“我想着不能浪费,就烤了分给大家吃。”
温宜笑丢开树枝,被穿起来的妖物像羽毛一样轻飘飘落到地上。
她拍拍手,在炭火前坐了下来。
“我要。”
裴青岚拿出刀来,把鸡腿肉给切成小片,淋上调味料,放在盘子里递给温宜笑:“姑娘夜半去了什么地方?为何翻墙而入?”
温宜笑说:“去外面捉些东西,因为守卫不给我开门,所以只能翻进来了。”
大雍才立国没几年,旧日战乱频繁,战场亡魂无数,怨气集聚,妖祟四起。
城中人气积攒,对妖邪有着天然的驱赶作用,郊区间了无人气,便是妖魔的天下,夜里家家户户张贴诛邪符,更是闭门不出。
门是内外的通道,内部院子自成天然的堡垒,主人家的开门相当于是对外面妖物的进入的允许。
许多妖邪难以闯进大门,就会使出浑身解数,装作熟人或者夜晚迷路的少女,哭哭啼啼,引诱里面的人开门,趁虚而入,食人血肉。
温宜笑久居城中,喊不开梁家的门,才记起来有这回事,于是翻墙而入。
其实梁府大可不必如此,温宜笑回来的时候发现,发现山庄方圆百米之内没有妖魔敢靠近。
出现这种情况,原因大概有两种,要么就是梁府四面高墙里面的符印震慑了妖魔。要么,就是这里盘踞着一只更加强大,更有力量的妖魔,外面的东西进不来。
这么一说,裴青岚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她带回来的东西上面,他像是很好奇,过去踢了一脚,“咦,这是什么?”
“祟。”
他像是没见过世面,眼睛陡然睁大,“莫非就是书上说的那个……”
温宜笑很好奇,他不是术士吗,祟是最常见的妖魔,但凡是做这行的多多少少和这玩意打过照面,裴青岚竟像是没见过。
温宜笑每次需要练身手,都是和城外的祟砍着玩。
这东西弱小且顽强,无法控制自身贪欲,只要有一口气在,嗅到血肉的味道就会拼命扑上来。
见到裴青岚踢他,这种心智低微的生灵似乎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自尊心像是收到了侮辱,大怒之下张大嘴巴咬下去。
吓得裴青岚连忙跳开。
他轻飘飘落地,勉强保持仪态端正,“姑娘,你找这东西做什么。”
温宜笑面无表情地说:“烤着吃呀,你烤你的,我烤我的,这样我们晚上都有事做。”
裴青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恶寒。
温宜笑又打了个哈欠,她素来作息规律,越到深夜就越困了。
她伸着拦腰转身开,“开个玩笑,别当真。”
“我只是拿他们测试一下府上阵法。”
……
以前术士留下的除妖符咒完好无损,安静地落在每个角落,看起来好似此地岁月静好。
手握剧本的温宜笑推测,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大概是此妖借助了手上的宝物,藏匿起自己的气息,以至于躲过诛邪符的攻击。
书中的剧情有提及,后稷之泽是上古神器之一,当年神明留在世界上的强大力量。而梁府中的,是神器碎片,力量磅礴,妖物可以借助神器收敛气息,躲过阵法,让术士无知无觉。
但凡是妖魔,就算藏匿得再好,也会露出马脚。妖气太少虽不足以能躲过一时,但是肯定会留下痕迹。
诛邪阵有天然捕获妖气的功能,各种妖物的妖气不同,温宜笑只要一启动阵法,便能从中观察出与自己投入妖物不同的妖气。
她学过一种根据妖气追踪邪物的方法,只要有哪怕一丝的妖气,追踪起来就容易多了。
计划制定好,这就要行动。
温宜笑蹭完宵夜,拍拍手,带着邪祟去了试阵
像撸串一样将惊恐的祟从树枝上拔下来,扔进阵法中。
它大大的眼睛中全是惶恐,尖叫着魂飞魄散。
温宜笑眨了眨眼睛。
以前术士留下的阵法运转正常,只是奇了怪了,阵法里干干净净,唯一的妖气纯粹来自于她投进去的鬼魅。一丝杂乱的气息也没有。
不大可能吧,她以为是自己困了没看清楚,又祭了一只祟。
余绥替她盯着阵法,“还是没有妖气,要不换个阵法试试?”
“好。”
庄子里最不缺的,就是诛邪的阵。
一个又一个鬼魅投进去。
没有。
还是没有。
为了增加控制变量,几个人东西南北中,农庄的每个地方都试了一遍。
大部分阵法都可以正常运转,就是不捉不到妖气。
温宜笑和余绥都沉默了。
温宜笑站起身来,将手中桃木的树枝甩下,抿唇:“看来,是我想错了……”
如果无法追踪妖邪,只能是梁小姐身上下手。
裴青岚好奇地跟了过来,试探性地问:“姑娘,你要不试试我的阵?”
“你的不用试。”
她不想伤对方自尊。
裴青岚这个术士当得有点失败,所谓江湖骗子,大抵说的就是这种人。与一般的江湖骗子不同,他傻而不自知,得了术士都通病——自大。
总是觉得自己定能比别人好。
但事实是,别的阵法起码能转,而他的血阵才是真正的鬼画符。
难道他的那本破书就没有告诉他,符阵必须封闭图形才生效吗?
他的符阵线条没一条是闭合的。
温宜笑只需看一眼就知道,他画的全是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忽然间,温宜笑发现了一个问题,“你的侍女呢?”
“她只是个普通人,我让她盯着梁小姐。”
空气忽然间凝滞下来。
温宜笑瞳孔猛地收缩,困意烟消云散,“你是傻子吗?”
裴青岚被她突如其来骂得一愣,似乎还没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温宜笑心想,这人不仅智商不怎么够,连情商也不怎么好。
她转身就冲向梁悦的卧房。
把普通人放在和明显不正常的梁悦放在一起,简直胡来。
夜幕遮天蔽日,墙头站着几个黑色的大鸟,歪着脑袋看着下方匆匆走过的两人。
家丁紧张地在墙头巡逻,见了温宜笑和裴青岚闯进梁悦院子也没阻拦,像是已经习惯有人在庄子里来来往往。
温宜笑尚未踏入房间,突然就听见里面传来清脆的一声裂响。
温宜笑脸色一变。
被称为“傻子”的裴青岚脑子终于转过来了,方才还在踟蹰不知该不该闯小姐闺房,现在径直上前一步,抢在温宜笑面前把门拉开。
“朝曦,你怎么了?“
朝曦安然无恙地站在一边,依然表情冷淡,见到裴青岚,只是轻轻点头。
屋中灯火通明,地上是碎了是茶杯。
梁悦光着脚坐在榻上,晃着两个脚丫子,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三人。
“今天晚上可来得真多人呀,他们都嫌弃我,晚上不敢进我房间,我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
“梁…梁小姐……”
裴青岚不可思议——
眼前这个梁小姐,无论是仪态,气质,还是说话的语气,都和他们今天白天遇到的那个浑然不同。
白天他们遇见梁悦的时候,她仪态端庄得体,一举一动,都在展现她十多年来的修养。
而眼前人,即便被外来男客闯入房间看到了脚丫子也不惊慌,一个翻身跳过地上的碎片,正要往这边走来。
温宜笑眉头一凝,骤然出手。
三道黄符从她指尖飞出,直逼眉心梁悦。
驱邪的符纸,却在贴近梁悦肌肤的那一刻悬停在空中,然后如羽毛般,轻飘飘落下。
梁悦依然笑着,似乎毫不惊慌,甚至眨巴眨巴眼睛,从地上捡起来一张,调皮地贴在自己的脑门上。
“小妹妹,这种东西已经有很多人对我用过了,没有用的。”
她笑着朝温宜做了个鬼脸,指着头上的符纸,“看,失望了吧?”
温宜笑上前一步:“你究竟是谁?”
少女只穿着白色的长裙,头发披散下来,听到温宜笑这么问,只是道:“我是梁家小姐,梁悦。”
“胡说八道,”裴青岚抢话,“大胆妖祟,快从梁小姐身上下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
梁悦像是停不下来,转了个圈,雪白的裙摆废物,忽而娇笑,扭捏着道:“裴哥哥,你要对我怎么不客气?”
裴青岚也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哪见过这种场面,当场噎住了,涨红了脸,“你你……”
“别动不动就喊人家妖邪,你学学人家小妹妹,从刚刚到现在,她可比你要冷静得多。”梁梁悦看向温宜笑,“对吧?”
温宜笑沉默片刻,问:“白天那个你,和晚上这个你,不是同一个吧?”
“是的,梁悦呀,可是个胆小鬼,不敢面对夜晚,所以呀,就创造出了我来,晚上她躲在里面睡觉,就有我来代替她掌管身体。”
梁悦撇撇嘴,“你们来的时候,肯定听说了很多有关我性情大变的东西吧?放心吧,不是鬼上身,我们都是梁悦,我和白天的梁悦一样,都是实实在在的人,你们要捉邪祟,可别找我。”
竟是如此?
温宜笑记得,以前她曾经有听闻,一个女子在经历丈夫背叛后身体内生出了另一个恶魂,半夜把丈夫给剁了,对外就说自己鬼上身,把责任全部撇干净。
最后十几个术士也没能查出有妖怪的痕迹。
这和鬼上身很像,但又不是鬼上身,之前。
这是一种病,在一个人重大变故的时候,可能就会得这种病。看病得去找大夫,找术士没有用。
只不过,梁悦自小在富贵之家长大,虽眼盲却不曾遭受过什么大起大落,妖鬼作祟也是在她有了这种情况后才出现。
怎么可能得这种病?
温宜笑寻思片刻,当机立断道:“你恨你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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