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宜笑还没有问过余绥的身份。
他几乎是凭空出现在自己脑海中开始,只有声音,温宜笑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的出现本来是比崔灵姝更加荒谬的事情,但是温宜笑本能地,发自内心地愿意去相信他。甚至脱口喊出他的名字的时候,毫无违和,好像他们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还有,绥绥,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呀?”
温宜笑仔细回忆,把她十七年的人生都过滤了一遍。
如果她以前认识过余绥,那她一定不可能轻易忘记,可如今,记忆就摆在那里,没有半点余绥的蛛丝马迹。
他们以前没有见过面,甚至没有听过他的声音。
那,她对余绥如影随形的信赖和熟悉究竟来自何处?
余绥在脑海中沉默了一会儿。
“小公主,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明吗?”
这个世界的人普遍以为,神明只存在于书中传说,从不存在于人世,否则,为何放纵人世间妖魔横行?神明从来没有眷顾过这个世界。
各地庙宇,敬圣贤,敬英雄,甚至供奉妖魔,唯独没有留给神明的一分半亩之地。
温宜笑却不暇思索:“我相信。”
说完以后,她试探性问:“绥绥,你是吗?”
余绥失落的声音飘入她耳中:“我曾经是,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现在的他,已经不配受人供奉。
……
皇后寝宫之中,宫女们小心地走动,里头皇后因担忧公主,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
是灵姝公主哄了很久,她好不容易才入睡,她们生怕发出一点儿动静,把她给惊醒了。
崔灵姝掀起床帘,坐到中年妇女的身边。
上了年纪,只不过熬了那个两天,她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灵魂,身体继续消耗下去,眼角的皱纹生长,鬓边的白发肉眼可见地变多。
她睡梦中也不安宁,伸着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灵姝反握住她,轻声地哄,“母后,我在这里呢。”
她终于安静了一些,嘴里喃喃着像是说些什么。
崔灵姝凑近去听,她正说:“对不起,阿娘对不起你……”
崔灵姝温和地道:“我知道你对不起我,母后。”
“但我现在原谅你了。”
听到声音,皇后终于像是受了蛊惑一样,完全陷入沉睡。
崔灵姝坐在床头,心中默默向系统吐槽:“我这个假妈,可比男人还难哄。”
“好感度怎么样了?”
“回来了,”系统难得脾气正常了一次,“震荡结束,也许是因为女配之死激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某些情感,所以导致她从媚术中被强制唤醒,且因为反噬造成意识混乱,按理说,你的媚术被高位面加强过,这个世界不可能有力量能破解。”
“这次是意外,应该不会有下次了。”
“最好是这个样子。”
崔灵姝表面上是蹙眉担心母后的乖巧女儿模样,但心底的语气阴恻恻的,“下次任务,我一定要换了你,把你扔进空间回收站。”
没用的东西,关键时刻不顶用,马后炮倒是吹的及时。
她这么遇到了这么个猪队友。
崔灵姝对他没有半点信任。
她看向眼前的“母后”,心里嗤笑,女配之死激起她内心深处情感。
这意味着,当听到女配的死讯时,与她内心最深刻的记忆产生了共鸣。
“对不起……”崔灵姝仔细琢磨着这句话,觉得颇为有意思。
是愧疚。
一个母亲,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孩子感到愧疚,还是娇滴滴养大的那种。
忽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声,崔灵姝猛地收回自己思绪。
她站起来,立刻迎了出去。
“二哥,三哥……”
她连忙做着手势,“小声点,母后刚刚睡着。”
两位皇子终于停了下来。
崔灵姝站在庭院前,眼神中流出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就好像她也跟着皇后忧心公主,却又强忍着情绪,先关心母后。
她关切的问:“有永徽的消息了吗?”
其实她心里是这样想的:“呵呵,找到她的尸体了吧?”
温皓月蹙眉不说话,似乎想要阻拦什么,但温行舟这说话不过脑子的家伙一下子把事一口气全吐了出来。
“昨天我们已经找到永徽的消息她,她还活着,只不过她似乎不愿意见我们,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什么?”崔灵姝猛地瞪大眼睛,但一瞬间猝不及防撞见温皓月略带冰冷的眼神,她莫名畏缩了一下。
二皇子心思最灵敏,当初系统测评衡量过他的好感度,认定他无法被攻略,所以在书中给他安排了那个名叫“宋如颜”的副cp。
她拿捏住宋如颜,一样相当于是拿捏住了他……个屁!
如今她只是稍稍没绷住表情,却像是被他看破了一般,她憋着一口气不敢表露,只好连忙改口说道,“真的吗?那简直太好了,只要人活着,那就好说了!”
温行舟还要再说,却被温皓月直接拉到后面去。
他有些不满,尚未超他哥表达出来,脚掌间传来剧痛,硬生生将他的话噎在了喉咙。
他向下看去,万分惊讶,不敢置信!
他哥,居然用类似于碾死一只蟑螂的踩法狠狠踩着他的脚!
温皓月只想让他赶紧闭嘴。
“这些事情待会再说,母后既然睡了,那我等先退下,莫要在庭前喧闹,等母后醒来以后,再来禀告。”
“老三也累了,惯会胡言乱语,我先带你回府休息吧,灵姝,这里有的是宫人,你也不必守着,既然母后睡了,你也快回折月轩吧,永徽的事情,自有我们来打理。”
说着,抓起温行舟就往外走去。
崔灵姝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她的重心全部在于“永徽没死”这个消息上。
“怎么回事?”
她恶狠狠地朝体内的系统喊话:“系统,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也听了一脸懵:“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不可能……”
按照剧情,温宜笑早该死了。
要是她不死,那么她就是把温宜笑身边人全部抢完也没有用。因为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察觉到了,温宜笑身上所凝集的气运。
那是天道,赠予一个人的祝福,只有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才能获得如此馈赠,哪怕她站着不动,这世间的所有气运,依然能够不由自主地朝她靠拢。
她若不死,崔灵姝就永远不可能夺得足够的气运!
她怎么还没死!
崔灵姝抿紧唇,压低了眼眉,郁郁黑影覆盖眼眸:“时悯呢,他在哪里?”
……
“伯伯,你也要去江南吗?”温宜笑眨巴眨巴眼睛,“可以载我一程吗?”
“我…我可以给车钱的……”她戳着小手手,看上去就是一个孤独无助的少女。
“我爹娘都死了,还剩一个未婚夫在南陵城,我现在只能带着婚契去找他,他是我此生以后唯一的依靠了。”
余绥心中忍不住赞叹,温宜笑真是个厉害的人。
随手拉住一个陌生人,就可以装可怜,演戏,掉眼泪,全都手到擒来,顺滑到没有一丝破绽,仿佛真的是一个失怙少女。
如果要余绥来做,他恐怕就要倒在第一步,“随手拉住陌生人搭话”这里。
方才,余绥还以为温宜笑还在这里耽搁许久,和在梁府一样,靠帮人捉拿妖祟赚取路费。
但是只见她在城里转了一圈,找到一个人多的地方站好奇,张开嗓门就大喊:“各位看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学的戏法,千变万化,大家快来看看……”
她扔出了刚刚从梁府薅来的水珠,控制着在空中变化,一会儿变成牡丹花,一会儿变成了会飞的白鹅,一会儿又变成个狮子头,她控水控得极其精准,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路人哪儿见过这样的把戏,一个个驻足旁观,赞叹连连。
甚至还有小孩子,拍着手掌笑着喊:“大白鹅,真好看!”
余绥一个没在意,意识居然就这样被活生生甩了出来。
空中旋转三百六十度还不是最致命的,他本就不喜欢位于人群中央,一下子被这么多人注视,他紧张地连魂儿都出来了,拼命想要往温宜笑身体里躲。
温宜笑不依,每次他扑过来的时候手腕一转,又把他抛成一个形状。
小孩子鼓掌:“麻雀麻雀,我要小麻雀!”
好的,余绥成了麻雀。
另一个孩子道:“老鼠老鼠,我要小老鼠!”
温宜笑手法变换,余绥却不肯配合,直接导致控制偏差,水纹拉开了很长一段,成了个四不像。
小孩子失望地道:“啊,怎么会有老鼠的脖子比鸭子长?”
一个小小的失误并不算得上什么,见人多了,温宜笑想要热闹一下气氛,一边控水一边放出纸人,在旁边载歌载舞。
她本人毫不怯场地喊道:“小小把戏,能博各位看官一笑,小人亦是心满意足,还望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人群中叮叮当当地抛出铜钱,齐声拍手道:“好!”
余绥:救命啊!
一场街头卖艺,温宜笑赚得盆满钵满。
余绥奉献了自己的灵魂,好不容易回到了温宜笑体内,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温宜笑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之间就不说话了,连续喊了他好几次。
“绥绥~”
“绥绥?”
“绥绥!”
余绥没有理她,把头埋在体内,自我封闭。
他悲伤地思索着,今天的阴影,可能需要他用他的全部余生来弥补。
温宜笑只好自己出城去找车马,她感知道了,神器在南方。
出城时她发觉,她一个人走,又得花钱买车买马,而且晚上要时时刻刻警惕着妖祟攻击,倒不如跟着商队走省事。
这是位于交通枢纽中的城市,城外有不少来来往往的商队。
温宜笑找了几个,很快就找到了去江南的车队。
为了博得同情和费用最小化,她立刻就化身成了柔弱女子。
果然,商队带路老伯只眯眼打量了她一会儿,就完全信任了她。
“唉,好孩子,我怎么舍得要你的钱……”
于是,温宜笑成功白嫖了一路马车和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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