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因为太过愕然,萧霁整个人都呆滞了一下。直到崔灵嫣在丫鬟的搀扶下忍痛站起来,他才一边示意叶飞去把藤球捡回来,一边无语道:“我可没想砸你,是你自己倒霉撞上的。”
他这话的本意是:你受伤跟我没关系,别想把这事赖我身上。可正用在帕子擦鼻血的崔灵嫣听了这话却是表情一松,破涕而笑:“原来只是个意外,我还以为霁哥哥是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故意拿球砸我呢!你都不知道,这一下砸的我可疼了,你看,我鼻子都流血了!”
最后那话她说的似嗔似怨,带着明显的撒娇意味。
顿时浑身恶寒,汗毛直竖的萧霁:“???”
“不是,你有事吗?”他用力搓了两下胳膊,难以理解道,“谁让你上我家来的?上次在承恩公府我说的很清楚了吧?我不想再见到你,麻烦你以后见了我绕道走。这才过去多久啊,你就老年痴呆忘记了?”
虽然不知道“老年痴呆”是什么意思,但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崔灵嫣瞪大眼睛看着萧霁,脸上的笑容像是突然被人定格,以一种很是尴尬的姿态僵在了那里。
“你……所以你还是在生气……”
是了,他一定是还在生气,才会这样跟她说话的。崔灵嫣一边忍着难堪和恼羞,一边努力安慰自己:人生气的时候都会口不择言,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多说几句软话再哭一哭,他自然就会心软了,到时她再跟他算账哼。
这么想着,崔灵嫣心里就好受了些。
再一看这平日里总是白衣翩翩的少年,今日竟破天荒地穿了件鲜亮富丽的靛蓝色银丝云纹圆领袍,头发也梳成了高马尾,衣摆和袖子都高高挽起的同时,还在额头上绑了条写着必胜字样的红色布带,整个人说不出的意气风发,令人惊艳,她的语气就不自觉地更软了几分。
“霁哥哥,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先前那件事只是个误会,我今日就是特地来跟你解释的。这些天我仔细想过了,我心里其实,其实是有你的……”
她含羞带怯,娇声说话的样子其实挺好看,但萧霁看了只觉得荒谬搞笑。
他从叶飞手里拿过捡回来的藤球,嗤地一声笑了:“大姐,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脸皮是用城墙做的,可以刀枪不入啊?我都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了,你怎么还能有脸往我身边凑啊?”
他是真的无法理解,所以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上了非常真诚的嘲讽和鄙夷。
崔灵嫣:“……”
崔灵嫣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样的气!她僵硬地看着言辞刻薄的萧霁,额角的青筋突突跳了一下,脸蛋也火辣辣的扭曲了一瞬。
不是,这人到底什么毛病啊?明明之前还喜欢她喜欢得要死,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就算是被她喜欢崔昂的事刺激到了,还在生她的气,也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啊,他就不怕她一气之下,真的再也不理他了吗!
又想到自己和崔昂原本已经好好地在一起,都是他横插一脚,才逼得她不得不违背心意出现在这里,崔灵嫣心里就更加委屈愤怒了。她毕竟被人捧惯了,心中有自己的傲气,哪怕理智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努力哄好眼前人,可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把将手里的帕子甩在了地上:“萧霁!你别太过分了!”
“老子就过分了怎么样?这里是老子的家,你要是不爽就赶紧走人,别在这装模作样的恶心人。”萧霁才不惯着她呢,当即毫不客气地呛了回去。
“你!!!”崔灵嫣气得脸色通红,好不容易才止住的鼻血也因为激动再次流了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抓过身边丫鬟递来的帕子捂住鼻子,带着哭声愤愤跺脚道,“我本来是想认真跟你解释,好叫你知道我是真心想与你和好的,可你却……我告诉你,我这回要是走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你别后悔!”
这样的威胁对原主来说很有效,可对萧霁来说……
“行啊,谁后悔谁是狗。”眼皮拽拽一掀的少年啪啪鼓了两下掌,没有任何犹豫地在周围仆从们惊愕不解的注视中做了个“请”的姿势,“来,好走不送。”
崔灵嫣:“……”
崔灵嫣不敢置信的同时差点再次被气哭。她脸色青红交加地僵立在那,想走又不能走,一时竟有些骑虎难下。
好在就在这时,一个丫鬟匆匆而来,说是孙太妃有请,崔灵嫣这才心下骤然一松,勉强捡起早已碎了一地的面子落荒而逃了:“你太欺负人了,我、我这就去找姨母评理!”
萧霁本来想拦,但那丫鬟说:“太妃娘娘请王爷和崔姑娘一起过去。”
萧霁眉头一皱,生出点不对的感觉:“母妃怎么知道崔灵嫣来了?”
一旁有其他仆从回道:“崔姑娘是和她的母亲庆国公夫人一起来的。方才庆国公夫人见您在忙,就先去给太妃娘娘请安了。”
萧霁不知道葛氏也来了。想着她故意避开自己,只让崔灵嫣来找他说话的行为,以及崔灵嫣刚才那一些列反常的表现,他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等他扔下手里的藤球追过去,见到孙太妃和葛氏时,这两人已经在商讨他和崔灵嫣的婚期了。
“霁儿嫣儿你们来了,怎么样,误会都说开了吧?说开了就好,来,快过来看看这几个日子哪个更好!”
看着拉着葛氏的手喜笑颜开的孙太妃,萧霁:“……”
怎么说呢,姜是老的辣,这话真没错。
可惜葛氏这根老姜再辣,在他这也起不了作用。因为那个真正痴恋着崔灵嫣,愿意无条件接纳她宠爱她,哪怕知道她另有所爱也对她不离不弃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
虽然这么做会让便宜娘失望,但萧霁还是在回过神后,直截了当地表示道:“母妃,我不可能娶崔灵嫣,您别想了。”
正拿着张写满了好日子的纸张在看的孙太妃笑容一滞,愕然抬头:“这是为什么?”
“霁哥儿可是还在生嫣儿的气?”她旁边的葛氏也是在一惊之后,连忙看向崔灵嫣,“你这孩子,莫非是还没跟霁哥儿解释清楚?”
“他根本就不给我机会解释!”崔灵嫣是真的很委屈。她说完再也忍不住了,红着眼睛小跑到孙太妃身边,屈膝往她腿上一靠就呜呜哭了起来,“姨母可要给嫣儿做主,霁哥哥他、他太欺负人了!”
在葛氏一番解释下,已经相信崔灵嫣和崔昂之事是一桩误会,崔灵嫣和萧霁之间也只是闹了点别扭,只要说开就能好的孙太妃连忙拍拍她的后背:“不哭不哭,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与姨母说说。”
“定是这丫头嘴太笨,没把话说明白。我看还是我来说吧!”
看着脸色冷漠不善的萧霁,葛氏心里有些不安。她原本以为以萧霁对女儿的情意,只要女儿主动去找他示好,再把她和崔昂之间的事全说成是崔昂的一厢情愿,向来把女儿当成掌中珠宝的萧霁就会立即跟女儿和好如初。
可眼下看来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为此葛氏忙把先前对孙太妃说过的话又对萧霁说了一遍。
第24章
第24章
“是这样的, 霁哥儿,那日你说的事,我回家后都已经查清楚了。我家那二郎崔昂, 的确不是我家国公爷的亲生子。他的父母是国公爷的故交, 多年前被扯进一桩案子,全家都遭了难。国公爷不忍故交就此绝后, 又觉得稚子无辜,才会一时糊涂保下那孩子, 将他带回家养大。”
葛氏先是承认了崔昂的身份, 因为这种事是否认不了的,她也不知道萧霁手里掌握了多少证据。万一她的盲目否认惹怒了萧霁, 萧霁一气之下将此事告到皇帝那里去,那不止庆国公要遭, 整个庆国公府都得跟着他一起倒霉。
所以葛氏说完这话后, 又很是诚恳地感谢了萧霁一番:“当然朝廷自有法度, 不管是因为什么, 国公爷这么做都是犯了欺君之罪。姨母也知道你没有将此事捅出去, 已经是看在我们两家的亲戚情分上, 姨母先替国公爷和我们府上所有人谢过你。”
“都是自家亲戚,何必这样客气。只是这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还是让表妹夫早些上书请罪,主动把这事儿交代了吧。都说坦白从宽, 事情又过去那么多年了,我和霁儿再帮着求求情, 想来陛下就算生气, 也不会罚表妹夫罚得太重。”接话的是孙太妃,她向来把葛氏当亲妹妹看待, 待她很是亲厚。
葛氏对孙太妃和原主也不错,所以萧霁对葛氏,还有包括庆国公在内的其他崔家人,其实都没什么感觉。他讨厌的只是原著男女主,只要葛氏等人别为了那两人惹他不快,看在便宜娘的面子上,他可以对他们保持基本礼貌,甚至把他们当普通亲戚正常往来。
但葛氏是崔灵嫣的亲娘,不可能不为女儿着想。所以孙太妃说完后,她先是感激地说了句:“表姐说的是,我回去就劝劝国公爷,让他早做打算。”
紧接着就看向萧霁,言辞恳切地替女儿解释了起来,“至于嫣儿和二郎的关系,这却实实在在是个误会。我已经再三盘问过嫣儿,嫣儿说她从来都只是把二郎当兄长看待,只是因为二郎性子孤僻沉闷,在府中总是独来独往,看着有些可怜,她才会对他多照顾几分。”
“这丫头从小就心软善良,这你是知道的。她又不知道二郎另有身份,与他相处的时候就没那么在意礼数,所以才惹出了些误会。这说起来也是二郎不好,嫣儿把他当兄长,他却对嫣儿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还利用兄妹关系一再接近嫣儿,妄图引诱嫣儿对他动心。”
“幸好霁哥儿你提醒了我,我也马上提醒了嫣儿。嫣儿得知此事后,当即就去找二郎与他说清楚了。国公爷也已经答应让二郎出府别居,日后他们俩不会再见面了。”
这话大半是假的,但葛氏心里并不虚。因为这几天在家里,她已经反复确认过两件事。
一是虽然崔灵嫣和丽嘉崔昂互生情愫已久,但此前一直没捅破窗户纸,是前不久端午落水事件之后,他们才正式迈出那一步在一起的。因为时间还短,所以除了崔灵嫣身边最亲近的丫鬟锦柳有所察觉,府里其他人都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二是崔灵嫣和崔昂在一起后的这段时间,虽然夜夜私会,没少亲亲抱抱,可尚未做到最后一步,平时也很小心,没有留下任何私相授受的把柄。
所以,葛氏推测萧霁手里应该没有这件事的证据。他可能只是意外知道了崔昂的身份,又发现崔昂和崔灵嫣比普通兄妹亲近,心里才有所猜测。
这种情况下,只要女儿愿意听她的话忘了崔昂,好好和萧霁过日子,她和崔昂那点不为人知的过去就会成为永远的秘密,再不能掀起什么风浪。
——葛氏想的其实没错,可惜她不知道崔灵嫣只是假意顺从她,也不知道萧霁虽然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可比谁都清楚崔灵嫣和崔昂之间的感情。
这会儿听完葛氏的话,萧霁虽然不知道崔灵嫣为什么会同意葛氏把崔昂赶出府去,还装出和崔昂没关系,喜欢的人一直是他的样子,但想也知道她肯定是没憋什么好屁。
他心里呵呵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姨母说完了吧,那该我说了。”
见萧霁终于开口,葛氏飞快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那番话,确定没什么漏洞之后才点头道:“霁哥儿有什么话只管说,我今日带嫣儿来,就是希望你们俩能面对面地把这误会解开。这丫头从前年纪还小,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所以总说把你当兄长。可这些天你生了气不来找她,她日日以泪洗面,难过不已,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心里是有你的。”
葛氏说着叹了口气,“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也是见这丫头实在放不下你,才又厚着脸皮跟表姐提起你们俩的婚事,幸好表姐相信嫣儿的品行,愿意再给嫣儿一个机会。所以还是那句话,若是你愿意……”
“我不愿意。”
虽然心里很烦,巴不得崔灵嫣赶紧滚蛋,但萧霁不想再被人误会自己说的是气话,所以没再像之前那样态度不善地怼人,而是一脸平静地打断了葛氏的话,“可能是上次我没把话说明白,让姨母误会了。崔表妹和贵府二郎的事,我虽然觉得恶心,但其实并不在意,更没有因此生气,因为我对崔表妹,早就没有男女之情了。”
这话让葛氏一愣。正靠在孙太妃怀里委屈哭诉的崔灵嫣也骤然怔了一下。
萧霁之前是懒得和崔灵嫣多费口舌,图省事儿,所以想用几句话把她骂走,让她再也不敢靠近自己。但崔灵嫣脸皮太厚了,他实在没想到他都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了,她还能没事发生似的凑过来。
另外原主和崔灵嫣之间的联系太深了,原主恋爱脑的形象也过于深入人心,他意识到自己要是不认真给个解释,身边其他人还得把他们俩往一块儿凑,所以萧霁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把崔灵嫣绿茶婊的脸皮撕下来,让他身边的人,尤其是便宜娘看个清楚。
也是因此,萧霁没再揪着崔灵嫣和崔昂的私情不放。因为他虽然知道真相,但拿不出具体证据,没法让孙太妃相信葛氏和崔灵嫣是在说谎。
他走到屋里拉了张椅子坐下,神色淡淡,不带情绪地开口道:“我以前是喜欢崔表妹,还说过想娶她为妻的话。但那时候大家都还小,分不清兄妹之情和男女之情,所以难免产生误会。就比如崔表妹,从前不也一直说拿我当哥哥,对我没有男女之情吗?”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喜欢她,所以愿意对她好。即使她一边拒绝我的示爱,一边又对我送去的礼物,奉上的关怀来者不拒,我也没觉得不高兴。可是人都会长大,我总不能看明白自己的心意了,还继续像以前一样做个不求回报的冤大头吧?”
“冤大头”三个字让崔灵嫣有种被人踩中尾巴的惊怒和难堪。她猛然回过神,脸色青红交加地直起了身:“你!那些都是你自愿做的,我又没逼你,你自己非要对我好,如今却来怪我叫你做了冤大头?!”
孙太妃也被儿子这话听傻了,她回神后连忙轻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和嫣儿是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兄妹,你这个做兄长的本就该爱护妹妹,怎么能用冤大头这样难听的词来形容自己对妹妹的好呢!”
葛氏的脸色也是一瞬惊愕后变得难看:“……嫣儿行事或许是有些任性不妥,但她性子单纯,绝对没有故意愚弄霁哥儿的意思,霁哥儿怕是误会了。”
“她确实不是存心的,”萧霁没给崔灵嫣脸面,直接一针见血道,“她只是被人宠得太过,习惯了被人捧着,所以养成了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在面对这些事的时候,总有一种本能的利己反应罢了。”
崔灵嫣:“……”
崔灵嫣难堪得浑身发抖,眼泪喷涌而出:“我只是不忍心伤你太深,又想着我们是表兄妹,即便做不成夫妻也还是亲人,所以从前拒绝你的时候才没有彻底远离你,这难道也有错吗?!你、你怎么能用这样难听的话说我——”
“我说的时候你觉得难听,你做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难看。”萧霁才不吃这一套,见崔灵嫣再也绷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也只是继续语带讥讽道,“再说也不止是我,你对其他恋慕你的男人,不也向来都是这样吗?嘴上说我只把他当朋友,行动上却从来不拒绝对方对你的好,让对方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即使对方已经娶妻有了家室,即使对方的妻子是跟你一起长大的表妹,你也没有跟对方保持距离的意思——对,没错,我说的就是谢明宵,他背着珠珠送给你的那株百年人参,你不就是欣然收下了吗?”
“什么?”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女儿女婿的事,孙太妃顿时愕然不已地看向了崔灵嫣,“你、你和明宵……?!”
“不是的姨母!”崔灵嫣也没想到萧霁会突然提起这事,她慌了一瞬,顿时就顾不上哭了,“我和谢大……谢驸马只见过几次面,一点都不熟的!至于人参的事,珠珠也是知道的,我早就跟她解释过了!”
“少在这里模糊概念。是我告诉珠珠谢明宵心里一直惦记着你,珠珠才去找你的。如果珠珠没有主动找你问,你会把这事告诉她?”萧霁冷笑一声道,“我从前对你好,确实是出于自愿,怨不得别人。但我可以接受自己的心意得不到回应,却不能接受有人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地去给我妹妹添堵——尤其你明知道珠珠有多喜欢那个姓谢的!”
“我不是,我没有!”
崔灵嫣当然是百般否认他的指控,说自己之所以会收下那株人参,是以为那是萧锦珠派人送来的。至于谢明宵,就算他真的对她有什么意思,那也是他一厢情愿,她毫不知情。
至于葛氏,人参的事情她是不知道的,因为她作为一府主母,每天都忙得很,不可能一直盯着女儿。
另外谢明宵是让武功高强的手下偷偷送去给崔灵嫣的。崔灵嫣收到人参后也惊讶了一下,但因为经常有爱慕者送礼物给她,谢明宵派去的手下又说她要是不收自己回去没法跟主子交代,她就还是看似勉为其难,实则完全没怎么在意地收下了。
谁知这么一件小事,竟引来了这么多的麻烦!
崔灵嫣后悔不迭,再三解释,可事关女儿的婚姻,儿子又信誓旦旦,孙太妃心里免不得就生出了几分介怀。
葛氏也被女儿做的糊涂事气到了。要说她一点都不知道女儿对追求者的态度,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崔灵嫣是她亲生的孩子,又长得标致哪儿哪儿都好,她作为她的母亲,难免也会觉得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常事,她女儿这么优秀这么多人喜欢,想多看一看多挑一挑,也不是什么大事。
——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虽然满意萧霁,却迟迟没把女儿定给他了。
可谁知她对女儿的这点纵容,竟导致了今天这样的结果。
葛氏心里十分后悔,又见孙太妃也已经面露犹疑,她心知这婚事今日是定不下来了,便只能当机立断地起身打断女儿的话:“够了!即便你以为那人参是珠珠送你的,你也该跟我说一声再收下,那般贵重之物,岂可随意处置!”
又软下语气,满脸羞愧地对孙太妃说道,“都是我平日里疏于管教,才养成了她这副万事随心,糊里糊涂的性子,表姐,这事儿怪我,是我教女不严。只是要说她和珠珠的驸马有什么,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这丫头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她怎么可能做出破坏别人家庭的事呢?更别说那人还是和她一起长大的珠珠!”
孙太妃也不太相信崔灵嫣会跟谢明宵有什么。
事实上崔灵嫣也确实不屑于跟别人抢男人。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崔昂,只是同时也享受被其他男人追捧的感觉。她对谢明宵也没有任何想法,不过是习惯性地在他讨好自己时,选择了放任罢了。
这样的人,你要说她罪大恶极吧,那谈不上。她就是过于自私贪婪,让人觉得厌恶。
“这……”这会儿听了葛氏的话后,孙太妃犹豫几许,看向了萧霁,“嫣儿确实不是那样的孩子,这里头会不会是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误会?还有你,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不再喜欢嫣儿的?”
萧霁看过原著剧情,拥有上帝视角,但孙太妃也好,葛氏也好,还有叶飞等其他人也好,他们都是局中人。对他们来说,萧霁这些天的变化,尤其是对崔灵嫣态度大变这件事,是很突兀且没有道理的。
尤其这个时候的崔灵嫣还什么都没有做过——其实在原著里,崔灵嫣也没做过什么能让人抓住具体把柄的坏事,因为她只需要动动嘴,哭一哭,男主男配们就会自发地替她把所有烦恼都处理干净。
一直到最后大结局,崔灵嫣的手上也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污点的,所以萧霁这会儿也只能从道德层面想办法甩开她。
“是,我发现她不是我喜欢的样子了。”为了让便宜娘知道自己的决心,萧霁又补充了一句,“要不是这样,端午那天,我也不会在下水救她时半途走了。”
眼看这门本来已经到嘴的好亲事就要飞走,葛氏心神纷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你那不是为了嫣儿的名声考虑,才故意……”
“是为了她的名声考虑,但更是不想因此对她负责。”
少年语气冷淡,看向崔灵嫣的眼睛里不再有哪怕是一丁点的情意,只有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的冷漠和不耐。
葛氏哑然僵住。
崔灵嫣也呆住了。
这个时候的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件超出自己固有认知的事,那就是:萧霁并不是在说气话,他是真的不再喜欢她,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瓜葛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萧霁怎么可能不喜欢崔灵嫣了呢?他一心一意,情意深重地守护了她那么多年,甚至为了她至今未曾有过女人啊!
崔灵嫣白着脸回过神,心里竟有些无法接受这个可能。
葛氏也深感不妙地止住了后面的话。
她是个聪明也经历过男女情/事的人,见萧霁态度如此坚决,便知道他是真的收回了对自家女儿的情意。但两人毕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葛氏纵然看明白了,心里也还抱着几分希望,觉得这事儿不是全然就不可挽回了。
所以这会儿她稳住心神后,立即就拉住了回神后激动地想说什么的女儿:“霁哥儿意思姨母听明白了,那定亲之事咱们就不提了。这婚姻大事总得你情我愿才好,不可勉强为之。”
她先是顺着萧霁的意思叹了口气,而后才又小心试探道,“只是你和嫣儿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妹,即便做不成夫妻,这兄妹情谊总还剩下一些。我和你母妃也是自幼一起长大,比亲姐妹还要亲的关系。她此番遭遇横祸受了伤,如今行动不便只能卧床休养,你是个男子,不方便贴身照顾她,下人们事情多,又难免会出现照顾不周的情况,所以,我想让嫣儿留下来照顾你母妃一阵子,不知你……”
萧霁淡声打断她:“这就不劳姨母操心了,本王的母妃,本王自会照顾好。”
葛氏心中失望,又见孙太妃也没有点头的意思,只能讪讪咽下未尽的话:“罢了,你如今对嫣儿误会正深,姨母也不留她在这里给你添堵了,等日后你消了气,愿意见她了,我再带她过来。”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时候让女儿强留下来,只会让萧霁更加厌恶她。所以说着就拉过了崔灵嫣要告辞。可崔灵嫣却无法容忍从前总是主动追着她,想方设法地讨她欢心的萧霁,用这样冷漠无情的态度对待她。
她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像只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端王府!
就算……就算萧霁现在不喜欢她了又如何?她以前能让他喜欢,以后也能!
崔灵嫣被萧霁过于决绝的态度激出了火气和不服输的劲儿,再加上她还有崔昂制定的那个计划要实施,所以这会儿她咬咬牙狠下心,哭着就朝一旁的案桌撞了过去:“我不走!被自己喜欢的人这般羞辱鄙薄,我哪还有脸面活着!还有珠珠那件事,我真真是百口莫辩,不如就此一死以证清白!”
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于是砰的一声后,崔灵嫣额头重重撞在了红木制成的案桌上。
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就连萧霁也惊了一下。
“嫣儿!!!”葛氏冲过去抱住了女儿,见她额头红肿流下了血来,当即脸色一慌落了泪,“你、你这个傻孩子——”
孙太妃也被吓到了,撑起身体连声说:“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来人!快!快叫太医!”
“姨母,我真的……真的没有和谢驸马有什么,珠珠是我的表妹,我视她如自己的亲妹妹,我怎么可能和她的夫君有……有什么呢……”崔灵嫣看向孙太妃,流着泪断断续续地哭道,“我不知道到底……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但是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姨母你相信我……”
她这一下撞得不轻,都快赶上她娘葛氏那天受的伤了。她娘这会儿额头上还有伤口,只是用抹额挡住了所以看不见。
孙太妃本就是个心软的人,崔灵嫣又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最重要的是,今天之前两人从来没有过什么不快。所以见此场景,孙太妃哪还狠得下心呢,当即就心疼不已地应声道:“好,好,姨母相信你,相信你!你这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以后万不可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崔灵嫣听罢适时地“晕”了过去。
萧霁:“……”
萧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这女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她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啊???
*
崔灵嫣因为受伤暂时留了下来。
萧霁虽然无语又费解,但也没再说什么。反正该摆的态度他已经摆出来,该说的话他也都跟便宜娘她们说清楚了。崔灵嫣醒来后要是再敢往他身边凑,那可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至于她非要留下来的目的……
管它是什么,反正他不会给她机会,她也得逞不了。
如此又过了两天,便宜妹妹萧锦珠突然来了。
“阿兄你在干什么呢?看书吗?”
萧锦珠依然是满头珠翠,富贵圆润的样子,她提着裙子动作灵活地从长廊里跑来的样子,再次让萧霁想起了上辈子姑姑家养的那只短腿胖柯基。
“……”他拿下盖在脸上的书册打量了这倒霉妹妹两眼,见她依然是一副清澈又愚蠢的样子,便知道她近来过得还行。这让正在檐下纳凉的他把微微坐起来的身体瘫回在了正一晃一晃的红木摇椅上,“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送东西的。”萧锦珠眼睛弯弯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猜猜是什么。”
萧霁可没心情陪小丫头玩这种猜来猜去的幼稚游戏,闻言懒洋洋地斜了她一眼说:“猜屁。”
萧锦珠顿时瞪圆了眼睛:“阿兄你怎么会说这么粗俗的话!”
萧霁:“……”
萧霁把那本从原主的书房里翻出来,才看了两页就不想看了的游记盖回在自己的脸上:“我今天没心情聊天,你要没什么事就上母妃那玩去,她这几天总念叨你。”
孙太妃刚出事的时候,萧锦珠回来陪了她两日。但最近这段时间谢明宵的同胞妹妹要出嫁,她忙着借此事刷谢明宵的好感,所以好些天没来了。
那天萧霁说出崔灵嫣和谢明宵的事后,孙太妃本想派人去把女儿叫过来问问,但那时萧锦珠陪婆婆出城办事去了,昨天傍晚才回来,所以母女俩还未见上面。
闻言萧锦珠先是乖巧点头:“我一会儿就去。”
随即就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我听说嫣表姐也在?”
萧霁蒙着脸轻哼一声:“别提她了,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萧锦珠:“……”
萧锦珠心情复杂,欲言又止:“阿兄你最近好像变刻薄了……”
萧霁:“……”
萧霁拿下盖在脸上的书册,掀起眼皮瞪她:“你到底来干嘛的?”
见兄长面色不善,萧锦珠缩着脑袋干笑一声,赶紧从怀里拿出了一块青玉玉佩:“就是这个,那位把你从水里救起来的姜姑娘说,这块玉佩是你的,让我帮忙转交给你。”
姜姑娘,姜芜?
萧霁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你们俩怎么会认识?”
“几天前偶然在街上碰见的。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认识我,反正就是她瞧见了我,叫住了我,然后请我帮忙把这玉佩交还给你。她说多谢你那天帮了她,只是她一个姑娘家,不方便亲自上王府来找你,所以才斗胆请我帮忙转交。我想着这就是件顺手的小事,就答应她啦。”
萧锦珠是个颜控,对长得好看,说话好听,还救过自家哥哥的姜芜很有好感。她说完颇为孩子气地拍了拍自己肉肉的脸颊,得意道,“姜姐姐还送了我两盒她自己做的胭脂说谢谢我。我今天擦的就是她送的胭脂,怎么样,好看吧?”
虽然不知道姜芜为什么要去接近萧锦珠,但那姑娘看着不像坏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萧霁就没再多问。他收下玉佩敷衍地摆摆手:“好看好看,任务完成,你可以走了。”
“你还没告诉你是怎么救了姜姐姐的呢!”
萧锦珠还想八卦,被萧霁戳着脑袋赶走了。
不过赶走她之前,萧霁还是勉强尽了一下做哥哥的责任:“对了,你和谢明宵怎么样了?”
想起不管自己怎么努力讨好,都依然对她客气疏离,冷冷淡淡的丈夫,萧锦珠鲜活的表情有一瞬黯然,但很快她就重新振作了起来:“还是老样子。不过日久见人心,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他会看见我的好的!”
萧霁:“……”
头好疼,不想听了,再见。
他无力地摆摆手,由衷地希望倒霉妹妹赶紧撞撞南墙治治恋爱脑。
不过因为这块失而复得的玉佩,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皇帝给他的半月之期,只剩下最后两天时间了。
两天后他就要进宫回复皇帝,是娶姜芜为妻还是让皇帝随意指婚。
“……”
都怪崔昂和崔灵嫣搞出来的这些破事,让他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萧霁皱着眉头坐直身体,心情开始烦躁。不过事已至此,烦也没用,他只能把之前想过的那几个解决方案重新拎出来琢磨。
琢磨到最后,萧霁盯着手里的玉佩做出了决定:“来人,备车,我要出府。”
“是,属下这就让人准备,不过王爷这是要去哪儿?”说话的是一旁候着的叶飞,他现在是萧霁的贴身侍卫。
萧霁收起玉佩站起来道:“去姜家。”
叶飞好奇:“去姜家做什么?”
“去姜家……”萧霁犹豫了一下,叹气,“算是提亲吧。”
“哦,提……”叶飞差点惊掉自己的下巴,“提亲??!!”
*
萧霁确实打算向姜芜提亲。
但这个提亲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提亲,而是一场交易——他想花钱雇姜芜跟自己假成亲。
这么做既能对皇帝有个交代,也能避免后续再被催婚,还能彻底甩掉崔灵嫣这块狗皮膏药,可以说是一箭三雕。
只是演戏太考验演技,他和姜芜又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硬凑在一起扮夫妻过日子,感觉会很怪异。而且这年头的成亲和现代的结婚不一样,一旦礼成就几乎不可能再离了。虽然也不是没人和离或休妻,可不管是和离还是休妻,都会损害女方的名声,姜芜未必会同意。
所以萧霁虽然早就想到了这个办法,但一直犹豫要不要这么做。直到现在,皇帝给的期限快到了,崔灵嫣这个原著女主又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丢下她的男主跑来了他家纠缠他,萧霁才决定不管怎么样,先去找姜芜问问再说。
她要是愿意,那就最好。她要是不愿意,那他就再找找有没有其他合适的姑娘,反正不管怎么样,他肯定不能让皇帝随便给他赐婚。
“到了王爷。”
姜家离端王府不算近,但也不算远,萧霁掀开马车帘子跳下马车,摸了摸自己被银票塞得鼓鼓囊囊的衣襟。
也不知道这些钱能不能打动姜芜。
“前面就是三水巷了,但这巷子有点窄,咱们的马车进不去,只能走路进去了。”叶飞把马车停在巷口的榕树下。
萧霁“嗯”了一声,带着叶飞走进了眼前这条坐落在一片普通的民居中,看起来很不起眼的青石小巷。
姜家位于巷子中央,是个看起来有点破旧,但占地面积还算大的青石小院。
小院院门是木头做的,上头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看起来有些岁月了。但院门上贴着一副字迹有些稚嫩,一看就是出自小孩之手的对联,上面写着祈望风调雨顺,庆贺春日到来,看着就让人觉得喜庆的对子。
对联旁边还挂着两盏灯笼,一盏是粉白色兔子形状的,一盏是红黄色金鱼形状的,充满童真的模样,和旁边几户人家有着明显区别。
另外用青石做成的围墙里面,还探出了好些不同的枝杈。其中最高大最粗壮的那几枝上,挂满了尚未完全成熟的青桃,显然是来自一棵长得很茁壮的桃树。
“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哈哈哈哥哥的屁股要开花啦!”
院子里还有清晰的孩童嬉闹声传出,听起来非常热闹。
“王爷,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叶飞和萧霁都没来过姜家,但叶飞刚才在巷口跟人打听过了。对方说门口挂着动物灯笼,院子里种了桃树,还养了很多孩子,听着就热闹的那户人家,就是他们要找的姜家了。
萧霁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四下看了看。结果就见好几户开着院门的人家家里,探出了许多脑袋来看他,一边看还一边发出诸如“快看,外头来了个神仙公子”这样夸张的,让人想要脚趾抠地的惊叹。
其中还有还两三个年轻女孩儿,脸红兴奋得直扯帕子。
萧霁:“……”
萧霁虽然上辈子也经常被人夸帅被人花痴,但还是第一次这么尴尬。
说好的古人都含蓄呢?
他嘴角微微一抽,也顾不上叫叶飞了,赶紧往前两步抬手去敲门,可谁知抬起的手刚要落在门上,那原本紧闭着的木门就冷不丁从里头打开了。
“救命啊我再也不敢啦——”伴随着一声异常响亮的哭叫,一个灵活得跟只猴儿似的身影慌不择路地撞进了他怀里。
萧霁没设防,被对方撞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还是叶飞眼疾手快扶了他一下,他才没有从“神仙公子”变成“摔屁股蹲公子”。
“公子你没事吧?”叶飞吓了一跳。
那撞到萧霁的小孩也吓了一跳,往后连退了两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们……咦,你们是那天救了我阿姐的人!”
萧霁捂着被撞痛的胸口一看,发现这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街上跟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姜喻。
上次没注意看,这次他才发现,这小孩儿虽然才七八岁,但长得白白净净的十分讨喜,眉心还长了颗红痣,看着有股说不上来的机灵劲儿。
这会儿认出他后,姜喻脸上的紧张一下变成了兴奋,随即扯着嗓子就扭头大喊了声:“阿姐!上次那个——”
刚喊了几个字,一身烟紫色衣裙,发间只简单簪了朵浅紫色绢花,窄袖半挽露出小半截玉色手臂,腰间系着围裙,手里拿着好大一根藤条的姜芜就从门后走了出来。
“端……公子?”见门外来人竟是萧霁和叶飞,姜芜有些惊诧,“您怎么来了?”
第25章
第25章
看着姜芜手里的藤条, 萧霁也有点惊诧。
姜芜见此淡定地收起藤条:“舍弟顽皮,让两位见笑了。”
姜喻躲到萧霁身后,不服气地嘀咕:“我只是想替阿姐报仇, 才没有顽皮。”
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家姐姐美目一挑, 面露微笑,姜喻被抽肿的屁股骤然一痛, 怂怂耷拉下了脑袋,小声说, “……好吧, 是我错了,我不该往那个姓陈的坏蛋身上泼猪粪。”
萧霁记得那个为了讨好贺定弘绑架姜芜的主谋就姓陈, 但这小孩儿往那人身上泼了什么玩意儿?
猪粪???
没设防的他被这两个字听得呛了一下。终于走出丧母之痛,恢复活泼本性的叶飞也没忍住噗了一声。
姜芜:“……”
姜芜握着藤条的手又痒了, 但她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揍熊弟弟, 这会儿便只是微笑道:“既然知道错了, 那就回屋抄书去吧, 抄满三十页再出来。”
“三十页?!”本以为挨顿揍这事儿就过去了的姜喻顿时大惊失色, “我不要!阿姐你饶了我吧, 我再也不敢了!”
见这小孩儿一边向姐姐求饶,一边鬼精灵地用求救的眼神看自己,萧霁:“……”
他和姜芜还不熟,按说不好也没资格管她的家事。看完介文加Qq裙,幺五二二七五二爸以但想到姜芜要是愿意跟他合作, 那这小孩儿以后就是他名义上的小舅子了,原本没打算开口的萧霁就还是破例看向了他:“这陈家也是京城里有名的大户人家, 那个姓陈的身边肯定有很多随从, 你不怕被他们抓住?”
姜喻瞄了姐姐一眼,赶紧说:“我不是什么准备都没做就去的!我提前去他家门口蹲了好几天, 摸清了他的出行习惯,也早就找好了逃跑的路线,他们抓不到我的!还有那些猪粪,那可是我特地从巷口小胖家的养猪场里弄来的,那个味儿,保证好多天都散不掉!”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又露出了点得意之色。姜芜见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终是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地伸手拧住了他的耳朵:“这么说,我还要夸你是吗?”
顿时吃痛的姜喻:“不是不是,阿姐快松手,我都说我知道错啦!我不该为了一时意气自己一个人跑去冒险,也不该为了那样一个坏人弄脏自己的手……”
虽然猪粪什么的很恶心,往别人身上泼猪粪的行为也很熊,但这小孩儿这么做是事出有因,行动也有点章法,不是一味胡来,萧霁就觉得这情还是可以帮着求一下的。于是他看向姜芜道:“虽然莽撞了点,但他这也算是护姐心切,既然已经知道错了,那姜姑娘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少罚他抄几页书?”
姜芜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拽拽酷酷,有点高冷的端王会出言替熊弟弟求情,她有点意外地顿了一下,怒意渐消,理智回笼,随即很给面子地收了手:“既是公子出言替他求情,那今日这抄书的惩罚就免了吧。你且回屋去闭门思过,我叫你你再出来。”
后面这话是对姜喻说的。姜喻一听不用抄书了,顿时“耶”地一声跳起来,欢天喜地地冲萧霁行了一礼:“多谢哥哥!”
这就叫上哥了,还挺自来熟。
萧霁觉得这小子顶着两个小揪揪的样子挺有意思的,忍不住抬手撸了他脑袋一把:“不用谢。”
大概是怕姐姐反悔,姜喻嘿嘿笑了两声,一溜烟地跑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周围探来的八卦目光更多了,姜芜见此迟疑片刻,还是侧身将萧霁和叶飞请进了院门:“有什么事,两位进来说吧。”
*
姜柏川今日出门访友去了,不在家。姜喻的生母王姨娘在后院自己的房间里做绣活,两个老仆一个在厨房收拾,一个在后院扫地,所以姜家前院除了刚刚在揍熊弟弟的姜芜,就只有正带着家里的孩子们晒干花、磨花粉的宝香。
看见突然从门外走进来的萧霁和叶飞,宝香十分惊讶——这不是端午那日被她家姑娘从朱雀湖里救起来的那位长得格外俊俏的端王吗?原来那日在街上救了她家姑娘的就是他?难怪喻哥儿总说是个神仙哥哥救了他家阿姐!
她身边那群孩子们也满脸好奇地看了过来。
“哇!这个哥哥长得好好看!”
“宝香姐他是谁呀?”
“喻哥儿刚才是不是说就是他们救了咱们阿姐?”
“原来是阿姐的救命恩人,他们是来探望阿姐的吗?”
听着这群小萝卜头叽叽喳喳的声音,看着这院子里有秋千有木马,有小椅子有小桌子,还有各种玩具和儿童用品,以及处处都可见童真痕迹的模样,萧霁有种自己看到了古代版托儿所的感觉。
“家里孩子多,有点吵,两位请稍等。”
姜芜说完叫来回神后满眼兴奋和八卦之意的宝香,让她把孩子们带到后院去,然后才转身向萧霁行了礼道,“不知王爷突然驾临寒舍所为何事?”
萧霁没什么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他看着正好奇望着自己,一双杏眸明亮澄净的姜芜,莫名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迟疑间,他下意识看了叶飞一眼。
叶飞一脸暧昧地给了他一个“王爷加油”的眼神,飞快地跑到了不远处那棵结满了果子的桃树下站着。
萧霁:“……”
萧霁默默酝酿了好一会儿,重新看向姜芜:“那个,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你定没定亲,有没有喜欢的人……”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身后就传来一声难掩兴奋的回答:“没有!我家姑娘尚未定亲,也没有喜欢的人!”
是把孩子们赶去后院后,泡了壶花茶端过来的宝香。
姜芜本来有点惊诧,对上她异常灿烂的笑容后,顿时就哭笑不得地回过神,给了她一个“别瞎激动”的眼神。
虽然姜芜曾拒绝过皇帝将她赐给端王做妾的提议,但见这位端王长得好,名声好,又跟自家姑娘这般有缘,宝香心里实在没法不多想——万一这位爷喜欢上了她家姑娘,想正儿八经娶她为妻呢?那岂不就是一桩绝世好姻缘!
当然就算心里这么想,宝香也不会做什么让自家姑娘丢份儿的事,所以这会儿她也只是态度热情但不失分寸地请萧霁去不远处摆放着的小木桌旁坐下,给他倒了杯茶说:“这是我家姑娘亲制的花茶,请王爷品尝。”
然后就笑眯眯地退下了。
对于家里人整日操心她的婚事,想给她挑个好夫婿这一行为,姜芜十分无奈。她就是不想引起误会,才故意没请萧霁坐下,而是站在那里跟他说话,想让他赶紧说完赶紧走,谁知宝香这丫头动作这么快。
萧霁不知道姜芜在想什么,因为她始终是客气浅笑的模样。倒是宝香这一打岔,打破了他心里那点莫名的尴尬。
“你别误会啊,我问你定没定亲,有没有喜欢的人,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而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想着自己是来找合作伙伴的,姜芜要是愿意,那以后他们俩也是同事兼舍友了,萧霁心里自在了很多。他弋㦊的表情也不再绷着,眉毛酷酷一挑,恢复了平时的鲜活,“是这样的,我最近遇到点麻烦,需要找个人跟我假成亲,当然是有偿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假成亲?”姜芜听了这话很惊讶,同时也有些莫名。她神色迟疑地在萧霁对面坐下,眼睫轻闪地问了句,“这,我能知道王爷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又为什么会想来找我吗?”
“当然。”既然来找人家合作,那肯定得把交代的事都交代清楚。于是萧霁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然后从怀里拿出那沓厚厚的银票说,“事情就是这样,这是我准备的酬金,一共三千两,如果你愿意,以后每年我还可以另付五百两给你,直到我们和离为止。至于和离时间,这个随你定,我希望我们可以合作至少两年的时间,但如果这期间你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想提前结束合作嫁给他,那也可以商量。”
两年后他二十岁,虽然依然没到现代的法定婚龄,但两年的时间,应该足够他考虑好未来要怎么处理自己的婚事了。
姜芜看着萧霁手里那沓银票,险些脱口而出说没问题——一份价值三千两,还另外有年薪的工作,谁能不心动呢!
但是想到萧霁当朝端王的身份,那些已经冲到嘴边的冲动,又被理智之手一把掐灭了。
这位可是皇帝的亲弟弟,这门亲事也是要经过皇帝赐婚的。万一他是别有目的,又或是将来反悔了不肯放她走,那以她的身份,是不可能与他抗争的。
再者身份越高责任越大,堂堂亲王妃,平日里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打理。皇家又是天底下人际关系最复杂,各种事务最难处理的家族,万一她不小心出了什么岔子,那可是要连累娘家满门,甚至连性命都可能丢掉的。
……不行不行,这钱虽好,她赚不了。
姜芜默默在心里说服自己不要冲动,然后才忍着肉痛暗叹口气,神色歉意地起身向萧霁行礼道:“多谢王爷信任,愿意将这样重要的差事交给小女子,只是您也看到了,我家中还有这么多年幼的弟妹需要看顾,短时间内,我实在是不放心嫁人离家。所以您所托之事,这,实在是抱歉,请恕小女子有心无力。”
是真的有心无力,毕竟这三千两可以给家里的小萝卜头们买吃不完的肉和糖,也够她爹霍霍好一阵子了……
唉,要是这位爷请她帮的是别的忙该多好。
姜芜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沓会勾人的银票。
上来就被拒绝了,萧霁本来挺失望的,但看着这本来一脸淡定的姑娘,见到他拿出来的银票后眼睛一下变亮,又在一番挣扎后努力装作淡定,逼自己移开视线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还有戏。
“如果只是担心你的弟弟妹妹,那我可以保证,你跟我成亲之后也可以每天回来照顾他们。或者你也可以把他们接进王府里照顾,我可以帮你给他们聘请名师,教他们读书习武。”见她耳朵一动又停住,萧霁有点想笑,原本酷酷的语气也变得懒散,表情也比刚才更放松了点。
他说完端起木桌上的花茶喝了两口润喉,然后才又挑了下眉道,“你要是还有什么其他不放心的都可以说出来,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你放心,你对我有恩,我不会坑你也不会让你吃亏的。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白纸黑字写下来。”
姜芜有点想捂耳朵让萧霁别说了,再说下去她的理智之手要被冲动吃掉了。
不过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那她也不好再随意敷衍他。所以她想了想,也认真地开了口:“我相信王爷所言,也相信王爷的品行,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我与王爷此前只是萍水相逢,连认识都算不上,王爷身边应该有的是其他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却为什么偏偏选了我呢?”
虽然以他的身份,真要有什么别的目的,完全可以直接对她动手,没有骗她的必要,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姜芜不敢为了这三千两,随随便便就赌上自己和家人的一生。
“一是因为你救过我,我娶你有现成的理由,不用另外再编,这样比较省事。二……大概是因为你看我的眼神比较正常吧。”萧霁想了想,没忍住啧了一声,“别的女人看到我都跟狼看到肉似的,我怕我把她们娶回家,她们会想方设法地要我跟她们假戏真做。”
姜芜没设防,被他这句“狼看到肉”逗笑。再想想眼前这人在京中的风评,以及街上那些大姑娘小娘子们见到他时芳心荡漾,满脸含春的模样,她不得不承认他这担心很有道理。
“那……可否容我考虑考虑?”
姜芜想了想,还是舍不得一口回绝掉这让人心动的三千两。而且仔细想想,这件事对她来说虽然有风险,但也是有很大好处的。
首先就是能赚一大笔钱;其次是她不用再被宝香念叨,家里人也不用再为她的婚事担心;最后就是假成亲的话,她就不用像正常妻子一样劳心劳力地伺候丈夫,战战兢兢地替他打理家业,也不用豁出命去为他生儿育女了。而且她还可以像婚前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照顾自己想照顾的人……
最重要的是,和离归家的女子是可以不再改嫁,甚至过继个孩子自立女户的,这样一来,她就再也不用为婚事所累了!
不行,越想越心动了。但这事事关重大,还是得再仔细想想才好。
姜芜抿唇克制住自己,杏眸晶亮地冲萧霁一笑:“明天这个时候我再给王爷答复,可好?”
萧霁以前从没觉得哪个女孩儿漂亮过,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没什么特别的。
可看着眼前的姜芜,他心里不知怎么地,忽然就有种“这姑娘长得挺好看”的感觉。又见她还在等自己回答,本来想说自己时间不够了,想让她尽快做出决定的他眼神一飘,不自觉就说了句:“当然可以,这么大的事,确实应该认真考虑一下。”
第26章
第26章
萧霁带着叶飞走了。
姜芜目送他们离开后, 在邻居们八卦热切的视线中关上了院门。
关门之前有相熟的邻居少女羞答答地过来问她方才那两人是谁,姜芜笑着回了句:“皇家贵人,寻我问话。”
邻居少女顿时羞不起来了:“怪不得看着跟神仙公子似的, 叫我心头怦怦直跳。哎, 可惜身份太高,不是良配。”
住在这条巷子里的大多是平民百姓, “皇家贵人”这样的身份对他们来说犹如天上月,别说伸手去够, 就是看都不太敢看。
见邻居少女瞬间恢复清醒, 连连摇头离去,姜芜忍俊不禁。那人怕是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身份被人嫌弃吧。
“姑娘, 那位端王找你干什么来了?”
刚关上院门转过身,一直躲在不远处暗中观察的宝香就笑眯眯地跑了过来。姜芜想了想说:“他来找我问点事。”
宝香顿觉失望:“就这样啊?”
“就这样。”姜芜倒不是故意想瞒她, 而是这丫头一直期盼着她能嫁个如意郎君, 跟对方和和美美地过日子。要是让她知道萧霁是来找她假成亲的, 之后两人还会和离, 她肯定会强烈反对。
所以, 还是等事情定下来了再告诉她, 免得她现在就开始发愁。
宝香不知道自家姑娘在想什么,闻言垮下脸叹了口气:“哎,长得挺俊一人,看着也挺聪明的, 怎么眼光却不怎么样呢,我家姑娘多好啊……”
她当然也知道堂堂皇室亲王, 不太可能娶个普通女子做正室王妃, 但在宝香心里,她家姑娘哪儿哪儿都好, 不比那些世家大族的千金贵女差。
可惜那位端王也是俗人一个,不像她慧眼如炬。
姜芜见宝香说着说着又开始老妈子式碎碎念,好笑又无奈的同时,赶紧找借口回屋了。
回屋后她坐到平日里写字算账的案桌前,拿出了纸笔,打算把跟萧霁假成亲这件事的好处和坏处全列在纸上,仔细对比一下再做决定。
只是没想到,她刚在纸上写下“优、劣”两个字,她爹姜柏川就带着一个让她十分惊诧的消息回来了——贺定弘那家伙不知道回事,竟在被他爹关了几日禁闭后,突然决定娶她为正妻,还想方设法地求着承恩公夫妇同意了这事。
姜柏川今日就是应承恩公之约,跟他和另外几位友人一起聚餐去了。聚完餐后承恩公把姜柏川留下来跟他说了这事。姜柏川本来是拒绝的,可被承恩公说着说着,心里就生出了几分动摇。
这会儿回家见到姜芜后,他也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说了说:“那小子平日里行事是有些不着调,身上也有不少让人头疼的毛病,但我和他爹相识多年,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这人看着嚣张跋扈,其实心肠不坏,也没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之前那件事爹也已经再三确认过了,他事先确实不知情。再一个,以那小子眼高于顶的性子,能说出要娶你做正妻的话,还想法子说服了家里人,应当是真的对你上了心。所以爹就想着凭你的本事,要是真嫁过去了,肯定能引着他向上学好。到时他收了心,再安安分分地在朝中谋个差事,你这好日子也就来了……”
贺定弘再怎么说也是承恩公府的世子爷,身份尊贵,家财丰厚,长得也不差,还是承恩公府唯一已经成年的男丁。
承恩公府夫妇两口子也都是性格随和好相处的人,承恩公府的家风也还算清正,所以姜柏川仔细想了想,觉得如果贺定弘是真心喜欢自家闺女,愿意明媒正娶聘自家闺女为妻,也愿意为了自家闺女改变上进,那这门亲事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姜芜听完他的话,却是愕然之余想都不想地拒绝了:“还是算了吧,我不想提前养儿子。”
说完话后正想喝口茶解解渴的姜柏川:“噗——什么养儿子,咳咳咳,你这丫头!”
“您帮我回了承恩公吧。就说……”姜芜淡定思索几瞬,很快下了决定,“就说他来晚了一步,我的婚事陛下已有安排。”
她本来还想再仔细考虑一下萧霁的提议,但这事儿一出,姜芜就知道自己不用再考虑了。
虽然不知道贺定弘突然抽的什么风,但承恩公既然已经对他爹开口,这事儿就不会有假。
承恩公府,那毕竟是有权有势,多少人巴也巴不上的皇亲国戚,如此纡尊降贵地将世子夫人之位送到她这样一个出身低微的普通女子面前,却还遭到了拒绝,怕是承恩公夫妇脾气再好,心里也会生出不快。
还有贺定弘那个幼稚又无聊的家伙,只怕也会心有不甘,甚至因为她的拒绝越发来劲。
姜芜不想惹麻烦,尤其不想再为了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惹麻烦。而且她已经十八岁,就算没有贺定弘,她爹也会给她相看其他男子,所以,既然注定逃不开要嫁人的命运,那还不如就选择跟那位端王合作。
至少他能给她自由,也不会逼她尽为人妻子的责任,更别说跟他合作还有那么多酬金可以拿。
*
本来就被呛了一下的姜柏川听了姜芜那句“我的婚事陛下已有安排”,惊得差点没把肺咳出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姜芜简单跟父亲解释了一下是端王为报之前的救命之恩,有意以身相许娶她做王妃后,就留他一个人消化这事,自己回屋写契书去了。
她是个谨慎但果决的人,既然下定了决心要跟萧霁合作,就不会再拖拉犹豫。所以很快她就结合萧霁的要求和自己的要求,写了一份详细清晰的契书出来。
契书上写明了她和萧霁的婚事是一场交易,萧霁需一次性付给她三千两银票作为雇佣她扮演端王妃的酬金,而她会在未来两年内,尽可能地配合他演好端王妃这个角色。
两年之内他随时可以结束交易,但已付酬金不退。两年期满后他可以选择继续交易,但需要另付她每年五百两的酬金。
另外还有诸如交易期间,两人不得干涉彼此的私人生活、非特殊情况不得越界触碰对方肢体、有心上人了要第一时间知会对方,免得影响彼此间的合作等具体说明。
写好契书后,姜芜先是仔细琢磨修改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重新誊抄了两份。
之后她就找借口出门,主动往端王府去了。
半个时辰后,本以为明天才能得到答复的萧霁在自己的书房里见到了戴着帷帽的姜芜。
姜芜见到他后,摘下帷帽一笑,双手奉上了其中一封契书:“见过东家,这是我根据东家要求所写的契书,还请东家过目,看看是否有不妥之处。”
萧霁先是被“东家”这个带着玩笑之意的称呼听得愣了一下,然后就反应过来,心情大好地扬起了眉毛:“这么快就考虑好了?不是说明天才能给我答复?”
“出了点意外。”姜芜想了想,把承恩公向他爹提亲的事告诉了他——这事虽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既然跟她的婚事有关,那她也该知会他一声。
萧霁听完明白了。他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后打开契书一看,发现这姑娘的字非常秀雅好看,写的东西也是条理清晰,仔细周到,让人一目了然。
不错不错,工作能力看起来很优秀,他这三千两没白花。
成功当上老板的萧霁心情更好了,他神色满意地合上那封契书说:“写的很好,没什么不妥,也没什么需要补充的。”
既然不用修改,那她准备的另外一份也可以直接用了。姜芜从怀里拿出,两人先后在两封契书上签字画押,之后一人留了一份。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等会儿我就进宫回复皇兄。最晚明天吧,赐婚圣旨应该就会送到你家了。”萧霁收起属于自己的那份契书说,“你接了圣旨后得进宫谢恩,到时候我去你家接你。”
姜芜见他行事磊落干脆,心里最后一点顾虑也放下了。她点头一笑,态度也比之前少了许多疏离:“好。但我以前从没进过宫,不太懂宫中礼仪……”
萧霁道:“这个没事,皇兄知道你的来历,不会因为这个怪你。等亲事定下来之后,我再找人教你。”
姜芜点头表示明白。
萧霁又去把之前那三千两银票拿过来给她。
姜芜抬手接过后,脸上原本只是浅浅的笑容顿时不自觉加深,一双像是有波光闪烁的水亮杏眸也无法自控地弯成了月牙。
“多谢东家,我一定好好干活,不负东家所望。”
两人比之前熟了点,萧霁面对她时也没之前那么不自在了。闻言他嘴角往上一扬,也开玩笑似的说了句:“嗯,好好干,干好了再给你发奖金。”
*
“你说什么?叶飞带了个年轻姑娘去霁哥哥的院子?”
就在姜芜和萧霁达成协议,相谈甚欢的时候,馥香苑里的崔灵嫣却是一个不慎打碎了手里的茶杯。
“是,奴婢的兄长说,那女子头上戴着帷帽,看不清长什么样,但看身段打扮,应该就是个与姑娘差不多大的年轻姑娘。”
说话的是孙太妃派来伺候崔灵嫣的丫鬟冬月。崔灵嫣给了她不少好处,让她帮忙盯着萧霁那边的动静。
冬月是孙太妃院里的三等丫鬟,伺候孙太妃挺长时间了,知道孙太妃一直拿崔灵嫣当未来儿媳看待,自家王爷也对崔灵嫣情有独钟,所以心里也早早就把崔灵嫣当成了这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
每次崔灵嫣来端王府的时候,她都会刻意讨好逢迎。这次得了崔灵嫣的吩咐后,她做事就更加殷勤了,还叫上自己在外院做事的兄长一起盯梢,这才能及时得到这么个消息。
崔灵嫣回神后眉头微微皱起:“知道那姑娘是什么来历吗?”
冬月摇头道:“这个却是不知,奴婢让兄长去门房处打听了一下,没打听出什么,只知道那姑娘似乎是姓姜,反正王爷听说后就派叶飞出来接她了。叶飞对她很恭敬,还说王爷见到她一定会很高兴。”
崔灵嫣被最后那话听得心里不太舒服。
萧霁向来洁身自好,身边连个伺候起居的贴身丫鬟都没有,在外也从不跟异性打交道。虽然有很多女子仰慕他,但这么多年来只有她能进入他的视线,走进他的生活。对于别的姑娘,他从来都是温和但疏离,连话都不会多说的……
冬月说的这个女子是什么人?她和萧霁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叶飞会说萧霁见到她会很高兴?
难道萧霁对她……
不,不可能,就算萧霁不喜欢她了,也不会那么快就喜欢上别人。
崔灵嫣心里这么想,胸口却始终有团气上不去下不来地堵在那。她抿唇摸了摸自己还包着白布的额头,终究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好几天没见霁哥哥了,我去看看他。”
第27章
第27章
虽然通过假意寻死的手段成功留在了端王府, 但那天之后崔灵嫣没再见过萧霁。
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的她没把握好力道,那一下撞得不轻,这几天一直躺在暂住的客房里养伤, 直到今天才感觉好些了。
另外她是一时激愤又心有不甘, 才会豁出去用上这样激烈的手段留下来,可留下来之后的下一步要怎么走, 崔灵嫣并没有想好。
这整件事的发展都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到现在都还有些无法接受“萧霁不再喜欢她, 甚至对她心生厌恶”这个事实。
——那么多年的喜欢, 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崔灵嫣想不明白,来之前的胸有成竹也全变成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燥郁。所以这几天她是吃吃不好, 睡睡不好,甚至连夜里做梦都在问萧霁为什么。
为此她一度想再去找萧霁问个清楚, 可从她受伤至今, 萧霁别说来看她, 就是半个字的问候都没有。又想到这几次见面, 萧霁对她态度恶劣, 言语刻薄, 且一次比一次冷酷不耐的样子,崔灵嫣恼羞气恨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发憷——这人不知发了什么癫,如今对她是半点情面都不讲, 她怕自己去了又要被他羞辱。
前几次好歹是私下,没有外人在场, 可接下来, 万一他不管不顾地在府中下人面前给她难堪,那她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当然想是这么想, 让崔灵嫣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端王府,那也是不可能的。她的骄傲和好胜心,还有崔昂制定的那个计划,都不允许她就这么做。
所以尽管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崔灵嫣还是打发了冬月去盯着萧霁的院子。
冬月不知内情,自是尽心尽力。
而这会儿崔灵嫣被冬月打探来的消息听得心里憋闷,又想到自己不能再什么都不做地干耗下去,这才终于决定再次出击。
未免见面之后萧霁又二话不说地给她难堪,出门前崔灵嫣让冬月去厨房要了一碗百合燕窝羹,打算以孙太妃的名义送去舒云居。另外她也准备了几件儿时趣事,打算见面后找机会引着萧霁回忆一下往昔,看看能不能唤起他对自己的旧情。
然而这一切准备都白做了,因为她刚走到馥香苑门口,就被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侍卫以身挡住了去路:“崔姑娘请留步,王爷有令,你不能离开馥香苑。”
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崔灵嫣:“???”
她惊愕之余差点没维持住脸上温柔的表情,“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不能离开馥香苑?”
“就是,王爷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冬月也是一脸惊讶,“我知道了,是不是王爷担心表姑娘的伤势,这才……”
“王爷是不希望崔姑娘去烦他。”不等她说完,其中一个个子高点的侍卫就面无表情地说道,“王爷说他与崔姑娘已经恩断义绝,我们兄弟二人要是敢让崔姑娘出现在他面前,就把我们逐出王府。所以,请崔姑娘好好在馥香苑待着,不要为难我等。另外,既然姑娘的伤已经好了,那就请回屋去伺候太妃娘娘吧。王爷说了,既然姑娘那么想留下来伺候太妃娘娘,那等你伤好之后,太妃娘娘的衣食住行就都由你亲自照看,不可假手他人。”
另外那个个子矮点的侍卫也面无表情地点头:“姑娘如果硬闯,我们会直接将你扭送出府。”
崔灵嫣:“……”
崔灵嫣不敢置信的同时脸色瞬间一阵青红。
萧霁!他竟如此过分!!!
“不可能!王爷怎么可能这么对表姑娘?!”冬月也惊呆了,她下意识看向崔灵嫣,脸上满是惊疑,“表姑娘……”
不想被几个下人看笑话,崔灵嫣掐住掌心,深吸口气,用力压下了心头喷涌的怒意:“我与霁哥哥之间发生了点误会,他这是还在生我的气,才会……罢了,既是这样,我不为难你们,横竖他这气总有消下去的一日。”
她说完神色黯然地勉强一笑,不吵不闹地转身走了。
俩侍卫见此对视一眼,心里都觉得这位表姑娘头上带伤,强颜欢笑的样子看着怪可怜的。但没办法,谁让她惹王爷生气了,王爷不愿再见到她呢。
冬月也满脸担心地追了上去:“表姑娘,要不咱们去找太妃娘娘,请太妃娘娘帮着说和说和吧?”
崔灵嫣没有说话,她这会儿气血翻涌,伤口抽痛,快吐血了。一直到快到孙太妃住的寝屋了,她才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呜呜大哭着冲了进去:“姨母——”
萧霁,既然他铁了心要让她不痛快,那他也别想痛快!
*
“你说什么?霁儿带了个青楼女子回家?!”
崔灵嫣进来的时候,孙太妃正半靠在临窗的贵妃榻上看书。见崔灵嫣头上虽然还包着白布,但精神看着不错,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她本来挺高兴。可听完崔灵嫣含糊不清的哭诉后,孙太妃心里那点高兴就一下全变成了惊怒。
因为崔灵嫣说,刚才冬月出去办事的时候,意外看见叶飞一件恭敬地带了个戴着帷帽,打扮于不同寻常贵女,且还是孤身一人的神秘女子去了萧霁的舒云居。
又说几个月前,她的一位族兄也曾带过一个神秘女子回家,结果却被她族嫂发现那女子是个会蛊惑人心的青楼妓子。她族嫂为护家风,不许那女子进门,可她那从前不近女色,极明事理,也十分爱重妻子的族兄,却不知为何像是变了个人,不仅因为族嫂的反对对她大打出手,还意图休妻再娶……
孙太妃本就觉得自家儿子近来变化颇大,尤其是对崔灵嫣的态度,转变得实在是有些突兀。虽然萧霁给出的那些解释从理智上看也能说得通,可过来人都知道,感情这种东西,不是理智说断就能干脆断掉的。
再加上崔灵嫣又刻意把萧霁对自己的无情,往“他是受人蛊惑了”这一可能性上去诱导,本就软耳根的孙太妃震惊完后,哪还坐得住?当即就叫人抬来轿凳,要亲自去舒云居看看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崔灵嫣见此假意惊慌阻止道:“姨母不要!我只是想起了族兄的事随口一说,并不是说霁哥哥带回家的女子也是青楼女子!霁哥哥向来洁身自好,他不是那样的人!我这般难过,也只是因为霁哥哥虽然让我留在了王府,却派了侍卫守门,不许我再去找他。我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解除他对我的误会了……”
她说着眼泪簌簌而下,神色很是可怜无助,“本文由叭刘一七期伞伞零四,君羊整理至于那女子,我确实有些怕,怕霁哥哥是喜欢上了她才对我这般无情,所以忍不住想偷偷去看一眼……可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历,我并不知道,也不敢胡乱揣测。虽然正经人家的姑娘不会连个丫鬟都不带,孤身一人到男人院子里去,可她说不定只是个不懂大户人家规矩的平民女子,来府里找亲戚的……还请姨母千万不要多想,不然霁哥哥知道了,定会责怪我的!”
她越这么说,孙太妃越想去看。所以最终,崔灵嫣还是如愿跟着因为腿伤无法走路,只能坐轿凳被人抬着的孙太妃出了馥香苑。
因有孙太妃护着她,那两个侍卫不敢拦,只能苦着脸跟上。
也是巧,他们一行人到达舒云居时,萧霁和姜芜刚谈完事情从书房里出来。
彼时姜芜已经把帷帽戴上,只是因为还要跟萧霁告辞,所以一只手撩起垂落的白纱,露出了大半张姣美的侧脸。
“那我就先行告辞了,王爷请留步。”
少女袅袅福身,仪态端庄,露出来的小半张脸瓷白如玉,秀美清雅,看不出一丝轻浮,反倒有种出水芙蓉般的沉静与美好。
孙太妃远远看见这一幕,满心的惊怒顿时就漏了气。这显然不是什么风尘女子,而是正经人家教养出来的姑娘。
崔灵嫣也愣住了。
她之前并不在意姜芜,之所以故意把姜芜和青楼女子联系在一起,只是想唆使孙太妃带她过来找萧霁的不痛快,并不是冲姜芜去的。
她想看的也是萧霁的反应。她想让萧霁和她一样难受、生气、愤怒,哪怕他会因此更讨厌她,她也不在意了。因为经过刚才的事,她已经彻底认清了不管自己怎么做,萧霁都不可能再回心转意这个事实。
至于姜芜本人,崔灵嫣说实话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因为自傲如她下意识就觉得,萧霁身边不会有比她更出众的女子。即便萧霁真的是变心喜欢了上对方,她也可以通过对方跟自己之间的差距让世人知道,是他萧霁有眼无珠,舍了她这样的珍珠去喜欢砂砾。
然而在看见姜芜的那个瞬间,崔灵嫣就意识到对方并非是她想象中的砂砾。这让她惊愕之余心里越发憋闷,盯着姜芜的眼睛也不自觉变得黑沉。
这女子是谁?
难不成真是萧霁移情别恋喜欢上的人?
“霁儿!”这时孙太妃回神叫了萧霁一声。
萧霁正在跟姜芜说“我也要进宫,跟你一起出去”,闻言抬头一看,就见便宜娘翘着包起来的右腿,坐着摇摇晃晃的轿凳,神色有几分怪异地过来了。
她的身边还跟着狗皮膏药崔灵嫣。还有那两个被他派去馥香苑守门的侍卫,也快步跑了过来,低声跟他请罪道:“太妃娘娘非要带崔姑娘一起出来,属下没拦住,还请王爷降罪。”
萧霁一看就知道是崔灵嫣作的妖。
换做平时他肯定会很不爽,但这会儿他刚和姜芜谈好合作,心情很不错,所以没说什么就让他们退下了。
之后他直接无视了崔灵嫣问孙太妃:“母妃怎么来了?”
孙太妃本来很担心自家好大儿会和崔灵嫣的族兄一样,被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风尘女子迷了心智,可见到姜芜还有她和萧霁说话的样子后,她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闻言她有点心虚,又见姜芜正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一双杏眸清凌凌的,澄澈得跟晨间露水似的,她就更不好意思了,连忙放软语气解释说:“那个,母妃天天躺在屋里养伤,躺得骨头都有些软了,我看今天天气挺好,就让人抬我出来散散步,结果就听说你这儿来了客人。我这不正好没事么,就想着过来看看……咳,就是不知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萧霁当然不信便宜娘这话,但见她不是来找麻烦的,就也没有多管:“没有,我们已经聊完了。既然母妃是出来散步的,那就继续吧,儿子还有点事要办……”
虽然姜芜看着不像是什么不正经的姑娘,但孙太妃既然已经来了,那肯定是要问个清楚的。毕竟这是宝贝儿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接触崔灵嫣之外的女子。她心里免不得担心好奇,见萧霁像是要走,忙打断他追问了句:“你还没跟我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呢。这是哪家的闺女?长得可真俊俏。”
萧霁一听这话,就知道便宜娘,或者说她背后的崔灵嫣是冲姜芜来的。他眼神一下变冷,但还是回了句:“这位是端午那天把我从朱雀湖里救起来的姜姑娘。”
孙太妃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就很是意外地直起了身:“竟是那位于你有恩的姜姑娘?我说怎么瞧着这般出众!快,好孩子,快走近些让我瞧瞧!”
姜芜闻言自是照做。东家的娘对她来说也算是半个东家,她自然要好好表现,于是莲步轻移走上前,摘下帷帽,态度恭敬但又不失从容地向孙太妃行了个拜礼:“小女子姜芜,见过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万福。”
孙太妃看清楚她的全貌后,心情一下变得亮堂堂的:“好,好,不必多礼,该是我谢谢你救了我家霁儿才是!”
姜芜的长相就是时下长辈们最喜欢的那种长相,秀美温婉,沉静端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必然是个宜室宜家,温良贤惠的好姑娘。再加上这是宝贝儿子的救命恩人,孙太妃看她就更觉得喜欢了。
又想到自己方才险些把人误会成不三不四的女子,孙太妃心虚愧疚之余也有些后怕——幸好她没有叫担忧冲昏头脑,上来就不管不问地质问儿子,闹出误会和笑话来。否则如何对得起人家的救命之恩!
这却是气煞了崔灵嫣。
她费心费力地把孙太妃从馥香苑里弄出来,可不是为了让萧霁看着她和这位姜姑娘其乐融融地聊天的!
因为太过生气,本来打算看孙太妃冲锋陷阵,自己没打算开口,免得萧霁又发疯怼过来的崔灵嫣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原来这位姐姐就是那位救了霁哥哥的女中豪杰呀,长得可真好看。方才远远看着你和霁哥哥一起从屋里出来,那仪态好的,我还当是哪家的贵女,心里正奇怪怎么瞧着有些眼生呢。”
这话看似是在夸姜芜气质出众,堪比世家大族的贵女,其实却是在提醒孙太妃姜芜出身低微,为人轻浮。因为就算姜芜救过萧霁,她这般一个人跑到萧霁院子里来,还跟他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行为,也是不合规矩的。
萧霁一看她这茶里茶气的样子就烦,他一个冷眼扫过去,张口就说了句:“关你屁事。”
崔灵嫣脸色一白,神色委屈又眉目含情地望向他,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泛起了点点泪花:“霁哥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这些天你一直不来看我,我心里实在太想你了,这才会忍不住过来……”
萧霁被她恶心得想骂人,但这次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姜芜就突然转头看了过来:“王爷,您方才怎么没跟我说,您家里还藏着这样一位楚楚动人的红粉佳人呢?”
萧霁一愣,下意识朝她看去,却见姜芜杏眸一眨,给了他一个“东家放心,都交给我”的眼神,紧接着就满脸欢喜地走上前,一把握住了崔灵嫣的手,“有这样一位娇柔可爱的妹妹与我一起服侍王爷,我心里真是欢喜。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时候开始伺候王爷的呀?”
崔灵嫣:“???”
崔灵嫣先是懵逼,而后就脸色大变,无法自控地甩开了姜芜的手,“你胡说什么!什么伺候王爷!什么红粉佳人!”
她把她当成什么了?萧霁的妾吗?!还跟她一起服侍王爷,她哪来那么大的脸?!
姜芜被甩得往后踉跄两步,险些摔倒在地。她满脸错愕地看向萧霁,脸上原本热情真诚的笑容也有些无措地僵住了:“原来这位姑娘不是王爷的侍妾吗?对不住对不住,我只是想着王爷的妹妹清河长公主已经出降,这位姑娘长得这般貌美,又一口一个霁哥哥地叫王爷叫得十分亲近,还口口声声都是对王爷的思念,这才会误以为她是王爷院里的……”
她说到这面露愧疚,连忙向崔灵嫣屈身道歉,“这位姑娘,实在是抱歉,是我见识浅薄又眼拙,这才会错认了您的身份,还请您不要介怀。”
崔灵嫣怎么可能不介怀?这女人可是当着那么多王府下人的面把她误会成了卑贱的侍妾!
这对心高气傲的她来说,简直不啻于一个又响又亮的大巴掌。而且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她一定会被人耻笑。
偏偏姜芜已经言辞谦卑地跟她道歉,她要是揪着不放,只会显得自己气量狭小……崔灵嫣死死地咬着后槽牙,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样憋屈气恨过。
姜芜是吧,她记住她了!
第28章
第28章
崔灵嫣被姜芜气得不轻, 萧霁却在一阵惊愕后差点笑出声来。
干得漂亮——他给了看起来柔柔弱弱,没想到战斗力这么强的姜芜一个绝对肯定的眼神,然后就走上前对她说:“不用道歉, 是她自己言辞不当, 引人误会,跟你没关系。”
姜芜不知道萧霁和崔灵嫣之间有什么恩怨,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讨厌崔灵嫣,她之所以站出来, 纯粹是食人之禄, 忠人之事——既然收了萧霁的银票,也知道萧霁找她假成亲就是为了摆脱这位崔三姑娘的纠缠, 她当然要积极发挥自己的价值,让萧霁知道他这三千两没白花。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伤害无辜, 姜芜也是观察过的——这位崔三姑娘虽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 可言语间带着明显的机锋, 显然是来者不善, 还想拿她做筏子生事, 她这么做也算是自保, 所以心里并不觉得抱歉。
而崔灵嫣,她本就被姜芜气得想吐血,听了萧霁这话后更是险些炸开:“姨母!您就看着我被人如此侮辱吗?!”
她自己不能“小气”,但孙太妃可以帮她出头。
然而这次孙太妃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偏护着她, 而是连忙出言打了个圆场说:“霁儿,嫣儿也是好几天没见你了, 才会一时激动, 你不能这么说她。还有嫣儿,姜姑娘从前没来过王府, 一时不慎认错人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既然她已经向你道歉,这事儿又是个误会,那咱们就不提了,姨母知道你向来宽宏大量,定不会为了这样一件小事怪罪姜姑娘。姜姑娘也不必自责,嫣儿不是在生你的气,她是我的表侄女,自幼与霁儿一起长大,兄妹俩近来生了点小矛盾,这是正在闹别扭呢。”
本以为她会替自己做主的崔灵嫣:“……”
就这???
她瞪大含泪的双眼,只觉得整张脸都火辣辣地烫了起来。尤其是四周下人们明里暗里望过来的惊异眼神,更是让崔灵嫣整个人都有种针扎似的刺痛感。
极度的惊怒之下,她忍不住连孙太妃一起怨上了——姨母难道听不出来这个姜芜是故意羞辱她吗?!如此亲疏不分,单蠢好骗,简直就是白长了那么大个脑子!
孙太妃确实没太在意这事。因为姜芜说的话合情合理,演技也太过真实,再加上她本来就是个心思简单,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人,自然就更不会多想了。
最重要的是,她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
“对了,我听方才姜姑娘那意思,像是要进府服侍你?霁儿,这是怎么回事?”
崔灵嫣眼泪一滞,也想起了这事。她下意识朝萧霁看去,却见萧霁看也没看她地对孙太妃说了句:“没怎么回事,就是皇兄给我和姜芜赐婚了,日后,她会是我的王妃。”
赐婚……王妃??!!
崔灵嫣难以置信地瞪大了泪眼。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孙太妃也惊呆了:“啊?????”
*
萧霁本来想等赐婚圣旨下来再去找便宜娘说明情况,但既然话赶话说到这了,他就也没再瞒着孙太妃,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句:“皇兄本来要给我和崔灵嫣赐婚,但我不愿意,皇兄就另选了于我有恩的姜姑娘做我的王妃。我觉得姜姑娘很好,就答应了。”
崔灵嫣:“……”
什么叫做晴天霹雳,这就是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惊涛骇浪般的怒意——萧霁,他竟宁肯娶一个出身低微,毫无家世可言的平民女子为妻,都不肯让她做他的王妃!
奇耻大辱,这对崔灵嫣来说简直就是这辈子都无法接受的奇耻大辱。
她反应过来后气疯了,一时间再也维持不住温柔的形象,直接近乎尖叫地冲萧霁喊了句:“你竟如此羞辱于我!萧霁,你一定后悔!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然后大哭着冲出了院子。
孙太妃也反应过来了,她面色急切地斥责道:“霁儿你太过分了!即便你真的不想娶嫣儿做王妃,也该私下婉拒她的心意,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她!还有姜姑娘,这……陛下怎么会想到姜姑娘呢?即便不是嫣儿,以你的身份,陛下也该给你赐一位出身显赫的贵女做王妃才是……”
孙太妃不讨厌姜芜,反而对她很有好感。可姜芜的来历她是知道的,一个出身如此普通的女子,给儿子做个妾室侧妃倒也罢了,这正儿八经的端王妃之位,她却实在是有些不够格。
因此她这会儿心情很是纷乱,心里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崔灵嫣之前说的那个关于她族兄的故事。
虽然姜芜瞧着并不像是那种会蛊惑人心的不正经女子,可有句话不是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么?这万一……
“太妃娘娘容禀,其实小女子今日来找王爷,原是想拒绝这门亲事的。”
姜芜的突然出言打断了孙太妃的胡思乱想。她愕然抬头,意外重复道:“拒绝这门亲事?”
正想出言替姜芜说好话的萧霁也愣了一下。
孙太妃虽然不是付她酬金的人,但在王府的地位比萧霁高,在王府内宅里的话语权也比萧霁要大,姜芜可不想把她给得罪了,否则她日后在这王府里做事,势必会处处受阻。再者搞定东家的娘,让东家免受婆媳不和带来的烦恼,也是她的职责所在。
所以这会儿她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孙太妃。
“是,小女子自知身份低微,才德浅薄,担不起王妃这样的重任。得知陛下有意赐婚后,我心里虽有欢喜,但更多的却是惶恐。所以思索再三后,我决定来王府与王爷表明心意,希望王爷能进宫求陛下收回旨意。”
少女臻首低垂,言辞恳切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真诚。
孙太妃见她这么有自知之明,意外之余脸色好了不少。虽然身份不甚相配,但她没看走眼,这姑娘是个好的。
“只是……”
见姜芜说着面露迟疑,孙太妃缓下语气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王爷却不肯进宫拒婚。他说陛下金口玉言,既已定下亲事,就不容更改,否则就是违逆君上,要被治罪的。另外,王爷还说……”姜芜飞快地看了萧霁一眼,神色有些羞涩也有些为难的样子,“王爷还说他对我一见钟情,希望我能给他一个机会。”
被“一见钟情”这几个字听得差点呛到的萧霁:“……”
孙太妃也将信将疑地愣了一下。
“说来不怕您笑话,小女子长这么大,从未见过王爷这般温柔俊秀的男子。面对王爷情真意切的表白,小女子纵然有心拒绝,这一时间也实在是有些难以抵抗,所以方才在王爷的书房里,才会反被王爷说动,点头应下婚事。误会崔姑娘是王爷的侍妾时,才会忍不住上前示好……”
姜芜抓着手里的帷帽犹豫了一下,眼神清明又有些挣扎地叹道,“只是不瞒您说,对于这门亲事,我心里始终是有些惶恐的,所以……所以若是太妃娘娘也觉得这门亲事不太妥当,那不如请您劝劝王爷,让他回绝了陛下,另择贵女为妻吧?小女子原也只想嫁个普通人,安安分分过一生的。”
孙太妃:“……”
孙太妃被她这副“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他,但他太优秀了,我实在抵抗不了他的追求”的模样看得整个人都有点呆滞。
但呆滞之余仔细一想,又觉得十分合理。毕竟她家大壮长得这么俊,出身这么高,品性也是一等一的好,哪个女子能抵抗得了他的深情表白呢?
又见姜芜虽然抗拒不了儿子的魅力,可并没有被这天上掉下来的大好事砸昏头脑,一心想攀附儿子,反而一直试图保持清醒,做出正确的决定,孙太妃心情复杂之余,看姜芜倒是越发顺眼了。
“你这丫头倒是实诚……”
孙太妃感叹完之后,决定按照姜芜的意思劝劝儿子,毕竟这件事的决定权确实如姜芜所说,是在儿子手里。只要儿子不松口,自己为难姜芜也没用。
只是不等她开口,已经明白姜芜在打什么主意的萧霁就忍着微抽的嘴角,配合地做出了着急的模样:“你已经答应要嫁我为妻,怎么能突然反悔?母妃,你快帮我劝劝阿芜,我并不在意她的家世和出身,我就要她做我的王妃!她要是不愿意,那我……那我就终身不娶,让您一辈子都抱不着孙子!”
孙太妃:“???”
关我什么事?关我大孙子什么事?
还没等她想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姜芜就像是被萧霁的执着吓到了一般,大着胆子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恳求道:“太妃娘娘,您劝劝王爷吧,我仔细想了想,我跟他真的不合适。我只是个普通女子,既非世家出身,也不擅琴棋书画,若真的嫁给王爷做王妃,定会连累王爷遭人耻笑的!”
这话叫孙太妃一个激灵:“是啊!霁儿,这可不行,姜姑娘虽好,可终究出身太低,你——”
“我就要她。”姜芜的出身摆在这,就算有皇帝赐婚,孙太妃也不会轻易接受她。所以未免她从中阻挠,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萧霁这会儿也是豁出去了。他学着电视剧里那些霸总的样子,动作有点僵硬但不仔细看不太明显地走上前,一把抓过姜芜的手腕,放了句狠话说,“母妃应该知道我喜欢一个人时有多执着,您若执意帮她不帮我,那我改明儿就剃度出家去!”
“……”猝不及防的姜芜被手腕上传来的陌生温度弄得微微一僵,随即就面露惊慌道,“王爷您放开我,太妃娘娘,你快劝劝王爷吧!”
“母妃,你帮我劝劝她才是!”
“太妃娘娘帮我!”
“帮我!”
莫名其妙就成了两人之间的裁判的孙太妃:“???”
*
孙太妃本来是一心为宝贝儿子着想,觉得姜芜配不上自家儿子,还怀疑她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魅惑了自家儿子。可亲眼看见姜芜的“清醒拒绝”和萧霁对她的“执着”后,她就没法再这么想了。
因为确实是自家儿子看上了人家姑娘,不顾对方的拒绝非要娶她为妻……
又想到儿子近来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做的事一件比一件荒唐,孙太妃被两人吵得嗡嗡作响的脑瓜就更疼了。她本就是个性格软和没什么主见的人,见此场景心中乱糟糟的,哪还转得动脑子?
所以在一阵糟心为难后,孙太妃还是败在倒霉儿子又倔又轴的坚持下,头晕脑胀地看向了姜芜:“姜姑娘,既然……既然你们俩这婚事是陛下赐的婚,那你就还是安心嫁过来吧。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待日后你进了门,我一定会好好教导你,不会让你比别人差的……”
大壮这孩子看着脾气好好说话,可一旦犯起倔来那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既然实在劝不动他,那就算了算了,随他去吧,反正这门婚事是皇帝定的,他们本就不好违抗。
这么想着,孙太妃就说服自己接受了现实。
萧霁和姜芜见此对视一眼,又配合着演了几句,终于彻底搞定了孙太妃。
事后两人一起出府,在王府门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有两下子啊你。”萧霁神色满意地笑啧了一声。
姜芜弯着眼睛冲他福身:“多谢东家夸奖。”
她之所以敢用这一招,主要是看出了孙太妃心思简单好忽悠。若换个精明强势的人来,她就不会这么做了。
“表现优异,记你一功,回头给你发奖金。”
萧霁心情很好地说完,派叶飞送姜芜回家,自己进宫去回复皇帝了。
皇帝见弟弟终于肯松口成亲,也很高兴,当即就大手一挥,让人把赐婚圣旨送到了姜芜家里。
消息传到端王府,崔灵嫣彻底崩溃砸了一屋子东西,然后就连夜抹着眼泪回家去了——受到如此侮辱,她哪还能在王府待得下去?且赐婚圣旨已下,她和萧霁彻底没了可能,她也没必要再继续待在王府受气了。
不提她回到家后是如何羞愤恨怒,说回到这门亲事,自皇帝赐婚的消息传开之后,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接下来几个月,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位真真是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的姜姑娘,还有她和那位神仙公子般的端王之间明明怎么看都很不相配,却得到了皇帝同意的婚事。
姜芜也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收到了数不尽的艳羡目光。
对此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因为她很清楚这门亲事只是一场交易,看起来尊贵无比的端王妃之位也只是一份工作。
所以她每天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没有发飘。那副淡然沉稳,宠辱不惊的模样,让暗中关注她的皇帝孙太妃等人十分满意。
尤其是孙太妃,如果说一开始她是被萧霁闹昏了头,被迫接受姜芜的,可暗中关注了她一阵后,她就是真的开始接受姜芜了。
这姑娘除了出身低些,确实是哪儿哪儿都很不错,怪不得儿子会喜欢她。
其实姜芜出身上的问题,皇帝也已经帮着解决了——赐婚当天,皇帝就把承恩公叫进宫,让他将姜芜认作了妹妹。
这当然是萧霁提议的。
因为这么一来,贺定弘那家伙就得叫姜芜一声姑姑了。有了这层身份,他再怎么臭不要脸,都不能再打姜芜的主意——哪怕是以后姜芜跟萧霁和离恢复了单身,他也不能再去烦她。
对此姜芜自然是意外又感谢,但贺定弘就有点崩溃了。
他花了那么长时间,费了那么多心思才说服他爹娘同意他娶姜芜的!
端王——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半路杀出来抢了他的心上人不说,竟然还彻底堵死了他的后路!
啊——他要去找他算账!!!
于是这天早上,萧霁刚准备去府里养马的地方看看,就被一个胡子拉碴,满脸颓丧,还浑身都是酒气的身影气势汹汹地堵在了长廊里。
“端王叔,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啊呜呜呜——!”
第29章
第29章
贺定弘是偷跑出来的。
他被他爹承恩公罚关了三个月禁闭, 如今时间还没到。
听说姜芜和萧霁被皇帝赐婚的消息时,他正想方设法地哄着他娘,希望她能帮他吹吹枕头风, 好让他爹早点放他出去。
这样他就能亲自去找姜芜, 跟她说经过之前那件事后,他已经彻底想明白了自己是真的喜欢她, 喜欢到愿意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娶她为正妻。
可谁知他前脚刚搞定他娘, 后脚他爹就一脸复杂地走进来跟他说别想了, 皇帝已经把姜芜赐给端王萧霁做王妃,两人半年后就会成亲。而且, 为了让姜芜配得上萧霁,皇帝还特地把他叫进宫, 让他认了姜芜做妹妹。
是的, 妹妹, 而不是女儿什么的。
想到自己跟好友将因此差辈, 以后见了姜柏川, 他甚至得跟着姜芜叫他“伯父”, 承恩公的心情就非常地难以表述。再看看比自己还要倒霉的儿子,他忍不住拍拍他的肩,叹了口气说:“以后你见了阿芜那孩子就得叫姑姑了,所以你……唉, 趁早死心吧。”
贺定弘:“……”
贺定弘被这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听得心神炸裂,而后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
承恩公怕这倒霉儿子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冒犯皇家之事, 赶紧让人把他拦下来, 强行锁在了屋里。
贺定弘为此大闹了好几天,最后见他爹是铁了心不放他出去, 这才终于消停下来,开始在屋里借酒消愁。
承恩公见此以为他是认命了,就放松了对他的看管,却不知贺定弘是越想越不甘,越想越觉得伤心,所以故意喝酒装醉降低他爹的警惕,好找机会从府里逃出来。
因为从小就没少干这样的事儿,一番折腾后,他终是顺利地逃了出来。
逃出来之后贺定弘先是去了姜家,但因为好几天没认真收拾自己了,从家里逃出来之前还故意喝了不少酒,身上臭熏熏的,所以刚走到姜家附近,他就被姜芜那几个正在巷子里玩耍的弟弟妹妹当做不怀好意的醉汉驱赶了。
贺定弘:“……”
贺定弘生气但没法跟几个小孩计较,只能说出自己的身份。
结果那几个小孩一听,竟直接跑回家拿了扁担、扫把、锄头等东西出来,说要替自家阿姐打跑他这个“总是欺负阿姐,还害得阿姐险些遇险的大坏蛋”。
怎么解释都没人听,最后姜芜没见着,反而被几个可恶的小崽子围住一顿胖揍的贺定弘:“……”
气死他了!
又想到自己遭受的这一切都拜萧霁所赐,他甚至连个挖墙脚的机会都不给他留,贺定弘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地朝端王府冲了过去。
他要去找萧霁打一架!管他是不是王爷,有没有皇帝当哥哥呢,反正他今天必须得把心头这口恶气给出了!
——见到萧霁之前,贺定弘满脑子都是这样的念头。所以萧霁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他气势汹汹的一看就是来闹事的。
但紧接着这倒霉孩子就因为步子迈的太急,一个不小心踢到台阶,对着萧霁摔了个五体投地。
贺定弘:“……”
贺定弘不想哭的。
但他实在忍不住了。
“端王叔,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啊呜呜呜——!”
向来很在意自己的形象,每次出门前都要精心打扮,让自己显得华丽又富贵的青年自暴自弃地趴在地上,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被他的突然出现和突然大哭吓了一跳的萧霁:“……”
他无语地看着这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什么形象都不顾了的大兄弟,好一会儿才嘴角直抽地说:“我怎么对你了?”
“你抢了我喜欢的姑娘!还让我爹认她做妹妹,把她变成了我姑!”贺定弘来之前为取信于看管他的人,实打实地喝了不少酒,所以这会儿脑子是有点混乱的。要不是这样,他也不敢真这么不管不顾地跑来找萧霁“算账”。
这会儿他一边哭一边说,期间还忍不住打了个酒嗝,“你明知道我喜欢她,喜欢她那么多年了——嗝!”
有侍卫听见这边的动静,跑来欲把他弄走,被萧霁阻止了——这家伙毕竟是已故贺皇后生前最疼爱的侄子,也是太子的亲表弟。冲着已故贺皇后和当今太子的面子,他也不能真把他当垃圾丢出门去。
何况这么个大老爷们,发疯撒泼,哭天抹泪的样子看着太伤眼,还是不要把他扔出去丢他们这些皇亲国戚的脸了。
“我可不知道你喜欢她。”这会儿见贺定弘趴在地上哭得伤心,萧霁满脸嫌弃地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然后才毫无愧疚之心地嘲讽道,“我只知道你天天追着人家让她给你做小妾,还害得她差点被小人坑害。该不会这就是你说的喜欢吧?”
“我——”贺定弘哑然片刻,哭不出来了。他飞快地用袖子擦了擦满是涕泪的脸,闷声说,“那只是个意外,我也不想的。而且经过这事儿,我已经彻底想明白了,我是真心喜欢她,不想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的。我也已经劝服我爹娘,要娶她做妻子了,谁知你突然横插一脚抢走了她……”
“是皇兄横插一脚给我和她赐了婚,你要是不服,去找我皇兄抗议去,别在我这儿发疯。”
萧霁一句话堵得贺定弘瞬间蔫了下来。
找皇帝抗议?他哪儿敢啊。
虽然因为已故贺皇后的缘故,皇帝平时也挺疼他的。但萧霁是皇帝的亲弟弟,赐婚圣旨也已经下了,他纵然有再大的脸面,也没法让皇帝收回成命啊。
只是心里到底是难受得厉害,也不甘得厉害,再一想眼前这小子素来温软的性格,贺定弘转着哭红的眼睛想了想,顾不得萧霁比自己还小,直接什么脸皮都不要地往前一扑,抱住萧霁的腿就哭求了起来:“端王叔!王叔!反正你也不喜欢阿芜,只是因为陛下赐婚,不得不答应这门亲事,可侄儿我却是不能没有她的。所以,所以你跟我一起进宫吧!我们一起去向姑父说明情况,让他把阿芜改赐给我——”
“???”没设防被他抱了个正着的萧霁浑身恶寒,赶紧把他踹开了,“谁说我不喜欢她了?我要是不喜欢她,怎么可能答应这门亲事。”
未免这家伙不死心,继续跑去纠缠姜芜,他又紧接着胡扯了句,“实话告诉你吧,不止我喜欢阿芜,阿芜也喜欢我,我们俩是两情相悦的关系。所以,就算皇兄没给我们赐婚,你跟她也没戏。”
一下呆住了的贺定弘:“……不可能!”
他懵了懵,脸色大变抬起头道,“你不是一直喜欢崔家那个惯会装模作样的崔灵嫣吗?!”
没想到他竟然能看透崔灵嫣的本质,萧霁有点意外,随即才挑眉说了句:“你也说她惯会装模作样,我早就不喜欢她了。”
贺定弘:“……”
贺定弘听着这话,心下一阵拔凉的同时又想哭了。
他怎么这么惨啊!娶不到心上人就算了,心上人还变成了自己的姑姑兼婶婶……
*
用两情相悦的小谎言搞定贺定弘后,萧霁没再跟他废话,摆手说了句“我还有事,好走不送”,就自顾自地往王府马厩处挑马去了。
王府的马厩里养着十来匹好马䧇璍,但原主是个文弱书生,出行不爱骑马,所以王府里养的这些马儿平日里基本都是用来拉马车的。
萧霁穿来这么久,也是一直坐马车出行。但他不喜欢每次出门都坐马车,因为马车太笨重了,很多地方——比如姜家所在的三水巷那样的小巷子就进不去。另外乘坐马车需要带上车夫赶车,这对他来说也不太自由。
所以萧霁早就想去马厩挑匹看着顺眼的马,好好练练骑术了,以后骑马出行了。
这年头的王公贵族一般都会骑马,原主虽然不喜欢,但也是从小练过的。萧霁上辈子也会骑马,因为他爸名下就有个马术俱乐部。只是他更喜欢玩户外运动,所以平时骑得不多,没有非常精通。
顺利定下和姜芜的婚事,也成功甩开了崔灵嫣那块狗皮膏药后,他就把练习骑术这件事提上了日程。只是前几天天气不好,总有阵雨,所以一直到今天天彻底放晴了,他才叫来王府里负责养马的马奴,准备让他帮忙挑匹好马给自己日常代步用。
而贺定弘,他在哭闹了一场后酒醒得差不多了。回想起自己刚才在萧霁面前丢脸丢大发了的样子,他有点尴尬,但更多的还是郁闷和不甘。
他是真的看清了自己的心,想要排除万难娶姜芜为妻的。可惜萧霁这小子闷不吭声地冲出来横刀夺爱,害得他再没了机会。
又想到萧霁脸虽然长得不错,可身体弱不禁风的,压根没自己结实,以前还一直眼瘸喜欢崔灵嫣那个假的要死的丫头,明显是眼神有问题,贺定弘郁闷不甘之余,心里也生出了些怀疑——这小子能给姜芜那丫头幸福吗?
他站在那咬着牙想了想,觉得就算他跟姜芜没可能了,他也得想个办法给萧霁一点危机感,让他好好对待姜芜才行。
姜芜……那丫头虽然聪明狡猾还擅长演戏,可再厉害的人遇见感情这种事也很容易栽跟头。
就比如他。要是早知道自己是真心喜欢她,他一定会在她面前好好表现,绝不会像之前那样总是态度轻佻地逗弄她……
贺定弘越想越难受,他揉揉闷痛的胸口,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在追上萧霁,见到那些马儿后,压下满心纷乱冲萧霁抬了抬下巴:“敢不敢跟我比一场?”
萧霁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比什么?”
“我知道你不善骑射,我也不欺负你。咱们就比跑马,谁先在这院子里跑完十圈谁赢。”哭得眼睛红红,看起来有点可怜的青年吸吸鼻子,眼神挑衅地说,“要是你赢了,我就再也不打姜芜的主意,从此以后见到你俩恭恭敬敬喊姑姑姑父。要是我赢了……”
萧霁本来以为他会说“我赢了你就把姜芜还给我”之类的屁话,谁知贺定弘顿了片刻后,却是用力抹了一把脸,语气酸涩但认真地说了句:“要是我赢了,你得答应我,一辈子好好对她,别欺负她。”
萧霁一愣,终于正眼看向了贺定弘:“行。”
他本来以为贺定弘对姜芜只是一时兴起,可现在看来这家伙是真有几分喜欢姜芜。这么一看,敢于争取也敢于放手的他倒也算是个爷们。
因为这个发现,萧霁看贺定弘顺眼了些。他在马奴的带领下环视一圈,从眼前众多马儿中挑了匹全身都是黑棕色,只有眉心长着一撮白毛的骏马,抓住马鞍跃了上去。
贺定弘也挑了匹枣红色的马骑了上去。
萧霁先是适应了一下,找了找感觉,然后就在叶飞的一声“开始”下,和贺定弘一起驾着马冲了出去。
马蹄飞跃,尘土飞扬,萧霁的心也随着高低起伏的身体,变得轻快起来。
跑完十圈后,因为动作有些生疏,最终不出意外输了的他扬眉一笑,神采飞扬,毫不在意地冲贺定弘大喊了一声:“再来!”
贺定弘一听,也来劲了:“来就来!”
谁怕谁啊!
两人就这么骑着马在院子里绕起了圈,一旁被迫吃了满嘴尘土的仆从们:“……”
虽然有点幼稚,但,怎么说呢,年轻真好。
*
又跑完一个十圈后,萧霁彻底适应了在马背上的感觉。他喜欢这种自由畅快又带点热血的感觉,所以玩到最后,索性和贺定弘一起骑马出了王府。
贺定弘那会儿已经有点累了,但见萧霁竟还精神奕奕,就不肯服输地坚持住了。
两人一路从端王府骑到位于城北的北定门,又从北定门折返,最后在距离姜家不远的大街上,遇到了出门买针线的姜芜。
“王爷?”看见这两人竟然一起骑着大马招摇过市,姜芜行完礼后意外道,“你们这是?”
萧霁这会儿心情特别好,他一把抓过见到姜芜后脸色一变就想跑的贺定弘,扬唇笑了起来:“我们算是出来玩吧。你呢?”
“家里针线用完了,我出来买点。”因为上次的事情,姜芜本来很不想再看见贺定弘。但见贺定弘这会儿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眼睛还红红肿肿的像是哭过,不由有些惊诧,“贺世子这是……?”
她是知道这人有多臭屁风骚的。怎么一段时间没见,竟变成这样了?
“他啊,失恋了呗。”萧霁这会儿看贺定弘顺眼很多,说话也带了几分调侃。
但贺定弘这会儿酒已经醒了,哪能允许自己在心上人面前这般狼狈?当即就脸色青红地把脑袋往马背上一埋,愤愤地打断了萧霁的话:“端王叔!君子不戳人伤疤!”
“我可不是君子。”萧霁乐出声,但也没再刺激他,而是一扯缰绳,视线回到姜芜身上说,“后天是珠珠的生辰,她要在公主府里举办生辰宴。你应该已经收到她让人送给你的帖子了吧?”
“是,已经收到了。”姜芜回神点头,看似温柔贤良实则十分敬业地问道,“王爷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萧霁高坐在马背上,懒洋洋地摇头说:“没,我只是想说,后天早上我来接你。还有给那丫头的生辰礼你也不用准备,我会让人把你的那份也准备好。”
姜芜之前故意接近萧锦珠,是想给自己找个方便接触的靠山。谁知兜兜转转,自己竟成了萧锦珠名义上的嫂嫂。
这让她觉得命运颇为神奇。听了萧霁的话,她弯眼笑了一下,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
一个是端坐在高头大马上,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俊美少年;一个是挎着竹篮袅袅立于街上,臻首微扬,沉静美好的秀丽少女,两人含笑对视,轻声说话的样子,说不出的般配和美好。
虽然满心苦涩和悲愤,但听着姜芜好听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偷偷抬起了一只眼睛去看她的贺定弘:“……”
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这一幕?
杀人还要诛心吗你娘的!!!
*
贺定弘伤心欲死地骑着马跑了。
萧霁没再追上去,只是让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叶飞追上去看着他点,免得这家伙一个激动出什么意外,或是伤到无辜路人。
姜芜见此有点好奇,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小声问了句:“王爷怎么会跟贺世子在一起?”
萧霁收回视线,见周围虽然有很多人在看他们,但都离他们比较远,就也回了句:“他知道了你我定亲的事,受刺激了,来找我算账。”
想起刚才弟弟妹妹们说贺定弘一早来找过她,姜芜柳眉微蹙:“他对王爷不敬了?”
“那倒没有。”萧霁嘴角一扯,“就是跑我家发酒疯哭了一场。然后要跟我赛马,说如果我输了,就要答应好好对你,不能欺负你。”
姜芜有些意外地顿了一下。
“这人之前看着不太靠谱,但今天这表现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真心。”经过共同搞定孙太妃这件事,萧霁已经彻底把姜芜当成合作伙伴兼未来室友看待,所以说到这的时候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反正还有两年时间,你可以再观察观察,考虑考虑。”
“……还是不了。”姜芜失笑摇头,“我跟他不是一类人。”
萧霁也只是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姜芜都这么说了,他当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这毕竟是她的私事。
之后两人又随口聊了两句,就互相道别,各自回家了。
值得一提的是,姜芜今天是和宝香一起出来的,只是刚才宝香跑去街边的小摊上买烧鸡了,这会儿才回来。
看见萧霁,宝香眼睛一下就亮了,之后就笑容极其热情跑过来,不由分说地把手里拎着的烧鸡塞给了萧霁:“这家的烧鸡可好吃了,姑爷您也尝尝!”
这还没成亲呢就叫上姑爷了,可见她对这桩婚事有多满意。
姜芜:“……”
姜芜难得地有点发窘,连忙冲萧霁眨了下眼睛,示意他宝香还不知道他们成亲的内情。
萧霁了然挑眉,而后就欣然接过了那只烧鸡说:“行,那就多谢了。”
宝香这会儿的心情,差不多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又想到自己前脚还在遗憾感叹这位端王眼光不好,竟看不见她家姑娘的好,后脚萧霁就带着赐婚圣旨上门要迎娶她家姑娘做王妃,宝香就更是高兴得恨不得再给萧霁买两只鸡。
眼光这么好的端王,他值得!
第30章
第30章
萧霁和姜芜这边是一切顺利, 另一边的崔灵嫣和崔昂这些天过得就不太好了。
首先是崔灵嫣,自从那天哭着从端王府跑回家后,她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任凭葛氏怎么哄劝都不肯出来。
在端王府里发生的那些事对心高气傲的她来说, 就像是一场无法摆脱的噩梦。她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萧霁那张对她再无半分温情, 只剩下刻薄和厌恶的脸。还有他一脸嘲讽地说他宁肯娶一个处处不如她的平民女子,也不想娶她做王妃的样子。
崔灵嫣长这么大从未受过如此屈辱。
她几乎可以想象, 那些目睹了这一切的端王府下人会怎么议论她。还有这件事传出去后, 外头的人会如何笑话她。
自尊心严重受挫的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不知多少次, 砸了不知多少东西,人也因为一直处于崩溃情绪中, 吃不好睡不好, 消瘦了不少。
葛氏见此心疼极了, 心里也开始怨怪萧霁的无情。
她本以为两人自幼一起长大, 情分非常人能比。萧霁又素来是个温和宽仁的性子, 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对女儿太过, 这才想着再试试看能不能挽回这门亲事。
可谁知萧霁一朝翻脸,竟是翻得这样彻底。他甚至宁肯娶一个出身低微的平民女子为妻,也不肯再给她的嫣儿一次机会!
男人的心,果然都是狠的。
哪怕看起来再如何温善深情, 本质上也是负心薄情,不可指望。
想起丈夫庆国公对自己的无情与不公, 葛氏物伤其类之余, 也开始后悔自己不该逼着女儿去挽回萧霁。
“是娘不好,若不是娘非要你去端王府走这一趟, 你也不会受如此屈辱。”
这日又来看女儿的葛氏看着眼睛红肿躺在床上,神色恹恹不见生机的崔灵嫣,先是低低地叹了口气,而后抬手摸着她的头发,耐着性子劝道,“只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咱们也不能一味逃避。逃避不会让已经发生的事情消失,只会招来更多的嘲笑。娘知道你是个要强的孩子,突然遇此挫折,一时受不住也正常。可都过去这么些天了,你也该振作起来了。”
崔灵嫣面色苍白,眼神阴郁,没有说话。
她也想振作起来,可是她做不到。
葛氏见此继续语重心长地劝道:“后天是珠珠的生辰,公主府上的人已经将帖子送过来,你趁着这两日好好收拾一下心情,后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从容不迫地出场,自然就能堵住外头那些闲言碎语。毕竟那日只有端王府的人在场,外头的人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不过就是听说。只要你不承认、不在意,这些就都只是流言蜚语,掀不起什么风浪。”
“娘已经让人用御赐的水云纱给你做了一身极好看的新衣裳,后天你一定能和过去一样惊艳全场,叫所有人都喜欢你、羡慕你。至于萧霁,他既是如此的有眼无珠,那日后再见面,他不理你,你也不必理他了。横竖他已经定亲,你疏远他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崔灵嫣听了这些话,终于声音沙哑地开了口:“我不去。”
她别过头,神色恨怒厌烦道,“我不想再见到他们家任何一个人。”
“你必须去。”葛氏伸手把女儿从床上硬拉了起来,“萧霁是萧霁,珠珠是珠珠,不能混为一谈。你姨母也还是疼你的,发生那件事后,她特地派了人来向我道歉,还送了许多好东西来安抚你,可见她也知道此事是萧霁对不住你。”
“你姨母毕竟是皇家太妃,从辈分上看,就是陛下也得给她几分薄面。珠珠更是陛下亲封的长公主,你跟她们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且后天太子和皇长孙也会去,皇长孙今年已经十五岁,也是时候该成家了。他虽然比你小些,可人品样貌都很不错。太子地位稳固,皇长孙也很得陛下看重,你若是能得到皇长孙的青眼,自然就能一雪今日之耻……”
这话终于让崔灵嫣黯淡的眼中生出了些许光亮。
她现在最想做的,确实就是报复萧霁,让他后悔。可是皇长孙,她对他并没有什么兴趣,因为她心里早就有喜欢的男子,装不下其他人……
想到被母亲赶出庆国公府,跟自己已经多日未见了的崔昂,崔灵嫣情绪更差,心中更烦了。她忍不住甩开葛氏的手,拉过被子将自己蒙在了里面:“我说了我不去,娘你别再逼我了!”
葛氏:“……”
葛氏见此也来了气,她沉下脸压低声音道:“你明明心动了却不肯去做,是不是还在想崔昂?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跟他就没有可能!后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否则我饶不了那个野种!”
崔灵嫣:“……”
崔灵嫣瞪着通红的眼睛扯开被子,也跟着爆发了:“你打啊!你直接打死他好了!他死了我就以未亡人的身份给他守灵!要么你把我也打死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葛氏气得直捂胸口:“你——你这个不孝女!”
*
以上就是崔灵嫣那边的情况。
至于崔昂,自那天挨了一顿好打又被赶出庆国公府后,他就住进了庆国公名下一个位于城北的破落小院。
这小院占地面积挺大,外表看着也还行,但地理位置偏僻,出行很不方便,而且因为年久失修,内里十分破败。
小院里也没什么可以驱使的下人,除了崔昂自己带来的小厮,就只有几个偷懒耍滑成性,因此被打发到这里来受罚的刁奴,和四个说是来看家护院,其实是监视他的守卫。
庆国公是个懒得打理庶务的人,这地方自然是葛氏选的。她厌恶崔昂的出身,恨他引诱自己的女儿,又苦于不能直接弄死他,便用上了这样的软刀子。
不过葛氏这点后宅手段对崔昂来说起不了什么作用。因为崔昂不是那些只能呆在后院那一亩三分地,衣食住行都必须倚靠家中主母垂怜的庶女。
他是个男人,还是个已经拥有官身的男人,即便葛氏故意克扣他的吃穿用度,他也有自己的俸禄。虽然他的俸禄并不算多,但作为人人畏惧的殿前司的一员,即便他尚未爬到司内高层,也有的是人想跟他打好关系,所以他私下并不缺银子花。
至于那几个刁奴和守卫,崔昂不过是当着他们的面活剮了其中一人,其余几人就吓得失禁求饶,再三保证什么都听他的了。
真正影响到崔昂,让他惊怒交加的,是葛氏竟然以他挨了板子需要养伤,以及殿前司行事手段酷烈,在里头当差容易得罪人为由,说服庆国公代替他上了折子向皇帝请辞。
崔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机会进入殿前司,葛氏这么做,是要断了他的仕途,毁了他为父翻案的希望。幸好皇帝对他有点印象,他手上又刚好有一件很重要的案子在办,这“直接辞职”才变成了“告假半月”。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也让崔昂心烦不安。那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殿前司指挥使陆九峥,似乎发现他和孙太妃城外遇袭一事有关了。
虽然崔昂自认收尾收得很干净,面对陆九峥压迫感十足的试探时也不曾露出过什么破绽,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就是有种陆九峥已经怀疑他,只是暂时还没找到证据的感觉。
这让他有种如坐针毡的危机感。
另外,不能再每日见到崔灵嫣,只能睹物思人,甚至不得不让她去亲近自己的情敌一事,也让崔昂心情阴鸷,情绪恶劣。
直到萧霁和姜芜定亲的消息传来,他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些——虽然这件事的发生代表着他想借崔灵嫣之手掌控萧霁的计划失败了,但想到崔灵嫣不必再假意亲近萧霁,他极强的占有欲还是得到了一丝抚慰,强压在心里的嫉妒也得到了排解。
只是萧霁怎么会在嫣儿主动示好的情况下另娶他人?他明明那么喜欢嫣儿……
意料之外的发展让崔昂心中很是惊疑,正好他内心对崔灵嫣的思念也已经积累到极致,所以这天下午,和母亲葛氏大吵一架后又闷在床上大哭了一场的崔灵嫣,冷不丁就被前来送饭的小丫鬟偷偷塞了一张小字条。
小字条上画着一条形状有点怪异的鱼,鱼后面写着一行小字:子时,静心庵。
静心庵是位于京城城南的一个尼姑庵,崔灵嫣去过几次。至于那条形状怪异的鱼……
崔灵嫣只在崔昂身上见过,因为那是他的胎记。
“子安哥哥……”
意识到这是崔昂让人给她传的信,崔灵嫣终于精神一震,又是欢喜又是酸涩地振作了起来。
“来人,”她擦干眼泪从床上坐起身,对着一旁伺候的丫鬟吩咐道,“去告诉母亲,就说我想通了,后天我会听她的话乖乖去赴宴。但是赴宴之前我要先去静心庵住两日,诵诵经祈祈福,调整一下心情。”
“是!”
*
虽然被崔灵嫣气得不轻,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见崔灵嫣终于想开愿意出门了,葛氏心里那点气很快就消了。
崔灵嫣说自己想去静心庵住两日,她虽然有点意外,但也答应了。不过葛氏知道女儿心里还惦记着崔昂,也知道崔昂武功高强,普通侍卫拦不住他,所以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地放下手头上的事,陪崔灵嫣一起去了静心庵。
这天晚上,母女俩一起留宿静心庵。因为静心庵是尼姑庵,里头基本都是些师太女眷,所以葛氏虽然也带了些侍卫,但这些侍卫都只能住在外边。
也是因此,即便葛氏多有防备,这天晚上崔灵嫣还是成功见到了崔昂。两人还在小别胜新婚的甜蜜中,意乱情迷中迈出最后一步,有了夫妻之实。
事后崔灵嫣冷静下来,心里有些惊慌。
崔昂抱着她安慰:“别怕,今晚的事除了我们两人,不会有其他任何人知道。”
他们在静心庵后山的一处隐蔽山洞里。
崔昂之所以选择这静心庵,就是因为这静心庵是靠山而建,山上地势崎岖,还有好几处可以藏人的山洞。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用迷香迷昏崔灵嫣房里的丫鬟,把她带到这山洞里来。
这样他们就可以在这里尽情互诉衷肠,不会被人打扰。
为了万无一失,崔昂事先来这里踩过点,也带了厚实的衣物铺在地上。只是崔灵嫣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千金贵女,因为一时冲动,在这样一个肮脏简陋的地方把自己的清白之身交了出去,回过神后心里难免有几分后悔和委屈。
见崔昂说着说着又有些意动,她别过头挣扎了一下:“不要了……”
崔昂却是食髓知味,不愿放弃。他不顾崔灵嫣的抗拒,一边哄着她一边强势攻城。
起初崔灵嫣还跟他闹脾气,但渐渐得了趣,便也就顾不得其他了。
两人就这么闹了大半宿。
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崔昂才放开崔灵嫣,跟她说起正事:“你和萧霁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跟别人定亲?”
经过这一晚上的战斗,他心中连日来的郁气散了大半。崔灵嫣虽然疲惫不堪,但情绪上也像是狠狠发泄了一场,整个人轻快不少。
她依偎在崔昂怀里,把自己在端王府的遭遇一五一十全告诉了他。之后才红着眼睛,委屈不甘地落下泪来:“我如今怕是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崔昂见此心疼不已,抱着她哄了她好一阵,才眼神冷冽,神色阴鸷地说:“竟敢如此羞辱于你,放心,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后悔。”
萧霁他暂时是动不了,可跟他定亲的那个姜芜……
呵,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罢了。
看出他眼中的杀意,崔灵嫣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他的刀永远不会对着她。她又问起崔昂最近的生活,之后才看着山洞外渐渐泛起的鱼肚白,情绪有些低落也有些茫然地说:“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难道……难道要一直这样偷偷地跑到这里来私会吗?”
“不会是一直。”
崔昂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筹谋,心里也早有可以让他快速往上爬的计划,只是那个计划还不是特别成熟,时机也还没到,所以他还没付诸行动。可眼下看着崔灵嫣脸上残留的泪痕,想着葛氏对自己的步步紧逼,还有陆九峥那锐利得像是能看透人心的眼神,他终于还是不再犹疑地决定提前冒个险。
“相信我,最快半年,最晚一年,我就能光明正大娶你为妻了。”
*
崔昂行事缜密,这天晚上他和崔灵嫣之间发生的事,确实没有被任何人知晓。
崔灵嫣回去后也掩饰得很好,没被葛氏发现异常。
两人自此开始了暗中私会的日子。
如此过了两天,萧锦珠的生辰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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