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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娇养

    那几天沈斯时挺害怕的, 总感觉钟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有一次他去找她时发现那块表又出现在了她手上,简直肝胆俱裂,好几次想要?为自己辩解。可话没?出来已?经被钟黎打?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她似乎有意避过这个话题。

    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提了。

    有种有惊无险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婚礼的事情他也不敢提了。

    只是,有时候经常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 抚摸着那块表, 有时候笑一下, 有时候又?比冬日的冰雪的还要?凉淡, 像松枝上凝结的霜雾, 好像风一吹就会随风散去。

    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愧疚,后?来有一次她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如?果有困难可以跟她说。他难以形容自己当?时的感觉, 忍不住捂着脸哭起来。

    晚上他妈又?给他打?电话催他, 他气急败坏地冲她说, 以后?不要?再提房子的事情了, 那不是他的房子!

    他那之后?也没?有赌了, 总感觉自己是魇了,再不敢跟刁哥周四之类的人为伍。

    而且他也不敢, 那天容凌跟他说的话在他耳边回荡,每每想起都让他觉得心惊肉跳。

    当?时几乎是逃一样离开了那个地方?,总感觉他话里有话, 可以他的智商也实在忖度不出其他意味, 只是直觉这位容先生?对钟黎有一种别样的重视。

    他静默良久,既发憷又?觉得不甘。

    到了五月中旬, 沈斯时的事业步入一个高峰,因为参演了一部仙侠剧而大爆,那段时间他又?参加了一个采访。

    被问?及可有女朋友的时候,他露出一个有些羞涩但大方?的笑容:“有的,我女朋友是个素人,是很好的人,希望大家不要?去挖掘她的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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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一片“哇哦”声。

    因为是现场直播,电视里也在放。彼时徐靳也看到了,靠在沙发里啧啧称奇:“这样还不分手,黎黎是脑袋秀逗了吗?不过,这小子皮相确实不错,怪不得她舍不得。”

    容凌泡好茶从会客区过来,低头喝一口?,表情淡淡的:“你去问?她啊。”

    不止徐靳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那种低气压,冉文聪、侯应祁几人都停下闲谈朝他望来。

    关?于他和钟黎的事情,这伙人也都知道。虽不了解内情,可当?年应是和平分手,照理说不至于如?此。

    感情这种事情,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就是个笑话,结了婚貌合神离各玩各的都比比皆是,何况是年少时的一段情。

    当?年他砸那么?多钱捧一个小明星的事情,在圈里也不是什么?秘闻,虽然明面上没?人敢说什么?,暗地里调侃嘲笑他的可不少,都觉得他是鬼迷心窍了。

    还有他数十年如?一日地去戒台寺上香祈福的事儿,知情者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没?人再提这个话题,都识趣地避过了,就怕撞枪口?上触他的霉头-

    五月底的时候,实验进入了新一轮阶段。王院士的病情也有所缓和,钟黎去医院看他时,他已?经可以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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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快到你生?日了,黎黎?”王院士问?她。

    “您慢点儿。”钟黎小心地搀着他沿着院墙走,笑道,“是的。”

    午后?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意融融的。

    王院士又?说:“容小五前两天也来看我了,带了两大箱的螃蟹。我说我一个生?病的老头吃这个干嘛?一只只都比我手掌还要?大,看着就好吃,那天你不在,我就分给你师姐弟了,可惜了,下次他要?还带,我给你留点儿。”

    “……容小五?”乍然听到这个称呼,钟黎有些恍惚。

    “是啊。”王院士浑然未觉,“你不记得了?你俩不是挺有交情的嘛?那会儿,为了让你入门?的事儿,他登门?拜访我很多次。”

    钟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这件事上,她永远都欠着他。

    王院士三?天后?出院,钟黎和赵师姐一道去看望他。

    师母招呼她们在客厅里坐下,又?让聂歌去烧水,自己则去厨房给几人切果盘。

    陆续又?有别的客人上门?,或带着礼品或带着果篮,祝贺王院士出院。

    钟黎起身去帮师母一道准备点心水果,过一会儿,她端着一盘果切出来。

    刚放下,耳边就听到两个实习生?在叨嗑:

    “太高冷了,都不理人。”

    “就是,长得那么?漂亮,谁想是个冰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瞧着就是个性冷淡。”

    一年长些的师姐摸了根烟,玩味般轻笑:“不搭理你们就人身攻击?过分了啊。”

    一姑娘撇嘴,不服气地哼一声。

    循着她们的目光望去,钟黎看到了斜倚在阳台上那道身影,就一个人倚在那,修长的指尖夹一根烟,在黑暗里冒着零星明灭的火星子。

    那只是一个背影,却依然存在感强烈到足够吸人眼球,光看背影便知道是怎样一个令人自惭形秽的男人。

    他抽完烟进来了,外套脱了搭在臂弯里,身上只穿了件黑色的薄毛衫,修长的脖颈,下颌线硬朗刚毅。分明是那样秾丽逼人的一张脸,只因肤色过白,唇线分明而显得格外冷漠。

    没?人上去打?招呼,他看着就不好接近。

    几个原本叽叽喳喳的女生?也都噤了声,看着他径直越过她们。

    背影瞧不见了,才有人又?小声开口?:“好酷啊。”

    “别花痴了,人大你一轮呢。”有知情者开口?。

    “切,才一轮,我就喜欢成熟点的。”

    “你瞧得上人家,人家可看不上你。这种世家公?子哥儿,眼界高着呢。没?瞧见王院士对他这么?客气,家庭背景可不一般。这种气度,还不是一般的家庭能养出来的。”

    “你说的怪玄乎。再厉害,不都是两个鼻子两个眼?难道还比我们多俩胳膊不成?”哈哈大笑,无知无畏的样儿。

    钟黎闻言也只是笑笑,曾几何时,她多希望自己也这么?无知无畏。

    她低头默默将桌上他们吃剩的果盘收拾了,抬步去了厨房。

    外面欢声笑语,厨房里却很安静。

    钟黎望着玻璃上自己孤零零的倒影,心里寂静无声。

    有道高大的影子这时压在了她头顶,就这样,和她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钟黎心里一惊,猝不及防地回身,差点撞到他胸膛上。她惊慌地要?往后?退,背脊却抵上冰冷的台面,这才惊觉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退无可退。

    不知何时,厨房的移门?也被他关?上了。

    里面没?有开灯,唯有摩挲玻璃外透进的灯光,隐约照亮彼此。

    他在黑暗里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眼眸似寒星,脸上没?什么?表情。

    钟黎心跳一声声加快,难以克制地慌乱。

    “你慌什么??”他语带嘲讽地说,“我会吃人吗?”

    “我没?有。”她下意识地否认,避过了他的注视。

    厨房里太安静了,好像按了缓放键,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

    她的脸色苍白到没?有半分血色,只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手摸着身后?桌台的那块地方?,好像连同冰冷的桌台一起化为了坚硬的石头,渐渐的感受不到半分知觉。

    一扇移门?之隔,外面仍是欢声笑语不断。

    这些声音好像化为了遥远的留声机里流淌出来的声乐,带着一种不真切的虚幻感。

    钟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他困在这个地方?,要?承受这些。

    “五哥,如?果你觉得我欠你的话,你就直说好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偿还?”她很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低不可闻。

    容凌提了下嘴角:“你觉得,你欠我的可以怎么?还?”

    钟黎在黑暗里抬起头,正对他冷若冰霜的面孔。

    下颌紧绷,眼神像是淬了毒,冰冷刺骨。

    这一刻,钟黎甚至觉得他是恨着她的。

    她身体僵硬,咬了下唇,一声都没?有吭。

    “说话。”容凌道。

    钟黎只觉得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像是刀刃,让她心里都一阵阵发着寒。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这个人,向来是得理不饶人,偏偏她没?有底气,不能正面地对抗他。

    钟黎默了会儿,说:“我可以还你钱。”

    耳边响起浅浅的笑声,像是怒极反笑,他的语气挺不可思议的:“你觉得我缺那三?瓜两枣的?”

    几乎是下一秒,他握住了她纤瘦的肩膀,手里的力道跟铁钳似的。

    钟黎吓了一跳,一对上他冷硬的眼神,耳边好像都是嗡嗡的声音,情绪濒临崩溃。

    “那你想怎么?样啊?!”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微微颤抖。

    他眉宇微蹙,深吸一口?气:“黎黎你回来吧。”

    “回什么??”她讽刺地笑了笑。

    “回到我身边。”

    “你不觉得我们这样纠缠不休的很没?有意思吗?容凌,你还没?有四年前洒脱。”她垂下鸦羽似的的眼睫,往后?一靠,任由背脊抵着冰冷的台面,任由那种凉意透过衣衫侵入四肢百骸。

    全身的神经末梢好像都被浸泡入了一池冷水中,不可避免地变冷、僵硬,渐渐麻木、乃至失去知觉。

    她心里难以避免地升起一股荒诞的悲怆感,好像兜兜转转,仍在原地。

    可你明明知道未来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他偏要?拉着她的手,把她拽入这片见不得光的深渊里。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半晌,她很轻地笑了一下:“你要?我还的话就说个数目,别的不要?说了。”

    “容凌,我没?那么?贱。”

    厨房里陷入了死寂。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这一刻陷入了安静。

    她的脸仍旧是苍白的,没?有看他,眼神却是坚定?的。

    这么?多年了,她的容貌好像没?什么?变化,仍是那么?清丽绝俗,头颅是最标准的头型,轮廓柔和,细腻的皮肤看不到什么?毛孔,鼻尖俏而小巧,旁边有一颗红痣。但似乎又?变了很多,眸光沉静,温柔易碎又?透着倔强。l??

    她不看他,就是无声的拒绝。

    “你曾经说过,你最喜欢我,会永远陪着我的。”他声音低下去,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钟黎的睫毛颤了颤,一颗心也像是被冰冷的溪水淌过,一阵阵的发麻。

    她咬了下唇:“对不起。”

    “你不再相信我了,对不对?”

    她没?回答,亦没?抬头,心脏缓缓地收缩了一下,才开口?:“再选一次,你还是不会选我的,对吗?”

    他皱着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并非不能回答,而是有时候人往往身不由己,他也并非无所不能。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能轻易承诺。

    其实这些年他有过尝试试探,只是每次势头不对便截止了。但这两年随着他在中河的地位上涨,随着他舅舅的步步高升,他爸也多看他一筹,也算是有了平等对话的机会,不至于像以前一样。

    “已?经知道结果的事儿,何必再重复一次?”钟黎语声艰涩。

    余光里瞥见他静默的片刻,因四周昏暗,视角受限而看不真切,只觉得冷白得如?冰冷的寒玉,让她浑身的血液都被冻得凝结住。

    半晌,钟黎听见他说:

    “我不能保证什么?,但我会努力。”

    “但有一点,我不会让你和沈斯时在一起,他那人不靠谱。”

    钟黎本也打?算和沈斯时分了,只是,他这样强硬干涉实在让她气结,说出的话不免言不由衷:

    “你是我的谁,我跟什么?人交往还要?经过你同意?”

    “黎黎,不要?说气话。”

    钟黎生?生?别过脸去,不想再跟他说话。

    第52章 娇养

    翌日不到7点雨就停了。

    天空是一片澄湛的蓝, 只是,窗外的树梢上还挂着残雨,花坛里积了一层落叶, 偶尔露出青黑色的泥土层。

    卧室里静悄悄的, 钟黎躺在被窝里不太想起来,眼?皮沉沉地像是贴着铅铁。

    早上有个宣传会议,快10点的时候,赵师姐打电话来问她来了吗, 是否路上堵车。

    钟黎连忙回复说自己有点事情?, 马上来, 挂了电话后, 叹了口?气, 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她到时已经晚了,会议大厅人来人往。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人群里谈笑?风生的容凌, 在?一众领导间言笑?晏晏, 游刃有余。她忙收回视线, 猫着腰在?后排找了个地方坐下。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那一瞬他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她忙伏低, 将头往下又压了压。

    见他不再关注这边,才?算是松了口?气。

    钟黎挨着赵师姐坐着, 好不容易听完这个大讲堂,跟着人流一道悄悄出了门?。

    她离开时不忘回头看一眼?,没人看着她, 心里松口?气。

    谁知到了侧门?, 笑?容还没落下,就看到谢平笑?眯眯地挽着西装站在?那边, 似乎恭候多时了。

    钟黎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子,脸色难看起来。看着谢平那张笑?脸,她好似能联想到另一个人似笑?非笑?的可恶模样,她顿时就有些生气起来,觉得实在?是太?过分了。

    见她杵在?那边不动,谢平只好抬步走过来:“钟小?姐,请。”

    “请什么?”钟黎脸色不好看。

    “先生请你到寒舍一叙。”

    “我不去!”钟黎觉得欺人太?甚,脸都涨红了。

    有女?生和路过的老?师朝他们看来,她忙又收敛了表情?,压低了声音说:“你替我回绝他。”

    谢平笑?意毫不动摇:“钟小?姐,不要为难我们下面人。”

    钟黎只觉得有血气往上涌。这人也是为虎作伥!什么下面人?N市市长的大公子,还下面人?

    她死活不肯就范,谢平也无法,好在?这时容凌从侧边过来了:“怎么站这边?”

    他明知故问,钟黎说:“我不去!”

    “好。”

    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钟黎多看了他一眼?,圆圆的眼?睛里不经意就流露出几分警惕。容凌情?不自禁地笑?一笑?,说:“那我捎你一程,在?路上跟你说会儿话总可以?吧?”

    钟黎惊疑不定。

    容凌:“还是你要在?这里跟我僵持到晚上?”

    她只好妥协,到了门?外,上了他那车。

    沿途的风景急速变幻,钟黎一开始还有些警觉,后面便有些困了,两双眼?皮开始打架。

    “累了可以?睡一觉,到了我喊你。”容凌温声道。

    她没搭理他,可过一会儿就闭上了眼?。汽车颠簸着,司机打了个转弯她人就歪了,头靠到他肩上。

    他怔了下,低头望着她。她睡着时是格外的安静,午后的阳光透过茶色的玻璃落在?她脸上,明丽得如盛开的蔷薇,眉梢眼?角都是春意,偏偏当事人本身是无知无觉的。

    其实这四年来容凌也不是不知道她的事情?,她在?国外便小?有名气,两年前去沪交流时金建集团三?公子还高调求爱,洋洋洒洒给她写了三?百封情?书。当然,传闻可能有夸大嫌疑,但也足以?说明她的魅力?。

    她一直都很招人,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那些年,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徐靳看她的眼?神。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能不知道他什么心思吗?如果不是碍着兄弟交情?还有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难保徐靳不对她做什么。

    偏偏她对徐靳都这么好,唯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心脏的地方好像被什么绞了一下,闷闷地痛,似乎汩汩地流出血。

    “这是哪儿?”耳边传来钟黎柔柔的声音。

    他回神,也朝窗外望了眼?,平淡道:“一处行馆。”

    她脸色不太?好看:“你……你不是说送我回去吗?”

    他都笑?了:“我什么时候说送你回去了?”

    钟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你说就顺路捎我,然后在?路上跟我说说话。”

    “是啊,我说送你,没说送你回去。”车已经停了,他下去,绕到另一侧替她打开了门?,将宽大的手掌平稳地递到她面前。

    钟黎以?前觉得这个人清贵又冷峻,气度不凡,是真正?成熟又强大的男人,后来才?知道那只是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一种骄矜傲慢,真的翻了脸,他可以?做什么都毫无愧色。

    她只恨自己低贱,永远只记得他对她的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有时候也万分憎恨他,为什么不能让一切停留在?那时候,他一步步毁了他在?她心里的形象。

    “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吗?”钟黎吸了吸鼻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眼?睛有些红彤彤的,像是极力?隐忍,鼻尖都有些泛红。

    容凌忽然就有些烦躁,脸色像是覆了一层寒霜:“下来。”

    她不肯动。

    “好。”他认命地点点头,手径直探入她口?袋里摸到了她的手机。

    钟黎怔怔地望着他划开手机,那一瞬,他脸色似乎是变了变。

    她想起来,屏保好像是她和沈斯时上次的合照,是去商场参加一个情?侣活动为了领奖品换的,还没换回来。

    她想说点什么,要出口?的话却堵在?了喉咙里又咽了回去。

    觉得没必要。

    他翻到她通讯录,然后将手机面朝她:“不下去?那我打给你男朋友。”

    钟黎瞪着他。

    他冷冷道:“我说得出做得到。”

    钟黎后来还是妥协了。

    这是仿明制的园林,算是西郊这一带比较出名的一处私人园林,白墙戴瓦的建筑古色古香,掩映在?绿意葱茏的竹叶中。这个时节,塘里的荷花还没盛开,只有几片光秃秃的莲叶漂浮在?水面上。

    “喜欢吗?这是我姥姥以?前住过的。”他笑?着回头跟她说,眉宇风流,若朗月清风。

    似乎又回到那个风度翩翩的他。

    可哪一张面具是真实的他,哪一张是虚假的?她实在?辨不清。

    他也不在?意她漠然不搭理他,只柔声细语地给她介绍着这座园子的来历,偶尔侧过头看她,她雪白的脸孔是绷着的,并不怎么耐烦搭理他。可他心里酸涩之余,又升起别样的喜悦。

    他轻轻地笑?了笑?,眉宇舒展而毫不设防。

    钟黎多看了他一眼?,觉得不明所以?,皱着眉头别开了视线。

    午饭在?一楼的中餐厅吃。

    这厨子做的大多是淮扬菜,口?味清甜,其中一道清炖狮子头格外合她口?味。

    钟黎多夹了两口?。

    容凌瞧见,笑?着给她舀一碗汤:“汤也不错,你尝尝。”

    又给她倒酒,小?小?的杯盏里很快盈满。

    “我不喝酒。”钟黎警惕地看着他。

    他笑?笑?,也不勉强,只自己拿一杯子自斟自饮。

    钟黎想起往昔种种,脱口?而出:“你胃病好了,喝这么多?”

    话一出口?又后悔起来,尤其是瞧见他似笑?非笑?灼灼盯着她的湛黑眸子,只觉得自己面上被打了一耳光,羞赧得很。

    “你关心我?”他笑?。

    “我巴不得你去死!”她别过头。

    他也不在?意,静静等?她吃完,吃得差不多了又唤人拿来一个小?盒子。

    红丝绒的质地,侧边镶一圈钻石,光盒子便美轮美奂。

    钟黎不解地看着他将盒子推到她面前,里面是只绿钻戒指,绿得如研不开的墨,足有十几克拉大小?。

    她的脸变得苍白,沉默了良久,握紧的手指又渐渐松开:“我……我不是卖的。”

    他怔了下,惊觉自己说话不清不楚的惹了她误会:“只是一份礼物,我没别的意思。我以?前不也送你礼物吗?”

    她嘴唇嗫嚅着没说话,半晌才?道:“以?前是以?前,你都结婚了……”

    他始知她又误会了:“早就离了,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本就不是擅长长篇大论解释的人,觉得越描越黑,只好这样。

    可她似乎并不领情?,表情?木木的:“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终究是这样见不得光的关系。

    她与他之间,隔着的从来不是这个。

    她对这段感情?,早就无能为力?-

    他后来没有坚持,但那个盒子被塞到她手里。她皱着眉要推拒时,他改了口?风,让她替他转赠给王院士的妻子,也就是她师母。

    师母后来收到这枚绿钻戒指时,惊讶地多看了她一眼?,然后趁着王院士离开时严肃地握着她的手说,她哪儿弄来这枚戒指的?这枚大这种净度的绿钻,市面上可不多见。

    钟黎才?知道,盒子里的卡片上写的是,以?她的名义送给师母的。

    若是和盘托出,她无法解释她和容凌的关系,便只好支吾着说是抽奖抽到的。

    师母仍是步行,且说什么都不愿意收。

    钟黎只好又给他打去电话。

    夜深人静,屋子里静悄悄的,那边的声音便格外清晰。有一瞬间,钟黎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他绵长而沉韵的呼吸声,笑?着问她,不是说不理他吗,为什么又要主动打给她。

    “主动”两个字,尾调刻意拖长,仿佛也散入了夏夜的雨丝,变得潮湿而暧昧起来。

    钟黎脸色火烧火燎的,按着手机的十指抽紧。

    过一会儿,力?道又松了。

    她不应该这么激动,那是中了他的诡计。

    她复又冷静下来,用公事公办的和缓语调跟他说:“师母不收,戒指我给你寄回去吧。”

    “这么贵重的戒指,弄丢了怎么办?”

    钟黎语塞。

    就算是贵重物品托运,如果真丢了,估计快递公司也不会认账吧。那得是多大一笔损失?想必又是一番扯皮。

    若是他借机倒打一耙,非要她赔的话,她恐怕也赔不起。

    不是她用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是他最近的所作所为,由不得她不这么卑劣地想。

    “你挑个时机,我送过去。”

    “明天晚上19点。”

    “……为什么是晚上?”

    “钟小?姐,你以?为我很闲吗?”他清淡的笑?声里带着某种嘲讽。

    钟黎咬了下唇:“好。”

    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过如此-

    “过分了吧?”徐靳看着他挂断电话,在?窗边转回来,指尖朝外掸落一片烟灰。

    “怎么,你心疼啊?”容凌笑?了笑?,望着他。

    徐靳心里一寒。

    这些年他在?外大多时候是成熟持重的,可只有他知道,这人私底下更加阴晴不定,就跟个定时炸弹似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他曾以?为他和钟黎也不过露水情?缘一场,终究会随风散去,可事实证明并非这样。

    徐靳叹了口?气,看着他的目光还挺怜悯:“小?五,我看你这辈子是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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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凌面无表情?,只拧了拧眉心。

    徐靳过后又笑?了笑?,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口?吻说:“谁之前还矜持着不愿出手?你与其在?这儿防我,不如防防别人。”

    容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你应该学学老?陆,洒脱一点。”徐靳劝。

    “管好你自己。”他站起来,拿起外套就走了出去。

    夜深了,窗外的夜色就像浓雾一样,裹得街道密不透风。

    容凌开着车在?外环漫无目的地兜了一圈,后来还是开回海淀那边。

    学校后街,这时正?是夜市繁闹的时候,三?三?两两的学生聚在?一起闲逛。

    欢声笑?语隔着闷窒的玻璃恍惚传入车里,却好像离他很远。

    他熄了灯,就这么在?车里静静坐着。

    有人在?外面敲车窗,他皱着眉望过去,将窗摇下。

    是个女?孩,大夏天穿得清凉,弯腰时露出胸口?深深的沟壑,笑?着说:“先生,等?人吗?”

    约莫是附近的学生,胆儿挺大,看到豪车就敢上来搭讪。

    容凌说:“等?人。”

    女?孩仿佛看不到他冰冷逐客的眼?神,又往前:“我看你一会儿了,你等?的人还来吗?”

    “要是等?不来,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他抬眸,目光阴鸷地望着她:“我等?的人一定会来。”

    女?孩害怕地往后缩去。车窗升起,隔绝了内外。

    车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手抖着去摸烟,恍惚间似乎看到有道纤细羸弱的影子从前面跑来,像只快乐的小?鸟似的扑入他怀里,在?路灯下踮起脚尖忘情?地吻他的脸。他把她拉开,脸色不好看:“你糊我一脸口?水!”

    “你不要这么龟毛了,擦擦。”她抬起衣袖要给他擦拭。

    被他嫌恶地推开。

    她表情?无辜地杵在?那边,虽然是在?笑?,又有些失落的样子,迎着风,抖了一下。

    他都往前走了,又折返回来,把脱下的大衣罩在?她头上:“冬天就穿这么点儿?”

    她被他宽大的手掌握着,任由他牵着往前。??

    她理直气壮:“我不穿得少点你哪来英雄救美的机会啊?”

    “我谢谢你给我表现的机会。”他气笑?。

    手里的烟掉落在?车厢里,他伸手要去触摸,结果只握到一团冰冷的空气。

    他的眼?睛忽然有些疼,半晌,痴痴地笑?起来。

    他是个傻子,觉得她还爱着他-

    钟黎最近的睡眠质量不好,这日她吃了两片安眠药才?睡下。

    耳边似乎听到敲门?声,她眼?皮很沉,还以?为是错觉。

    过了会儿,那敲门?声一声又一声的,持续不断,似乎不是她听错了。

    她披上外套去门?口?查看,透过猫眼?,外面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谁?谁在?外面?”她唤了一声,没人应。

    回应她的是呕吐声。

    她还以?为是哪个醉鬼走错了门?,更不敢开门?,等?了会儿没人再敲,又回了房间。

    可之后她怎么都睡不着,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总感觉牵挂着。

    她又起身去了门?口?,等?了会儿没什么动静才?小?心翼翼打开门?。

    只开了最里面的,防盗门?还合着。

    隔着栅栏,她看到有个人靠在?墙角躺着,无声无息的样子。

    钟黎打开手机电筒朝他照去,是一张熟悉又苍白的俊脸。

    钟黎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狼狈的他,吐到外套都不知道扔到哪儿了,手边只有一盒捏扁的烟。

    她连忙把他架进屋子里,让他在?沙发里躺着,又给他去烧水。

    倒好水回来时,他已经恢复些意识,靠在?那边按着眉心,英俊的脸上一派漠然。

    “喝点水吧。”钟黎把水杯递过去。

    他看了她一眼?,皱着眉伸手来够,但因为酒精作用手有些颤抖,接了几次都没成功,反洒出了一些在?裤腿上。

    钟黎伏低了蹲在?他脚边,将杯子抵着他唇,喂给他喝。

    靠得近了,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像窗外的夜色般浓稠,望不到底,她心里莫名发慌,想后撤。

    一截洁白的手腕蓦地被他握住,那力?道,隐隐带几分颤抖,可力?道半分不减。

    “你总这么温柔细致吗?如果我是坏人呢?”他微微眯起眼?睛,审度般盯着她。

    钟黎心里乱得不行,想要挣扎:“你放开我!”

    “别乱动。”他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还有几分告诫,“你不乱动我就不做什么。不然,我就不能保证了。”

    钟黎知道敌不过他,泄气般放弃了:“现实版农夫与蛇。”

    “什么?”他低笑?了一下。

    钟黎却牢牢地闭上了嘴巴,不再吭一声,拒绝给他增添任何乐趣。

    第53章 娇养

    他攥得?她有些疼, 钟黎细细的眉毛皱起来:“你放开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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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凌本就喝多了,度过刚刚那?一阵最难受的时期, 转而是难以纾解的闷窒热气在四肢百骸流窜, 仿佛一团干燥的柴火堆叠在那?边,静静等待燃烧。

    她低低的吟哼声,像是凭空落下一根火柴,瞬间?点?燃, 让这片火势燎原。

    他深吸一口?气, 用尽量平缓的语调说道:“你别这么叫, 我?怕我?把持不住。”

    钟黎一怔, 脸上像是着了火似的, 羞恼交加,想骂他两句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后来只能闭上嘴巴。

    安静中, 一切感官都好像变得?格外清晰。

    他身上的酒味也?钻入她的鼻腔里, 好像也?能醉人?, 在干燥的空气里又添一把火。

    钟黎极不自在地?挣了一下, 可惜没挣脱。

    他攥着她的那?只手掌心温度极高, 几乎要灼烧她。

    钟黎心里发慌,又不敢胡乱动弹, 只能任由他握着蹲在那?边,时间?久了有些受不了,干脆坐了下来。

    冰凉的地?板透过皮肤表层, 让她稍稍清醒了些。

    “别坐地?上。”他声音冷沉, 手腕施力轻易就把她提了起来,拉到沙发里。

    因为急促的呼吸她胸口?微微起伏, 外套敞了,衣襟乱了,露出白色的一根细细长长的肩带,勒在白皙的锁骨处。发丝散下,黑白分明。

    衬得?嫩白的皮肤愈加柔嫩,仿佛吹弹可破,惹人?躏踏征伐。

    似乎感受到他灼灼的视线,钟黎后怕地?往后缩了缩,眼神躲闪。

    她似乎想说点?什么,又似乎觉得?说什么都可能让濒临崩坏的局面朝另一种无?可挽回的地?步再次推进,干脆什么都不说。

    他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她,手里的力道不松,反挨近了些,扑面而来的热息喷在她脸上,薄而红的嘴唇微抿着,似乎要亲吻她。

    平日高深莫测如寒星般的眸子,此刻流露的也?不再是静谧深沉的光芒,而是一种让人?看一眼就浑身发热的东西。

    他体内被尘封的那?个魔鬼,好像被打开的匣子放了出来。

    钟黎捏紧了手心:“你清醒一点?。”8⒈四⑧①⑥96伞

    他轻嗤一声,眼帘微阖,一双狭长的凤眼不经意间?便有几分动人?心弦的倦懒:“我?看上去像是不清醒的样子吗?”

    语调却是极冰冷的,也?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听不出什么感情色彩。

    这样的他让钟黎心里发慌,更不敢乱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她心里那?种心悸震颤的感觉才渐渐平息下来。过了一会儿,实在坐得?屁股发麻,忍不住动了下,回头一看,他竟然睡着了。

    她悄悄扯了下,发现他握着她的力道松了些,又扯一下就将手拉了出来。

    挣脱桎梏,她在心里暗骂一声就回了房间?。

    可过一会儿,她又拿着一张毯子出来,在心里骂骂咧咧地?替他盖上。

    “你还是挺关心我?的嘛。”岂料他这时睁开眼睛,跟她笑。

    眼眸很亮,跟狐狸一样狡黠漂亮。

    钟黎脸上燥热,啐他:“我?怕你在这儿冻病了又赖我?!”-

    翌日起来,天朗气清。

    钟黎煮了小米粥,炒了个小青菜和鸡蛋。

    容凌皱着眉,筷子好几次没下去:“你早餐就吃这个?”

    “太子爷您爱吃不吃。小门小户的,招待不起大?客。”

    “别生气啊,我?就是随口?一问。”他低头吃起来。

    钟黎看他,恁般金尊玉贵的人?,吃着一碗小米粥和两碟小菜。

    有那?么一瞬她竟也?觉得?他是个平常人?。

    两人?就这么默默坐着吃着碗里的东西,简陋的屋子里反倒多生出了一些温馨。

    过一会儿天下雨了,钟黎站在窗口?发着愁:“去不了学院了……”

    “你不能打车过去?笨。”他笑话她。

    “你真聪明!”

    容凌过一会儿去看她,她背对着他站在那?边,背影气鼓鼓的。

    他拿了一个梨子走过去,碰碰她的手背:“别生气了,请你吃梨。”

    “这是我?买的梨子!”

    容凌笑笑,莫名觉得?她这样格外生动,总比她不搭理他要好:“那?我?谢谢你的梨。”

    他将那?梨子揣了起来。

    钟黎有时候不太明白他怎么就能这么自在地?不问自取。

    可他实在太坦荡了,给?你一种你问反而是你尴尬的错觉,于是,每每这种时候她踯躅会儿后来都会算了。

    下午她接到实验室那?边的电话,说验收项目成果提前了,让她过去。

    “我?送你。”容凌捞起车钥匙。

    “不用。”

    “这么大?的雨,你还要等半个小时去打车?”

    钟黎这时候有点?懊恼她为什么不早点?买辆车。

    主要是她怕麻烦不耐去保养,回国后基本都是在宿舍、实验室两点?一线,用车的时候不多,她又犯懒。

    这会儿倒成了他名正言顺拿捏她的理由。

    两人?僵持了会儿,在他雪亮的目光里,她到底还是焉哒哒地?出去了。

    开车的时候,容凌频频从一侧看她。

    “你开你的车!”钟黎手勾住头顶的吊环,真怕他一脚油门撞墙上。

    “怎么,不愿意跟我?一起死?啊?”他半开玩笑地?侧过脸。

    手还离了一下方?向盘。

    她真被吓到了,想踹他:“你想死?你自己去死?好不好?!别连累我?!”

    他是笑着的,心里却有淡淡的苦涩蔓延开,像吃了口?黄连。

    半晌,她听见他略微生涩的声音:“放心,我?死?了也?不会连累你的,黎黎,我?希望你长命百岁。”

    钟黎假装没有听到,眼眶不自觉湿润了。

    路上后来也?没什么话,他将她送到实验室门口?。

    钟黎没跟他打招呼就匆匆离开了,可走了会儿,又忍不住回头。

    惊讶地?发现他还没走,靠在乌青色的屋檐下抽着烟。

    雨滴不断往下落,他的面容遥远到有些模糊。

    她停顿了会儿,继而是更加加快的脚步-

    军方?来验收项目成果后,这个阶段算是告一段落。

    钟黎本以为自己可以空闲下来,隔日王院士就把她和师姐周静、另一个师兄李海洋叫到了办公室,把上面交代下来的一个新?项目RP3交给?他们,且规定了几个建筑改造后的排放指标,明年就要验收成果。

    责任重大?,且合作方?、投资方?都没着落,三人?都耷拉着一张脸。

    “上哪儿搞钱啊?连办公点?都没有。什么叫随机应变?”周静不开心地?说。

    “这是组织上对你们的信任,干还没干,就开始推脱了?”王院士推一下老花镜,淡淡道。

    周静撇撇嘴,不吭声了。

    三人?聆听了一番教诲,离开时,王院士却话锋一转,笑着说其实合作方?已经找到了。

    他没多说,只让他们明日早上6点?在会客厅集合。??

    钟黎晚上睡得?不是很好,后来才明白过来,她那?天就早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翌日去会客厅时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几个主任你一言我?一语的奉承声。门一开,那?人?西装笔挺,手搭在膝盖上,维持着淡淡的看似和气实则敷衍至极的招牌式笑容,松弛地?靠在座椅里。

    钟黎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刘主任笑着招呼她过去,又对她和周静说,这就是合作方?,中河建设科技集团的负责人?,又给?容凌介绍了他们师兄姐弟三人?,说这一趟去南京那?边调研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仨了。

    容凌点?点?头说,我?们这边也?会派几个资深的调研员和研究员过去,到时候大?家一起合作、探讨,资金方?面不用担心,一早就向上面打过报告了。

    他说话时条理清晰,声音不疾不徐,很给?人?好感。

    且他一开口?,莫名就有一种气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聚焦到他身上。

    调研的日期规定后,钟黎回头也?接到了一份行程表,她让自己带的一个学员拿着,自己也?备了一份。

    三天后,坐上了南下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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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路程遥远,他们坐的是卧铺,可坐过卧铺的都知道条件不怎么样,被子团在角落里,也?不知道多少人?盖过。

    钟黎坐到后半夜就觉得?很不舒服,胃里翻江倒海的。

    “钟老师,你没事吧?”学生董丹丹打完水回来,担忧地?扶住她。

    钟黎递给?了个安慰的笑容给?她,摇摇头。

    可她的脸色实在不太好,董丹丹着急地?出去了。

    车里有医生,但给?她看了后眉头皱得?很紧,因为没有什么设备建议去附近的医院检查一下。

    撩开她衣摆的时候,发现肚子上一排密密麻麻的红疹子。

    没人?应声,这毕竟是个麻烦事儿。

    要她没什么事儿还好,轻则影响自己工作,要是她出什么事儿了,不但影响效绩没准还把这锅扣到自己头上。

    “要不我?去?”周静迟疑开口?。

    “我?去吧,到时候我?们坐专车跟你们汇合。”容凌从前面车厢过来。

    几人?下意识都给?他让开了道,看着他将钟黎抱起。

    他是大?领导,就算真出什么事儿也?不用担责。

    几人?觉得?可行,当然,重要的是不用自己上,纷纷松了口?气点?头应承,顺便叮嘱他们路上小心,到时候再集合。

    容凌点?头,下一站就带着谢平、魏允下了车,抱着她直奔附近的医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醒来时,人?在专护病房的病床上。

    她眼皮沉沉的,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别乱动,刚给?你打了药。”容凌沉着脸欠身过来,给?她身后垫了个靠垫。

    钟黎闷闷地?看着他,人?有些呆呆的,因为打了药,脸上有些浮肿。

    她似乎意识过来,脸往下埋了埋。

    他觉得?好笑,在旁边抻了把椅子坐下,拿刀子低头给?她削苹果:“遮什么遮?你什么鬼样子我?没见过?”

    钟黎觉得?他这话实在有揭短的意思,也?莫名想起了以前在一起时的一些糗事,别过头不愿看他。

    他把削好的苹果递过来。

    她说:“没胃口?。”

    “补充点?儿维生素。”他手里没动。

    钟黎只好接过来,万分艰难地?一小口?一小口?往下咽。

    屋子里静悄悄的,四面一例的白色,看着更加空旷安静。

    她不明白为什么加护病房也?这种装修,那?和普通病房有什么区别呢?

    便问他。

    “这是县城,你想要什么样的规格?还总说我?金尊玉贵的,我?瞧您也?不见得?多简朴啊。”他语气悠悠的,笑睨她。

    真是难得?有机会在这事儿上反将她一军。

    偏偏这是她自己把刀子递过去的,钟黎张了张嘴巴,无?话可说。

    他悠然自得?的,眼底的笑容加深了,特?别愉悦的样子。

    钟黎懒得?跟他吵,她觉得?她越跟他吵他越开心。

    她就不中他的计。

    可头顶一道火辣辣的视线,一瞬不瞬一直黏在她脸上,看得?她想要跳起来。

    她得?镇定,不能乱,不然也?是中他的计。

    他这么气定神闲,可不就等着她自己沉不住气撞枪口?上吗?

    她这辈子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可恶的人?。

    他在她这儿,好像就是坐实了要当一个坏人?。

    容凌去倒了杯水,伏身递给?她,握杯子的手白皙修长,五根手指节节分明,艺术品似的。

    她的目光不经意多停留会儿,迟疑着才去接。

    总感觉,这是妖精递过来的毒苹果似的,沾了就会上道。

    她默默喝着水,眼皮一直跳。

    第54章 娇养

    尽管她喝得很慢, 杯子里的水到底还是见底了。

    钟黎捧着已经冷却的杯子坐在那边,直到他手伸出来?,她怔了下才将?杯子递过去。

    却见他又倒了点水进去, 低头, 唇就着她喝过的地方慢慢喝起?来?。

    钟黎就这么望着他,心里麻麻痒痒的,又好像笼在?火炉里,脸上一阵阵的发热。

    他怎么就能这么自然地做这样的事情?呢?

    她觉得自己唇舌发干, 想要说点儿什么, 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目光盯着他, 却不可避免地落在?他唇上。

    白皙的脸, 红红的薄薄的唇。

    她的视线像是被黏住了。

    他喝了会?儿,看她,一双漆黑的瞧不清虚实的眸子。

    钟黎看不懂这双眼睛, 但总感?觉他是笑了一下的。

    这让她的脸更红, 莫名羞赧, 有种被看穿的局促和不安感?。

    她强令自己扭开?了头, 不去看他。

    “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容凌问?她。

    钟黎没懂他的意思, 蹙眉看他。

    “医生说你是过敏,很可能是食物过敏。”

    钟黎回?忆了一下, 表示她没乱吃什么。

    他也不过问?了,只叮咛她以后要注意,吃的东西要注意, 天气也要注意, 雾霾天尽量别出来?。

    钟黎知道他是关心他,这个时候也不跟他吵, 很轻地“嗯”了一声。

    她这时才想起?来?要问?他:“这是哪儿啊?”

    “峥阳县。”容凌说,“在?S市。”

    钟黎对县名什么不清楚,但哪个市区还是有概念的,不过以前没来?过这儿,便点点头不多问?了。

    容凌笑着说:“你欠我五百万,记得到时候还。”

    钟黎一怔:“我什么时候欠你五百万了?”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小县城,哪来?的特效药给你用?我让人包机从北京协和运过来?的,运费和人力,五百万。”

    钟黎跟吃了黄连似的。

    “还不出来?的话,先打?个欠条吧。”他一副可商量的口吻。

    钟黎:“……”

    似乎料定了她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现?金,他笑了笑:“你好好休息吧,等你好了,我们出去逛逛。”

    就这样轻易地将?话题绕开?了,似乎提出这事儿只是随口一说,目的就是为了打?压她的气焰。

    其?实他诓她的,随口一诌,哪来?的什么五百万,可她显然不会?细想。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钟黎没再?跟他硬杠,过了会?儿,只是小声地说:“不用赶路吗?”

    他说不急,他们到了那边也得等市政府那边办完一应的手续才能展开?工作,去那么早也没用。

    可钟黎本身不是个喜欢让别人等她的人,也没办法因?生病就心安理?得地在?这儿养着,她躺了一天就起?来?了。医生来?看过,说没事,她就收拾东西要赶路,容凌没办法,只好动身。

    路上又坐了半天的车,抵达那边招待所都晚上了。

    地方在?车站不远的一处巷弄里,以前是专供部队的,装修风格比较老旧,但胜在?干净整洁。

    钟黎的住处在?顶楼尽头,一个约莫十几平的房间?。

    一张床,一张桌,靠南面的半堵墙上开?了四扇窗,墙纸和窗帘都是米色的,阳光透过玻璃暖融融地投映在?地板上,随着微风轻轻地晃动,如水波一般轻盈柔软。

    快日暮了,颜色变得深暗了些,呈现?一种更具年代感?的焦黄色,屋子里有很淡的香气。

    “黎黎,吃饭了。”周静过来?敲她的门。

    钟黎应一声,放好包包就出去了。

    晚饭吃得挺简单,就在?镇上一处饭店吃了。味道一般,但风景实在?不错,窗外一片连绵的青山,澄江似练穿过山峦,山脚下是沿着江岸错落有致的红棕色屋子。

    更远的地方烟雾缭绕,像披着一层白色的轻纱,掩映蔚蓝色的天。

    “尝尝这个牛肉锅贴,别看其?貌不扬的,味儿真不错。”李海洋抬着筷子给他们介绍,“98年的时候,我跟老师、程教授来?过这儿一趟,那时候条件不好,村支书招待我们,桌上就这一道锅贴、肉丝炒芹菜和每人一碗鸭血汤。可那时候的鸭血啊,味儿总感?觉要比现?在?的好些,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生活变好了,再?找不到以前的感?觉了。”

    “料变了,现?在?多少东西偷工减料的?”一研究员道。

    “物价飞涨啊,哪能跟以前一样?不得倒闭一大批?”另一人道。

    “也可能是好东西吃多了,变挑剔了。以前生活多苦啊,现?在?人过的都是什么生活?再?好的东西也不稀罕了。”

    “也是,也是,老李说的有道理?。”

    这一桌子人,五湖四海口音各异,大多都是健谈的,钟黎和容凌这样话不多的倒显得另类。

    “您是北京人?”说话这人是项目合作方一勘探设计的,姓赵。

    随着他问?话,桌上几人都朝容凌望来?。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不见他不自在?,微笑着说:“土生土长。”

    “早听出来?了,一口地道的京片儿。”

    “长得不像北京人啊,唇红齿白的,只有个儿符合。”一女学员不知天高地厚说。

    容凌哭笑不得,手里的筷子尾在?桌上轻点一下,说:“长相?随父母。”

    “那你肯定随你妈妈。你几岁了呢?有三十吗?”该女生继续调戏他。

    容凌不说话了,不愿跟她计较,再?回?又有应撩的嫌疑。

    那女生有点儿失落。

    旁边一老头敲敲她手背,虎着脸说:“没大没小,这是中河的容总。”

    但眼睛里并无实际呵斥的意思,满满的都是宠溺。

    离开?时那女生从后面追上来?,蹦蹦跳跳一跃跳过两层台阶,俏生生站到他面前:“认识一下呗。”

    容凌面色不改:“怎么认识?”

    “我叫高颖,在?市政工程设计研究院,刚刚那个老头就是我老师。”她还蛮得意的。

    容凌勾一下嘴角,点点头:“有前途。”

    高颖一开?始还挺开?心的,但渐渐的就觉得味儿不对,总感?觉他是在?敷衍她。

    她说了一大堆,他就虚假地夸了一句,结果自己半点儿信息都没露。

    意识到这点她又从后面追上来?:“你没说你叫什么呢?”

    “容凌。”

    “家里是干什么的?”她问?一半拍一下脑袋,“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你这个年纪混到这位置,家里条件肯定不差。”

    整个一二百五,容凌已经不想搭理?她,连敷衍都省了:“您猜的不对,我家里就是农民?。”

    “农民??”高颖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骗我?!”

    “我哪儿骗你了?”他气定神闲的,眉毛都没动一下。

    高颖找不出证据,但就是觉得他在?忽悠自己:“哼!农民?才不像你这样的!”

    “那您说说农民?该是什么样的?您见过天底下所有的农民?了?”

    高颖无话可说,气得在?原地跳脚。

    容凌把外套勾在?臂弯里就走了。

    走到路口准备点根烟,刚摸出来?就看到了钟黎,她戴着个鸭舌帽,站在?一石牌坊下面等烤出来?的包子。

    帽檐下露出尖尖的下巴,还有一截雪白细腻的脖颈,柔软的发丝弯弯地别在?脑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个女生站在?旁边殷勤地帮她拿东西,很热情?的样子,似乎是刚刚在?餐桌上认识的,把她带来?的那个姓董的女学员都挤到后面去了,董丹丹一脸的郁闷地在?后面看着她们。

    知道她招人,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认识新朋友了。

    他驻足看了她会?儿,手里的烟不觉落下。

    等她们买完包子,容凌走过去说钟老师,他有个关于项目减排的数据要跟她确认一下。

    那几个女生识趣地离开?了,只是,走之前不忘挤眉弄眼。

    钟黎脸微红,总感?觉他是故意的。

    把人支走也不编个好点的理?由。

    “我手机没电了。”钟黎随口说,“我还得去买充电器。”

    “这么巧?我带了,你去我那儿充呗。”

    钟黎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他将?了一军。

    她开?始懊恼她怎么就不编个好点的理?由?

    “算了,回?去太远了,反正我现?在?也用不到。”

    看着她吃瘪的样子,容凌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手插兜里:“走吧,我给你当向导。”

    “你又不是本地人!”

    “在?下去过的地方多了,不才,这边正好来?过几次。”

    她没话说了。

    他又回?身,笑着调侃她:“还是,我得先去考个导游证才有资格给钟小姐当向导?”

    钟黎的脸就像天边的晚霞一样,是醉人的红。

    有那么一瞬,他想要亲吻她。

    心里好像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知是哪来?的微风吹皱了湖面。

    钟黎有点不敢去看他了,分明他的笑容是坦荡的,可他望着她的眼神是一个漩涡,稍有不慎就会?把她卷进去。

    容凌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板着脸别开?头,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也不介意:“走吧。”

    “去哪儿?”

    “陪我逛逛。”

    都不拿话术、不掩饰了,钟黎无语。

    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

    沿着河岸边的石栏杆走了会?儿,钟黎有些累。

    容凌看她一眼,指了指那低矮的栏杆:“累了的话就坐一下。”

    说完他自己提了下裤脚,率先坐下。

    钟黎犹豫,就见他将?外套铺在?了上面:“坐吧。”

    这动作有些眼熟,他以前来?剧组探班时,总从后门走,不愿暴露在?人前,她拍完戏出去时,经常老远就能看到他大喇喇坐在?台阶上抽烟,修长的手指间?火星子明明灭灭,利落地掸着烟。

    眉眼是静谧的,倒无不耐,但钟黎总觉得他其?实还是有点不耐烦的。

    她小跑着过去,讨好地搂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亲一下他被夜风吹得有些微凉的脸。?

    他让她坐,她看着身上崭新的衣服,小脸纠结。

    然后,他将?身上价值不菲的外套脱下来?扔在?台阶上,让她坐。

    “卖了我也赔不起?呀。”她还拿姿态,忸怩着不肯坐呢。

    他抬眸觑她一眼,唇边浮着笑,黑眸微阖,宽大的手掌掐着她一截腰:“那——肉偿?”

    她跳起?来?啐他,骂他不要脸。

    他意态疏懒地说:“那你晚上不要搂着不要脸的人睡觉。”

    “也别那么主动。”

    “谁主动?谁主动了?!”她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不依不饶扑上去,结果反被他扣着腰捞到怀里。

    他的唇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巴,她老实了。

    那时候多快乐,不用去想以后的事儿。

    今朝有酒今朝醉,在?一起?的时候,是相?爱的就行了。

    那时候,他眼里从来?不会?有别人,她也是。

    她生日的时候,他用几千架无人机在?昌平那边的度假村替她庆生,天空中繁星点点,像烟花一样炸开?,汇聚成她的名字;又在?H市给她造了座冰雪城,夜晚满城霓虹亮起?,若从头顶驾驶经过,便能看到底下所有灯光汇聚成她的画像。

    他们在?万丈高空的飞机上拥吻,他紧紧搂着她,仿佛要把她揉入生命里。她开?玩笑地说,要是飞机失事只有一件降落伞怎么办,他笑着说,那就陪你一起?死啊。

    后来?,他娶了别人,把她送去了国外。

    知子莫若母,最了解他的果然还是顾允章。

    对他而言,有一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他们在?河岸边坐了会?儿,渐渐的,太阳落山了,这是山城,气温降得有些快。

    钟黎打?了个喷嚏。

    容凌站起?来?:“走吧,回?去。”

    他骨子里到底是有股强硬劲儿,褪去那份温情?,不咸不淡一句话便有几分发号施令的味道,许是在?公司里习惯了,钟黎下意识就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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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自在?地替她拿过包包,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路上又碰到个熟人,笑着跟他打?招呼,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似乎是个本地的名流人士,圆圆的笑脸,穿一件皮夹克,颇富态的样子,言谈间?却眸光深湛,又不似表面看上去那样单纯的亲切。

    容凌气定神闲,拨根烟给他:“还能为什么?工作呗。上头什么指派,我们就干什么事儿。这两年什么行情?您还不知道吗?”

    男人哈哈一笑,说是这个理?儿。

    两人说了会?儿场面话,对方又问?及他父亲,言语间?极为尊敬:“那会?儿,我跟你爸还在?一个学校上过课呢,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他竟能……”又是一番感?慨,忆往昔峥嵘岁月。

    钟黎这是第?一次这么详细地听人说起?他爸,似乎是个随和儒雅的人。

    但是,那样的人物,又怎会?简单?

    两人又聊了会?儿时政趣谈,钟黎始知这是个什么层面上的人物,不免有几分拘束。可容凌表情?淡泊,并没有什么明显波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这类高门子弟,从小耳濡目染,接触的都是商政两界的能人,他本人亦游走于各界,是个中翘楚,一路走来?畅通无阻,且他习惯了被人捧着,骨子里就觉得这些理?所当然,自然不会?有什么不自在?的。

    钟黎杵在?一边也说不上什么话,只好沉默。

    “对了,这位小姐是?”男人终于注意到一旁的钟黎,见容凌手里替她挽着包,不免多打?量她会?儿。

    “钟黎,王院士的高徒,著名建筑师。”容凌笑着给他介绍。

    钟黎的脸霎时就涨红了。

    什么“著名建筑师”?她顶多是在?业内的青年一辈里有点小名气罢了。他这样替她吹嘘,还是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钟黎觉得自己丢死人了。

    对方却极为上道,说听过她,还很欣赏她的作品,好是捧了她一番。

    钟黎的脸更红。

    “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联系她,还请您多多关照。”容凌又说,替她要了对方的名片,又让加了好友。

    对方似乎是很意外他竟然会?这么纡尊降贵地做这样的事儿,眉眼含着几分笑,也不说破,摆摆手跟他道别。

    “那是达利集团的董事长邱瀚生。”容凌忽然在?她耳边说道。

    钟黎这才从窘迫中回?神,明白了他这是在?替她牵线。

    达利集团主营房地产,也经营酒店管理?、船业、基建等领域,是IPO重启后首批上市的大型综合企业。这样的人,手里随便漏点儿项目出来?都是顶级的,她只要参与,哪怕不是主负责人,就足够她扬名立万的。

    钟黎没吭声。

    他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他要是觉得你没价值,也不会?搭理?你,更不会?只看我的面子就给你什么好处。我跟他也没什么利益往来?,互相?吹捧两句罢了。”

    钟黎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这种话也就骗骗小孩子,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价值就没有来?往。

    哪怕没有直接的利益往来?和私交,他这人的价值或以后可能带来?的价值就值得别人高看一筹。不是站在?他身边,别人未必多看她一眼。

    但她也并非不识好歹的人,只是觉得受之有愧:“你这样,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那你就欠着我吧。”他语气还挺愉悦。

    知道他是故意的,吃准了她不是个厚脸皮的人。

    钟黎无可奈何又感?觉无力。

    那天晚上他一直送她回?招待所。

    昏暗狭窄的廊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感?觉到被注视的强烈压迫,钟黎掏房卡,刷了两下都没有刷卡,卡不慎掉到地上。

    容凌弯腰替她捡起?来?,“滴”一下,稳稳刷开?了。

    “谢谢。”钟黎抬头去跟他要。

    那张卡在?他修长的指尖转了一下,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他天然的身高优势,静静站在?那边就有俯视她的感?觉,一双比夜色更浓黑静谧的眸子,不显山不露水,却已叫人没办法呼吸。

    钟黎站在?那边,渐渐的似乎也意识过来?什么,下意识掐了下掌心。

    “不请我进去坐坐?”他眼含笑意。

    第55章 娇养

    房间不大, 一张床占据了一大半空间,他身高腿长,以至于站在那边都显得局促。

    钟黎这才意识到屋子里没有椅子, 连沙发都没?有一张。

    她欲给他搬出电脑桌前的椅子, 被他拒了。

    “没?事,不打紧。”他在床边随便寻了个位置就坐了,抬眼打量四周。

    “地?方简陋。”她有点?不好意思,又小声嘟哝, “你?住的肯定是总统套房吧?”

    “我?住的房间跟你?住的规格是一样的。”他笑着解释。

    钟黎有点?儿不信, 那么?望着他。

    一双圆圆的清澈的杏眼, 这么?多年过去了, 藏不住情绪, 脸庞白皙柔腻,仿佛不染这俗世半分尘埃。看着她,就感觉国泰民安心情舒畅。

    有那么?一瞬, 能让他忘记这世间所有的俗务喧嚣、勾心斗角。

    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他的目光太热辣滚烫, 钟黎有破门而逃的冲动。

    但那样也太失礼了, 还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她只好按捺住慌乱的感觉, 说:“我?去给你?倒水吧。”

    他没?应也没?拒绝,钟黎逃也似的去了玄关口。

    屋子里安静下来, 只有越来越响亮的烧水声在壶里滚着。

    钟黎原以为这样远的安全?距离会?让她心情平静下来,结果倒是弄巧成拙了。

    一个转角的距离,她低头?靠在黑色的吧台上, 夜风灌入屋内, 米色的窗帘不住扬起,在窗前留下荡漾的阴影。

    钟黎心里更加安静, 直到他提醒她水溢出?来了。

    她忙回?身将水倒入杯子里,倒完想起来他有洁癖,又倒掉洗过杯子重新满上。

    “给。”她把茶杯捧给他。

    “谢谢。”他接过来却?没?喝,随手搁到了一旁。

    钟黎也没?问,可他这样直勾勾望着她,实在让她无所适从。

    “我?去看一下快递到了没?。”她急于想要逃离,可越急越从容出?错,转身时被他搁在过道里的脚绊了一下,仰头?就朝前面跌去。

    容凌眼疾手快,长臂一展就捞住了她,猛地?拽到了怀里。只是一瞬的功夫,她整个人已?经被他按在了胸口。

    她柔嫩的脸颊就这样贴在了他坚实的胸膛上,隔着件薄薄衬衣,脸不自觉发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好穿白衬,最简单在那种款式,以前一打开衣柜一整排都是,但细节质料又各有不同。可不管是哪一款,穿在他身上都是那样丰神俊朗,是真正的人驾驭衣服。

    此刻他也就穿这样一件简单的白衬,最上头?的扣子开了两?颗,精壮的胸膛将领口略略顶开,一双眸子静静盯着她,是沉睡的猛兽,是禁锢的七情六欲,钟黎压根不敢多看。

    甚至因?为这样受制,反而多了几分羞愤:“你?放开我?!”

    “你?怕什么??两?边都是人,这屋子隔音不好,我?不会?乱来的。”他带一点?儿深沉的笑意说出?这话,却?叫钟黎凛然。

    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震慑。

    钟黎觉得他这句更像是在警告她不要乱喊乱叫。

    出?了事儿他可不负责任。

    看着她咬着嘴唇恨恨的又不能把他怎么?样的样子,容凌的心情有点?好。

    “后悔吗?”他说。

    钟黎没?吭声,只是倔强地?咬着唇。

    “你?就不该让我?进来。”他淡淡道。

    “没?想到你?会?这么?无耻。”

    “我?要过脸吗?”他反问她,稀奇的语气。

    钟黎哑然。

    他冷然眉宇间的傲然自得不是装的,他有时候就是这么?蛮不讲理,只要是决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想要得到的人就一定要得到。

    像钟黎这样瞻前顾后道德感很强的人——有时候是无法理解他的思维的。

    她顾忌着他的话,不敢大声,只是轻微地?挣扎,可这点?儿力道哪里敌得过他。

    他手里的力道纹丝不动,像挠痒痒。

    钟黎被他黑得看不见?底的眸子盯得浑身发烫,说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心里有千丝万缕的坚持、犹豫、踯躅,可在他的唇蓦然贴上来的那一刻,轰然倒塌。

    像是心里的一片冰墙,被炙热的火焰焚烧,缓缓消融,融化?成水。

    柔软的唇被他撬开,跟他唇舌交缠、忘我?地?含着吮着,连津津细液的吞咽声都能清晰可闻。

    心里有道口子好像也被撬开了,她想要流泪,脑袋别了过去。

    “别哭。”他捧着她的脸吻去她脸上的泪水。金属的链子不好拉,颇费了点?儿力道。

    容凌附在她耳边:“以后别穿这。”

    钟黎心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只觉他掌心粗粝滚烫,衬得她更加柔嫩纤细,肌如白雪。她站立不稳,核心的地?方被占据破开,心尖儿似酸似麻痒又似乎想要被充实,如窗外的落叶般簌簌颤动起来。

    窗外又下雨了,还是骤雨,雨点?狂乱拍打着玻璃窗,将窗台上那一盆玉兰扑打得花瓣零落。

    她觉得心里的那道口子也被破开了,与被剥开的那一瞬同步。

    花瓣并非完全?的纯白,白嫩中带点?儿粉色,含苞待放缠着露出?红色的蕊心。窗外雨势变小,滚落的露水如淅淅沥沥蜿蜒在玻璃上的雨痕,钟黎觉得冷,更紧地?抱住他,勾住他脖子。

    他的吻同时落在她脖颈上,往下探那一片艳红。

    钟黎觉得冷,又觉得热,像是河岸上搁浅的一条鱼,渐渐的嘤咛出?声。

    她的皮肤实在白皙,却?被床前那盏昏黄的壁灯映照出?一种迷人的暗色,像是画壁里的仕女,无端惹人。

    连声音都由远及近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又娇又嫩,听得他心尖都有些麻痒,背脊僵硬。

    恁般自持的人,也有把持不住的时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的眼尾湿漉漉的,已?经发不出?声音,潮湿的黑发贴在身上,遮住她羞耻泛红的脸。可这一场战役实在持久,他的舌头?滚烫,像焚烧的火焰,也像滑腻的蛇,还在拼命往深处钻。

    她搂着他要回?吻他,他才起身抱住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样兵荒马乱,远远超出?她想象之外,她太累就睡着了,凌晨才醒。望着天边泛着的鱼肚白,再回?头?看赤着掩在被单里的男人,翻身时,露出?的坚实完美的脊背,还有放松的肌理,钟黎忽然无比后悔。

    怎么?就这么?鬼迷心窍?

    她迅速爬起来收拾了一下,逃也似的出?了房间。临走前,不忘给他掖好被子,忍不住又多看他一眼。

    这人睡着时才感觉没?有那么?极具攻击性?,也没?那么?可恶,可这张脸静谧沉睡时也是极好看的。

    他好像是比以前瘦了一些,可还是那样俊美的一张脸,白玉一样,睁开眼睛时眼眸湛亮,带着一种精光。要是他总是这样算计别人的话,那还是闭着眼睛比较可爱一点?。

    钟黎觉得自己是受了蛊惑,但脑中一冒出?这个想法就觉得罪恶。

    不应该都怪别人,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把持住。

    她心里头?乱极了,出?去沿着河岸边跑了一圈,回?来时脑袋晕乎乎的,倒是暂时把这乱糟糟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回?来时发现容凌就站在台阶上等她,她的脚步蓦地?刹住。

    五米多的距离,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远。

    如天堑,不可逾越。

    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钟黎脸涨红,火辣辣的。

    连冷风吹在脸上都驱不散这种热意。

    离开夜间昏暗的氛围,暴露在光天化?日下,她感觉自己那颗羞耻心已?经没?办法藏住。

    有那么?一瞬,她真恨不得自己化?为一个小点?,挖个坑把自己狠狠埋进去再填上一堆的土。

    他倒是神色如常,雪白的衬衣外搭一件烟灰色休闲西装,看到她自若地?走过来:“一起吃午饭?”

    “……为什么?不是早饭?”钟黎嗫嚅。

    “现在是几点??”他把手表展示到她面前。

    钟黎最先?瞥见?的还是他那一截青筋偾现的腕骨,她忙移开目光,像被烫到。

    后来还是乖乖跟着他去了食堂。

    要是一直站这儿,才更容易被人发现端倪。

    他这人,她不走他真能跟她在这儿耗一上午信不信?

    食堂这个点?儿没?什么?人,他们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打?”他俯身时问她。

    离得太近了,他温热的呼吸如鹅毛锦缎般缓缓拂过她的脸颊。

    有什么?东西莫名在心底滋生,生根发芽,急于破土而出?。

    钟黎一颤,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随便。”

    “随便是几个意思?”容凌好笑。

    “那豆芽、炒茭白吧。”

    “荤的呢?”

    “我?不太吃荤菜,你?看着打吧,都行。”

    他也不多问了,迈着修长的腿去了窗口的地?方。

    远远的,她看到他弯腰跟打菜阿姨说话,修长的手臂撑在桌台上,背影高大而挺拔,在一众研究员、主任办事员里独树一帜,飒飒倜傥。

    旁边好几个小姑娘都在看他,也有跟他搭话的,他一应礼貌笑笑,算是回?应。

    高颖走过去跟他说话,两?人靠得极近,她脸都快贴他身上了。

    不知道说了什么?,容凌唇边含着笑。

    旁边桌一人感慨:“他俩真配啊。”

    “郎才女貌,家世也相当。”

    “高颖一厢情愿吧,人家北京来的,底儿深着呢。还家世相当?你?们知道人家什么?家世吗?高颖他爸也就一部级的,攀不上。”

    “真的假的啊?你?给我?们说说啊。”

    “是啊是啊,好好奇啊。这个容总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钟黎皱了下眉,没?什么?滋味喝了口杯子里的大麦茶。

    容凌打好饭回?来,问她:“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她低头?戳玉米粒。

    “表情不对啊。”他将手里的汤分了一碗给她。

    钟黎怔愣,忙拢好表情:“没?什么?。”

    他多看了她一眼,也懒得问了。

    钟黎心里沉郁。

    但她觉得这种郁闷其实是没?有道理的。要真说为什么?会?这样,只能说是那荒唐的一晚,打乱了她原本平静的情绪。

    她讨厌这种感觉,之后他笑着跟她搭话,她也是不冷不热的。

    容凌本就是习惯了被人捧着的,当下也没?了热脸贴冷屁股的兴致。

    偏偏高颖在这种时候过来,径直在他身边坐下:“不介意拼个桌吧?”

    “不好意思,这边有人,您换个地?儿吧。”容凌对她一笑。

    可这语气,半点?儿不客气。

    高颖觉得面上挂不住,脸登时涨红了,不明白自己怎么?说也是个美女,又对他这么?好他怎么?都不正眼瞧自己一眼呢,当下就气呼呼端着餐盘走了。

    耳边终于清静,他挑一根菠菜,温声问她:“又怎么?了?”

    他自然能看出?她的情绪异样。

    “昨晚的事儿,咱们都得忘了。”半晌,钟黎说。

    “我?要是忘不了呢?”

    她甫一抬头?,望见?他冰冷如霜的面孔,心头?不免一震。

    “睡完我?就想翻脸,这天底下有这种好事儿?”他放下筷子,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去了手上的水渍,盯她,“黎黎,你?真当我?是什么?善男信女呢?”

    “是不是把我?想的太好了?”

    第56章 娇养

    钟黎从来都知道, 他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甚至有?些暴戾,但大多时候掩藏在那一层世故通达和矜贵淡然的外衣下,很少显露。而大多数人, 根本没?办法影响到他?的情?绪, 自然没机会看到他失控疯狂的一面。

    但钟黎是见过他发火样子的,历历在目。

    他?发火也分不同场合,而像现在这样镇定自若、冰冷严肃地望着一个人时,那是真的被惹到了。

    她心?里慌乱, 虽不想这样跟他?牵扯不清, 但也没?有?要?得罪他?的意思。

    她做事总留几分余地, 不给别人难堪也避免给自己太难堪。

    思及此处, 她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觉得,这样的事儿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可能不太好。你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地位, 不应该被我这样的人牵累。”

    容凌笑着点了点头, 眼底的眸光却是寒凉的。

    他?说:“你还真挺为我考虑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垂着头, 假意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嘲讽:“我是真希望你好的。”

    巧言令色!

    容凌在心?底冷笑, 但那股澎湃的火气也在渐渐消散。

    她确实是很了解他?的, 知道他?吃软不吃硬。

    也知道怎么说话能缓和局面。

    只是,这一切此刻都是为了逃离他?, 背向他?。

    他?忽然就觉得想要?笑,心?里有?一种凄惶的悲哀,好似秋日枯黄的野草在寒风过?境下扑簌簌地抖动?。

    可万千情?绪抵达面上也不过?是化为了漠然的表情?。

    他?指骨在桌上很轻地敲了一下。?

    这漫不经心?的一下, 却像是敲到钟黎心?里, 她摸不准他?的意思,圆圆的眼睛抬起来。

    那一瞬的惊疑、害怕、忐忑, 容凌都看在眼里。

    哪怕面上强装镇定。

    他?风波不动?:“真为我好,就回?到我身边,别的我都不需要?。”

    其实这句话不算多么强硬,可语气里笃定的味道却仍是让人发慌,一双黑眸微敛,就这么定定望着她。

    有?种盯住了猎物、让她逃无?可逃的局促感。

    钟黎知道跟他?争执吵架是没?有?意义的,只好又说:“你只是没?有?得到、意难平罢了,容公子,容先生,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像我这样的,你招招手不是一大把吗?何必冒风险赔上自己的名?声前?途?”

    招招手一大把?

    他?心?里最柔软处好像被刀尖划过?,一寸一寸地剐开,停在那边没?有?开口。

    他?确实想不到,经年之后,她会用这种话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见他?良久不开口,钟黎到底还是有?点不安,迟疑地抬头去看他?:“你……你再好好想一想,我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他?没?开口,面上如罩寒霜一般,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她想要?再次开口劝解时,他?终究是别过?脸去,不愿再看她-

    走廊里很安静,两边房门?都是紧闭着的。

    可钟黎总有?种大家都在看着她的感觉,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云层上。

    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真的不用送了。”她驻足跟他?道别。

    容凌没?有?说话,侧面望去,脸是冷的,但仔细看,又好像是平静的。

    他?只是说:“开门?。”语气不容置疑。

    钟黎咬了下唇,没?动?。

    走廊里重归寂静,谁也没?说话。

    钟黎忽然就觉得有?些生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受他?的气。

    她的脾气已经算是无?可挑剔,可遇到这个人,却好像一切的忍耐和谦让都无?济于事。旁人所谓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在这冷面阎王面前?——通通无?效。

    后来她还是将门?卡贴到门?上,让他?进了门?。

    她又跟保姆一样给他?烧水、倒茶,只希望大少爷心?情?好点儿赶紧走。

    容凌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一直留在她脸上,看得钟黎心?里毛毛的。他?忽然笑了声,手在膝盖上搭了下:“你很希望我走?”

    心?思被看穿,饶是早有?准备,她也不免局促。

    “没?啊。”钟黎跟他?对视。

    他?盯着她,眼神就这么直直的:“真没??”

    钟黎哪儿敢应,含糊地嘟哝了一句“厕所里是不是漏水了,我好像听到声音了……”她前?脚刚进,他?后脚就进来了,高大的身影如一堵墙。

    她没?有?退路了,四面是坚硬封闭的墙壁,身后是他?岿然不动?的身形。

    她一颗心?连同人,好像被关到了一个封闭的盒子里。h??

    做人悲哀到这种地步,实在没?谁了。

    钟黎深吸一口气,试图跟他?讲道理:“你这样,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吗?”

    “你指的是?”

    “四年前?你不会跟我结婚,难道四年后就会吗?”钟黎抬头直视他?,一颗心?酸胀难忍,分明已经结痂的疤,这会儿又生生地撕开。

    可她还要?忍耐着,用一种自己听了都觉得悲哀的平静语气跟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身边的人,我身边知道我们?这段的人会怎么想我呢?就当我是祈求你好了,给我留一点最后的尊严。”

    “那昨天算是什么?”

    “我做错了。”

    他?听得要?发笑,心?里却发冷,下一秒却攥住她的手腕:“我们?明天就回?北京去民政局领证。这样可以吗?”

    “你有?病啊?!”钟黎惊骇地望着他?,好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容凌却是笑了,目光里带着一种讽刺:“你不愿意。我出局了,是吗?”

    他?想到了徐靳,想到了沈斯时。

    前?者只是心?里曾经的一根刺,但因为关系太近互相太了解,他?能容忍,毕竟人生在世总不可能那么圆满,后者令他?如鲠在喉。

    他?不能去细想她和另一个人的点点滴滴。

    “我们?真的不合适。”半晌,钟黎摇着头往外走,只想摆脱这一切,可他?如影随形,不知不觉就把她逼到了角落里。

    她只能被迫后退,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轻颤:“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容先生,您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我不配……请您高抬贵手。”

    她宁愿这样贬损自己,也要?他?知难而退。

    一切好似被施了魔法。

    不远处的沙发里,容凌垂眸静坐。

    他?很久都没?说话。

    依稀记得当年在一起时,他?每次出差归来时,她都会提前?等?在院门?口,翘首以盼。

    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像只小考拉似的冲上来,扑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那时,他?是她的信仰,她无?条件地崇拜他?、爱慕着他?。

    如今她把他?丢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过?去。

    那他?到底算什么?都是借口,无?非是她不再需要?他?,他?不再是她的第一选择和唯一选择。

    不过?,这些话聪明的他?不会开口问,不管得到怎样的答案,他?都不愿意去听。

    钟黎已经失去跟他?争吵的耐心?和能力,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你只是觉得没?有?得到的才是最好的,觉得我是你完美人生里的缺憾。可真的得到了,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一个家世远远比不上你的老婆,毫无?人脉,在你们?那些习以为常的社交场上怎么都融入不了的人?”

    “那真是你想要?的妻子吗?不会的,你那时候只会觉得我什么都不好,难保不会觉得我是你的耻辱。”就算嘴里不那么说,日积月累中种种矛盾都会显露。

    他?没?有?立刻说什么来反驳她,只是略沉吟着。

    钟黎说:“你走吧。”

    容凌却道:“你让我想想。”

    门?关上的那一刻,钟黎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也不想把这些难堪的话说得这么清晰明白,可不这样,以后只会更加难堪。

    钟黎以为容凌不会再找她了,谁知翌日他?就邀她在附近的茶室喝茶。

    窗台上搁着一盆吊兰,枝叶繁盛,日光斜照下来时翠莹莹的,叶片清晰的影子一片片在桌上晃动?摇曳,毒辣的日头也没?那么讨厌了。

    茶都凉了,钟黎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我想了一晚。”他?敛着眸,声音很低,“我想跟你结婚,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钟黎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你想清楚了?”

    容凌苦笑一声,多少有?几分自嘲:“你觉得我过?得很好吗?你不知道,我其实很讨厌跟那帮老头子勾心?斗角的,但我没?有?办法,再讨厌我也要?去加入、要?经营,我才有?资格不处处受制于别人。不然,你出身再好人家也就是表面上恭维你,背地里照样笑话你不拿你当一回?事。就像你工作一样,你不也得天天跟院所里那帮老头子虚与?委蛇吗?要?得到什么,就必然要?去忍受一些你讨厌的东西。这四年,我天天戴着面具,过?得像机器一样,日子真是难熬。”

    “你这话听着像是饱汉不知饿汉饥。”钟黎没?法儿评价。

    容凌浅浅一笑,莞尔道:“那就算是吧。”

    手边的茶快凉了,他?为她亲添一杯:“这是手工的乌龙茶,老板珍藏,你尝尝,喜欢我让他?给你捎点儿。”

    “我不大会品茶。”

    “可以学。你这么聪明,没?有?学不会的。”

    钟黎觉得他?意有?所指,似乎是在指代昨晚的事情?,她刚要?生气,又听他?话锋一转,难得温柔地说:“不会也没?事,我不介意我老婆不会这些的。”

    又说,“我保证不会有?人瞧不起你的。如果?你觉得待在这边不舒服,实在没?办法融入的话,我们?就回?南京去定居。那边是我舅舅的地儿,虽然他?现在不在那边任职了,还有?谢平他?爸,没?人敢说三道四的。我姥姥和姥爷都很好相处的,他?们?会喜欢你的。”

    他?那么眼高于顶的人,不屑于解释多说的人,这会儿这么长篇大论?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钟黎鼻尖泛酸,别过?头。

    怕自己经受不住这种诱惑。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他?抓过?她的手,紧紧握住,“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不能再失去。”

    可我不想让你承受这种风险,也不想让你被人指指点点。

    钟黎又想起顾允章的话,真切地觉得这是一段不被祝福的未来。

    “我想想。”她抓起手机就飞快离开了。

    ——怕自己多留一秒都会反悔。

    钟黎是翌日接到沈斯时的电话的,语调特别轻快,问她是不是在Q县。

    钟黎都惊讶了,问他?怎么知道的。

    沈斯时笑着说他?看到了呀。

    原来他?这几天来这边拍一部戏,早两天就来了,只是在剧组封闭拍摄,没?办法溜出来看她。好在这日拍摄告一段落,他?终于可以来找她。

    电话挂了的同时,门?就被人拍响。

    钟黎打开门?,沈斯时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在门?口。

    双手插袋,悠然自得。

    他?还戴了副大墨镜,笑嘻嘻摘下来,还冲她摆了个po:“是不是又帅气了?”

    “进来吧。”钟黎哭笑不得,去给他?倒了茶。

    沈斯时倒不像某人那么讲究,接过?来就喝起来。

    “你小心?烫嘴。”

    她都来不及说完这话,他?已经一副被烫到的样子,手忙脚乱地将茶杯搁下。

    钟黎知道这样不好,但还是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可连日来笼罩在头顶的纠结阴霾,也莫名?散去了一些。

    “我这次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儿想跟你说。”沈斯时忽然郑重地说。

    “嗯,你说。”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眼神特认真:“我在五环那边买了新房子了。黎黎,我们?复合重新开始吧?”

    钟黎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脸上的笑容也收了。

    沈斯时不免忐忑起来,但仍是执拗地望着她。

    钟黎忽然就有?些头疼:“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我们?不合适。”

    “我不想分。”他?丧气地垂下头,“我们?处得挺好的,为什么要?分啊?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承认我之前?做的不对,但我已经改了。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很弱势,像无?家可归的小狗。

    又是那样一张英俊惹眼的脸,实在很难让人狠下心?肠。

    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很难心?狠决绝,钟黎也是。

    沈斯时实在长得太好看,加之还有?过?去种种,她多少是欠着他?的,不能将话说得太难听:“可以做朋友。”

    他?抿着唇没?吭声,是无?声的抗议。

    可后来时间晚了,经纪人连着来了三个电话,他?不得不走。

    钟黎却是松了口气,一直将他?送到院门?口,叮嘱他?路上小心?,像嘱咐一个小孩子。

    他?也看出来了,很不开心?地说,他?比她还大三岁呢。

    他?总感觉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是很在意,永远那么淡然。可这让他?挺不得劲的,他?心?里其实也感觉出来了,他?根本就没?办法牵动?她的情?绪。

    雨下得大了,远处泛起的水汽如弥漫着灰色的烟雾,她递给他?伞,叮嘱一句不要?总是跟人吵架,得饶人处且饶人,别老得罪人。

    他?接过?伞,悻悻地走入雨中。

    很快,高大的影子在大雨中模糊成一个小点。

    钟黎摇了摇头,准备回?了。

    转身的那一刻脚步停在那里。

    容凌站在昏暗的阴影里,那条冗长的廊道好似要?将他?吞没?,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觉得他?周身的气息和这雨中的水汽一样潮湿阴冷。

    那天他?没?跟她说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钟黎是那个月下旬才回?的北京,正赶上雾霾天,刚出车站就是茫茫一片,五米之外不辨人畜。l?

    接待员将他?们?送回?院所,钟黎要?回?自己的住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总送我们?一程呗。”周静本是随口一说,占点儿口头便宜。

    这尊大佛自下飞机那会儿开始就冷着张脸,好似之前?的随和亲切都是假象。但这种出身高门?的子弟,脾气向来大,她也见过?不少,诸如此类阴晴不定的不在少数,便打趣他?两句。

    她不是纯看脸的女学员,早看出这位不似表面上那么平和。

    当然,她看不惯他?还有?另一层意味,总感觉他?瞧钟黎不顺眼,明里暗里找她的麻烦似的。很明显能感觉到回?程这一路上,钟黎都躲着他?。

    这不免让她多想。

    后来是容凌送她们?到宿舍的,倒是出乎周静的意料了。

    “这边晚上会不会很吵?”他?抬头朝老楼房望去。

    一眼就瞧见钟黎住的那一层,上次来过?,窗口摆着一盆多肉,肥嘟嘟水润润的,像她一样可爱。

    周静觉得他?有?时候倒也像是个真温柔的人,便也耐着性子笑一笑说:“这你要?问黎黎,我不怎么在这儿住。”

    上楼时,周静好几次去看钟黎,到底是忍不住问她:“你和这个容先生,有?什么过?节吗?”

    钟黎被她问住,去掏钥匙的手都停了,乌黑的眼睑垂下时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她一副乖顺温软的面孔,看着就好欺负的样子,沉默的时候更让周静心?痛,直觉已经给容凌打上了“欺男霸女”的标签。?

    她气愤地抓住她的手说:“你是不是被他?欺负了?你不要?怕,跟我说,大不了去找老师做主。我就不相信了,皇城脚底下这帮人能这么无?法无?天?!”

    她生得这样的容貌和身段,往常骚扰她的就不在少数,周静也见多了,不是没?有?使手段想让她屈从的。

    钟黎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的吗?”周静将信将疑。

    钟黎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能说:“我跟他?是老朋友,只是有?点小误会,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静这才作罢,但心?里对容凌的坏印象已经种下。

    这项目告一段落后,李海洋便出去单干了,将手里的事情?交给了周静和她,只那一年就捞了好几百万。一次聚会上,他?喝多了便透了口风,把一干师兄弟都羡慕地不得了,都要?他?带着。

    “还是外面的天地广啊。”一人感慨。

    “还得是李师兄有?本事。”另一人狂拍马屁。

    李海洋之后却怎么都不肯说了,只是插科打诨,说自己瞎说的哪有?那么多钱好赚。

    可自此在几人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钟黎也有?些想法,奈何没?有?门?路。没?什么把握的事,她现在很少去尝试。

    直到那个礼拜六李海洋上门?拜访,邀请她加入团队,许了丰厚报酬。

    钟黎挺意外的,问那么多厉害的师兄弟他?怎么就瞧上自己了呢。

    李海洋说:“你的履历最好看啊。我们?公司不全靠本事……我不是说你没?本事的意思,进了社会,什么都要?靠包装。你懂的吧?你在国外拿的那些奖,随便拿俩出来都够唬人的。”

    他?自有?私心?没?有?说,他?现在待的公司里有?两方势力,他?得扶持自己的人马,旁人又信不过?,钟黎是最好的人选。周静那样的人脾气大,主意大,翻脸也不讲情?面。钟黎不一样,她重感情?,性格好,将来闹翻也不会摆他?一道。

    “我考虑一下。”钟黎没?有?立刻应承。

    其实她的性格趋于保守,并非开疆拓土的人。

    有?些看似优厚的条件其实并不稳健。

    但那段时间她情?感上一团乱麻,实在需要?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隔了两天她回?复了李海洋,又将自己的想法跟王院士说了。还以为他?不同意呢,谁知他?挺乐见其成,还笑着打趣,说混不下去了欢迎她回?来,他?这边永远给她留着位置。

    钟黎泪眼婆娑的:“老师——”

    “好了好了,别煽情?,我这老头可吃不消。”

    钟黎破涕而笑。

    李海洋给的地址在朝阳门?外大街**号,为了出行方便,钟黎到底还是给自己置办了一辆车。

    只是,上班第一天就碰到了难题,因为停车问题在外面兜了一圈。

    李海洋打电话过?来时,她将自己的困境说了,他?有?那么一瞬没?说话:“……你为什么不直接开进园区里?”

    钟黎也傻了,原来那地方可以直接开进去啊。

    这件乌龙事儿在她进公司的一个礼拜后还时常被他?们?拿出来嘲笑-

    明亮的办公室里,实木桌上摆两盏清茶。

    “坐啊,别干站着。”俞和平朗声笑着招呼她,自己先到沙发里坐了。

    钟黎笑着坐下,见一旁还站着一位穿通勤装的职业女性,三十来许,便笑着也跟她大方地点了点头。

    对方也冲她微笑点头,只是,钟黎总觉得她望着自己的目光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

    经过?老总俞和平的介绍,钟黎大抵知道了这位和李海洋不对付。

    谈话和她想象中没?有?区别,初步认识加上画大饼,钟黎是内敛的性子,如无?意外绝不轻易开口,但答的几个问题尚算合格。

    到饭点了,俞和平便让她出去了。

    门?一关,他?叉着腰笑着喝了口茶,问叶维:“怎么看?”

    “长得挺漂亮。”叶维勾唇,也喝一口茶。

    “问你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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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照面能看出什么来?不过?,这些学院派的出来大多还秉承学校里那一套,说起来头头是道,实操水平基本为0,要?让他?们?挣钱他?妈的他?给你谈理想。”

    她话里不无?怨气,想起那几个派到她手里的,俞和平哈哈一笑,表示同情?。

    钟黎没?有?被分到李海洋手下,而是跟了叶维。

    上班的第一周她就明显感觉到工作和院所里的区别了。

    大家表面笑哈哈,但私底下斗得一点儿也不含糊。光她待的这个部门?,感觉也只是表面上那么风平浪静,对接的各色人物、要?打交道的有?关部门?,还有?那些项目的负责人……这里面的门?道儿多得呢。

    叶维和李海洋明枪暗箭,连带着钟黎也在她手底下如履薄冰。总经理俞和平整个一和事老,但开会时明里暗里还会煽风点火,她一小喽啰,夹在中间实在局促难做,只能尽量夹紧尾巴。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工资的上涨。

    那个礼拜她就累得够呛,整整瘦了两斤。

    因为长相的原因,总有?男同事明里暗里跟她套近乎,有?一次被叶维瞥见,目光里充满轻蔑,她自此将妆容往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方向修或者干脆全素颜,口红也不擦了,避免任何可能诱惑到异性的因素。

    但叶维对她的成见并没?有?减少多少。

    许是单纯地看她不顺眼,许是李海洋的缘故,总视她为潜在竞争对手。

    不过?,钟黎一个月后的绩效出来后,叶维就哑火了,尤其是得知了她是H市中体和美术馆的主建筑师之后,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俞和平在会议上专门?表彰她,还提拔她做了两个重要?项目的总负责人。

    钟黎知道自己履历精彩,但更多的还是沾了老师的光才得到的人脉和资源,并不敢真的托大。不过?既给了这个职位,她也不会推辞。

    钟黎在距离写字楼百米远的地方租了一处公寓,住57楼。

    这地方位于新老城区的商业街交汇口,地理位置不错,出门?过?马路就是商场。

    礼拜日早上,她去对面的超市购置生活必需品,沈斯时恰巧打了电话来,得知后立刻奔过?来帮她推车。

    “新工作是不是很忙啊?”沈斯时问她。

    “还好吧,是比院所里要?累一些。”倒不是工作累,主要?是协调各种人际关系。

    好在她人缘不错,表面上大家没?有?什么明显冲突。

    “工资是不是涨了?”

    “涨了一点。”

    “只是一点?”他?狐疑地看向她。

    钟黎笑了,笑容开怀,跟他?说了个数字。

    沈斯时瞪圆了眼睛:“怪不得你要?出来单干。”

    不过?她最近确实是忙,手里头有?个项目要?争取。对方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中河,之前?招标部门?已经开过?一次会议,也选中了一下属单位,只是中间出了点纰漏,该单位被废除了中标资格,这就有?了二?次招标。

    下午小张将修改过?的标书给她仔细核验过?,确定无?误才带过?去。

    又是几日的对接、审核,这事儿才算是敲定。

    晚上有?个饭局,钟黎和叶维都去了。

    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热闹。

    钟黎不怎么会喝酒,大家看在王院士的面子上也大多不会刻意刁难,那天却有?个香港来的富商仗着多喝了两杯,将手搭在了她的大腿上。

    “钟小姐这么美丽,哪里需要?这么辛苦打拼?”

    董丹丹的脸绿了,佯装不慎扫落一杯红酒。

    钟黎的衣服湿了大片。

    她会意,站起来,借口去换件衣服和董丹丹一道开溜了。

    “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三流房地产开发商,他?疯了吧?敢调戏你?”董丹丹快气死了,“老师,还不如回?学院,至少不用这么受气。”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在外面混,难免的。你要?是想回?去的话,我跟老师说。”钟黎尚算镇定,宽慰地对她笑了笑。

    董丹丹摇头:“算了,是我嚷着要?出来陪你,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多没?面子?”

    两人聊得起劲,没?注意前?头过?来的一行人,差点儿跟人撞上。

    “走路不长眼啊?”一中年男子喝道。

    钟黎正要?道歉,便听到头顶一道淡漠制止的声音:“小刘,出门?在外的,别这么没?礼貌。”

    钟黎怔住,过?一会儿才抬头。

    容凌一身笔挺西装,俊朗倜傥,说话时也没?看她,仿佛她只是个过?路人。

    听他?发话,那小刘忙敛了气焰讪讪往后退。

    只走廊太窄,容不下两方人齐齐通过?。

    “你们?先走。”容凌往旁边退。

    身后几人都是一怔,但显然都是唯他?马首是瞻的,齐齐朝旁边给她们?让出了道。

    叶维出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

    看看钟黎,又看看容凌,神色沉郁又带着几分微妙。

    车上时,她好几次看钟黎,看得钟黎都抬起头了:“有?事儿吗?”

    “没?事儿,就是挺好奇的,你跟中河那位容总似乎关系匪浅。要?有?他?关照,别说这种项目了,以后咱们?公司还缺项目做吗?”

    她说话不阴不阳的,钟黎已听出几分意思。

    她抬头,清亮的目光坦荡地落在对方脸上,声音又娇又软,但是清晰大方,并没?有?局促心?虚之感:“这个项目是大家一起努力拿到的。那么多天日夜赶工、修改方案、报价,到你嘴里,竟成了我靠裙带关系拿到的?你不觉得这是对大家努力工作的一种侮辱吗?”

    叶维哑口无?言,脸色难看,嗤一声不再说话。

    事已至此,成见也不可能消弭。只要?她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必然威胁到对方的利益。

    钟黎也懒得再跟她废话来修复关系。

    只是,那段日子分明有?一些关于她的流言在公司里传开。

    比如那日她去洗手间时便能听到这样的碎语:

    “那个钟黎,这么年轻能拿那么多奖?家里背景肯定很硬吧?”

    “要?我说是靠脸。你们?看她长得那个狐媚样儿,别说男人了,我一女人看了都觉得受不了。”

    “还好吧,我觉得她挺好相处的,人漂亮又热心?,上次我肚子不舒服还是她去给我买的午饭。我觉得她人还可以,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你可真是单纯,那叫收买人心?懂不懂?”

    好在她人缘不差,这些流言虽然难听,并不是所有?人都信。

    还是有?人坚定地站在她这边的。

    但工作时情?绪还是受了些影响,加上那个礼拜晚上突然降温,她有?一次加班晚了,回?去就病倒了。不但咳嗽不断,还持续低烧。

    她一开始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就不得不请假。

    初秋的夜晚不算热,她却好似笼罩在一个火炉里,身心?都要?被烤干。

    她勉力起来倒水,却不慎碰翻了水杯。

    太阳穴很疼,连手都在不住地发抖。钟黎终于觉得不太对劲,意识到自己应该去医院,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电话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她还以为是杨珏,没?多想就接通了:“喂——咳咳——”

    那边人静了片刻,继而急促:“你怎么了?病了吗?”

    世界似乎都在这一瞬安静下来。

    钟黎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当然,也可能是生病的人格外脆弱,她鼻尖一酸差点就掉下眼泪来。

    第一时间是不敢出声,怕带出哭腔来让他?担心?,也丢人现眼。

    可她不说话他?就更加焦急:“把地址发我。”

    她握着手机没?吭声。

    “你要?我打电话给你们?老总?”他?的声音彻底沉下来。

    隔着电话,钟黎都能感受到那种逼人的戾气。

    熟知他?的人就该知道,这种时候他?已经在爆发边缘。

    她只好妥协:“朝阳门?外大街**号**室。”

    第57章 娇养

    楼道里很安静, 老小区,环保实在算不上好,对面门口堆着两袋垃圾。

    钟黎垂着眼摇摇欲坠, 一只手还按在防盗门把手上, 头脑昏沉着,像是喝了两杯朗姆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凌挽着西装安静地站在门口,目光从她脸上碾过,钟黎不自在地紧了紧手心?, 只觉得那只铁把手更冰冷了。分明也才入秋, 空气里似乎泛着一种焦灼而凝滞的冰冷潮气。

    “你打算让我这样站到明天?”他开口了, 声音冷而沉, 寒铁一般。

    也不知道是在生什么气。

    钟黎咬着唇推开, 手指去拨防盗门锁。

    容凌已经迈步进来,将西装顺手扔到一旁的?椅背上。这喧宾夺主旁若无?人的?架势,让人无?话可?说。

    钟黎反倒像是个?客人似的?, 生了病, 更提不起?气势。

    似乎是怕冷, 她身?上除了臃肿的?睡衣外, 脖子上还?缠着一条很厚很厚的?围巾, 堪堪遮住半张小脸,眉眼清透而干净, 很是楚楚。

    容凌看了她会儿:“去过医院了吗?”

    钟黎摇头。

    “生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

    分明是清淡的?口吻,语气里却透着命令的?味道。

    钟黎忽然?觉得头更疼了:“没大碍。”

    容凌看了她老半晌,那目光看得她几欲崩溃, 站久了, 脑袋又难受起?来。

    “去休息吧。”

    钟黎由他搀着躺回床上,他修长的?手臂就这么搭在她背脊上, 放着她下去,像一个?拥抱的?姿势。睡衣褪了,滑了一半在床沿,身?上是一件薄羊毛衫,隔着衣料好似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茧子贴着她后背时,滑动时那种粗糙的?摩擦感?。

    钟黎深呼吸,觉得身?上更热了,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了。

    “滴”一声,他低头看着耳蜗温度计上的?指标。

    温度倒是正?常,没有发烧。

    “之前有发烧吗?”

    “低烧。”

    “烧了几天?”

    钟黎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窘迫,提了提被子,遮住半张脸:“两三天吧,不记得了。”

    她坚持不去医院,容凌也不多说了。

    可?半小时后,医生就上门了。

    “不好意思,麻烦您走这一趟。”他过去开门,把人引进来,万般的?客气。

    “该是我说不好意思才是,周老有事去上海了,只能我过来。病人呢?”

    “屋里躺着呢。”

    钟黎听着他们交流,没动,过一会儿那个?四十出头的?医生就过来给她看了,检查了一番后,说没什么大碍,让多休息,又说要是反复还?是要去医院。

    容凌客气地把人送走。

    回到房间里时,钟黎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脑袋陷在枕头里半梦半醒,耳边隐约听到他低哑的?嗓音:“怎么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旁边往下陷了陷,是他坐了下来。

    她根本不想动弹,快睡着时,却觉得脸上微微凉了一下,他的?指尖抚过她脸颊时带一点儿清凉的?气息,像是夏日?荷叶上滚动的?露水,无?声无?息,润泽心?田。她莫名觉得安心?,终于睡了过去。

    钟黎觉得自己本质上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喜欢一个?人独处是假象,更多时候难以?抵御那种孤独感?,很需要陪伴。

    只是在她的?年少生涯里,习惯了漂泊和独处,潜意识里对此不作更多奢求。

    一旦接触到这种温暖,便很难自拔。

    这种对温暖的?贪恋镌刻在她的?骨子里。

    夜半的?时候她醒了,发现他搬了一把椅子斜靠在那边睡着了,西装外套披在身?上,脚搭在床边沿。他本就高大腿长,这姿势实在是局促。

    钟黎有点儿内疚,起?来给他盖一条毯子。

    就这细微的?动静,他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她都能看到他细密的?睫毛,浅浅的?呼吸里带出热气,不觉已经扑到她脸上。

    钟黎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刚要往回撤,一截皓腕已经被他倏忽扣住,带着几分凛冽的?气息不由分说扑面?而来。她被压到被单上,为了睡觉方便,下面?没穿什么,一朝暴露在空气里只觉得每一个?毛孔都泛着凉意。

    尤其是触到冰凉滑腻的?西裤,腿侧细腻的?皮肤被摩擦得格外明显。

    钟黎徒劳地将脸侧到一旁,感?觉使不上什么力气了。

    忽然?就很后悔,不应该每次都那么心?软。可?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以?至于招致这些?对待。

    黑暗模糊了人与人之间的?界限,忽然?就想起?不久之前的?那次越轨,钟黎愈加后悔,偏偏不知道要说什么,嘴巴好像被强力胶黏住了。

    他在上面?望着她,虽是半跪着,攥着她的?力道一点儿不松。很快,手腕的?地方带出了一道红痕,贴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很显眼。分明光线也不是多亮,仅床头那一盏幽暗的?夜灯,也能根据皮肤的?阴影分辨出来。

    “病好了吗?”他语气还?挺平静的?,只是,声音自带几分浑厚而显得低沉沙哑。

    钟黎听着这道声音,心?里头乱糟糟的?,好像夏日?里,眼前有无?数的?小飞虫在不断飞舞。

    “好了。”她咬了下唇,声音也像嘤咛。

    其实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回答他的?话。

    实在是窘迫得很。??у

    “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我让刘堪再来看你看一看。”

    “别了,真好了,没不舒服了。”人家厅里的?专家,让他这么使唤?

    而且还?是节假日?,人家难得休息两天,他好意思她还?不好意思呢。

    但她当时真没想到,就这一句话,倒成了他行某些?事的?通行证,那样肆无?忌惮。

    分明都后半夜了,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兴致,哪来的?精力。

    天蒙蒙亮,约莫是快四点了,又或者是五点。

    蓝色的?窗帘半开了一条缝隙,远处泛起?鱼肚白。

    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砧板上的?鱼,翻来覆去,被拍被颠,浑浑噩噩的?找不到方向。

    也像是翻滚在浪潮里的?一条小船,起?起?伏伏的?,早晚要倾覆。

    她本来还?挺困,后面?睡意如潮水般退去,怎么也睡不着了,趴在那边,脑袋深深地陷入枕头里,头发湿漉漉的?全被汗液浸透。连眼眸都蒙上了一层水汽,难受地咬着唇。

    明明已经没有那么不舒服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力气抵抗。或者,其实也不是那么想抵抗。

    其实她年少时就不是那种特?别禁欲的?人,只是外表长得纯儿。他那会儿老打趣她,说她这长相老有欺骗性了。后来更是食髓知味,这些?年情感?匮乏,忙于工作,没法去想这些?事儿。

    如今倒像是出了匣子的?猛兽,怎么关?也关?不住了。

    她那点儿底线和坚持,在生理上的?反应面?前好像一点儿用?都没有。他则更过分,也不知道是旷了多久,那天跟疯了一样,力气极大,掐得她手腕都红了。事后他跟她说对不起?,问她这儿有没有医药箱。

    钟黎根本不想搭理他,侧着身?子背过去,一个?人生着闷气。

    “又没破皮。要什么药箱?”她声音闷闷地说。

    心?里想的?是,有那个?闲工夫在这儿内疚和道歉,怎么不见?他那会儿多怜惜她一点儿?横冲直撞的?,根本不讲什么章法。她不想搭理他,一是还?不舒服着又酸又有点痛,二是实在尴尬,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有略微的?失重感?,被翻了过去,她差点惊呼出声,伸手就去拍他:“你别太过分了!”却看到他手上的?湿毛巾。

    意识到自己想岔了,她怔了一下,脸慢慢地爬红。

    他也有些?尴尬,过一会儿才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没忍住,我给你弄干净。”

    钟黎已经恨不得把他扫地出门。什么叫没忍住?没忍住什么?她才不信,那会儿在一起?时他的?自控力就极强,除非他自己想,旁人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没准还?是蓄谋已久的?。

    可?后来到底没有吭声,只是倔强地咬着唇,瞧着多少有点委屈。

    “累你休息会儿,我去抽根烟。”他捏着团在掌心?的?毛巾站起?来。

    脚步声由近及远,伴随关?门声,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钟黎望着雪白单调的?天花板,不知道要说什么。

    哪里还?有什么睡意?

    过一会儿思绪终于拉回来,人清醒了几分,她忙拿出手机打给杨珏,让她给送盒毓婷过来。

    原本想叫快递,但实在是没那个?脸,也觉得不安全,只能委屈她一下了。

    杨珏很仗义,也没多问说自己一会儿就过来。

    疲惫这才如潮水般卷来,钟黎倒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杨珏自接到那个?电话开始就准备了,也没换衣服,在睡衣外裹了条长风衣就捞了钥匙出来,直奔附近的?药店,然?后搭了个?便车。

    她现在住的?地方离钟黎住的?这地方很近,不一会儿就到了。

    乘电梯时,她的?眼皮还?在跳,心?里千丝万缕的?。

    其实这么尴尬的?事儿,哪怕以?她俩的?交情,钟黎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喊她送药。

    除非是不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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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怎么个?不方便呢?

    杨珏想起?她这几天的?病情,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要是这种情况下发生了什么,八成是被人欺负了。

    她心?里头七上八下的?,说不出的?担忧,又懊悔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出来住。

    老电梯就这点不好,运行慢得像蜗牛,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她直奔到门口。

    钥匙是一早钟黎给过她的?,插了后就拧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迎面?而来却是一阵冷风,她一眼就看到客厅的?移门是打开的?,风正?从那儿灌进来,空气里的?烟味不太浓。有个?男人侧对着她坐在沙发里,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还?有两根按灭的?烟头。

    容凌也愣了一下,皱着眉抬头望来。

    其实以?前有见?过的?,但印象不怎么深刻,显然?他是不认识她了。

    也就片刻的?转换,他已经敛了表情,礼貌地跟她问好,问她是不是钟黎的?室友,表情镇定自若到可?以?算得上是滴水不漏。

    瞧着人模狗样的?也不像是会干那种事儿的?人,且这个?点儿还?留在“案发现场”……杨珏把刚才那种不好的?猜测甩掉,但还?是冷着脸不咸不淡地说:“黎黎呢?她在哪儿?”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把她怎么样了”,思及这位公子哥儿的?背景,想想还?是算了,没必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但也实在做不到给他什么好脸色,径直去房间的?方向,没再搭理他。

    钟黎是迷迷糊糊中被杨珏摇醒的?,头顶就是她担忧的?脸,问她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药她给她带来了。

    钟黎任由她把自己扶起?来,就着她递来的?水杯吃下去,人还?有些?懵懵的?,咬了下唇。

    杨珏坐在床边看她老半晌,到底是没忍住,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气:“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又握住她的?小手,“要是他强迫你的?,我马上给你报警。”

    钟黎涨红着脸摇头:“没,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事儿。”

    杨珏怔了下,松了口:“那你病呢?好了吗?”

    钟黎觉得这会儿回答“好了”或者是“还?没好”都挺尴尬的?,要是前者,有种刚好就迫不及待寻求刺激的?味道,要是回答后者,那就更加尴尬了。

    杨珏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啐声道:“禽兽!你病还?没好呢他就……”

    但也就只能骂上两声而已,不是真作奸犯科,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也没那个?胆量跟他硬刚,不占理儿。

    不过不妨碍她道德上谴责这人。

    黎黎这么招人疼的?女孩,他怎么就下得去那个?手辣手摧花?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

    女人看着钟黎这样的?女孩只想保护她,男人嘛,呵呵。

    所以?说男人很多不是东西,哪怕外表看着衣冠楚楚的?修养很好,剥开芯子半斤八两。

    杨珏陪了她会儿才离开,提出要搬过来跟她一起?住,被钟黎拒了。

    “那你记得锁好防盗门。”她这才离开,临走前,趁着容凌没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似有所觉,朝这边望来,一双漆沉如夜色般的?眸子,波澜不惊的?没什么情绪。

    杨珏心?里一跳,像是做贼心?虚似的?吓得马上逃走了-

    容凌拧门进来时,她还?躺在床上。

    听到动静抬眸看他一眼,又侧回去睡着了。

    他一眼瞥到挂在床角的?红色蕾丝小内,还?半干不干的?,过去弯腰拾了:“我给你洗了吧。”

    钟黎眼角的?余光这才瞥到他手里捏着的?物什,脸如通红的?小番茄。

    脑子里的?回忆再次闪现,零零散散的?拼凑成混乱的?片段,她羞耻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呼吸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偏偏他还?要存在感?强烈地站在这里。

    其实一开始她是拒绝的?,后来被撩拨起?感?觉,一发不可?收拾。

    太荒唐了,至今想起?来她还?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一开始连吻都是拒绝的?,可?这个?人太霸道,不由分说抱住她,牙齿咬开衣襟,富有节律的?吻落在那一个?柔软的?点儿上。

    像一个?温暖的?旋涡,将她包裹、吞没。

    也如花苞一样收拢起?来,心?尖儿酸软得仿佛都不是她自己的?了,成了他的?奴隶。

    有时候觉得这人也真像是成了精似的?,分明也不年轻了,可?样子和以?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眼角都没什么细纹,甚至不笑的?时候安安静静地格外招人。除了比以?前更内敛,更难以?揣测,与记忆里一般无?二。

    其实他的?样貌气质是随他妈妈,清冷凛然?,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可?又是那样秾艳夺目的?五官,十足的?满满的?攻击性,像毒.药一样摄人心?魄。

    这药四年前她甘之如饴,现在却没那力气再尝,怕承受不住被毒死。

    她不回答,他出去给她洗内内了。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给人洗这种东西吧。

    钟黎想。

    说不清是羞耻多一点,还?是尴尬更多一点。

    可?那个?时候,她脑子乱得连制止的?话都罗织不出来。

    天亮的?时候钟黎还?躺在床上,实在不想起?来。

    快10点的?时候,他过来敲门:“吃点儿东西吧,我煮了粥。”

    钟黎到底还?是套上衣服准备起?来。

    他就站在床前看着她,她只好将散乱的?衣服一应拖到被窝里换。可?看不见?,效率实在太慢了,毛衣好不容易换上结果发现反了。

    “我来吧。”他不由分说把毛衣剥下来,调整了一下前后顺序,替她套上,又温柔细致地替她将袖子抽出来、整理好衣襟。

    又将裤袜整理好,从小腿的?地方推上去,修长的?手指有时候刮过她皮肤,她忍不住战栗。

    只是那样些?微的?碰触,有点儿粗糙的?那种感?觉就那样鲜明。

    钟黎一直垂着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任由自己像个?洋娃娃一样被他摆弄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说:“穿好了,走吧。”

    又弯腰将一双拖鞋放到她脚下,分别替她穿上。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时候,但他还?是很少这么服侍人的?。

    毕竟是金尊玉贵的?太子爷,年轻时又那么眼高于顶不可?一世?,这些?年在中河从事,来往打交道的?也换了一批,行事比以?前更沉稳质朴些?。

    也不像从前那么锋芒毕露了。

    钟黎看他这身?行头,质料虽都是上乘的?,但又看不出是什么牌子货,甚至还?有些?半新不旧的?,不显山不露水。

    像以?前那些?时新的?翻领大衣、浅棕色或白色的?风衣,现在也不见?他穿了,一应的?黑白了事。

    倒有几分铅华洗净、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但像他这种出众的?男人,穿得越朴素,容貌气质就越出挑。??

    钟黎去到外面?,餐桌上已经摆了两副碗筷。

    两碗白粥,两个?荷包蛋,还?有一叠炒青菜、炒花生米。

    她冰箱里的?东西不少,但想必他会烧的?不多。

    那碟花生米还?炒糊了。

    “花生米炒的?时候要提前把火关?掉,然?后用?余温继续炒,不然?再小的?火都会炒糊的?。”钟黎想了想,还?是跟他说道。

    他怔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她,深邃的?眉眼间是潮热褪去后一贯的?冰凉。

    半晌,他说了一句“好,谢谢”。

    气氛莫名又冷场了。

    尤其是他吃完整理碗筷去厨房,路过过道里时脚步忽的?停顿下来,站那边好一会儿。钟黎一开始有点困惑,直到循着他目光望去,瞥见?了桌角没遮完全的?那盒毓婷。

    盒子里露出的?版面?上,分明被抠掉了一颗,锡纸皱巴巴地黏在一起?。

    他站在阴影里的?表情看不真切,钟黎有点不敢去看他了,低头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喝粥、吃菜。

    她吃完以?后本要去洗碗,容凌朝她递出手:“给我吧。”

    他表情太平淡了,好像刚才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让钟黎心?里更没有底。

    钟黎犹豫了会儿才把碗递给他。

    洗个?碗的?时间而已,钟黎脑子里已经想过很多很多。她给自己拆了一包蜜饯,坐在沙发里食不知味地吃着。

    她觉得她应该跟他聊一聊。可?聊什么呢?她觉得跟这个?人讲道理没用?,他永远是左耳进右耳出,除非他自己想通了,不然?谁劝都没用?。

    他都当你放屁。

    洞悉他的?意图后,钟黎更觉得荒诞,心?里还?有些?害怕。

    他简直就是疯了,魔怔了!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正?皱着眉冥思苦想,他走过来了,手里端着两杯清茶,俯身?时将其中一杯搁到她面?前的?茶几上,声音挺温柔:“喝点儿水吧。”

    “……谢谢。”钟黎捧着茶,长睫微颤。

    他在她身?边翩然?坐下,卷了一下袖子:“在想什么?”

    余光里瞥见?他高挺落拓的?身?形,就这么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对她而言也是极大的?压力。

    其实钟黎蛮怕他这么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的?。

    他越这么平静,那股疯劲儿就越强烈,他决定的?事情谁也撼动不了。

    他八成什么都想好了,挖了个?坑等着她跳。

    钟黎不想跟他说话,越说越错,可?什么都不说被他这么盯着她更紧张,眼皮更是不住地跳,慌得不行。

    “五哥……”她声音软糯,姿态已经是放到了极低极低,几乎低到尘埃里。

    一个?开场白,想要唤醒过去的?温情。可?惜唤不醒他的?良知,他微垂着眼帘,目光就这么一瞬不瞬落在她雪白柔嫩的?脸颊上。

    下巴仍旧是俏而尖尖的?,往上是红艳而饱满的?唇,像含苞待放的?花朵,微微翕张若微风里摇曳颤抖,让人想要采拮。白与红,极致的?视觉对比,纯真和靡艳的?交织。

    她太诱人了,让君子变小人。

    他眼眸微沉,只觉得胸腔里还?是焚着一团火,燥得很,又有起?来的?趋势。

    别开视线,他脸色更冷,声音四平八稳:“有话直说。”

    钟黎觉得他情绪似乎不好,又有些?后悔,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变成了:“你还?不回去吗?”

    容凌单手拄着下颌,侧身?掩饰唇角的?一缕笑意:“是啊,我还?不走,你很失望吗?”

    第58章 娇养

    他的口?吻听起来?那么轻描淡写, 好似只是跟她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钟黎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感觉,心里?的那根神经一直紧绷着。

    她又想起了这两日他的种种行为, 看似随性, 但?好像一切都早有预谋。

    可已知他的意图后,她偏偏毫无?对策。

    不管是点破还是装聋作哑,讲道理亦或者是吵架,他始终泰然, 镇定到让人毛骨悚然。

    其实她倒宁愿他像从前那样, 生气?了?便雷霆震怒继而拂袖而去?。

    那还让她自在?些。?

    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让她感到陌生, 无?所适从。

    白水本来?就没什么味道, 她喝得更加嘴里?发涩, 搁下杯子,笑?了?笑?跟他说:“对了?,你在?五道营那边有处房子还在?我?名?下, 我?转还给你吧, 那房子我?没碰过, 还跟从前一样。”

    那是当时分手的时候他连同那八个亿一起给她的。为了?不让他担心挂念, 心无?旁骛地去?结婚, 她收下了?,不过没办法跟钱一样捐掉, 便留存着只派人维护打扫着,也是时候还给他了?。

    容凌握着杯子浅啜一口?茶,眉目淡淡:“没事儿, 你留着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忖度着他这平淡话语里?蕴藏的玄机。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还把价值过亿的房子留在?她名?下?

    她细白的手指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杯面上的花纹, 略微抽紧:“不合适。”

    “理由?”

    钟黎多看他一眼,知道他是故意刁难,心里?憋着气?:“月薪寥寥的打工人手里?攥着几?个亿的房子,不合适。”又忍不住讥诮道,“你这样做,不怕被人怀疑这房子来?路不正吗?”

    他好似听不出她话里?的挤兑,抿唇一笑?:“我?自是清清白白,不怕人查。”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们顾家从清初到现在?就没缺过钱。钱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也从来?没在?乎过这种身外之物。

    可却可以成为困住她的枷锁。那样的房子,她也不敢随随便便捐出去?,简直无?解。

    话到这里?就难以为继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也是半句多。

    但?他这样半强迫要把她跟他绑在?一起的行径,也让人颇为不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叹着气?,语气?很无?奈,又像是无?力:“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认识的容凌不是这样的。”

    他幽深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并无?愧色,这让钟黎心里?更加没有底,一颗心如悬溺在?水中?,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潮水逐渐淹没。

    只是她别过头去?时,没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隐痛。

    像风中?一盏即将熄灭的摇曳的灯。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在?她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信任感可言了?,就算他拉着她去?领证她也不愿意,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何?止一段婚姻。这一点,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

    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应该放手,让她过自己的生活。但?理智上是一回事,情感上是另一回事,他从来?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你不是想要见你妈妈吗?我?这些年一直在?帮你找你妈妈,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他转移了?话题,不想再跟她在?这个打上死结的问题上纠缠。

    果然看到她转过脸来?望着他,眼中?透着希冀。

    这种眼神让他欣喜若狂,心里?又一丝一缕泛起潮气?,在?胸闷气?短之余,又得到些许可怜的慰藉。

    不免自嘲,他什么时候也需要靠这种手段得到她的关?注?

    “等有了?眉目,我?打电话给你。”他对她温柔一笑?,强自压下喉咙里?涌上的腥气?。心里?只觉得自己更加悲哀,尤其是她接到一个电话,他余光里?瞥见“沈斯时”三个字,豁然站起,再不愿停留。

    她还按着手机在?窗边轻声细语地跟那头人说话,听到动静朝这边望来?。

    “想起来?还有事儿,回见。”他无?甚情绪地出了?门。

    分明还是初秋,街道上的冷气?流一点儿不弱,刮在?他脸上像刀刻一样疼。胸口?好似被什么堵着,郁结难纾,耳边听到卖小吃的摊贩吆喝声,滚滚车轮碾过油柏路,像碾过他心里?。

    把那一颗残破不堪的心,再次碾得四分五裂。

    痛到极致,反而生出一种麻木感。

    他站在?落叶萧索的槐树下点了?根烟,抬头望向雾沉沉的天。

    一根烟慢慢抽完了?,他纷乱的思绪终于平静下来?,拨了?个电话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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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回复,他驱车开往什刹海,途径鼓楼大街时又接到魏允来?电,声音里?含了?几?分忐忑,说对方临时改了?主意,改日再约他见面。

    “我?知道了?。”容凌面无?表情地把电话挂断,脸色阴沉。

    半小时后,两?人在?富源茶楼见面。

    二楼靠窗位置,桌上搁一壶西湖龙井,两?碟素净点心。

    却没人有那个闲心去?尝,孤零零摆在?盘中?。

    河岸边杨柳依依,白石嶙峋,湖面上泛起层层秋波,灌进来?的空气?却是冷的。

    桌上的茶不知不觉也凉了?,见他一言不发,瘦长骨节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魏允就觉得胆寒,斟酌着:“……聂教授说她没有空,什么时候有空再联系您。”

    “约三次,三次都没空?她倒是比我?还忙。”容凌轻笑?。

    魏允欲言又止,压低声音道:“她现在?嫁得这么好,怎么会愿意认以前的女儿?那不是承认自己年轻时少?不更事犯下的错吗?生而不养,于名?声也不好,她现在?在?赵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到上个月月末,鹏程到期债务已逾4000亿,赵哲东到处求人,他们母子俩现在?也是焦头烂额。她现在?在?多方斡旋,也去?沪几?次,据说还求见您姑姑,不过她没见他,南中?银行也拒绝借贷。不过,东煌、启灵那几?家公司暂时还没有起诉赵哲东,邱瀚生应该也在?观望。”

    “高良俊竟然没有起诉他?”容凌笑?了?,有几?分意味深长。

    魏允也笑?,附在?他耳边说:“他还在?观望,私底下也曾跟我?探听您的意思。若是他真的起诉赵哲东,鹏程想必挨不到这个冬天,包括赵哲东本人也要进去?。我?猜,他手里?应该也有不少?东西。”

    “鹏程不能倒,影响会很大。不过,没了?赵哲东董事局又不是不能转了??告诉他,像赵哲东这种害群之马,没必要宽待,我?非常支持他大义灭亲。”容凌扣着茶杯浅抿一口?,淡淡一笑?。

    魏允唇角的笑?意也加深了?,情不自禁道:“那赵哲东应该是完了?。之前鹏程陷入债务危机的时候,高良俊赞助他三百多亿拿下鹏程辉煌城的项目,赵哲东这厮事后却出尔反尔,撤资辉陵世家项目,还向他追讨,高良俊对他算是恨之入骨。”

    “你看着办。如果聂歌再联系你,告诉她,我?没空。”容凌丢下茶杯起身离开。

    他对于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向来?没什么耐心。

    魏允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起身送他,淡笑?着替他提外套:“我?会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再给她见您的机会。”-

    入秋以后,气?温就降得很快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她的生日。

    这日董丹丹约她去?鼓楼那边吃烤串,钟黎一听就皱着秀眉:“我?生日,你请我?吃烤串?”

    董丹丹挠着头:“那——涮锅?”

    钟黎竟无?言以对:“……也行吧。”

    董丹丹马上兴致勃勃地开始挑选地方,但?她是个选择困难症,一个小时前钟黎问她时,她说在?选,一个小时后得到的回复还是“在?选”。

    钟黎实在?是受不了?了?:“还是我?来?选吧。”

    后来?她挑了?三里?屯太古里?那边的一家火锅店,还是川味的,董丹丹觉得不可思议:“你不是不怎么吃辣吗?”

    “想试试。”钟黎说,“而且你不是很喜欢吗?”

    “要为了?迁就我?还是算了?,你才是寿星啊。”

    “没呢,我?真想试试。”

    于是便这么敲定了?。

    生日那天,钟黎在?公司工作到5点就准备提前下了?,免得路上堵车。刚打开手机就发现上面有一条未读短信,她还以为是董丹丹发来?的,笑?着打开。

    在?看到是谁发来?的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僵硬:

    [生日快乐,希望你心想事成,幸福快乐。]

    是容凌发来?的。

    她不怀疑他为什么记得她的生日,以前他每年都会陪她过,那会儿她也是京城几?个顶级俱乐部的常客,圈里?叫得上名?姓的都去?过了?。

    生日那天,他会提前推掉所有工作,不管再忙都会陪着她。

    有时候组局是为了?给她铺路,带她认识一些圈里?的人,有时候就是单纯地带她去?见一见他的朋友,不过前者居多,他不太喜欢无?意义的应酬局。

    钟黎关?掉手机,心情复杂地走到楼下。

    “黎黎姐,生日快乐。”实习生刘娜还没走,看到她就连忙打招呼。

    不知道为什么,钟黎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挺奇怪的,挤眉弄眼的,满满的八卦。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大厅外的台阶上竟然铺满了?白玫瑰花瓣,沿着红地毯顺延到广场上。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广场上的灯竟然都熄灭了?,几?千架无?人机上闪烁的灯光在?黑暗的广场上组成“Happ Birthda”的字样。下方是一个女孩的卡通图案,一看就是她,惟妙惟肖的。

    “好浪漫啊,黎黎姐,是男朋友吗?”刘娜和另一个实习生叽叽喳喳地凑上来?。

    钟黎尴尬不已,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便只是含糊过去?。

    看似高调,实则什么信息都没透露,像他的作风。

    她走到门口?才发现花瓣堆里?还搁着一个大盒子,捡起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只白色的波斯猫,眼眸是清透澄澈的绿,毛色雪白,正憨态可掬地冲她摇着尾巴。

    钟黎注意到小猫的脖子上绑着一条链子,摘下来?一看,原来?上面还吊着一枚钻戒。

    戒指净度很高,瞧着有十几?克拉的样子,不过以前跟他在?一起时这种礼物都见惯了?,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当垃圾一样随手甩进盒子里?。

    小猫倒是很可爱,她忙把猫抱起来?,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听着它嘴里?发出的娇媚的叫声,爱不释手。

    第59章 娇养

    晚八点, 三里屯正是热闹的时候。

    一扇玻璃之隔,广场上尽是闪烁的灯火和涌动人潮,餐饮、娱乐等设施应有尽有。

    董丹丹和杨珏正聊得热火朝天?, 也不知道刚认识俩小时不到的她们哪来那么多聊不完的话, 倒显得默默吃东西的钟黎很另类。

    小猫很乖,不时在?她脚边拱来拱去,也不到处乱跑。钟黎怕它饿,拿刚才买的小鱼干喂她, 小猫舔了舔她的掌心, 有些痒。

    她轻轻地笑起来, 心情愉悦。

    “谁送的?”杨珏忽然放下手里的菠萝包问她, 低头舔一下手指。

    钟黎顿了一下, 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杨珏的目光清凌凌落到她脸上?,不知怎么她就有些心虚,有种奸情被发?现的错觉。

    “算了, 你别说了。”杨珏已猜到几分。

    旁人?感情, 她懒得置喙, 只是心里对这?段感情不看好?。

    真能?在?一起几年前那会儿就在?一起了, 何必等到现在??跨阶级的感情, 终究不被祝福,不仅仅是门第之见的问题, 两人?眼界、社?交圈都没什?么重合的,三观差异也很大,矛盾和摩擦只会越来越多。

    一个人?要小心翼翼地去维护另一半的自?尊心, 维护这?段如履薄冰的感情, 时间久了肯定会受不了。又不是圣人?,谁能?长?久坚持?

    容凌这?种人?, 下不来,他自?己想下来家里人?也不允许,身份地位、圈层都摆在?哪儿呢。除非钟黎跟他老师一样?名扬海内外,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建筑师。不过,她现在?才几岁?达到这?种成就,可能?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的手机响起来,她看一眼,犹豫着接通:“喂——”

    另一边。

    “生日快乐。”容凌屏息,扯了下领带缓步走到落地窗边,声音有些沙哑。

    落地窗外一片黑暗,这?是京西城郊,看不到商业中心的繁华。

    黑暗像潮水一样?蔓延,他心里却是宁静的。

    有那么会儿,就想多听听她的声音。

    钟黎没想到他还会打电话过来:“……谢谢。”

    然后话题就有些困难了。

    其实他不该打这?个电话来的。

    容凌也意识到这?一点,苦笑一声,无声地叹了口气,拧住眉心:“在?哪儿?”

    “跟朋友吃饭呢,在?三里屯这?边。”

    “真好?,我还没吃呢。”

    钟黎挺惊讶的:“这?么晚还不吃饭?”

    容凌:“下午来这?边视察一个科技园,有个议题出了点问题,跟那帮老头吵到现在?。”

    钟黎哑声。心里想的是:那还分出时间给她置办生日礼物?

    她不确定他这?么说是否是故意的,转念一想,就算是故意的也是事实,人?家确实为?她费心了。

    心里有几分赧颜,为?自?己的小人?之心。

    “那——你点个外卖?”

    容凌哼笑一声:“你也太够意思了。”

    钟黎的脸有点红。

    他这?么回,倒真有点故意的意味,好?像之前那样?说就为?了让她接下话茬请他吃饭似的。

    “……我跟朋友在?吃饭。”她小声强调。

    表明她并非不局气。

    可他像是没有听明白?似的:“那我可以来蹭一下饭吗?”

    钟黎忽然就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确实是很说得出来也很干得出来的那种人?,仿佛不知道羞耻为?何物。

    钟黎挂了电话,闷头吃一碗炸酱面,心里乱糟糟的。

    刚刚他说他收拾完手里的工作就来找她,还跟她要了地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袋抽筋了,居然还真的给了他。

    “黎黎,之前那个帅哥是你男朋友吗?”刘娜满脸八卦。

    她说的是沈斯时。

    钟黎苦笑:“前男友。”还是个怎么说都说不清楚的前男友。

    他固执地认为?她单方面的分手不作数,仍在?努力挽回。要不是他最近通告多,钟黎觉得以他的性子,他真的会对她狂轰滥炸。

    她开始后悔,那个时候不应该想着走出一段感情而轻率尝试另一段。显然,沈斯时不是一个好?对象。

    他太孩子气了,这?样?的人?很难好?聚好?散。

    还不如那时候考虑一下徐靳的追求。

    至少?,徐瞧着是个洒脱的人?,理智而成熟,并不会死缠烂打。就算分手,也能?体体面面。

    可她那时候固执地认为?徐不是良人?,不应该尝试和上?一段相似的感情,选择了自?己完全陌生的沈。事实证明,沈斯时更不是良人?。

    杨珏是知道沈斯时跟钟黎的事情的,嗤之以鼻:“那还不如之前那个呢。”

    刘娜立刻兴奋起来:“怎么,黎黎姐还有很多前男友吗?这?个就够帅了呀!”

    钟黎捧着脸叹气,她的一世英名算是毁于一旦了。

    “帅?帅顶个屁用啊。”杨珏慢条斯理地挑着碗里的面,说,“她之前谈的那个才是……”

    她思忖了一下,斟酌道,“这?样?说吧,要是在?古代,那就相当于亲王儿子那种级别。”

    她脸蛋红扑扑的,瞧着就是喝多了,但眉宇间多少?还有几分不屑:“脸也好?,就不是现在?这?个小屁孩可以比的。不过嘛,那性格……一般人?还真吃不消,反正我是吃不消,也就黎黎性子好?受得了他吧。”

    是她就给他一脚踹护城河里去,才不惯着。

    那种性格,甭管多好?看多有来头也能?瞬间去魅。

    刘娜听她的描述反而更加好?奇,一定要拉着她说说那个人?。

    小女生总是对此类男人?多一层滤镜。

    杨珏却怎么都不肯说了,烦得很:“你问黎黎。”

    看着刘娜希冀的眼神?,钟黎一个头两个大,随口胡诌:“男人?啊,不都那样?,两条胳膊两条腿。有什?么好?说的?”

    刘娜不依不饶,直言她不够意思。

    钟黎正烦恼,门铃响了,钟黎分明看到身边两个正打扫卫生的服务生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朝门口望去。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果?然听见一旁的刘娜惊叹:“大帅哥啊!这?也太正了!这?对比一下,我们公司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啊。”

    容凌穿得很朴素,浅棕色的工装夹克里露出一角黑色的毛衣领子,除了腕表没别的配饰。他将外套脱下来挽在?手臂上?,目光略微在?屋里扫视,径直朝这?边走来。

    他身上?这?股气势太引人?注目,甚至在?他夺目的容貌之上?,走哪都是人?群焦点。钟黎分明感觉到店里寥寥无几的几个客人?都朝这?边望来。

    她在?心里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很快她就发?现了,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紧身鸡心领毛衣,搭米色包臀裙,看上?去倒像是情侣装,心情更是一言难尽。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他抻开她身旁的位置,很自?然地落座,对桌上?另两人?微微颔首,态度很大方。

    刘娜瞠目结舌:“……没……没关系。”

    目光在?他和钟黎之间来回逡巡,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钟黎被她盯得尴尬不已,不由摆出领导的架势板正了脸孔:“你不是嚷着没吃饱吗?再点点儿!”

    不由分手叫来服务生,把菜单拍她面前。

    刘娜悄悄地吐了吐舌头。

    容凌却曲指在?桌上?敲了敲,笑一笑说:“生日你们还吃火锅?我知道一个地儿,菜色是真的绝,有没有兴趣移驾?”

    刘娜顿时来了兴趣:“好?啊。我都说了,生日不要吃火锅了!回去身上?还一身火锅味。”

    目光又忍不住滴溜溜在?他身上?打量,满满的好?奇。

    “您这?是什?么眼神??我是刚出土的文物吗?”他跟她们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刘娜觉得他跟杨珏说的不太一样?,挺礼貌挺客气的,说话还很幽默,对他的畏惧消了些,好?奇更多,更加新奇地打量他:“就觉得挺好?奇的,想看看您这?样?的人?跟我们有什?么区别。”

    “我这?样?的人??怎样?的人??不都是两只眼睛两条腿?”他好?整以暇地笑了笑。

    刘娜都看呆了,纯属对于视觉上?的欣赏。

    钟黎在?心里暗啐一声,觉得他越活越回去,搁这?儿钓小女生呢。

    但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时那种耀眼夺目的好?看。

    有的人?,天?生就是深邃秾丽又精明的长?相,不费力就能?吸引别人?的目光。

    似乎觉得他好?像还挺好?说话,刘娜大着胆子问他:“你爸是当官的?”

    这?问得也太直白?了,容凌还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样?,眉梢扬起的弧度都没变一下:“是啊,还是个大官呢。”

    刘娜怔了一下,吃不准地望着他,直到耳边传来钟黎和杨珏的笑声才明白?。

    他逗她呢。

    这?人?!

    嗯,绅士是有的,但不多。

    后来他做东,请她们去西单那边的一处胡同里吃饭。

    刘娜本还不以为?然,直到汽车抵达宅邸正门。??

    黑色匾额,深红大门,高高的院墙挡住了外面人?的视线,入口处古槐翠柏,显得幽深而神?秘。

    以前来过这?儿,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据说这?地方以前是个清朝王爷的府邸。

    “怎么,不敢进?”容凌回头,唇边有一抹笑。

    半张脸陷入浓郁的夜色里,轮廓愈显深邃。

    刘娜嗔一声:“谁不敢?”

    挽着钟黎和杨珏就往里走,可进去后就没这?股豪迈劲儿了。

    随处可见的紫檀木雕花屏风、琉璃玉瓦,跟不要钱似的。好?在?侍者一路指引,没出什?么洋相,很快绕过庭院长?廊,进入一雅间。

    容凌懒得点菜,要的是一份招牌套餐,比照国宴标准,八热八冷四汤。

    “尝尝。”他将脱下的外套搭椅背上?,坐下给钟黎夹菜。

    是她从前最喜欢的一道清炖狮子头。

    “……谢谢。”

    都是蛮清淡的口味,但味儿莫名很鲜。

    非调料勾兑,而是食材本身的鲜味。

    可自?进了这?地儿开始,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尤其是刘娜,似乎意识到什?么,也不敢跟他说笑了,只低头默默吃着东西。

    分明他眉眼还是那副淡然含笑的眉眼,但就是感觉和刚才不一样?了。

    室内变得极为?沉闷。

    钟黎也很后悔,觉得不该跟他过来吃饭。

    可能?他不经意的一些行为?,就在?几人?之间划分出了一道明显的界限。包括神?经大条的刘娜,一开始没有丈量出这?条线两端的差距,如今也被这?化为?具象的装饰、菜品震慑,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了。

    那天?杨珏和刘娜吃了没两口就走了。

    包厢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钟黎低头默默吃着那份松茸鸡汤,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他是故意的直觉。

    他逆着光,五官在?阴影里瞧不真切,依稀还是俊朗的。

    背靠着身后的梨花木雕花椅,他拄着头,脸微微侧过来朝向她,眼神?有点儿迷离,像是喝醉了。他眼睛里好?像是带着笑的,噙着慵懒散漫。

    钟黎总感觉他是在?等自?己先开口,之前的一系列行为?目的都是这?样?趋同。

    她到底是没这?个定力,忍不住道:“你干嘛把她们都支走?”

    “这?话从何说起?”容凌笑笑,优雅地抿一口杯里的酒,“我只是好?心请她们吃顿饭,是她们自?己要走的。”

    “不是想知道我爸是什?么样?儿的人?吗?这?不就能?掂量了?”

    钟黎默然。

    从他的态度里她听出了几分不以为?意,显然,他不喜欢刘娜,想必刚才就对她的喋喋不休非常不满。

    吃饭?吃饭干嘛要来这?种地方?他就是故意的。

    偏偏手段这?么高明,不费吹灰之力,不用任何强迫人?的言语,只需要让人?知难而退。

    “好?了,你别生气了。小寿星怎么能?板着一张脸?笑一笑。”他握住她的手,感受到手心里柔嫩温馨的温度,还有细微的颤抖,他又握紧了些。

    ——心情不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60章 娇养

    室内的暖气太?热了, 钟黎的脸晕染上一层红晕,像是涂了胭脂,一颗心也酥酥软软的。

    她想把手抽出来, 可像是喝醉了一样使不上力气, 手心还有一层湿热黏腻的汗。

    “你很热?”他目光流连在她素净的脸上,意味深长?。

    钟黎莫名心虚,嘴里只好说:“有点。”

    他叫来侍者,把温度调低了些。

    从始至终钟黎就那么安静坐着, 屁股像是粘在了椅子?上, 什么都没说。

    他回头看她时笑了笑, 修长?的手指在桌上很悠然地叩了一下, 这给钟黎一种他心情很好的感觉。

    她更坚定了他就是故意把刘娜和杨珏支走的猜测。

    他干起坏事来, 也是这么坦荡。

    坏得?彻底,毫不掩饰,反倒让人无?可指摘。

    “在想什么?”他舀了一勺酒酿圆子?, 慢慢吃着。

    “在想你干的坏事……”她脱口?而出。

    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他搁了勺子?朝她望来, 眸色温润, 眼底有淡淡的笑意:“坏事?什么坏事儿?”

    钟黎觉得?他是在取笑她, 无?声的笑意在眼底漾开,让她面色微红, 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好像回答什么都不太?好,她握了下手指。

    好在波斯猫这时睡醒了,“喵呜”了一声, 在她膝盖上拱了拱。

    钟黎忙将?它抱好, 爱怜地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容凌侧面望去时正?好看到她圆润小巧的小脑袋瓜,乌黑浓密的发丝随意地扎在脑后, 套了个草莓发圈,毛茸茸的一团,鸡心领的毛衣领口?敞得?较开,堪堪勒住圆润的香肩,腰线薄窄而优美,山丘鼓鼓囊囊的,无?一处不美。

    她低头揉猫咪脑袋时唇边不自觉露出笑意,紧窄的袖口?遮住了手腕,只露出十根纤细白皙的手指,跟剥葱似的,领口?隐约泄露雪白的风光。容凌定睛看了会儿,移开目光,压住心里的躁郁。

    不应该喝酒的,更难耐,胸口?好像燃着一铜盆的火,怎么都无?法舒缓。

    他伸手解两颗扣子?,松了松衣领。

    钟黎发现了他的动?作,问他:“你也热吗?”

    他一怔,旋即笑了,眉眼深沉地望住她:“是啊,热得?不得?了。”

    钟黎后知后觉地绝对这话不对劲,再迟钝的神经也意会过来了,被他炙热的视线盯得?浑身滚烫。

    她莫名想到中学?时听过的一个笑话,一对情侣在电影院看电影时,女孩坐在男孩腿上,过一会儿问那男孩兜里揣了什么,怎么这么硬地杵在她身上呀,快收起来。那男孩嘿嘿笑,说收不了。

    她手心的汗好像越来越多,终于?有了几?分力气,从他滚烫的掌心挣脱了。

    但她人还被钉在椅子?上,不能动?,动?不了。靠她这一侧的墙壁上有一顶光,相比于?昏暗的四周更多几?分刺目的灼热,照在她身上像是落日熔金。

    此情此景,她也有种自己?要融化的错觉。

    “喝点儿吧。”他给她倒红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警惕地看着他,很倔强地摇头。

    “没关系,红酒不会醉的。”他眉眼弯一弯,将?杯子?徐徐推到她面前。

    钟黎怎么都不肯,怕着了他的道。

    意外的是他也没坚持,她不肯喝他也不劝了,只是拄着下颌安静地坐在那边看她吃东西,神色间有些倦怠。

    钟黎边撸猫边吃着,可到底还是被他看得?不自在:“你不吃吗?”

    “寿星吃就行了。”

    “也对,你也不好吃的。”她想起以前他就喜欢看着她吃,说看她吃很有食欲,心情倍儿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一开始不懂,后来才明白他是在嘲笑她的吃相差。

    她那会儿没见过什么世面,他随便给准备什么都觉得?是好东西,吃相当然不怎么样。

    像他这样从小珍馐美食被伺候着的人,当然觉得?逗趣了。

    “吃饱了?”半小时后见她不再动?筷子?,他温声问她。

    钟黎实在不适应他这么温柔,不大自在地“嗯”了一声。

    “那走吧,陪我逛逛。”他很自然地站起身,将?外套搭臂弯里。

    走在沿江边的路缘石上,吹着江面上刮来的夜风时,钟黎实在有些困惑,不免回头去看他。

    这人怎么总能把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这么理直气壮地提出来?

    她今天是寿星,干嘛要陪他逛啊?

    这么反客为主的,实在没几?个人。

    一辆红旗车安静地行驶在路旁,隔着几?米的距离无?声无?息地跟着,连牌照都低调到完全看不出什么来头。除了一开始出来时司机降下车窗征询他,问领导要不要用车,容凌淡淡拒绝后,他就一直不声不响地跟在后头。

    钟黎从远处收回视线,拢了下肩膀。

    “冷?”他看了她一眼,把外套给她披上。

    钟黎下意识抓紧领口?,因为抬手的动?作,袖子?变短,葱白的手指从衣袖里露出来。

    她怀里的猫咪不满地喊了一声。

    钟黎又松手去抱它,安抚地揉了揉它的脑袋。

    小家伙露出满意的神情。

    “它倒是享受。”容凌哧一声,朝她递来手,“给我吧。”

    钟黎多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不像是有耐心抱小动?物的人,一时就有些犹豫。

    “放心,我不会把它丢这河里的。”他淡淡的口?吻。

    猫像是听懂了,下意识站起来,汗毛竖起。

    钟黎尴尬一笑,到底是将?小猫给了他,空出的双手抓着他的外套,迎着江边又跟他走了会儿,心情沉郁。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走了会儿,他忽然问她。

    “你指哪一方面?”

    “工作。你觉得?还有哪方面?”他朝她望来时,眉眼疏淡,并没有什么明显情绪外露。

    钟黎心里发紧,总感觉话题很容易就向情感方面偏移。

    若是只谈工作她还自在些。

    钟黎复又垂下头,故作轻松地说:“现在待的这家公?司挺好的,也很有前景,年后薪水应该还会涨。”

    “就甘心打一辈子?工?三年前你在港不是办过一个公?司吗?”

    钟黎怔了一下看向他。

    说没有意外是假的,他怎么知道这件事儿?

    “你的事情,我知道的还更多。你要听吗?”他平静地望向她。

    钟黎语塞,不想跟他再谈论这个话题。

    确实,他要是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不知道的。

    “那就是为了优惠政策注册的,后来没有往那方面发展,就搁置了,去年我已经把它注销了。”钟黎跟他解释。

    他点一下头,松了些领口?,迎着风在桥口?站定:“没打算再开?”

    他语气很平常,似乎真的只是像老朋友关怀一句那样。

    钟黎的警惕心在犹豫过后稍稍降低:“创业哪有那么简单?我还是稳打稳扎吧。”

    其实她想说的是,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靠能力混成小康以上不难,但要大富大贵——很难。

    这些年混迹过来她也确实看清了很多东西。

    想要源源不断地往上走,光靠能力是不够的,这是人情世故构建的社会。

    而她,实在不是个喜欢和各类人不断打交道的人。

    倒也不是社恐,就是单纯得?不喜欢。

    哪怕大把的人脉资源搁她面前,她也不愿意去花大精力去维护。

    她觉得?还是自己?舒服幸福比较重要。

    当然,在他这样致力于?干什么都要登顶的人看来,可能有点不求上进。

    但她挺享受这种生活状态的。

    以前她或许会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现在倒是坦荡地跟他吐露了实情。

    人总是会变的,她比以前更加从容,明白了有一些东西不必执着于?拥有。

    鼻息间嗅到他身上那种淡淡的雪松味,混着沉香,钟黎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得?这样近了。

    昏黄的路灯拢着他半边身子?,将?他宽阔的肩膀、伟岸的身形在她面前无?限拉长?,她需要仰头才能看着他的脸。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靠近过他了,也很久没有这样静下心来跟他一起散步、心平气和地聊天了。光阴荏苒,埋在记忆深处的一些回忆渐渐苏醒,是历经弥久仍不褪色的漆,依然鲜活。

    有年轻的情侣玩闹着路过,女孩一下跳到男孩背上,任由他背着朝前面厮磨着走去。

    欢声笑语,渐渐远了。

    她鼻子?一酸,忽然就要落泪。

    容凌驻足,宽大的手掌捧起她的小脸,低头和她额头相触。

    有淡淡的暖流在心尖流淌,这一刻,她感觉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至少不是一个人。北京不是一个好混的城市,在这里待这么多年了,她始终没有什么归属感。

    像海浪上颠簸的小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倾覆了。

    被他丢下地的小猫在脚边喵呜喵呜不满地嚎叫,始终不肯离去。

    钟黎和他相视一眼,都笑了。

    他垂眸望着她,不容置疑地握住了她的手,像以前一样牵着她往回走。

    其实一开始她本能地想要挣扎一下的,可他太?霸道,她挣了会儿没有挣脱也就放弃挣扎了。要是动?静闹得?太?大,难堪的是她自己?。

    只是,他掌心的温度太?烫,被他这样攥久了,她脸不由也浮起红晕。

    “工作还顺利吗?去外面干,不好混吧?”走了会儿,他问她。

    语气平和中透着一点儿关切,像对一个老朋友,也像是长?辈的那种关怀。

    钟黎觉得?自己?又被迫当一回小学?生,不由好笑:“劳烦您挂念,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别太?自大,外面的社会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做什么都要小心谨慎,尤其是那种人情往来,别太?轴了。”他语重心长?,语气难得?严肃。

    钟黎渐渐收起了脸上无?所?谓的笑意,认真思?忖了会儿,知他是好意,点一下头:“好的,谢谢提醒,我会注意。”

    容凌看她一眼,不知为何有些惆怅。

    他倒宁愿她像以前一样炸毛似的跟他吵,那还让他更舒心些,人还是那个人,但好像更冷静了,眉宇间更添几?分从容。不会像以前那个小女孩一样动?辄跟他置气了。

    夜风吹到他脸上,沁着一层淡淡寒意,心里被剜了似的空落落的,难以排解。

    再没有一刻这么清晰地感知到,她不再完全属于?他。

    “遇到事情不要硬抗,可以来找我,我很乐意帮助你。”他声音喑哑,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自嘲一笑,迎风而立的高大身形多少有些萧索。

    他在路口?站定,虚踢了一下,松开了她的手。

    倏然获得?自由,钟黎用另一种干燥的小手轻轻抚过掌心的汗湿,握紧、又松开,声音也有些局促,失笑道:“应该是用不上的。”

    “这么自信?”他淡然一笑,眸光深邃地落在她脸上。

    那一刻风吹过槐树叶落下的婆娑阴影降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她莫名觉得?自己?从他淡然的神情中读出了几?分落寞的味道。

    旋即她便好笑地摇了摇头,这词跟这人可不搭边。

    后来是他送她回去的,只来过一次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连他的司机都只问了一次便闷头开车,没有多问一遍。

    大抵也知道他不是个喜欢身边人多话的。

    也对,哪个领导喜欢做事少话特多的?

    能跟着他做事的,大多是人精中的人精。大浪淘沙,不行的早被他一脚踹开。

    晚10点,小区里安静阒然,车只停在楼下白线里,他单手开门,亲请她下来,实在让人受宠若惊。她下了车,他又替她提东西,进单元楼时有人出来,他伸手挡了一下,避免那人直接撞她身上。

    因为这力道冲击,钟黎往后踉跄一下,径直跌入他怀里。

    宽阔的怀抱,隔着薄薄的毛衣都能感受到来自他胸膛上的热意。

    她的心跳的很快,莫名紧张。

    容凌虚扶了她一下,帮助她站稳:“小心。”

    等她站稳便绅士地抽离,并不过多停留。

    钟黎眼角的余光瞥见头顶的白炽灯落在他脸上,映照冷然眉宇,他俊朗如昔,气度凛然,没有哪一处不迷人的。

    他手抄进兜里,像是察觉到似的朝她望来,戏谑道:“看什么?发现我这位老同志还有点儿魅力?”

    钟黎别开目光,不接这茬。

    白皙的耳廓上却染上了淡淡的绯红。

    那耳垂圆润小巧,让人想要揉捏一下。他忍住了心里的痒意,才没让濒临崩溃的理智失控。

    电梯到了,他平静地替她挡住门,让她先进。

    屋子?还是上次来过的那个屋子?,不过应该是收拾过了,显得?还要空旷些。

    屋内装修很简单,甚至比较廉价,沙发都是浅蓝色布艺的。

    不过她品位好,颜色一应用的浅色,整体饱和度很低,加上家具很少,视野空旷,看上去整洁又明朗,并没有廉价的感觉。

    钟黎去厨房替他泡了一杯茶:“柠檬茶,我自己?做的,你尝尝。”

    “谢谢。”他修长?的大手扣住杯子?,坐下抿了口?。

    唇齿留香,酸甜可口?,让喝惯了名茶的他耳目一新。

    “好喝吗?”她望向他,认真求解的模样。

    人还安安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亭亭玉立如水仙。

    他似乎能嗅到来自她身上的清香,一瞬扰乱他心里平静的湖面,让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荡然无?存。

    容凌平静地将?茶搁下:“还行。”

    钟黎:“什么叫‘还行’?”

    似是听出她话语里的不满,他哑然失笑,抬眸时清淡的目光静静落在她脸上,无?端多了几?分缱绻和暧昧。

    他没答,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坐。”

    钟黎屏住呼吸,眼皮微跳。

    可他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捉住她的手,只微微施力就迫使她坐下。

    他手劲儿大,那一瞬她没有违抗的力气和机会,人已经被他禁锢在他和沙发角落之间,抬头就是他深邃落拓的眉眼,还有漆黑不见底的眸色,窗外的夜色也不过如此。

    既令她着迷又让她感到害怕。

    心里万般思?绪,如乱麻一般剪不断理还乱,钟黎说不清具体是个什么滋味。

    他的指腹摩碾她的唇瓣,有些粗粝,带一点儿游刃有余的压迫。

    钟黎没有什么思?考的余地,人已经被他拉进怀里。他捧着她的脸吻她,极力克制,但还是泄露几?分急迫,钟黎手握成拳头抵着他。

    几?绺发丝黏腻地黏在白皙的脸颊上,她呼吸不稳,更不敢看他,贴到了一起的那些堆叠的衣料,到底还是阻隔不了皮肤热意,意乱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到冷气灌入背脊处。

    铁质的带扣弓了一下,像是被拉扯的弦。

    “要坏的。”钟黎红着脸说。

    但人却像是定在了那边,根本动?弹不得?,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这人实在衣冠齐整器宇轩昂,让人无?可指摘,只一只手有时候就让人感觉倏然放松了,她脸红如血。毛衫有些粗糙,贴着她肌肤,还是不可避免地滑落。

    仿佛跨越了时间和空间,两人间的距离已经没有任何阻隔。

    他仔细地打量着她,目光暗沉,浓浓的化不开的欲色并不作过多掩饰。

    白炽灯下,她瓷白的皮肤仿佛吹弹可破,更勾起某些压在心底的念头,令人充血,让人忍不住想要掐她,揉碎她,破坏她。

    钟黎被他盯得?害怕,更觉背脊原本染上凉意的地方,也被慢慢搓磨着发热了。

    “要不要?”他颇为绅士地询问她。

    钟黎红着脸别开头:“不要。”

    他哑然失笑,将?她的脸轻易掰回来:“真不要?”

    她还板着脸生闷气,他猝然贴近,已经含住了她柔软的唇,一遍遍润湿着,轻柔慢吮地侍.弄着。

    重逢之后他很少这样吻她,钟黎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深呼吸,很难跟上他的节奏。

    她往后躲,他也不强迫,只是在她后撤买一会儿后又猛地追上,舌尖倏然探入,攻城略地,长?驱直入。

    像追逐嬉戏,也像是放风筝,可线永远在他手里。

    钟黎受不住,被吻得?有些迷乱,眼眸微微水润。太?会了,虽然以前就很会,无?师自通似的,可以前不这样费功夫勾引她。

    如今倒像是故意,偏要引得?她堕落,把她那一层名为羞耻的外衣剥得?一干二净。

    他坐看风起云涌,衣冠楚楚云淡风轻。这一次他弄了有几?分钟那么久,吻得?她嘴巴都肿了,松开她,揉着她汗湿的脸颊又问她要不要。

    “不要。”她坚持,在他掌中微微颤抖,在他挽起她半抱似的垫在腿上时,指尖碾过,布料被浸得?有些湿润了,她惊呼,趴在他肩上红着脸说出了实情。

    没想到这样坚持,她确实比以前长?进了。

    容凌没辙了,再好的耐心似乎也有些抵不过她的坚持与固执。

    但他本也就是非常固执的人。

    这样静静听罢,他没松,手臂仍是紧紧拴着她,另一边则仍是玩儿似的慢慢地拨弄挑逗,让人联想到琵琶行里的“轻拢慢捻抹复挑”,那样极有节律,也像是跟她玩游戏。

    这实在是让人难以评价,又受不住,比真正?施行还要让人崩溃。

    他太?有耐心,这样的事儿都做得?这样云淡风轻绅士十足,倒叫人无?可指摘什么了。

    这一次他俯身贴在她耳边问她行不行时,她的理智已经濒临崩溃,但还是红着脸咬着唇摇头:“不行,没套。”

    同样的坑怎么可以踩两次。

    他叹了口?气,蛮遗憾地离开,也松开了她颤抖的她。

    钟黎的气息平复了些,但头发还是凌乱的,他的吻让她气息紊乱,让她的假面具被扯下来。更深的接触更让人崩溃,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已经没有秘密。

    容凌安抚似的对她笑了笑,抽了张纸巾,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悠然地碾过。

    之后他接到个电话,起身到了阳台上去接听。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钟黎的思?绪还是乱糟糟的,心里有种莫名的别扭。

    脑子?里还是刚才他勾着她卷着她舌头的样儿,想着自己?在他怀里那副不争气的样子?。

    想着想着目光落下,她也看到了,濡透的纸巾全团一起,又红着脸移开脸。

    这实在是让她不知道要怎么评价,这实在是……有些难以评价。

    不刻他挂了电话回来了,见她还坐在那边发呆,有点儿怄气的样子?,他的心情不觉就非常好。在她还愣怔时,便将?她提起来搁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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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黎惊呼着勾住他的脖子?:“干嘛?”

    说话时垂着头,下巴去抵他,却被他指腹捻住唇瓣,玩儿似的挑弄。

    “问这话是在考验我的绅士风度吗?”他笑。

    钟黎也意识过来这话有点颜色,别过头,不问了。

    问他干嘛,他想干嘛不是一清二楚。

    左右是个无?赖。

    有些事儿不该问,他反正?是永远不知道羞耻怎么写?的。

    室内淡淡的冷光映照在她身上,映得?她更加肤白胜雪,巴掌大小的脸上带着醉人的红晕,如饮了酒,俏丽的鼻子?蒙着细密的薄汗,惹人绮思?联翩。

    容凌紧紧吻着她,掠夺更加疯狂。

    钟黎左躲右闪却是怎么也闪不开,只能被动?承受。他似乎她的声音,就喜欢引得?她发出更多声音。便做那摘花人,掐、揉,力道刚刚好。

    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怎么不敢看我?”

    “不看就是不喜欢看。”她嘴里还硬。

    “只有这张小嘴硬得?很。”容凌感慨,目光盯她的唇,微微眯了眯狭长?的凤眼。

    钟黎的脸快要烧起来,忍不住捶他一下,可惜力道微乎其微。

    很快便沉沦在他更加紧密的吻中,迷失到不能自已。

    月光映照在雪青色的地面上,好似洒着一层流动?的碎银。

    “黎黎,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情到浓时,他覆在她耳边低喃,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她的耳垂。

    惹来一阵更深的战栗。

    可惜没有等来她的回答,她虽低吟着伏在他怀里,但这个问题上仍有她自己?的考量。

    容凌松开她,掰过她的脸看她,面孔是柔顺的,欲泣非泣,可谁知道心肠是怎么样的呢?

    感受到他眼中的寒意,钟黎别过头:“先不提这个。”

    她略哀凄的眼神柔化了他的视线,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将?她抱得?更紧。

    唇温柔地落在她颤动?的眼帘上,将?她的眼泪尽数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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