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已是深夜,没有云和风,天顶站着很好的月亮,是最适合亲热缠绵的晚上。女人正在窗前看着繁华街景,忽然被勾了腰按到落地玻璃上。男人就势把她下巴一掂,低头索吻。
眼光在空中接火,紧接着密不可分。肌肤相互黏连,嘴唇撞到一起,在相同的韵节里产生呼吸,彼此承受着对方的重量与体热,因为过分愉悦和快乐而发出细颤。
直到再承受不住更多刺激,感/官发送出接近于疼痛的警告。她沉入昏睡,又朦胧地醒转过来,发现他在窗边抽烟。男人注意到她醒了,掐了烟回过身来,摸索进软被之间捉住她的手,弯腰深深吻她。
纠缠的呼吸里全是辛辣。女人仰着头闭着眼,用嘴唇去寻找他的薄唇,吞咬他的舌头,咽下他的气息,烟味渐渐混上腥味,不知道是谁流了血。
他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女人没空去想,大脑和肌体全被他强硬地占据。耳畔传来嘶哑却性感的呢喃——」
“回答我,宝贝,我有没有让你很舒服……?”男人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冷而磁性,瞬间抽扯回刘惠伈的思绪,“刘秘书,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到底在看些什么?”
刘惠伈心里猛然发起剧烈震动,马上切换电脑界面,再抬头已整理好表情,“严总助误会了,是我查资料的时候不小心点进了色/情文学网页。”
她神情肃正如常,只是目光躲闪,忽左忽右地游移着,有意避开与他对视的角度。
严柯以手稍扶鼻梁上的镜片,并未轻易采信这个说辞,抬步离开之前,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告诫:
“孟副总很早就来了公司,和老板议事到现在,两个人连早饭也没顾得上吃。刘秘书,作为老板倚重的帮手,我希望你也多少可以学习到他和孟副总对待工作的态度。”
严柯人如其名,连走路的步态都四平八稳,刚才站在面前的时候,更是凝定如塑像,眼睛都不曾发生寸毫的眨动。
刘惠伈仍有余悸未平,缓了缓神,见四下无人,五官一下子坍塌了,哭丧着脸给好友发消息:【你什么时候开新文啊?我都无聊到去网上翻别人写的小说来看了,还被人抓个正着(哭脸)】
点击发送后,还意犹未尽补充上一句:【不过我今天才第一次发现,那个很讨厌的机器人上司,声音还挺好听的。】
严柯路过秘书室,是为了将文件送到老板的办公桌前。他在门上轻叩两下,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作为科技公司的创始人,王醒衍办公室的装潢与这个名号略有出入,并非无机质的前卫风格,反而摆放着不少绿植,家具也取材天然,散发着沉凉的木气。
孟峤希坐在他对面,手里莫名掂着个空玻璃杯,回头轻描淡写瞥了严柯一眼,神态隐约藏着几分不自然的痕迹。
严柯将文件搁在办公桌一角,简略汇报过后礼貌告退。就在转身之前,他不期然注意到王醒衍的薄毛衣上洇开了一片湿痕。
联系到孟峤希手里那个空杯子和奇怪的神态,严柯心头登时升起不妙警觉。他早年追随王醒衍,就是因为知道老板凡事都以事业为先,在公司利益面前,几乎罔顾一切人情牵扯。虽然孟峤希与他是多年好友,也在商业发展问题上闹过红脸。
这次孟副总该不会是气恼到向老板泼了杯水吧?
严柯缓步退到办公室外,照例反手关门,实则并没有合严,故意留了道能听见音声的缝隙。如果王醒衍和孟峤希发生进一步的冲突,身为总裁身边得力助理的他一定要立即前往调停。
正当严柯下定决心之时,孟峤希开了口。似乎疑心严柯还没走远,刻意掐着嗓子说话:
“……反正等下次和你喜欢的女孩子见面,你可以咳嗽,撩头发,搔首弄姿一点,总之吸引她的注意力就可以。小王,你这张脸是白长的?女孩儿只要多看看你,肯定招架不住。”
王醒衍眉毛一撩,也压抑着声音说:“不要叫我小王。”
“以前不是都能叫?”
“现在不行了。”他垂眸盯着衣上的水迹看了片刻,似乎经历过一番认真思考,忍不住问:“所以,把衣服弄湿的用意是什么?”
“你辛苦健身这么久,不把身材展示给她的话,不是很可惜吗。”孟峤希振振有词,“你约她去定制西装吧,这样就不用非要把衣服弄湿了。提前跟店家打好招呼,就说试衣间暂停使用,然后在她面前直接脱……”
王醒衍不赞同地皱眉:“我认为展示性感并不一定要表现得像个变态。”
“你说的对。”孟峤希转而又问,“她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她喜欢音乐,养一些花草,还喜欢猫咪。”
“那你喜欢什么?”
王醒衍说:“我喜欢她。”
他未加考量和迟疑,近乎于脱口而出。严柯再也听不下去,头脑一阵眩晕,仿佛看到了自己仰望崇敬的神明轰然倒塌。他悄无声息将门扣紧,往后退出两步,又停在落地窗前往外眺望。此时正处写字楼最顶层,周围弥漫着茫茫雾气,可能是缭绕的丝云,抑或是昨夜的雨冻成了今早的冰。
他万分不解,如今显然远未到春天,那么为什么公司里的每个人好像都在恋爱?
连他视作偶像的老板也不例外。
秘书室里静谧无声,刘惠伈处理完公务,眼看快到午休时间,终于收到姗姗来迟的回信:
【那就让他多讲话给你听。有时候不用太压抑自己,说不定能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
不压抑自己……刘惠伈反复回想方才严柯念出书中台词的美妙嗓音,不由舔舔唇面,欲盖弥彰地喝了两口冷泡茶。这时忽有脚步声从老板办公室的方向趋近,刘惠伈抬头便看到严柯正走过来,难得一脸的失魂落魄。她也没多想,出声叫他:
“严总助。”
严柯顿了半秒,才刹住脚步。镜片后的眼中似有恍惚的色彩转瞬而过,快得如同一阵错觉。他回头冷声问:“刘秘书,有事?”
“现在是午休了。”刘惠伈在他面前不敢太过放肆,所以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板着脸,手上动作灵巧,把电脑屏幕转给他看,“很抱歉占用你的休息时间,但是你能不能读一下这句话给我听?”
“什么……”
隔过冰冷洁净的镜片,严柯的视线落在满屏文字上,其中有一句被鼠标明确地划了线——
「女人,你也不想你丈夫知道这件事吧?那就乖乖满足我对你的欲望。」
严柯:“……”
严柯:“刘秘书,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刘惠伈看着他面上生动变幻的神态,忍不住在心里想,这是与他共事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类似人类的表情。
她心头窃喜,眼底到底没掩住暗笑,欲盖弥彰地清清嗓子:“我从不开玩笑。通讯部门的人声识别语料库需要更多填充,这是刚刚找到的特殊场景。严总助,请你认真对待工作。”
【成功了!我让机器人上司读了另一本的男主台词!原来不用压抑自己是这么爽的事哈哈哈】
谈芜正在家里练习钢琴,接到慧慧的消息,便回了个笑脸表情。退出聊天界面,她手指向后滑动寸厘,碰巧点开了和王醒衍的聊天界面。
本以为那天晚上加微信是为了谈些公事,没想到一连几天,他发来的消息都很稀松平常,不是给她看自己遇到的各色猫咪,就是分享风景和形样别致的植物。谈芜印象深刻的是他拍下一簇白绒绒小花,每朵都拥着嫩黄的蕊芯,挤挤挨挨地凑成一团棉云。她为了找到这不知名野花的确切品种,很是花了一番工夫。
最终在对话框里写下答案给他,谈芜甚至没有察觉自己是微笑着的。
两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他发来一张街边流浪猫的照片,圆眼睛,宽嘴套,银白的背毛,正亲昵蹭在他的裤脚。
谈芜回复:【这好像是只银渐层和金吉拉的串串,被人抓走绝育放归了。你看它的耳朵,有一个小缺口。】
她又友善地提醒他:【旁边人行道上掉了好多银杏的果子,你不要踩,鞋子会变得很臭。】
那时他发来一句语音,礼节周到地向她道谢。今天和慧慧聊了关于声音的话题,谈芜莫名在心里想,其实王醒衍说起话来,也是很好听的。
谈芜不多思索,点开了那段语音来听,他嗓音清润,丝丝入耳,咬字十分讲究,并不带多数人惯有的口腔黏连。
可她不是在练琴么?怎么就坐在琴凳上,莫名其妙听起了他发的语音……
谈芜正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困惑,忽见对话框里毫无征兆地跳出一条新消息:
【谈小姐,我想收养一只猫。】
谈芜常年资助着几家流浪动物救助站。她行事低调,不愿过分声张,连经纪人年令也只是模糊地知道一些大致情况。
王醒衍想要养猫,她刚好可以帮上一点忙。
日子定在周末,王醒衍依然亲自开车来接。卓美忙着把冬冬装进航空箱,于是谈芜跑过去应门。王醒衍站在屋外,意外地穿了件白衬衫。他皮肤白,身量很高,最简单的纯色衬衫也穿得很好看。
谈芜目光垂放下去,立时愣了:
“小王总,你怎么……这么湿呀。”
衬衫细整薄透,水液从胸口渗到下摆,连底处肌肉的纹理走向也纤毫毕现。男人新鲜美丽的□□,很难不引人遐思。
谈芜手指微微地动,很有一种想要触摸的欲望。她暗暗摇了摇头,抿起下唇,强自忍住了。上回刚刚唐突地闻过他的味道,这次总不能直接问他,可不可以给她摸一摸吧?
这简直是犯罪的升级。如果今天不尝试克制,日后会发生什么她简直不敢想象。
谈芜整理好浮荡的心神:“先进来吧,我让小卓找一件衣服给你。”
家里通常只有她和卓美,回国几年,王醒衍是除却花匠和维修工以外,第一个进门的男人。是以要找到他能穿的衣服,要用上不少时间。谈芜回到门厅时,只见他坐在旁边的琴凳上,看着白色三角钢琴微微出神。
他侧脸轮廓分明,棱角峻峭。单看侧面,是较为凛冽的一种气质,与他平时又是全然不同的。
谈芜静望了一会儿,才把衣服递过去。王醒衍的视线谨慎地在她身上勾留数秒,却没有开口要她回避。直到他撩开衬衫下摆,露出流畅干净、又不过分夸张的腹间肌理,谈芜总算如梦方醒地别开脸去。
十分钟后他们才启程,往救助站所在的东五环开。谈芜频繁留意他身上绒软的毛衣,被他穿起来,有些古怪的温柔。她心里顿觉不好意思:“家里只有这件你可以穿得下了……”
“没关系,我喜欢粉色。谢谢你的毛衣。”他的语态依然沉静专注,只是话到末尾不经意间轻盈起来,像流露出某种细小的雀跃,把声调向上托着,“谈小姐,也很好闻。”
谈芜想要说些什么,放在后座的航空箱里,传出一阵呜咽似的小叫声,将未出口的话掖了回去。
“冬冬以前也总是到救助站和别的猫咪玩,所以这次我想带他一起去。”她说。
深绿色捷豹驶入大门,停在领养代替购买的标语下方,左边立着一个圆润光滑的猫爪招牌。救助站是座矮阔的三层小楼,外面围了圈户外庭院,有不少猫猫狗狗在晒太阳。
走进室内,谈芜把航空箱打开,冬冬飞快地钻出笼门。他虽然体态粗圆,但是腿脚灵巧,霎时间奔越过她脚边,径直跳进了王醒衍怀里蹭来蹭去。
冬冬是她小时候养在家里的流浪猫,曾经在扬州走失过,找回后性情大变,遇见生人总是要亮出爪子和两颗小尖牙。
看来她的判断没有错,王醒衍果然是个好人。
因为猫咪喜欢他,而被猫咪喜欢的人都不会多么坏。
谈芜眼看着冬冬将粉色的肉垫按在王醒衍胸口,喉间惬意地呼噜呼噜,做出踩奶的动作。而王醒衍则一脸纵容,简直对它予取予求,像个溺爱孩子的单亲爸爸。
他怎么连一只厚脸皮的猫咪也不会拒绝?
谈芜只好出声阻挠它进一步行凶:“冬冬!”
猫咪舒舒服服踩着奶,一时没空搭理她,倒是王醒衍蓦地仰脸,目光似乎顷刻间乱了:“嗯?”
会客室在二楼,聚集着许多只性情温顺亲人,适合领养的小动物。救助站的志愿者还没有来,谈芜轻车熟路将他带上楼去,安顿在一把漆着鸭绿色的木头椅子上,要他先和猫咪亲近一下。
冬冬也跳到熟悉的伙伴群里,不出一会儿便暴露本性,龇着牙和另一只公猫来回哈气。
谈芜立刻上前,捏着爪子把冬冬拖到一边,板起脸叫了两声他的名字:“再这样欺负别的小猫咪的话,我就不喜欢你了。”
冬冬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从喉咙里挤出声委屈的低呼。谈芜到底不忍心,把肥圆的奶牛猫抱在怀里揉捏,贴到耳畔小声地安抚它:“好吧,好吧,只要冬冬乖乖的,就还是我最爱的宝宝。”
身后有桌椅磨出刺耳声响,是有人起身便走,好像根本来不及掩饰动静。谈芜回头望去,王醒衍已经成了个纤长挺拔的背影,脊梁紧绷得抻成一条弓弦,步伐急促甚至有些踉跄。
等了半晌,他才回来,淡粉色毛衣上沾着屋外的寒意。北京即将由秋入冬,气温几近降至冰点,将他的呼吸冻成蓬蓬白汽,慢慢游升上来,是一种烟雾的质地。
谈芜挠着怀里的猫下巴,随口问他:“刚才怎么突然出去了呀?”
王醒衍的声音里还夹有不易察觉的喘息:“想在外面走一走。”
“只是走一走?”
“嗯。”他眉目低垂,只是说,“屋子里有点热。”
可是透气窗明明开着一半,为什么会热呢?
“她好像很舒服。”他敏捷地转移话题。谈芜顺着他目视的方向,望到自己怀里这只年纪尚轻的狸花猫,淡色的眼睛因为被揉抚得过于快乐而眯成两道窄缝。
谈芜说:“你也摸摸她的头。她喜欢被人揉脑袋,先从眼睛上面的地方开始,慢慢揉到后背那个位置……”
他听得似懂非懂,却也照着她的指示伸出漂亮的长指,落在小猫身上轻轻转圈。只是怎么也不得要领,到最后小狸花不太耐烦地缩紧瞳孔,甩甩尾巴头转身走了。
“不是这样的,你看……”谈芜坐在地板上,随手再揪了只小猫放在膝间,拉过王醒衍的手,覆到它精巧的脊骨上方。
不知为何,被她碰触皮肤的刹那间,他指尖过了电似的一震。仿佛宕机了两秒,一时没能做出任何动作。于是谈芜兀自握着他的指尖,教他如何轻抚小猫的拱背。
她的掌心清楚地感知到,王醒衍的手指骨节分明,格外有力度,像是一双钢琴家的手。
窗外乌云尽散,午后的天不再黑了,慢慢昏白起来。换气窗外树影被风推得忽前忽后,将日光切成细细几条淡金色,拉得很长,晃荡着摇在低空,还不停向内延爬。
她的面容在散乱的光线下异常完整,手上梳拢着另一只猫咪厚实的背毛。
王醒衍就在她身边,很近的距离,几乎能嗅到她身上温热的馨香。听到小猫被她摸得懒散舒适,发出阵阵呼噜声,他想说些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
谈芜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怎么了?”
王醒衍摇头,眼睫敛下来,发起细微的颤动:“没什么。”
谈芜左右思忖一下,停了手对他说:“我妈妈一直告诉我,不用和自己的愿望对抗。”抚摸的动作刚歇,猫咪便从她怀中跳出来,很快走远了。
“谈小姐,我想试一试。”在她的鼓励下,他终于出声,音色明净,蕴着不动声色的亲昵。
“好啊。”
谈芜满口答应,以为他也要像她一样给小猫顺毛,正打算抓来路过的冬冬,却没料到王醒衍稍加犹豫,慢慢倾身低首,漆黑浓密的发顶就在她半抬的手边。
接近到这样的距离,他清凉的气味也紧密地萦绕过来,成为一个没有形状的拥抱。
王醒衍的头发垂顺,好像比别人更柔软一点,发尖擦蹭在她手背上,像是猫咪丝质般纤细的绒毛。
“你是想……让我摸摸你么?”
王醒衍点了点头。视线穿过垂落的额发,明亮地注视着她。
谈芜无端觉得他的眼神柔软又脆弱,像小猫仰卧着翻出肚皮,是一种完全卸下防备的信任和亲近。
她明明蜷腿坐在地板一角,心头却莫名传来轻忽失重的感受,像是踩在一块软榻塌的云上。
“我没有摸过人。”她说,“但我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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