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 标记
◎车门。◎
路栀眨了眨眼。
华亚?送她?
她问:“你没看错吗?”
“这有什么可看错的!白纸黑字!”李思怡把合同推过来, “而且还有你这个骨折版限定签名,不就是那天写的吗?”
她低下眼确认,第一页被白纸做了不让隐私泄露的覆盖, 一同装订, 翻到第二页, 才是被她忽略的抬头——《公司整体转让协议书》。
李思怡:“他后来有改过吗?”
“没有……”路栀说,“签完就放我抽屉了。”
李思怡:“……”
李思怡:“…………”
“大早上的给我看这个。”
李思怡抬头看着她, 诚恳问:“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
“算了, 好歹拿到的钱也会变多。”李思怡在一瞬间释怀,“帮我一起祈福你老公永不破产, 我跟着你吃香喝辣, 谢谢。”
*
路栀在二十分钟后抵达融盛总部。
她坐了私人的直达梯, 方形灯嵌入其上,三面环有定制的黑色绒帘, 拉开一角,融盛建筑中心的LOGO和攀岩区倒映在足底,这竟然是扇透明的电梯。
他偶尔也会拉开视察吗?
每一层能看到靠近圆圈中央的办公区域, 察觉到好像有人立刻坐直并用余光扫过来, 她放下帘幕。
来他办公室已经轻车熟路。
路栀手指搭上把手,咔哒一声后开启, 他竟然没有锁门。
他正背对着门口,看起来是在欣赏自己那面绿植墙的中途来了工作, 于是低头在看手机,只在工学椅的扶手边露出一点黑色的袖口。
路栀蹑手蹑脚走过去,想看他在干嘛。
傅言商手指正按下语音键, 她屏息在听, 下一秒天旋地转, 一把被人拉进怀里:“鬼鬼祟祟地,要干什么?”
路栀还以为他都没发现自己,撇了撇嘴,没劲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好笑道:“这还不明显?”
“万一是何诏呢,”她说,“试想一下,你一把把你的秘书拉到腿上坐着。”
“……”
他散漫道:“他不敢不敲门就进来。”
她启唇,还有话想说,被人捏着下巴吻下来,舌尖在顷刻之间闯入,扫荡着她口腔里为数不多的空气,勾吸住她的舌尖,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发出格格不入的吸吮声。
她被吻得后仰,舌头又被他放回来,转而勾勒着尖尖处触感最强烈的部分,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发颤,一只鞋掉在地面上,臀被他托着,另只手放在她腰后。
终于吻停,他抽了张纸巾擦干她唇上水渍,问得置身事外,好像刚刚亲得那么凶那么用力得根本不是他:“怎么肿成这样。”
路栀还在平复呼吸:“……”
他向上托了托,指沿漫出些裙摆褶皱和软肉来,像在玩什么解压的史莱姆:“什么事儿?”
“嗯?”
“来找我,有什么事?”
“想见你,来看你。”路栀的表情非常真诚,“顺便让你跟裴渡说还要加点东西。”
“……”
“顺便?”
她郑重点头:“嗯,顺便。”
“行,那应该也不严重,”他故意,“过会儿吧。”
路栀:“是专程来的。”
他哼半声,但得了好处,心情还算不错:“加什么?”
“工作室其他的电脑,也把之前那一套都装进去。”她说,“有可能所有的数据都会被动。”
看他发完消息,面前视线转了一圈,回到桌前。
路栀正要下来,刚直起腰,又被人摁回去:“用完就丢?”
“……”
“我总得起来吧,你不工作吗?”
“就坐这儿。”他说。
路栀:“这么抱着,你能好好工作吗。”
她低头玩手机,因为掉了只鞋,脚掌被冷风吹着,情不自禁地一蜷一蜷,身体也在这动作间前后晃动,贴在身下的,他的西裤布料,也随之挪移,摩挲着腿缝。
傅言商拉开一旁软椅,把她放上去。
路栀:“又怎么了?”
“高估了我的自制力。”他说,“文件看不进去。”
路栀凑过去看着,半晌后,看他这份浏览签完,然后说:“你是把华亚转让给我了吗?”
……
整个办公室大概安静了七秒。
他再开口:“谢天谢地,不是等我死了你才发现。”
“…………”
“我那是对你信任,所以才没有看好不好。”她为自己辩解,“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和我说声。”
“不是什么大事。”
他将桌面上文件理完,然后问她:“吃午饭了没有?”
一刻钟后送餐进来,路栀下巴搁在膝盖上,有点诧异:“你吃这么好?”
他也觉得这话荒诞,挑了下眉。
“不吃好点哪来的体力?”
“……”
*
陪他吃完午饭,路栀说今天下午和家里姐姐有约,让他晚点再去接自己。
公司事多,路盈也不常闲下来,更何况宝宝才刚一岁,除了姐夫照顾,她也得上心。
路盈住的位置在临河国际,好像和井池是邻居,不过路栀今天没碰到显眼包,一路上了七楼,正好听到婴儿的哭声止歇。
路盈松了口气,对她比了个手势:“还好睡着了,吵得我头疼。”
路栀拍拍肩膀:“你要不要靠我睡会儿?”
“不用,中午睡过了。”
路盈笑着递过来一杯花茶,问:“怎么突然来找我?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没有,就是之前正好和朋友讨论,你又说你有空,我就过来了。”
路盈想起来:“哦对,关于声音的。”
“现在还是很害怕打雷吗?”
“也不算……害怕?”路栀说,“只是忽然响起,心跳会震好一阵子,耳膜也会砰砰跳,只是你们之前都觉得我年纪小,害怕很正常,我也没当回事。”
路盈又笑:“这还不算害怕?”
她说:“哪有二十多岁的人还怕打雷的,我胆子也没有那么小。”
不然她也不会那么热衷于玩跳楼机,之前李思怡一说,她也觉得,这件事在普通人身上当然也会有影响,只是落在她身上的,似乎太大了。
“你这么一说倒是,你小时候胆子可大了。”路盈回想,“你小时候最爱守在你哥旁边看他玩CS,全是枪战,砰砰砰,你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兴奋,那时候就不害怕。”
“真的?”她记不太清了。
路盈:“我那时候还拍了视频发空间,”又笑一下,“好久远的词汇,好像后来上大学就删掉了,不知道相册里还有没有自动保存。”
她在一旁等待,仰头喝了口水,红枣和玫瑰花在温水里弥漫出宁静的香气,精神也跟着放松下来。
猝不及防,接连的枪声响起,她忽然被水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怎么了?”路盈拍拍她后背,确认道,“没事吧?”
“还好,”仔细探寻确实也觉得蹊跷,她说,“只是有点突然。”
路盈给视频调了静音,她这才发现,那时候的自己确实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在一旁欢呼,睡着了被枪声吵醒,也只会跃跃欲试想要玩一下。
……现在怎么会觉得有点呼吸不上来?
她问:“这是几岁啊?”
路盈:“就十岁,你哥桌上还摆着要送你的礼物,但那天我们都在学校,所以只能让你自己拆。”
路栀陷入微妙的沉默。
但姐姐读错了她沉默背后的意义,只是跟着思索起来,很多事确实身在其中时被时间揭过,等到有了结果再回忆,就渐渐品出些端倪来:“我想起来,你哥生日就在你之后不久,但是那天他打了通宵CS,你给我发消息,说姐姐能不能让哥哥小点声。”
路盈停顿,“你在中间,去过一次美国。”
路栀倒是记得这个:“好像回来就发烧了,记性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不太好,只记得重要的了。”
“当时你生日,妈说没给你过,后来你比赛拿了奖,考得又很好,她就说奖励你去美国,但是他们被工作耽误了,怕你玩得不尽兴,让郑阿姨先带你去。”
路盈一边说,一边绞尽脑汁地回忆:“好像,好像隔两天他们就要过去的,但你去美国第二天,郑阿姨就把你送回来了,说你吵着要见家里人,等大家赶回来的时候,郑阿姨在外面买菜,你已经发烧了。”
“我们那时候都以为你是偷偷贪凉,吹了空调,后来退烧了,又带去医院检查身体,也没什么事,这件事就揭过了。”
路盈:“郑阿姨在那之后没过多久就辞职了,去年我生宝宝的时候给她打过一次电话,想问她能不能来帮我看小孩儿,结果电话、资料什么全都注销了,问介绍人,也说她一辞职就蒸发了,而且,她还改名了。”
路盈说:“她有没有可能是没照顾好你,发烧了送回来的?毕竟我们也不知道你的状态,你自己也不记得。”
路栀:“可如果只是发烧的话,也不至于害怕到马上辞职注销吧?她都在我家做了十五年了。”
路盈思考:“除非是……”
路栀将信将疑地说出口:“发生了重大失误?”
重大失误,怕被追责。
但什么重大失误才值得这样做?万一,郑阿姨只是家庭变故,她们俩猜错了呢?
姐姐说:“嗯,还得再确定一下,我再联系一下当时的房东导游,问一问。”
事件捋到这儿,暂时有了些头绪,得顺着这个再找找,如果不对,就得换别的角度了。
路盈:“正好我周末要回一次家,我看能不能找到当时的东西,找到了和你讲。”
路栀点点头,又说:“先别和妈说……”
“我知道,小事,不会惊动她的。”
聊完这事,她们又聊了些近况,小孩子没一会儿就睡醒了,路栀陪他玩了会儿,五点时,收到傅言商的消息,说过来接她。
她问:【怎么提前啦?】
傅言商:【祖宅来客人,傅老板说今天的厨师你应该会喜欢,喊我接你过去吃。】
她怔了一下,脱指而出:【傅望?】
【……】
他的回答只有一串省略号,没说是或者不是,路栀一上车就挂念着回答,好奇道:“是傅望吗?”
“……”
“不是,”傅言商瞥她一眼,眼尾下压,“怎么,很失望?”
能不失望吗,她还指望看他鼻青脸肿地回家。
傅言商淡道:“他怎么可能是客人,家里的扫把星还差不多。”
路栀骇然:“他可是把你尊为长兄,对你言听计从。”
他漫不经意地:“哦,所以你在为他求情,希望我口下留情?”
“……”
“不是,我是陈述,陈述。你能不能别总是给我的陈述加上语气。”
想了想,路栀靠过去:“他回家的话,可以通知我去看吗?”
傅言商:“……”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看他?”
总不能说实话吧,毕竟当时傅望差点让她悬在众人茶余饭后的耻辱柱上,如果不是她嫁的这位实在很有威信,导致大家不敢提起,她敢肯定,爱马仕的sales都会对他们这段豪门秘辛了如指掌。
于是路栀选择了沉默,半晌才道:“就,随便看看。”
他气笑了:“你这不像想随便看看的样子。”
可以近距离观看傅望挨打现场吗?
路栀转了念头:“那我仔细看看。”
下一秒被人放倒在后座,他几乎咬牙切齿:“你还仔细看?”
车停了。
宗叔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下了车,重重地甩上门,好像在强调自己的离开。
路栀神思被分走,下意识看向驾驶座,又在瞬间回神,腰上的痒痒肉被人轻按,这个力道最要命,她没法控住地叫出声音,被他捂住嘴:“叫什么?”
她抗议:“痒——”
他手指力道又轻了些,痒得更厉害,问她:“你有没有良心?”
路栀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她真的怕痒,气血上涌堵住耳朵,疯狂乱扭期待于躲开这几根手指,然而无论在哪里都躲不开,她痒到眼眶湿润,仰着头,一滴很小的泪珠就顺着眼尾滑下来。
发出细微地,近似于求饶的,可怜的呜咽。
脸上红得厉害,烧开一片,连脖子都是红的。
想咬。
衣服也被她挣乱,路栀快不能呼吸。
下一刻得到解脱,她被人抱起来,抵在车门上。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蓬松的发埋在她颈间,路栀被人又亲又咬,但是刚刚的挣扎让她彻底失去力气,手腕还搭在他肩上,起伏呼吸时,像是在配合地轻咛。
吻渐渐向下,耳边也传来有点奇特的声响,她略微偏了下头,这会儿是彻底、真的、区别于雷声地被吓了一跳,一双小手正贴在窗户外面,就在她耳边,滑动着车窗,似乎想踮脚往里看。
在擦什么呢……她想,下雨了吗?还是起雾了?
脑袋转回来时他仍在享用,上好的奶茶珍珠弹软,路栀手指陷进他发间,又被外面摩擦窗户的滋滋声刺激,手腕一收,几乎将他向内按。
他声音闷了会儿,辗转地,像是在山谷间荡出回音,一点点低抑的笑音:“干嘛呢?”
路栀:“这个小孩子,好像是,之前,之前爷爷过生日,也在外面那个。”
谁家小孩啊,好奇心这么强!!
他鼻尖轻蹭着:“嗯,你小时候也是这样?”
路栀觉得蒙了天大的冤情,脱口而出:“我小时候不会看别人做那种事!!”
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希望自己变成哑巴。
他抬头,好整以暇地看她:“什么事?”
外面终于传来微微雨丝的声音,烹煮的珍珠奶茶也到了火候,浮在水面,应季的树莓口味。
……
路栀要挣扎,被他反手摁在车窗上。
不行……会被看到的……
摩擦声刺激听觉,她耳膜裹着层水雾震动,上次来祖宅吃饭是给爷爷过生日,好像也是这辆车,但怎么一切都全然不同了,微微刺耳的变调中她心如鼓擂,灵魂紧张得要飘起来,听他的吐息轻敲着耳垂。
“宝贝,张嘴。”
蛊惑着,让她做党羽,或是同谋。
作者有话说:
上一次同样的情况,这人还知道收敛(指指点点)
明天八点更,后天有双更030
依然两百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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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2 ☪ 标记
◎主动。◎
天色转凉, 流云遮蔽。
断断续续的小雨终于加剧,一滴一滴有力地砸落向车窗,一模一样的位置, 一样的场景和人, 但早就今非昔比。
除了她的手指, 还是一如既往地,牢牢攥在他衣领上。
手心潮热的汗意打湿领口, 揉出一道接一道的褶皱, 液体太多,她只好一下接一下地吞咽, 但仍旧有充沛的津液在唇上辗转, 吞咽频繁, 呼吸也变得艰难。
傅言商手指扣住她下颌,以防她绵绵无力地垂下脑袋, 她打开齿关,因此这个吻的战线愈发被拉长,直到她受不了地呜呜两声, 他才退开。
车内明明开了换气, 但还是燥闷得厉害,她感觉自己像一块在热水里泡发的海绵, 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渗出接连不断的热气,临近沸点, 被煮得散架。
她喘得很剧烈,也就接个吻而已,像劫后余生, 珍珠白的新中式旗袍盘扣散落开来, 折向两边露出盈盈雪色, 他道貌岸然地将她领口整理好,视线微黯。
没扣起来,只是搭着,银白色的金丝线做了刺绣,在光线下泛出细闪。
“宗叔怎么还没来,”她思绪这会儿回笼一点,“那个小孩到底是哪来的……”
“到家了。”他说。
“到家了?!”她几乎立刻受惊,就要下车,“不是有客人吗?”
他眼神示意:“你觉得你现在这样能下车?”
“……”
怪不得这个小孩,和上次那个好像。
她在原地坐一会儿,脑子里居然走马灯似的冒出挺多画面,但是只闪过,稍纵即逝,像是哪里的街景。
可太模糊了,是这儿吗?
路栀抬头向外看去,听到他问:“好了?”
理所当然以为是在说下车的事,她点点头,弯了身子正要下去,余光看到窗外的小手仍牢牢扒着,还有双眼睛贴了上来。
来不及被吓一跳,忽然被人拦腰拖回,吻再一次更深切地压下来,入侵到她口腔深处,搅弄的意愿强烈:“我还没好。”
……
她完全没想到还有第二轮,方才那些画面也被突如其来地打断到消失,他轻轻蹭着她唇珠,但旋即吻得更加凶狠,她像置身于风暴中心,分不清下一秒是和煦微风还是瓢泼大雨,被吻到后颈止不住和背后玻璃轻撞,被冷气吹到冰冷的玻璃贴上来,她被冻到下意识前倾,又送进他唇中。
他眼皮半垂不垂,留下一条足够的缝隙看她,她眼尾又颤出一弯小小的眼泪,将落不落地挂在睫毛根,闭眼时像柔软的洋娃娃,嘴唇软,脸颊也软,当然软的远不止这些,他掌心被充满。
……
傅家祖宅内。
傅诚:“宗怀,他们人呢?”
宗叔沉默半晌:“应该快来了。”
“你刚刚就说快来了!现在还没个人影!”傅诚气又上来了,“你跟我说句实话,他们现在在哪?”
“在,在车上。”宗叔拿出手机,低声道,“要不我给少爷打个电话?”
“哪里?”
傅诚反应两秒:“从刚刚起,到现在,一直在车上吗?”
宗叔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应该是的。”
“等等,”傅诚按下他的手,“那行,别打了,我们先吃吧。”
……
伴随祖宅餐桌旁的动筷声响,车内的餐点也在慢条斯理烹饪中。
路栀在思绪模糊的边缘,又开始听到滑动玻璃的声音,到底是谁家小孩儿,怎么比她小时候好奇心还要强……
她很想降下车窗说别看了,但被人掌心压着,无法动弹,窗户上刺啦的声音刺激耳膜,银丝线又被拨开软软垂下,早知如此刚刚还得多此一举,道貌岸然。
吻至停止,她气喘吁吁道:“我们是不是缺席太久了?”
稍纵即逝的银丝牵拉开距离,向下落在他指尖,他隐隐觉得事态失控,一开始并不打算这样,稳了稳声线道:“他们会先吃。”
“真的吗?”
“嗯。”
他指尖动一动,玩着问:“所以我们最好是等吃完了再进去,饿不饿?”
说实话,有一点。
她无法低头,只好仰头看,身体折得微微向上弓起,上方是什么时候装了星空顶,绕过一圈覆盖在本该有天窗的位置,柔和的灯光此刻也变得刺眼,眼前开始有点模糊,灯带的光晕串联成宇宙银河。
上次的雨好像比这次的要大。
现在不过是细雨,很适合慢火烹茶,手作的珍珠奶茶弥漫出奶香气,他上下拨动树莓色的旋钮,圆弧形的指甲盖修剪整齐,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就在路栀出神时,他捏住旋钮,向外一拉——
她忽然冷得想打喷嚏,小声像是焦急:“外面……”
“单面玻璃,宝贝,”他安抚亲一亲她唇角,“外面看不见里面。”
怪不得那个小朋友一直在外面擦玻
铱驊
璃。
路栀说:“你去问问她在看什么。”
“还能看什么,外面看里面一片漆黑,自然很好奇,这漆黑里是什么。”
一分钟的奶茶煮不完,五分钟才从沸腾趋于平静。
他低头尝了尝,咬开弹嫩的珍珠,很弹牙,糯米粉的质地又弹回原状。
路栀推一推他,示意他还有正题:“下车了……”
她眼里浸透得厉害,睫毛也是湿的,目光也显得迷茫,像还在状态里。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抬起手捂住,“车里没套。”
上次她喝醉,他开的不是这辆车。
“我本来也没想……”
“我想。”
“……”
路栀推他:“走了。”
高糖度奶茶升高血糖,提升愉悦值,在他身上同样奏效,昨晚其实没睡太久,但这会儿出乎意料地愉快,他挑了挑眉,甚至不用探:“你这样不难受?”
……
“身后纸巾拿给我。”他说,“我先把手指擦干净。”
*
等进祖宅时,客人早已离开许久。
从没迟到过的路栀没脸,先扎进书房假装投入看风景,过了会儿才出来,问厨房:“傅言商呢?”
“洗手呢。”
“……”
她垂在两侧的手指动了动,转头在无人时握了握手心,她的手好像也有一点黏腻,刚才明明也擦过好几遍了。
洗手间内传来声音:“宝宝,过来洗手。”
……感觉他不仅挑食,还很讲卫生。
等傅诚下楼,厨师新做的菜摆在中央,两个人面对面坐得老远。
傅诚脸上的笑僵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了?
看起来像在车里吵架了。
路栀低着头扒饭,从没希望时间过得这么快,爷爷的脚步声越靠越近,她屏息,几乎快埋到碗里。
傅诚开口质问,还好是对着她对面的傅言商:“你们在车里吵架了?”
“……差不多。”
“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傅诚一拍桌子,“多大人了还吵架?你就不能包容一点?为什么吵的?”
门外传来铃声,是路栀点的草莓大福奶茶外卖,傅言商扫了眼,说:“探讨了一下珍珠奶茶的做法。”
绵绵的麻薯差点把她呛得原地去世。
傅诚怒目圆睁:“这也能吵?你想把我气死?”
“没事爷爷,”路栀咽下之后说,“现在已经没事了。”
傅诚:“你看吧,还是小栀懂事。”
*
等二人离开祖宅,某人靠在椅背上悠悠道:“好人你做,坏人都我来当。”
路栀深切地嗯嗯两声。
“我等下要去我姐那里,你看你是回公司,回家,还是去找井池?”
“我就在车里等你。”
但事与愿违,路栀刚下车,就碰到翘班的井池。
井池远远跟她打过招呼,目送她离开后,光速窜进车内:“哥哥,今天怎么忽然来找人家了?”
傅言商面无表情把人推开两米远:“宗叔。”
“啊?”
“找个袋子来,准备吐。”
井池:“……”
*
路栀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再来。
今天的小少爷没睡觉,坐在婴儿车里啃玩具,她记得之前就看过科普,说婴儿感知世界的方式,就是靠尝。
路盈正在旁边看书,阿姨在旁边消毒玩具,严格检测小少爷的一举一动。
路栀:“你昨天回家啦?”
“对,正好回去拿东西。”姐姐说,“还找他们要到了你当时去美国的导游和房东,好在他们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换。”
路栀凑近:“他们怎么说?”
“导游说本来安排你们去中央公园,但那天你们改了自由行程,去了帕伦克街。”
“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都快十一年了。”
“我当时也是这么问他的。”路盈看着她,复述说,“因为那天在帕伦克,正好发生了枪战。”
……
路栀怔住,一时间没有再问。
路盈说:“我又问了当时的房东,她也记得那场枪战,因为离她的房子不远,能听到声音。我问她,那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她说不清楚,郑阿姨没有和她说,但是枪战声响起之后不久,找三楼的她借了测温枪,也就是温度计。”
“借测温枪之后不久,郑阿姨就带你回国了。”
路栀一瞬间被一种劫后余生的窒息感撷住,脉搏都开始横冲直撞地加速,一颗心忽上忽下,好像与死神相距极近。
怪不得她会害怕枪声,原来她和傅言商十七岁时遇到的,极有可能是同一场。
心脏像泡到一片海水里。
她问:“美国持枪抢劫案多吗?”
“很常见。所以后来妈没让你再去过美国了。”
她长长舒出口气,瘫坐在沙发上:“我肯定看到现场了,看到了所以被吓到,然后发烧,郑阿姨怕家里人怪罪,就立刻带我回了国。”
路盈的猜测也是这样:“这样的话就能说得通了,如果你能想起来,就更清楚了。”
她最近得到些苗头,眼前也偶尔闪现过片段,不知道是不是有关于这件事情,她猜测大概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大脑为了自保删除掉了那段记忆,否则会对年仅十岁的她带来巨大创伤,于是抹去之后只留下了对声音的本能恐惧,要想起来,估计还是得被刺激一下。
路栀循着事件去回忆,太阳穴开始被牵得隐隐作痛。
路盈拍拍她:“没事,到时候慢慢恢复吧,用力想头会很痛。”
她总感觉自己要说什么,但很快被姐姐打断:“对了,我在我房间正好翻出一个这个,是不是你的?”
一只极其精巧的搪瓷珐琅音乐盒,色彩浓郁复古,宛如油画,雕花镜窗包裹四周,细腻生动,拨开开关,镜窗会缓缓打开,露出中央一只正在弹钢琴的兔子来。
她记得,这是她小时候第一次学会钢琴,妈妈送给她的礼物。
意大利的纯手工定制,她自收到起就爱不释手,将兔子搁在中央,雕花窗就会开始旋转,正上方的金属花瓣也会缓缓绽开,她一度走哪带哪,把那个玩偶就放在最靠近右手的口袋,晚上睡觉也要放在枕边。
很久没看到了,原来在这里。
“我后来找过好多次,”她说,“一直没找到,还以为弄丢了。”
路盈笑:“估计是哪次你带到我房间里来玩,忘记带走了,我也没看到。”
路栀拨下开关,思绪忽然游走至车上傅言商拨弄的样子,连忙摇摇头,将思绪重新聚集到面前,猜到有可能会打不开,但出乎预料地,居然还有电。
音乐盒开始旋转,镜窗随旋转展开,却始终没有声音。
等窗户全部打开,她才发现,里面的小兔子已经不知所踪。
“里面的东西没有了吗?”
“什么东西?”路盈说,“我拿到就这样了。”
那可能是被她弄丢了。
“只有把兔子放进去,才有声音出来。”她忽然很好奇自己当年存在里面的是什么声音,年岁久远,已经快要不记得了,“没事,我再买一个。”
好在这个品牌百年传承,仍然健在,只是价格极高,卖的也是整套。
路栀在官网上下单了一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送到。
等到了之后,她把新的兔子放进旧盒子,就能听到之前存的声音了。
印象中好像是她学会的第一支钢琴曲,很有纪念意义。
好遗憾那时候都没有留存。她想。
*
话题顺利引渡到小时候的玩具上,她和路盈聊了好久,走时还颇为不舍。
回去的车上多了个人,她一上车就听到井池的叽叽喳喳,见她来了,井池抬手打招呼:“嫂子,不介意我去你家蹭饭吧?”
路栀:“当然可以。”
傅言商:“你在外面订不到餐厅?”
“看着别人我吃不进,”井池深情地说,“哥哥,只有看着你我才有食欲。”
傅言商还没开口,前面宗叔递过来一只黑色垃圾袋。
井池:“……”
井池勃然大怒:“没必要吧!他刚也没真吐!!”
有井池的一路格外热闹,甚至热闹到了吃饭,在饭桌上,井小少爷三两杯酒下肚,哭得好大声,路栀这才知道,原来他蹭饭的原因是因为又贩剑所以被老婆赶出了家门。
井池抽抽噎噎:“今晚可能要在你们家借住了。”
“想都别想,”傅言商拿出手机,“我给你订酒店。”
井池抬手制止:“一定要跟我这么见外吗?”
“嗯。”
“……”
结果刚吃完,晚上的茶喝到一半,接到老婆一通电话,脆弱的井小少爷又哭了:“老婆,我在外面流离失所,为什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我要变成失足少男了……”
傅言商在一旁拆穿:“你跟少男的年龄还是有一定差距。”
井池立刻起立:“喂老婆!不是,我没在傅言商家,你听错了,没人收留我,我没吃香喝辣,真的没有,老婆,喂?喂?”
最后一道电话声,结束在井池摔门而出追老婆的步调中。
路栀看着他的背影,由衷感叹:“他每天都活得好精彩。”
“精神病人的人生一般都精彩。”傅言商给她递了杯茶,“喝不喝?”
路栀:“会失眠吗?”
“第六道了,不会。”
喝完茶,他们回到房间,路栀先去刷牙,等出来时,发现他正在床头柜的抽屉前,似乎在检查什么。
“该买新的了。”
他表情端正,路栀还以为是什么生活必需品,或是重要事项重大决策,才能匹配得上他特意的一项行程,然,走过去,发现是之前在超市买的那什么……只剩一盒了。
路栀:“……”
不过,怎么就只剩一盒了?
她记得他买了好多……
这会儿断断续续的片段跳进脑海。
悬崖落地窗时用掉一盒,还有在路家的客房、顶楼的温泉池、过生日的烟花、「傅老师」教她亲手戴,不管是三分之一、三分之二,抑或三分之三,每次都端端正正一板一眼地用掉一盒,他在这方面真是不亏待自己。
当时买了七盒,路栀并不知道,有一盒被放进了她喝醉那天的车里。
路栀就在原地站了会儿,等他转头看过来时,瞬间装作没看到一般闪回浴室,开始洗澡。
洗完澡已经是一小时后,她擦着头发走出,看见床前的地垫上,两个熟悉的箱子摆在一旁,傅言商正在利落地洗牌。
熟悉的老朋友,熟悉的飞行棋。
路栀:“你怎么又拿出来了?”
“睡前游戏,”他说,“有助于增进感情。”
“……”
路栀擦着头发坐下,抽了张卡牌:“别摇骰子了,没意义,速战速决,直接抽卡。”
“……”
她牌正对着他,问:“写的什么?”
傅言商:“你的老朋友。”
“嗯?”
“手铐。”怕她想不起来,他甚至提醒,“你在度假山庄玩过的。”
……
…………
他摊开手掌,示意她把手伸过来,路栀念头一动,眼睛眨了眨。
傅言商:“怎么?”
“我铐你,可以吗?”
她很少提这样的要求,他略一抬眉,很大方:“当然可以。”
没擦干的发散在她肩上,深深浅浅地洇开星星点点,他抬手将她头发拨到一边垂落,当然,也趁她弯腰时领口敞开时看了些不该看的,挑了挑不该挑的。
路栀啧一声,把他手拷进去,竟然显得如此地顺理成章,她将另一边拷在小茶几的桌腿上,然后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好了。”
“开始?”
她凑上去,带着沐浴露甜香的气息就洒在他喉结尖,路栀亲了一下,又凑到他耳边,湿掉的头发沾上他干燥的衣领,也被一并带得濡湿。
他的耳垂下缘有颗浅色的痣,路栀学他惯用的方式含弄,舌尖碰到他那颗小小的痣,咬了咬,很明显感觉到他气息浑浊起来,膝盖下,有什么正在苏醒,并且已经醒了好一阵儿。几乎从她靠近就开始明显。
她膝盖往下压了压,手指点在他后颈上,然后用她能控制的最轻柔的声音开口——
“我走啦,要去吹头发。”
……
…………
傅言商神情震动地看着她:“……………………”
几乎第一次看到他这种被人摆了一道的表情,她没忍住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明媚又生动。
但是还没结束,她又伸出手,摁住他喉结,他难受地蹙了下眉,吞咽时喉结滚动,再度从她手中跳出,她学他那样拨弄着,但是很遗憾,应该还是被他爽到了。
好了,路栀起身,脸颊碰了下肩膀,用很撒娇的语气说最绝情的话。
“这就是我要给你上的第一课。”
她亲了下他,然后说:“不要相信女人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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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 标记
◎时机。◎
从傅言商身上起来的一瞬间, 带起一阵气味互相交绕的风。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例如在她起身的瞬间,傅言商会用另一只没被铐住的手, 扣住她腰将她拉回原位, 但没有。
又或者在她去吹头发的中途, 他已经聪明地自己解开,然后把她扛回去。
但没有, 都没有。
她就这么很顺利地离开, 顺利地吹完头发,又做完一整套护肤, 再进入房间时, 已经将这件事忘了个大概。
因此, 她踏入卧室的瞬间,看到眼前画面, 僵在原地。
他就支着腿,在那儿睡着,顶灯开得很亮, 一切都没有移动过的迹象。
路栀三两步走过去, 拍拍他的脸,温声问:“你怎么在这儿睡了?”
他睁开垂下的眼, 难得地没有一丝攻击性,只淡声陈述:“不是在等你么。”
“……”
她忽然被浓浓的愧疚淹没。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守规则。”她说。
“睡吧, ”他动动手腕,“这个,能解开了么?”
他手腕就挂在上头, 下方已经被勒到泛红, 路栀一时失语, 又沉默又无奈:“你怎么不自己解开啊?”
“忘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路栀把手铐打开,叹了口气,下一秒被他抱起,放在床中央,被子盖上来,他仍是一副轻飘飘的语气:“睡吧。”
他如果卖卖惨,倒还好说;他越是这么什么都不说,路栀反倒觉得越发对不起他。
一时片刻睡不着。
她掖着被子偏头去看,他也没睡,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转头看她。
不知看了多久,他翻身上来,手指弋进她裙下轻抚,眼底和夜色一样浓稠:“做么。”
轻微的,一触即散的气音。
她问:“你还疼吗?”
“不疼了。”
他俯身,脸颊贴向她颈窝,吻顺着侧颈酥酥麻麻地向上到耳垂,吮弄一会儿,游移到她唇边,她全身上下都是身体乳的尾调,带着花香的奶味儿,被热气蒸腾得愈发明显。
她手臂圈上他肩颈,气息缠绕上来,像造了一个温热的茧房,偏头迎合上这个吻,舌尖沿着他下唇轻微地舔,像是在尝一只快要化开的冰激凌。
他顿了下,旋即更深地扣住她,听到她无意识哼出的鼻音,哼哼唧唧地像只小奶猫,鼻尖也会在他颈窝处蹭,大概是愧疚得狠了,换了几个新风格也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喊累。
很配合,很投入,很让人意犹未尽。
他指尖拨开她颊侧汗湿的碎发,绕至她耳后,路栀侧过头,唇角贴一贴他被箍红的伤口。
“别这样,”他哑声说,“你这样我受不了。”
路栀大概是在睡着的某个瞬间幡然醒悟的。
醒来时他正在隔壁书房开会,她坐在床沿,过去七个小时,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
走到门口,他正一边听汇报,手上一边把玩着那副银色反光的手铐,能看出来心情非常不错。
扣上又解开,解开又扣上。
手指之灵活,让人怀疑他昨晚,其实已经自己玩过好多次。
但她印象中只有最后,背对着从后边的时候,他扣在她手腕上那一次。
现在想来,也熟练得过分。
所以……
她把手里晨间护肤的调制软膜捣得哒哒作响。
他扣上电脑起身:“起来了?”
路栀眯眼:“你昨晚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
“故意不解开,故意待在那儿,营造自己很惨的假象,然后,激发我的愧疚。”
“不是假象,”他说,“我被你弄成那样,然后自己在那儿待了一个小时,确实惨。”
顿了顿,他道:“不过也很值。”
“……”
“…………”
不到为什么又变成一起出发去上班,难道他在等她吗?
路栀洗漱完上了车,他沿路都若有所思地,仿佛陷在自己的世界。
路栀:“你今天怎么没办公了?”
“在回味。”
“……”
*
这人得了甜头,还说要送她上班,路栀说不必,然后飞也似的窜进写字楼。
刚到公司就有骚乱。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从起床就没取消手机的飞行模式,调好的瞬间,无数消息从屏幕中弹出,在她推开门时,李思怡也走了过来。
“电脑被黑了。”
路栀扫过去一眼:“全部?”
“对,全部。”
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这个黑客还有点脑子,知道把自己那台也黑了,洗清嫌疑。
因为有准备,所以路栀并没有太慌,只祈祷裴渡关键时刻不要掉链子,该做的全部做好。
她问:“什么时候?”
“昨晚。”李思怡说,“你不知道吗?那你昨晚在干嘛?”
“……有点事。”
李思怡哼一声。
工位间乱成一片,大家的早餐都因这个突发意外而放凉,一个二个此刻全看着她,路栀低头想给他们叫点热奶茶,下手的瞬间又顿住,继而想起傅言商那句话。
对他们好,怎么能算是她的错。不能因为一个人,而改变她自己。
于是还是点了下单,但现在不能跟员工透露太多,她和李思怡进了办公室,这才问:“你怎么都不慌?”
“我看你不慌,感觉我也没什么好慌的了。”李思怡说,“早知道你这么淡定好像早就猜中的样子,我刚就不会在外面发那么大疯了,我把那个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
来不及再多说,路栀打开电脑确认,果不其然,邮件里面已经收到了视频,凌晨两点多,把她的文件建立时间和修改时间全部篡改,可以佐证时间的聊天记录传输也通通清空,各种备份软件里也被删个精光。
总之,涉及到能证明时间问题的,全部修改。
那个人没敢全部删掉,不知道是否是来自于徐菁的授意,恐怕徐菁也知道,以路栀自己的性格,如果全部删掉,整件事就会变得异常难以收场。
徐菁应该只是想给她制造一个……一时难以解决的小困难。
不是打算彻底让她走投无路。
因徐菁还有别的目的和打算。
一切稳步进行。
没过半小时,词条空降热搜,剑指她的《轨迹》抄袭徐菁的《恋爱方向》,和她猜测的大差不差,既然做了个皮包游戏,不为赚钱,那价值势必就在击垮她上。
解说讲的有鼻子有眼,说徐菁这个项目策划早在三年之前,一乌尔而七五耳吧以.放出的各项文件时间也在《轨迹》之前。《轨迹》公测在即,看客不会花那么多心思,最近娱乐圈又没什么瓜可以吃,多数人趁着无聊,就点进词条里开始站队。
她的游戏后公测,本就吃亏。
路栀撑着脸颊,问她:“你知道黄金公关时间是几小时吗?”
李思怡:“二十四小时?”
她摇摇头:“信息爆炸的时代,黄金公关早就从二十四小时,变成六个小时。”
她说:“我就先给她六个小时。”
徐菁的目的无非在此,如果她没有准备,早就被接二连三的事件崩掉心态,要自证吧——很难找到证据,又或者,不自证,也就坐实抄袭。
再接着,如果她没猜错,徐菁会在第二天再次出现在半枝宇宙,以极其高傲优雅的姿态,向她抛出橄榄枝,只要她愿意退让,达成合作,或者让他们加入投资,他们也就会配合重新再做一次公关。
——到那时,这就是她唯一拯救这个游戏的机会,他们在赌,赌她的爱和沉没成本,甘愿让她低这个头。
营销的时代,每个看客都会被巨大的媒体声量蒙蔽,因此假新闻层出不穷,真不真相,其实大家不在意。
只要愿意投入金钱,只要有渠道,有手段——不然那些男明星是怎么一个个被洗白,重新出发捞金?
和裴渡沟通完,确认一切没问题,路栀还吃了个午饭,只是拉上百叶窗,门外的人看不清她的态度和表情,内鬼理所当然也会以为她情绪失控,将消息传给徐菁。
只要对方放松戒备,那就是好时机。
午饭的中途,她竟然还收到艾露的消息,说是当时在迪士尼拍的照片和视频已经在昨晚发过了,流量极好,很多人问她是否有账号ID,艾露问她有没有,没有的话,想不想要开一个,自己会放在评论区。
这个视频一个月前曾给她确认过,她都差点忘了这件事情。
路栀眨了眨眼,察觉到一切好像严丝合缝地扣上了。
她开了一个新的账号,把ID复制给艾露,从一点多就开始涨粉,到了五点半,六个小时时间到。
她直接用这个新号发布一条视频,没有编辑任何文字,视频中记录黑客攻击时间和篡改的全过程,以及裴渡提前写好的程序按下enter一键复原,其中也包括徐菁在半枝宇宙的入职书、工作表,这些都是她和李思怡的私藏,徐菁并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每一项工作都在被记录。
发完后,她将手机扔在桌面上,伸了个懒腰,问李思怡:“好累,我能出去溜一圈吗?”
李思怡瞬间读懂她的意思:“接下来的交给我。”
“我办事,你放心。”
她从抽屉里拿出保时捷钥匙,已经放在停车场好久没开,因为这阵子都是坐他的车上下班。
忙了小半个月,就当奖励自己,出去逛一圈。
抵达一楼,路栀脚步停了下。
看来她也有猜错的部分。
徐菁并没打算明天再来收割人头,而是就坐在一楼的咖啡厅里,在最显眼的位置,静候她的到来。
路栀推门进去,她实在喝不惯苦的,要了杯果汁。
徐菁并没发现她,此刻正眉头紧锁盯着手机,但从特地的精心打扮可以看出,她在一小时前心情有多么愉悦。甚至手链都戴了两条,发型也从万年不变的直短发夹出了弧度造型。
她拿起果汁,听到背后人声,几近不可置信:“路栀?”
不知道在不可置信什么。
路栀笑着回过头,打了打招呼:“菁姐。”
她这样一如既往的乖巧模样,更是让徐菁堵着的一口气膨胀更加剧烈,徐菁想要质问,但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是自己先出阴招的不是吗?现在质问除了把自己捅出来,还能有什么结果?
而且,她居然在看完视频后,害怕路栀此刻也有所准备,录音笔或者是什么,就那样等着她出丑。她居然在害怕,怕这么一个小姑娘。
放在桌上的手开始发抖,徐菁忍耐到面色发青,胸腔也因为呼吸剧烈起伏着。
发泄不出来的感觉一定不好受。
所以路栀怎么会让她发泄出来呢。
路栀是个聪明人,没用的话她不愿意多说,因为反正也没意义,她不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除了在傅言商面前。
因此她只是举了举杯子,朝徐菁做了个隔空碰杯的手势。
晚霞下,漂亮的少女偏了偏头,轻巧地说:“谢谢菁姐的免费广告位,走啦。”
*
太久没开车,路栀先在熟悉的路上适应了一会儿,绕着写字楼慢速开了两圈。
每一圈都能绕过咖啡厅,也是怪了。还能看到徐菁对面坐了个男人,看眉眼跟徐菁有几分相像,难道是徐菁把家里人请过来给自己当保镖了?
看来这人还知道自己做的事挺讨打。
绕过第三圈,她感觉徐菁的视线也落了过来,很可惜她的手感回来了,没有绕第四圈,径直开了出去。
这季节的晚风很舒服,她降了些车窗吹着风,走了条无人的小路,享受难得的清空感和静谧,甚至还开了音乐,想着晚上要去哪里吃饭,她先去踩个点。
蓝牙响过几声,是有电话进来。
她点了接听。
风声先灌进来,傅言商听清,问:“不在工作室?”
“没呢,”她说,“好累,开车出来逛逛。”
“怎么没叫我。”
“你多忙啊,我可不敢。”
他像是在笑,半晌后问:“怎么猜到的?”
其实这个问句连着上面的对话也不违和,但很奇怪,她就是知道他在问徐菁那件事。
于是开口,又小装一把:“常规操作。”
“……”
路栀看着前路,炫技之心已经准备了很久:“你看啊,她既然抄我游戏,要么是为了赚钱,要么是为了给公司打品牌形象,但是游戏又是肉眼可见的烂,做烂游戏其实没必要非得抄袭,因为你要是贴着我的游戏抄,稍微用点心不至于抄得那么烂。”
“又没用心,又抄袭,还被我发现在公司安置了一个内鬼,那答案就显而易见,是想要通过某种手段影响我——按照她的习惯,一般就是反咬一口了,这个她擅长。”路栀说,“猜到她要做的,再提前准备好,其实不难。”
顿了顿,路栀松了脚油门,然后说:“不过我这个也是马后炮,万一我要是猜错了,我现在已经在哭了,没有办法跟你侃侃而谈。”
“……”
路栀啧了声:“但是谁让我猜对了呢。”
他在对面笑了声,然后说:“不会让你哭。”
“什么?”
“有我在,不会让你哭。”
路栀反应两秒,才意识到他在回答上面自己说的万一猜错的事,不太认可道:“……昨晚除外?”
话音正落,忽然降速的后视镜内,出现一辆车。
“嗯?”
傅言商:“怎么了?”
“好像有车在跟着我,”她不太确定,但十分钟前确实见过,“我再看看。”
“别挂电话。”
五分钟后,他又道:“确定在跟着你?”
“好像是。”路栀说,“我在这条没车的小路绕了三圈,他都跟着我,除非他智力有缺陷。”
傅言商:“去有车的地方,我给你发了定位共享,点一下。我马上过来。”
“嗯,我往你公司那边开。”
点开位置共享,路栀专心开车,通往融盛的路上,渐渐繁华起来,伴随着下班高峰期,车流增多,那辆车也渐渐消失不见。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没再注意身后。
不过片刻,面前正是绿灯,人行道的红灯,却忽然从视线盲区里窜出一辆电动车,路栀躲闪不及,用力踩下刹车——
好在没有撞上。
高强度刹车的那一秒,安全带勒得人骨骼生疼,车还来不及停稳,伴随高频刹车声响起,她感觉车身猛然一震!
后车瞬间追尾,安全气囊弹出,她身体受到冲撞,脏腑似乎都跟着晃了下,一瞬间耳边只剩漫长的耳鸣音缭绕,好像天地之间都安静下来。
十秒、二十秒……大概一分钟过去,左手边的女司机着急地走过来,确认她的安全:“你好,你没事吧?”
她想说没事,却晕晕地提不上力气,仿佛能量被人抽干,连抬一抬手、转一转脑袋的力气都没有。
路栀闭上眼,想努力深呼吸找回身体的支配权,左侧的女司机也在频频呼唤她,却仿佛隔得很远。
“你好,不要睡,我已经打120了,救护车马上就到!”
她想咳嗽,但连咳嗽的力气也没有,面前雾蒙蒙一片,有什么正在脑海中极速运转,像要破壳而出。
“路栀?路栀?”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已经分不清是来自于听筒还是现实,或是从听筒跨越至现实,她听到玻璃碎开的声音,有手穿过碎片找到中控台,将车门打开。
她闻到血的味道。
打横被人抱起,她努力再次睁开眼睛,不是她的血,她分明也没有闻过傅言商的血,但此刻怎么会如此熟悉,记忆调动运转,世界的声音嘈杂地倾倒进耳朵,喧嚣、叫喊、鸣笛,救护车的高亢、小孩害怕的哭声,街道中闪动的红绿灯,一瞬间画面重叠,仿佛有枪声撕破夜空——
“砰!”
作者有话说:
二更八点。
两百只红包。
54 ☪ 标记
◎本能。◎
她在一片混沌中醒来。
迷蒙间听到医生的声音:“没事, 只是有一点小的皮肉擦伤,应该是太害怕所以晕过去了,不用多久应该会醒。”
“不严重?”
“不严重!”医生说, “你这个被玻璃划伤的位置比她的严重多了!赶紧打麻药缝针, 算我求你了, 不然你爷爷得把我打死,真的。”
她睁眼看着天花板, 有碎片的记忆一帧一帧地跳转, 仿佛属于她,在遗忘的角落里, 重新被人复苏。
枪声。血的味道。被染成红色的白衬衣。晃动的视线。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 带着惊惧的茫然:“哥哥, 你流了好多血……”
于是伸手按住那块伤口,却无法阻止血迹蔓延的速度, 很快鲜血染红大半衬衣,从指缝里淅淅沥沥地下淌,吓到发抖, 哭到抽噎, 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谁?是她吗?
她看着掌心。
血迹已经被人擦干,只隐约能从掌心纹路中看到一点点暗红, 她放至鼻尖,已经没有味道。
路栀就那么躺了半个多小时, 葡萄糖输完,感觉力气也回来了不少。
她掀开被子,膝盖上有一块擦伤, 不过轻微, 只是破了皮。
脸上也没有伤口。
她松了口气, 出了病房循着声音往前找,推开一扇门,正缝完最后一针,他黑色的衣摆落下来。
眼前竟然有白色衬衫的记忆画面一闪而过,是他吗?
可又不像,因为从来没见过他穿白色。
路栀步伐缓慢地上前,想撩开那个衣角看一眼伤口,但下一秒已经被人拥进怀里,他长长叹出一息,手掌放在她脑后轻微摩挲,像是安抚:“不怕,没事了。”
记忆和追尾轮番上任,她还有些迟钝,机械性地抬起衣摆,是另一侧的腰伤,和他那个火焰纹身的位置相对。
她抬起头,问:“疼吗?”
“不疼。”
一旁的老医生哼一声:“麻药过了就疼了。”
语毕拿起手机发语音:“老傅啊,你孙子在我这儿呢,你……”
“劳烦您先不要跟他说。”傅言商道,“不然太吵了,我没法养病。”
“……”
手指上滑取消,老医生看他一眼:“你拖了一个小时硬要先给你老婆照CT的时候,没见你怕他知道,你是钢铁侠啊,那玻璃扎进肉里不疼吗?”
“还好。”他说。
“……”
二人回到病房,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不知道是几点钟,路栀问他:“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打了麻药,又流了血,现在应该会很困。
“不用。”傅言商问,“好些了么?”
“好多了。”
她坚持:“你睡会。”
傅言商躺上床,又抬眉看她一眼:“你是不是想等我睡着了走掉?”
“不是。”她无奈,“我陪你啊。”
路栀握着他手,然后在床边坐下:“这样就跑不掉了。”
她没猜错,他果然是乏的,没一会儿就睡着,路栀接了杯热水,喝完之后已经恢复许多,给家里的阿姨打了个电话,让拿一些衣服过来。
陈姨说好:“有什么要求吗?”
“给他拿一些不常穿的衣服过来吧。”她家一直有这个传统,在医院穿过的衣服回去不会再穿,图个好寓意,给他拿不常穿的,回去不穿了也不可惜。
“好的。对了太太,宗叔说之前您有个一直在问的快递到了,要不要一起给您拿过去?”
她低头翻了下单号,是那个音乐盒到了。
“要的,麻烦您顺便把我放首饰台上的那个盒子,一起带过来。”
她握了握手心,从他掌心传来温热的汗意。
自己的针不缝,倒是知道帮她擦干净血迹。
路栀就趴在床边,没想到上次是他照顾自己,这次就变成自己照看他。
没多久衣服送到,陈姨帮她把旧的音乐盒摆在桌上,中间的零件依然缺失。
她把新快递拆开,满心期待地将新的兔子放进旧音乐盒的中央,但预料之中的音乐声并没传来,盒子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开始旋转。
怎么会这样?
她有些犹豫地将东西拿出来,拨动旧盒子的开关,依然可以转动。
也不是没电了。
但她明明记得,这个玩具放进去,是会自动开启所有程序的。
路栀在新的盒子里又试了一遍,这次开启得很顺畅,她也是在这瞬间才忽然想起来,这个盒子是一码一物,对应的盒子,必须和对应的玩偶匹配,否则是不能运转的。
但她的那只旧兔子早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她轻叹一声,看来是开不了了。
没办法再打开,她只好暂时先放弃这件事,陈姨已经把他们的衣服都挂好了,她打开衣柜,给自己找了套睡衣,顺便把他明天要穿的外套拿出来。
一件咖色外套,也是很少见出现在他身上的颜色,口袋鼓着,看起来应该是真的很久没穿过,有一股木质洗涤剂的味道。
正在她动作间,口袋边沿露出白色的一角,折向内,她的旧衣服里也经常有这种惊喜,有时候是一些旧的面单,忘了扔。
于是路栀抬手想替他拿出来。
出乎意料,出来的是一整个小袋子。
干洗店的小物袋,用来收纳顾客口袋里出现的一些零碎小物,上面甚至还印有logo,是一串英文。
地址也是英文。
……他在美国上学时穿的吗?
她奇怪打开袋子,下一秒僵在原地。
一只小兔子。
有被摩挲把玩后时间的痕迹,一只耳朵垂下,另一只耳朵高高竖起,仰着脑袋,仿佛等待夸奖。
心脏猛然一沉,不可思议的念头排山倒海般涌出。
她脑中空白一片,甚至无法再有多余的念头,快步走向桌边,他的脸半拢在昏暗的床头灯中,睡得很深。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地手腕发抖,定了定神,才敢将那只兔子缓缓地,放进旧音乐盒中。
契合的咔哒声响起。
乐声缓缓奏响。
清澈缓慢的音符流淌,像阳光晒后的草地,她记得这首曲子,是她那年最喜欢弹的一曲。
《Always with me》。
一直,就在我身边。
画面猛然冲进脑海。
深夜,街头,她和照看的阿姨走失,踉踉跄跄进了一家珠宝店,想要寻求帮助。
大雨,怒吼,扣动扳机的枪声。
十岁的小路栀僵在原地,震惊到无法动弹,清清楚楚地与死神擦肩而过,子弹崩响的瞬间,她落入一个温热怀抱。
那枚致命的子弹与她擦肩而过,却打入身侧少年的皮肉,她听见极低的一声闷哼,抬头,看见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下的五官深邃,却看不清晰。
枪响让所有人开始尖叫,人群四下奔走,她也想跑得更快,但双腿仿佛死死锁住般无法操控,她在这一瞬间同时腿软和僵直,看到血像雪花一样从面前少年的衣服上绽出,他脱了外套盖在她身上,将那顶黑色的帽子盖在她脸颊。
风声呼啸而过,她被抱起,恐惧后知后觉倾袭而来,眼泪一串接着一串,仿佛本能。
白色的衬衫,红色的血,洇开仿佛朱砂,清晰到打眼,她呜咽着抬起帽檐,试图用手按住渗血的中央,然而无济于事,血从她指缝流出,砸在地面上,仿佛冷漠的宣告。
她无措,眼泪包不住地滚下来,哭着害怕:“哥哥,你流了好多血……”
少年怔了下,那年的脸还没有出落得严峻,青涩又无谓地,笑一下,没看她,仍旧跑得很快:“放心,死不了。”
死这个字眼让她更加害怕,被养在温室里的小孩儿,在枪响时已经透支所有勇气,她更大声地哭起来,一旁短发的男孩子跟着说:“你怎么吓小孩儿啊你。”
“别说话了,”少年说,“真挺疼。”
她身子被人颠一下,眼前的人问她:“住在哪里,知道吗?”
她愣愣地举起手中的手环,那里有路屿在她离开时一定要她绑在手上的记号,她听到少年嘶一声,大概在强忍痛感,然后叫了声朋友的名字:“把她手环摘下来。”
井池摘下来,松了口气说:“很近!对面就是医院,你千万别死,求你了。”
第二声死顺利击破她的最后一道防线,她被吓晕过去,视线的最后一秒,仍旧是昏聩的夜,更远处刺眼的灯,淅淅沥沥的小雨能见度极低,包裹住他的脸,无法看得清晰。
可又觉得不能忘记,该怎么记住呢,她口袋里,最后一个随身携带的信物,一只弹钢琴的小兔子,她最爱的玩具。
塞进身上衣服的口袋,她彻底晕过去。
……
路栀跌坐在侧,眼泪滚滚而出,不可置信地捏住自己脉搏,然而是真的,面前的场景是真的,回忆也是真的。
到底应该庆幸我们会再次遇见,还是要祈祷宁可没有那一枪穿过皮肉的子弹。
她捂住脸,沉默地颤抖,没发出一丝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眼眶干涩地放下手,好在没有吵醒他,他因药效睡得很沉,路栀抬起手,轻轻揭开他的衣摆。
那里是一团清晰的火焰,包裹住陈年的伤口。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指尖,轻轻触碰,轻柔捂住。
只是颤抖,无法掩饰的颤抖。
一瞬间,像回到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枪声撕破夜空。
警车鸣笛,混乱交织,叫骂、哭喊、哀嚎,她额头紧紧贴着一方温热胸膛,近到能听清骨骼里的心跳,十七岁的少年抱着她飞奔在帕伦克街头,穿过拥挤和血腥,恐惧与死亡。
她手掌微动,那团蛰伏的火焰有如实质,毫无阻隔地灼烧着她脆弱的掌心。
窗外钟楼敲出沉默的十二声钝响,歌颂即将到来的晨曦。
——原来我们早就相遇过了,在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之前。
作者有话说:
这就是独属于甜栀泡芙的宿命感。
其实这文是个双向救赎文来着,栀栀那时候还知道叫哥哥(歪歪扭扭)
明天双更,六点一更八点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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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尾调
◎树莓。◎
傅言商醒时, 凌晨的天正黑着。
正是六点多,私人医院内很安静,路栀趴在他床边, 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降温的手心还握着他的手。
路栀睫毛动了下, 从并不沉的梦里醒过来,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 塞进暖和的被窝里。
她迷迷糊糊睁眼。
傅言商:“怎么趴着就睡着了?”
“……太困了, ”她含糊地说,“只想趴一会的。”
“洗过澡了么?”
“嗯。”
他直起身, 套上外套:“你先睡, 我去洗。”
她反应过来:“你不是刚缝完针吗?医生说不能洗的。”
“伤口很小, 防水创可贴多贴几层,没什么事。”
“那也不……”
他失笑:“那我叫别人来帮我洗。”
路栀在原地坐了会儿, 仿佛在思考什么,等过了几分钟他拿好睡衣,这才磨磨蹭蹭起身:“……我帮你洗。”
……
浴室内, 很快响起水声。
路栀把创可贴包了三层, 一层大的盖一层小的,以免伤口发生感染, 末了,又把他手放上去:“你两只手按着, 我帮你冲。”
水声哗啦啦地响了会儿,有雾气从门缝间递出。
足够大的VIP病房,浴室外就是客厅, 空旷地传来浴室内的男人的声音。
“怎么跳过了?”
“……这里也要洗吗?”
“你说呢。”
“……”
“嘶, 轻点宝贝, 弄坏了你以后怎么办?”
“你别说话了。”
两秒后。
“就洗完了?”
路栀:“那,还要怎么样?”
“洗得是不是有点儿太敷衍了?你帮我洗,不得按照我平时自己洗的标准?手放上去啊。”
“……”
“快点儿,宝贝。”
“你刚让我慢一点的。”
“我刚说的是时间,现在是速度。”
“……”
“…………”
一次在她构想中本该非常迅速的洗澡,硬生生洗了半个多小时。
等她出来时,身上衣服也被他玩得湿透了,衣服紧贴在皮肤上,洇开的水痕上缔结出两颗新鲜树莓,她迫于无奈,又洗了一遍。
天色隐约有亮起的趋势。
路栀怕翻身时压到他的伤口,因此换了另一张床睡,大概睡了两个小时,醒来时,居然又躺在他身边。
她睁眼反应了会儿,他那张床上已经没有人,只有掀开的被角。
他又跑到她这张小床上,靠在她枕边。
路栀往上蹭了蹭,刚睡醒,讲话也慢吞吞:“你别乱跑……万一伤口又撕裂了怎么办。”
“那就再缝。”他讲得漫不经心。
“……”
她又断断续续睡了半个多小时回笼觉,直到微微亮的晨光洒进来,不算太浓,昏昏沉沉的阴天。
路栀看到桌上有新东西:“托盘上是什么?”
“药。”他道,“刚他们来换药,我让他们就放这儿,免得吵到你。”
路栀忽然惊起,“刚才的创可贴拆了吗?”
“早拆了。”
纱布掀开,里面的伤口不算太触目惊心,清理得很干净,只有旁边一圈染了色,能看出来是擦了碘伏,极细的美容线缝进去,医生处理得细致,她松口气。
路栀把旧的纱布丢掉,用碘伏重新消毒,然后棉签上药,再覆盖新的纱布,用胶带贴好。
她全程动作很轻,但拿不准麻药褪掉,伤口会不会碰一下就疼:“痛吗?”
“不痛,”他笑,“别拿你老公当棉花。”
“你嘴里没一句真话,都缝针了怎么可能不疼?”
“你让我抱会儿就不疼。”他拍拍肩膀,“过来。”
路栀躺过去,被人扣住手腕摩挲,她忽然说:“你跟我讲讲吧,你在美国的事。”
他停了下:“怎么忽然好奇这个?”
“想知道你在那边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啊,”她说,“这不是你的一部分吗。”
他沉默片刻,大概确实在思索,半晌后道:“没什么有印象的事了。”
“……”
“我刚去那时候,派对的确很多,但都没参加。你可能只知道我父母去世,不知道我妈妈是生我的时候走的,我每次看到我爸怀念她都很有负罪感,我觉得好像是用她的命,换了我的命。”
这样的事被他说得也轻描淡写,但还是有些沉:“所以我从能有独立思维开始,就想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我希望我是一个值得的人,所以我做什么都很努力,其实没有那么多神话,起码我的成就都是用超出常人的付出换来的。”
“我也不是无忧无虑长大的,”他笑一下,“路栀,我也吃过很多苦。”
她忽然哽了一下,抬头看他。
他视线落在窗外,似乎在出神:“不过我妈妈走后,家里面的人对我当然也不错,大概是觉得我可怜,出生起就少一份爱。因为我从不需要人敦促,所以我爸在学业上也没有给我任何压力,反而经常和傅老板一起敲打我,让我多睡觉,多休息。”
“我妈妈走后,我爸的情绪状态就一直不是很好,你应该也知道,他们很相爱,我爸几乎每天都会给她写一封信,就夹在手边的书里,每年都有厚厚一本书被塞进书柜里,那是我从知事起,初次对爱有了具体的感知。”
“情绪不好,当然身体也不会很好,我每年都会陪我爸出去旅游,他经常提起我妈,我妈妈也很期待我的出生,给我留了很多长命锁和玩具,到我初中时,我爸几乎已经靠钱续命,十七岁的时候,他去见我妈了。”
“他应该很高兴,医生说他走时都是笑着的,手里还握着第一次约会时我妈送他的怀表。我那时候在学校,赶去医院也要很久,是最后一个到的,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在等我,但实在没有太多力气……”
讲到这里,他几乎是很少情绪外露的人,大概要到很动容时,声线才会有明显震动,路栀听出他深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说:“你知道,人到弥留之际,说话也变得难听清,我就跪在他床边,耳朵贴在氧气面罩旁边,艰难地在一片抽泣声里听到他的声音。”
路栀问:“他说什么?”
他笑着摇摇头:“我还是没听清,只听到一个快字。后来想了想,他说的,大概是要我快一点。”
“快一点什么呢?我那时候不知道,回去想了一天一夜,大概他希望我快快长大,然后坐稳他的位置,扶持住傅家,让我妈泉下有灵也能安息,一直都是这样,我也习惯了做榜样。”
“后面的你也知道了,我为了快一点成长起来,一个人去了美国,接受更新更独立的教育,我始终要比别人快一点,最年轻的博士,最年轻的获奖人,最年轻的融盛总裁……”他说,“但我常常也会在想,我走到现在这里,是否如他们所期待,足够快吗?”
他说:“大概还不够,怎么样才能让他们以我为骄傲,我是不是还得再快一些,总归还有很多没有做,可是时间太吝啬了,甚至不肯多给我一分钟,让我听一听他们究竟对我有怎样的期待,我都会完成的。只要他们开口。”
可惜没有。
可惜命运也吝啬。
路栀抬起手,曲起的指节蹭一蹭他脸颊,他手指也覆过来,指腹摩挲过她眼尾,“好了,哭什么。”
半晌,路栀闷声道:“我总觉得他们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不是什么?”
“不是快一点。”
他似乎一顿,继而又道:“那是什么?”
她摇摇头,还没想好,但直觉总觉得不会是“快一点”。
那三个字是魔咒,是他少年时的第一反应,他把自己困住了,从小到大。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爷爷会和她说,他其实活得很累。
他似乎是想跟她说些轻快的:“好玩的事我想起来,有一件,不过不是我的。毕竟我每天都在学习,其实挺无聊。”
“我去美国没两个月,井池也被家里人送过去,那年圣诞,他和他老婆分手了,一个人在阳台唱死了都要爱,被投诉,拉着我哭了一夜。”
路栀又泛起些困意:“他和他老婆高中就恋爱了吗?”
“不好说,”他道,“他觉得他们在恋爱,女方怎么觉得我不清楚。”
“……”
“他们是娃娃亲,从小就订了婚,读一个高中才再碰上,井池又追了好久。”
说到这儿,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均匀,大概昨晚没有睡好,她的觉一阵接一阵,他垂眼看了会儿,将被子给她盖好。
路栀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再醒的,天色一如既往地朦胧,一层浅灰色的光,空气仿佛都沾上湿润的水汽,他正挂了半边蓝牙耳机,在听汇报。
他略微侧着身子,去翻桌上的报表,大概在对照检查,路栀一把将他拉回来,小声叮嘱:“会压到伤口的!”
“没事。”没字说到一半,他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路栀立刻掀开被子去看。
纱布掀开一点,还好没有血迹渗出,刚刚大概只是伤口动了一下,她又盯着观察了半天,确保没有延迟。
掀开的被子早就落下来,她弓身趴着的位置鼓起一个小小的山丘,就在他腰侧,他垂眼看着,只能看到她脸朝对小腹的方向,迟迟没有动。
他手在上方,隔着被子托住她脸颊,轻轻碰了下,调情的兴致明显:“看什么呢。”
“……”
她吹了吹伤口,又将纱布重新贴起来,有光从边沿透进来,看得不算清晰,有种深夜爬山的感觉,余光里,有什么正在吹拂中慢慢苏醒。
她僵了会儿,想我吹的也不是这儿啊……
电脑放在他身前,没开视频,耳机里正断断续续输出例会内容,是一周一度的汇报,不算什么大事儿,只是需要敲打员工不能懈怠。
山丘缓缓移动,他眼神一紧。
忽然,他蓦地抬手捏住笔记本边缘,喉结泛红滚动,视线也跟着发紧,根根掌骨绷得明晰,确认般看向左下角。
严整肃穆的内部会议窗口,中央空白一片,只有汇报名称,他的个人窗口处已经点了静音,此刻也没有改变。
他死死盯着那处,如同生怕关闭的麦克风变为打开,呼吸也跟着不稳起来,她口腔温热,虽不多,但已足够叫他在失控边缘徘徊,火山熔岩翻滚,几近喷发。
很明显没什么经验,更没有理论知识,她就连主动也有股骄纵的敷衍,接吻时已经知道她舌尖温软,碰上的一刻仍觉难以置信,他蓦地一把扣下电脑,摘下耳机扔到一边。
呼吸微急。
路栀被人一把抓出来。唇瓣水红。
说实话,她其实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好了,”他太阳穴突突胀跳,音色很沉地道,“不用做到这里。”
路栀眼神微烁:“那你不早说……”
“我说你不用,”他碰一碰她唇角,眼神仍是暗的,“又没说我不喜欢。”
“……”
这人真是……
路栀背过身去,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经常性想一出是一出,她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她假装在看窗外天气。
十多分钟过去,被单的摩挲声才算停,他抽了两张纸巾,然后道:“九点多了,在这吃还是出去吃?”
理所当然以为这个话题被揭过,她还是有点僵硬地坐起来:“出去吃吧……”
换好衣服出来,他就靠在墙边,说:“自己洗的所以比较信任是么。”
“……”
她没说话,装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附近有早餐店吗?”
“还有,”他起身过来,答非所问地捏一捏她手心,仿佛把玩,“怎么这么敷衍我,十分之一有没有。”
这就是大小姐,伺候人是不会的,一般到自己舒服就行了,再多了不舒服,所以不给了。
路栀:“…………”
“闭嘴,闭嘴。”
*
吃完早餐回来,路栀给李思怡回了个电话,说自己没事,李思怡让她好好休息,工作室的事自己可以先处理。
没一会儿,李思怡的消息又跟过来。
【徐菁问我你医院的地址了。】
她这才从当前的世界里走脱出来,想起昨天傍晚撞了车,后续她这儿一点都没有,因为是傅言商处理,她都默认自己不用再关心了。
李思怡:【给不给啊?她找你又想干嘛啊?暗杀?】
【暗杀不至于,这里安保挺好的。】
李思怡:【?】
其实昨天应该只是意外撞车,路栀能感觉到,因为如果想撞,早在没人的小路就已经撞过了。
昨天只是她为了躲那个不守交规的人,被迫追尾。
路栀想了想,说:【我还挺好奇她想来说什么的,你给她吧,让她下午三点准时来,其他时间我没空。】
李思怡:【OK,很拽,女王行为,喜。】
*
中午,大摇大摆的井小公子前来探视。
他带了一桌子午饭,还特意做的少油少盐无辣无海鲜版本,吃完之后,路栀去阳台跟李思怡打电话,井池撩了撩袖子,坐在一旁:“又缝针了我们傅总。”
想起十年前的傅言商:“……”
“还是我陪在你身边,”井池大打回忆杀,“今天让哥狠狠地疼你,给你削个苹果。”
他这个家境,从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吃鱼都有人给剥刺的类型,按理来说是学不会削苹果的,但是没有办法,谁让他有老婆呢。
井池说:“我老婆对我哪哪都不满意,除了我削苹果的技术,今天给你展示一下。”
傅言商启唇,已经懒得搭理他,手腕垫在脑后,微仰着头陷入自己的世界。
缝针后的短短十几个小时,值得回味的地方实在太多,他不愿意把珍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个显眼包身上。
井池:“对了,你什么时候能出院来着?”
“明天。”
“明天就出院了啊?这么快?”
……好像确实太快了。
他手指蜷起,这十几个小时舒展得像是做梦一样,能一辈子就这么住下去也未尝不可。
他转头,余光瞥到井池手上,一贯挑剔的人忽而道:“住院待遇有点太好了。”
井池:?
“什么啊?什么待遇能让你都觉得好?”
傅言商:“要不你再捅我两刀。”
井池:???????
“哎不是,几个月之前,谁骂我老婆脑来着???”
作者有话说:
栀宝会说美国的事的~不用担心
不过可能你们也没担心吧(?)
二更八点。
两百红包,爱你们
56 ☪ 尾调
◎手感。◎
等路栀打完电话, 进到房间里时,只听到井池说什么——
“等着吧,晚点就把老婆脑打印贴满你办公室, 我言出必行。”
她看了眼, 井池已经匆匆拎起手包跟她告别:“嫂子我先走了!我老婆喊我!”
“……”
路栀在一旁坐下, 问:“他刚跟你说什么了?”
“说要给我削个苹果。”
路栀四下环望:“苹果呢?”
“他自己吃了。”
“……”
“没有一点照顾病号的自觉,”路栀说, “等一下, 我给你买个果盘。”
……
另一边,井池正健步如飞, 进了车里又嫌无聊, 给陆承期打电话。
那边接得很慢, 一如既往地逍遥厌世,电话也不爱接, 接起来也不说话。
还是井池先起头:“喂陆哥,你怎么也不说来住院部看看,明天傅哥就出院了。”
“明天就出院, ”陆承期缓慢道, “他今天不会希望,我过去打扰他和他老婆的二人世界。”
“……什么意思?”
“病人, 被照顾,感情升温, ”陆承期都懒得跟他说,“这么简单,不懂?”
“怪不得他说自己待遇很好, 叫我早点走, 还叫我再捅他两刀……”
手机震动了下, 井池低头一看,这才想起来,追悔莫及:“我今天过来是有事要跟他说的!”
陆承期早已预判:“那跟他说,别跟我说。”
“……”
井池偏不:“你还记得吧,去年,不对,前年,他一直让我往剧院对面的咖啡厅送票,就每次那个乐队来演,我都会吩咐人去送的。”
“虽然一直问他什么也不说,但我觉得应该是在找人……而且八成不是男的,但是他现在都结婚了哎,剧院问我这个月的票还要不要送?我如果继续送的话,嫂子不得生气吗?”
陆承期:“他不像你金鱼脑子,如果不需要继续送,他会提前说。”
“我就是这么想的啊,但是,”井池又有点不高兴,“那我为嫂子鸣不平!我得上去教育他!”
陆承期:“……”
“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
井池等了一分钟:“什么啊?”
提示都给完了还猜不出来,陆承期沉默几秒:“一个人。”
“他两年之前要找的,和现在的老婆,一个人。”
井小少爷那满是老婆的脑子艰难运转,大概品味了半秒,忽然道:“我操!你怎么知道的?他和你说了没跟我说?他不把我当兄弟?!”
“他没说。”
“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比较聪明。”
“……”
陆承期:“还有事没?没事我挂了。”
井池:“你又不忙,打会电话怎么了?”
“忙,”对面说,“哄人呢。”
井池:????
*
下午三点,路栀准时收到前台联系,说徐菁来找。
她午觉刚睡醒,掀开被子,给伤口涂了点凝胶,放了行。
徐菁一开始并没想到她会在这家医院。
听都没听过的名字,进了住院部才感觉到诧异,原来这家医院并不是不知名,而是并不对她这个阶层的人所开放。
偌大的绿化,间隔极远的独栋楼,设计过的大面落地窗和绿植形状,不菲的装潢,如果电梯间的消毒水气味换成香水味,跟五星酒店并无差距。
而随行人员告诉她,她要去的地方,在顶楼。
总统套房。
开玩笑,她第一次知道私人医院还有总统套。
她进去时,书房正有人起身关门,看起来像是秘书,里间男人搭在桌上的腕表一闪而过,无需细看也能看出的昂贵身份,有会议的声音,隐约的“融盛”、“傅总”、“投资”之类的汇报声传出。
徐菁心脏跟着一跳,心中隐约觉得不可思议,但下一秒,想起融盛写字楼顶层的绝佳地段,居然会开出一个新人工作室,想起突如其来的被辞退以及各方压力……
忽然在瞬间明了。
不是同姓,那么就是……
她居然不知道,路栀的男友是融盛的总裁。
看来有人生来就是命好。
如果早知道——
思绪中断,哪有什么如果,她被人带到卧室,路栀正放下手机。
“坐吧,菁姐。”她抬了抬头。
徐菁有些意外。
她过来是做了最难堪的准备,她甚至想过会遭受怎样恶毒的语言或者暴力,但她没想到路栀会这么冷静,或者,这么体面。
路栀不爱撕破脸,平静地问她:“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狭隘,深呼吸一番,这才说:“我弟的车撞了你,我过来看,是理所应当的。”
这话没错,但路栀也没接,就靠在墙沿看着她。
徐菁说:“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是实话,那天我确实生气,又刚好看到你的车,所以跟他说让他跟着你,给你一点压迫,吓吓你。”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他绝对不会故意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行车记录仪也有显示,追尾是意外情况,他也骨折了,刚做完手术,是他活该。”
路栀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听到“是他活该”这几个字。
她不说话,仍旧听着徐菁说。
徐菁:“他撞了才告诉我不好,说是一辆保时捷……你的委托律师和我联系过,我弟没有工作也没积蓄,跟车太紧才撞上,主意也是我当时失了智提的,理所应当应该我来赔。不过是限量款,我手头暂时没法一下拿出那么多钱——”
路栀大概明白了她的来意。
徐菁深呼吸一下,也觉得在她面前说这话十分难堪,在24小时甚至更早之前,她都绝对不可能相信,她会对一个小姑娘用这样的语气。
她递出一个U盘:“这是《恋爱方向》这个项目已经写好但还没公测的部分,我全部删档存到这里面了,我向你保证后期这个项目我不会再经手,赔款的部分,希望可以分期。”
路栀沉默了好一会儿。
徐菁说的应该是傅言商请的律师,具体怎么讲的她不知道,这钱,说实话分不分期她不在乎,她问:“你现在语气忽然变得这么好,是因为有求于我,还是因为,真的愧疚?”
徐菁一怔。
路栀说:“菁姐,道歉如果不是发自真心,说再多也没意义。”
徐菁就站在那儿,有血一直冲到头顶,她在这一刻觉得相形见绌,她看起来真的市侩又低级。
“分期可以,”路栀接过U盘,声音平静,“我需要道歉。”
“当然,这是应该的。”
徐菁说:“我改天会找个时间,带上我弟一起,然后正式向你道个歉。”
“我说的不止是这个。”
“我是说,《恋爱方向》的官博,你和郭方的公司,发微博,向你们抄袭的游戏道歉。”
……
…………
她甚至说的不是“我的游戏”。
徐菁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恋爱方向》确实抄了不止一个游戏,但大部分融的都是她的框架,剩下空的那些随便填了填,因为当时也没想做个怎样的内容出来。
她居然在为别的游戏一起发声。
徐菁察觉到自己的声带仿佛都在跟着颤抖,一直以来,自己怎么会对这么小姑娘怀有如此敌意和偏见,她分明有这么多的闪光点,而自己居然全部视而不见。
门被敲了两声,随意松散,徐菁理所应当以为是秘书或医生,但转过头,方才坐在里间的男人居然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只瓷碗。
怎么会不记得,但凡见过一面都会印象深刻的脸,是那时游戏展会,出现在路栀身边的男人。
路栀探头:“怎么了?”
“煮的银耳莲子,”傅言商道,“喝一点。”
他很自然地将碗搁在她手边的桌上,然后坐在她旁边。
看样子像是担心她不够心狠,提前到场,以备撑腰之需。
徐菁没坐下,此刻也显得有些局促,说:“可以,后期我也会退出和郭方的公司……”
谈话暂时中断。
路栀忽然被汤烫到,难以置信地转头问他:“怎么这么烫?”
“……没想到你会现在喝。”
“我怕不喝就冷了啊。”
融盛的总裁,未来的董事长,傅老先生的长孙,徐菁在心里推测他的身份,只看到身份尊贵的男人端起那碗滚烫的银耳莲子,慢慢拨动勺子,是在吹凉。
路栀看了一眼,这才把目光转回徐菁身上。
“那希望你说到做到。”
徐菁其实没想到会这样顺利,也没想到会如此难堪,这种难堪并非是谁施予,像是小偷在神像前被人格凌迟,本能让她还想说些什么:“如果你需要我以后退出游戏市场,我也……”
“没必要。”她说。
“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你已经付出了,我不会紧咬。”路栀说,“毕竟我还是觉得当年,你来工作室面试三五次的时候,是真心喜欢这个行业。”
……
徐菁再一次感觉到心脏被剜开,好像被那年的自己戳得鲜血淋漓。
“市场的平台这么大,一个人跳不完一支舞,百花齐放才会更繁荣,”她说,“我不怕竞争对手,我也不是想杀死每一个对家游戏。如果有天你能拿着你亲手做的游戏,光明正大地拿来和我对打,也许那个时候,我会尊重你。”
谈不上原谅,也不会原谅,毕竟伤害就是伤害,背叛也是背叛,只是如果对方迷途知返咬着牙又站起来,她或许也会敬这是位值当的对手。
只是不知道徐菁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徐菁忽然笑起来,虽然面色在光照下显得异常苍白,那笑里有抱歉和释然,或许还有一点点眼泪。
“看来我看错了。”
“你不是命好,”徐菁说,“你是本来就好。”
“剩下的我会处理好,道歉函也会发,最后还是跟你说一句抱歉,你的游戏做得很好,祝你未来更好。”
……
离开时,徐菁又看到方才那位秘书站在门口,有隐约的对话声传来,他叫她太太,然后说了个名字。
路栀在里间的声音有些苦恼:“啊,姐姐怎么知道的……”
徐菁脚步一顿,很快声音在她身后消散,她终于缓慢记起,路盈这两个字,似乎在新闻里看见过。
原来他们结婚了。
原来她家世这么好。
她居然没用这些来压过自己,哪怕一次。
*
等徐菁走后,路栀才知道,原来自己午睡时姐姐有打电话过来,是傅言商替她接的。
路盈过来看了看她,顺便带了厨师过来给她做晚饭,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没什么事,主要还是傅言商受了伤。
路盈给她打电话,本来是想说当时在美国的事,见她都住院了,自然先没说,吃完饭嘱托她好好休息就离开,说等她好了再联系。
这一天都尤其忙,等姐姐走了,路栀又给他换了药,两个人洗完澡,已经十点多了。
她开着电视躺下,打算过一会儿就睡觉。
看着看着就想到徐菁,说老实话她也没想到,有天徐菁居然会说出,祝她未来一帆风顺这种话。
她仰头问傅言商:“你觉得曾经的竞争对手,恨不得把我踩在脚底下的人,跟我说祝我未来很好,是真话还是假话?”
傅言商放下文件:“当然是真话。”
看他在看文件,她把视频声音也关了,索性不想再看,专心跟他说:“我又总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
“她说的没错,你人格魅力很强,”他道,“一开始能力不够所以恨你,其实不是恨,是害怕你,到最后了解你,所以认可你,并不冲突。”
“这点上你其实很厉害,要让曾经质疑你的人佩服你,不是谁都能做到。”
路栀后面都没听进去了,满脑子都是那句“你人格魅力很强”,这句夸奖突如其来,说实话其实很少听到,她停半晌:“你怎么突然……”
“说的是实话,不是吗?”他牵了下唇角,“我坐在那里,发现我的担心的确是多余,你不会欺负别人,但也不会受人欺负。我的太太,连讲话格局都很大。”
“……”
路栀盖上被子,有点承受不了了:“好了好了,睡觉吧。”
能看出她真有点害羞了,毕竟一开始确实是很正经地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他伸手抚过去,意料之中的软滑:“怎么忽然装睡。”
他翻过手,她半只软软的脸颊就贴下来,手感很好,呼吸均匀,很早之前是谁劝他养只小猫作伴,说光是看到小猫躺在床上睡觉,都会觉得很幸福。
其实看她睡也差不多。
她睡相其实很好,睡着后更显柔软,能在他旁边睡熟,是一种近乎于小猫翻肚皮的信任,他很喜欢。
他说:“刚睡一起那时候,我早上有时会把你的被子盖好,你每次都会吓到,一个激灵睁眼看我。每次那时候我都怀疑,我在你心里是怎样的一个人。”
“……”
路栀完全没印象:“我不记得了……”
“后来就没有了。后来无论我早上怎么弄你,甚至把你的手放到被子里,你都不会醒。”
路栀:“那可能是睡熟了吧……”
他忽然极缓地回溯:“所以每次出门上班,看到你就这样睡在我旁边,都想把你c醒。”
“……”
路栀:??
她怀疑自己幻听。
他甚至这时候,还非常重视地问她意见,有股慢条斯理的绅士:“可以么?”
她完全懵了:“什么……可以……?”
他贴一贴她脸颊,俯过来问。
“早上在你睡着的时候把你c醒,可以么?”
作者有话说:
本人持续一年的美丽xp,,,很爱睡觉普雷,,,懂得都会懂,,,,
c,草,一种植物(点头)
栀宝真的是超级有人格魅力的宝贝,哎哟不说了,我滴cp好般配-v-
想必有聪明宝贝发觉已经到最后一个阶段鸟,接下来只剩傅望回国后悔+男女主感情落点的大剧情,然后一些小分支收完就可以完结鸟,大概还剩五章正文完,然后还有个五章左右的番外,刚刚好~
所以后面都是晚八点更啦~就不再单独说了~
两百只红包030
57 ☪ 尾调
◎享受。◎
时间战线都像是被拉长。
路栀第一次感受到, 人一动不动时,后背也会出汗。
而他一直看着她,仿佛并不是玩笑, 是在等一个回答。
路栀只感觉视线滚烫, 他的或她的都一样, 有些发热地撇开视线,说:“你怎么总是……”
“嗯?”
她视线挪回来:“你是最近才开始变态的, 还是一直这么变态?”
“不知道, ”他说,“遇到你之前没有这种变态的想法。”
“……”
窗外遥遥传来叶子的窸窣声, 以及空旷回荡的风声, 路栀就这么听着发了会儿呆, 感觉到他轻轻摩挲自己颈侧的血管:“可不可以,宝宝。”
她被催得头晕, 血糖升高得厉害,口腔里也泛起一股莫名的腥甜气息,像是口渴, 血液被蒸发。
她声音细微。
他没听清, 凑近了些:“什么?”
“……可以,你别问了……”她整张脸憋得通红, 声音也轻微,“但是九点之前不可以, 因为我没睡够被叫醒的话,会生气。”
“……”
*
这晚路栀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到她变成一朵混进云里的棉花糖,努力把自己捏成云的形状不被发觉, 一开始相安无事, 偶尔和别的云碰到一起, 会一下变得紧张,生怕自己的糖丝被对方粘过去,然后化开,导致败露。
好在没有,只是轻微触碰一下,又弹开,天上太拥挤,她各处都被别的云轻轻碰触着,有时会有些痒,但更多的是紧张,只聚焦在碰合的那一处,因为是软绵绵的糖,所以也有弹性,陷进去,又会弹开。
她开始慢慢觉得安定放松,慢慢觉得自己也是一朵居无定所的云,轻飘飘地升起来,软绵绵地,能包裹住一切。突然,执法者发觉她是异类,她恐惧着要往四处躲,但根本躲不开,那双大手忽然将她捏住,太过用力,以至一时无法还原。
棉花糖被捏成一团糖心,她的糖丝在那人手中化开,漾漾地变成一滩糖水,她听到四下传来呼吸声,无孔不入地,像是别的云在窃窃私语,说她为什么会格格不入地跑到这里,又笑她碰一下就化开。
她着急着,但说不出话,无法解释,只努力伸展着想要复原,终于展开,执法者的判决锤却忽然落下来,她躲不了,逃不掉,滚烫的锤心直入,被她软绵绵的糖丝包裹。
她终于化开,从云端坠入地面。
忽地惊醒。
睁眼的第一个念头是,还好不疼。
第二个念头,还好是在做梦。
怎么会做这个梦,窗帘被拉开了一点,明亮的光透进来。
她平躺着,将头回正,眯开一点点眼睛时,看到傅言商近在咫尺的脸,这时候,第三个念头冒出来。
怪不得会做这个梦。
她还没缓过劲儿来,那个梦实在消耗精力,她心脏现在还跳着,有种紧张又刺激的隐秘感,声音也变得含混:“你怎么说什么是什么……”
昨晚刚跟她确认完可以,今天就这么直接把她……醒了。
“那不然昨晚不是白问了?”
今天的窗帘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合拢,她头一偏,正刺眼的光就透进来,路栀难受地皱起眉心。
傅言商看着她的表情,俯身将人抱着,像在哄,“九点半了,别生气,嗯?”
“没生气,”她探出手臂,圈住他肩颈,迷糊地又侧过头,“太阳好晒……”
昨晚窗帘没关好,他重新嵌了按钮,最后一点缝隙被合拢。
“好了,宝宝。”
她迷迷糊糊地嗯了声,眼皮睁不开,又没完全睡着。
她从刚醒到全醒之间,有大约半小时到四十分钟的时间,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不算完全睡着,有反馈,但又没有那么清醒,哼哼唧唧地闹起床气,能听见很低微的各种鼻音,像伸懒腰,又像赖床,又或者,都不是。
完美吻合他的想象,无论是视线所及或是温暖感受,她偏着头呼吸起伏,又圈着他的脖颈,有源源不断的热气从被子里吐露,环绕在二人之间,热气里都是她的气味,很淡很淡的栀茶香,她也被这热气蒸得升温,脸颊泛红到眼尾,颈后也是烫的。
苏城今日降温,天气预报播的疾风冷雨,此刻被窝里却如此温暖舒适,他从前最是不屑一顾的温柔乡,此刻得到具象体现,如同软绵绵的棉花糖包裹住,寸步难行,向前时陷进棉花里被裹住,后撤时棉花又松散开,他几乎快要爆炸,从前怎么会觉得那些极限的挑战有任何意思?
短暂的赛车所带来的激素上升,不过几分钟就会消散,比不上此刻从头至尾、从身体到意识的彻底舒张,这是一种灵魂享受。
路栀迷迷糊糊地在梦里梦外,完全凭下意识和潜意识,要无尔而七屋耳爸一.亲吻落下,他节奏太密,她朦胧间感觉自己又变成那朵云,断断续续地梦着,审判的锤一下接一下地落,她是被鞭笞的载体,云被包裹成审判的形。
今天游戏要公测了。
她忽然想到,于是一个激灵惊醒。
腰被人拥住,抱得更紧,他低声夸:“好暖和宝宝,像棉花糖。”
“棉花糖是冷的……”她昏聩地说,“暖和的话会化的。”
“我说的就是化开的。”
“……”
今天的早餐是红豆酥。
热腾腾被烤脆的酥皮,有黄油和牛奶混合的香气,不再另外加糖,微微的咸香混合烤好的红豆,有点坚硬的红豆壳像是砂糖的质感,路栀一边吃一边刷手机看消息,感受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手,把红豆递出去:“你要吃吗?”
“我不吃,”他说,“太甜了。”
“那你一直看我干嘛。”
“看看也不行?”
她继续低头专心啃,掉在身上的酥皮被他拾起,丢进袋子里。
《轨迹》公测微博数据很好,她没想到的是,井池居然用自己的号帮她转发了。
井大少爷这次很阔绰地做了转发抽奖,她这才想起已经好久没有刷到他的微博,升级之后的新版微博总是筛掉关注人的消息,推送一大堆不认识的人。
点进他的微博去看,才发现还是一如既往地精彩。
今天小池总离家出走了吗:【翻出一张跟兄弟们的照片,姿色略逊我一筹[墨镜]】
照片是第三方视角拍摄,傅言商只在左下角昏暗的灯光中露出轮廓,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出,陆承期在低头摇筛盅,只有井池这个显眼包在对着镜头耍帅,照片是谁安排拍摄的,一目了然。
评论是他近期最高,已经破万了。
【我靠,传说中的融盛太子爷和陆家那位吗!终于有照片了?池,这是你能混进的圈子吗?】
井池回复:【?】
【左下角是Eric吗!老公超我!】
井池:【Eric结婚了,谢谢。】
【?一秒失恋。】
【换个人爱吧,天空一声巨响,陆承妻闪亮登场。】
井池:【你最好不是故意打错的字。】
再往下是井池个人分享,方糖新出的和三丽鸥联名甜品,他站在柜前打卡:【都吃了吗,做出这个小爷今晚将不再离家出走[比耶]】
网友:【好像玉桂狗。我说你。】
井池:【?你礼貌吗?】
但热评第一,近万赞,来自一个认证账号。
夜雪River:【像布丁狗。】
井池:【我是老婆的小狗∪0ω0∪】
楼中楼快吐了:
【怪恶心的井池。】
【好好好,你小子又在这搞双标是吧。】
【堂堂方糖二公子,你像你老婆的舔狗。】
井池:【舔狗男人最好命,懂不懂?!】
再往下,又是井池宣传新品的一天,拍摄了当季热推生巧礼盒,不慎拍到窗户一角。
热评:【看到你的私人飞机了,今天勉强做你老婆。】
今天小池总离家出走了吗:【@夜雪River,老婆你看她们!】
他老婆本尊回复:【尊重,祝福,支持,眼瞎。】
底下是一连串的哈。
紧接着又是分享日常的一天,井池拍摄新品,附文:【这个奶油卷巨好吃兄弟们。】
【谁是你兄弟,发Eric和七少爷帅照,速度。】
刷不到的这些天里,居然这么精彩。
她也没意识到地笑起来,傅言商问:“在笑什么?”
“看到井池微博了。”
“怎么忽然看他?”
“他帮我转了游戏的微博,我就顺便去看了眼。”
滑动不过多久,她发现路屿居然也转发了,还有她姐常年只分享穿搭的账号,居然也破天荒给她发了条微博,说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做了一条长微博软广。
路屿在底下回:【姐,你这样显得我很不用心。】
一家里路盈才像那个长姐,路屿经常这么喊她。
路盈:【就你那心,用不用都一样。】
路屿:【伤人,销号了。】
路栀正想给他们发消息,刚切进微信,李思怡的消息传过来:【我操!融盛官博也转发游戏微博了?谢谢栀总的馈赠!你辛苦了!!!】
路栀一愣。
她好像……没说这件事吧?
她有点懵,转头问傅言商:“你们官微是不是为了讨好你,转我游戏的微博了?”
他讲得云淡风轻:“我让他们转的。”
官博底下已经彻底热闹起来了:
【???嗯???小编切错号了?】
【笑死,你们融盛的官微皮下还打两份工啊!!Eric,我滴老公,你没钱了吗?!】
【Eric:从我爸爸的爸爸的爸爸开始,就没有哪一辈子是没钱的balabala后面忘了……】
看到这儿,她一转头:“不过大家怎么都知道你的英文名?井池说的吗?”
傅言商嗯了声:“能不把我名字贴满整个微博,已经够难为他了。”
“……”
路栀看他在打字,也没多问,时刻切进群里看有没有什么意外,当时预约破百万后引发破圈效应,搭载各方宣传及数次内测一路来到千万级,预约破了恋爱游戏的记录已经是意外惊喜,公测就更不能掉链子。
公测后,随着玩家手机类型的多样,也容易有一些测试期很难出现的小问题,都需要优化修改。
好在顺利上线,李思怡也给她发来工作室的上班图,大家一脸严肃地严阵以待,但脸上也有期待的兴奋和喜悦,同时,每个人的桌上都放了束庆祝的粉玫瑰。
目前看来一切顺利,只是有个位置空着。
现在离开,身份已经很清楚,是篡改文件和泄露消息的那个。
路栀没想到会是他。
很安静的男生,独来独往,工作做得也不错,有个妹妹,所以经常买一些可爱的小玩具,公司发的零食也经常带给妹妹吃。
李思怡:【哦对了,魏阳交辞职信了,他说很对不起我们,还给你留了一封信。】
那封信路栀很久之后才拆开。
魏阳并没过多为自己辩解什么,他的懊悔字里行间都能看见,他写了很多抱歉,说一开始自己只是想要多挣一点钱给妹妹,妹妹喜欢画画,他想买高配的手绘板和高清显示器送给她当礼物,但价格高昂,对方提出的价格让他心动,踏出一步后覆水难收,他中间也想过要喊停,但他想,自己已经开始烂掉,总要让妹妹如愿以偿。
其实路栀想告诉他,如果没有多余的那一步,到了年底,她会给他们发一笔很可观的奖金,就算等不到年底,游戏公测的这个月,也有不少的奖励。
他完全可以送给妹妹的,只不过迟一点,只不过不是捷径。
路栀扣掉了他的奖金,又对着电脑看了好一会儿,按照他之前的地址,给他妹妹买了一套水彩笔,和一本纯白的画本。
有一张很浅的手写卡片:【妹妹也不是一定要手绘板才能学会画画,人也不是踩过一次泥泞就永远都洗不掉,虽然半枝宇宙无法和你继续合作,但祝妹妹画得更好。】
……
傍晚时,徐菁和她弟弟再次前来探视道歉,结束后,家里的阿姨也来收拾东西,准备接二人出院回家。
出院前,医生再次一对一看了遍情况。
“满七天过来拆线就可以,”老医生撩起他衣摆,“我看看你的情况,应该不——”
“你这个伤口,怎么回事,这里怎么有点崩开了?”
傅言商:“不正常么?”
他已经很缓了。
“正常,但你爷爷说你平时不怎么用腰啊,你一个总裁,忙什么了?”
“……做棉花糖去了。”
“……”
医生怒目:“棉花糖比你养伤还重要吗?”
“嗯。”
“?”
等到路栀回家,打开手机才知道,在医院忙的这一下午,究竟都发生了多少事情。
起因是融盛官博转发后不久,傅言商的私人账号也进行转发,漫不经心较劲儿的调调:【看看我老婆每天偷偷养的野男人。】
他那微博万年不用,涨粉全靠神秘感和井池的微博,但也百万有余,不到半小时那条微博就变成热门打卡地,一边涨评一边涨粉:
【?????????我操?!?!?!】
【活了???】
【不会吧,哥你老婆是我昨天看街拍视频刚种草的新老婆???】
【这狭小的世界……】
【你老婆真漂亮可以给我当老婆吗?】
井池很快到达战场,让本该发酵的热度再一次提前降临:【我让你转我的你当耳旁风,你老婆的游戏你转得比谁都积极,我真的伤心了,我恨你。】
评论区热闹一片:
【什么什么?怎么一个恋爱游戏这么多人转啊?】
【这不是普通的恋爱游戏,这是融盛总裁的老婆亲自为我挑选的男人,路家的千金大小姐亲自做的恋爱游戏T-T】
【下载了,别的不说,大小姐严选,她能害我吗?!】
【大小姐每天身边环绕的都是什么样的男人,她选的男人能差吗?都给我下载《轨迹》,开服还送一千点钻石,0氪也能玩。让我们说,谢谢大小姐。】
这话题网友爱看,没一会儿,#大小姐严选#直接上了三个平台的热门,大家津津乐道,连带游戏下载量也一路水涨船高,这个宣传完全在路栀意料之外,网友自发,重要的是还很有效。
玩家涌入比她想象中还要多,工作室扩容的同时,路栀那几个月也加倍地忙起来,每天都在为各种新增的手机型号做游戏适配,还要修改一些因型号不同带来的bug。
中途还收到了一份快递,是魏阳寄来的江城特产,看来已经换了新的城市,只是工作比工作室这边的普通很多,他还是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不止一倍的代价。
他还寄来了绿植的种子,说他那个工位太阳好,让新同事记得利用光线;为她游戏昨天发现的新bug提出了更简单的修改意见,以及,感谢她。
……
等到忙完,已经是十二月底了。
苏城气温转凉,下了第一场雪。
路栀刚进门,就脱掉外套一路跑进书房,跟傅言商说:“下雪了诶。”
她围巾还来不及摘,粉色的、暖绒绒地圈在脖子上,今天他本来放假,但在家里也无事可做,只好翻出些资料处理,这会儿起身,将她围巾摘握到手心,不满的态度很明显:“怎么,记起来你还有个老公了?”
“……”
这几个月她确实好忙,但也没到见不上面的程度,不就是这周出差了几天吗,这个人好小气。
路栀靠他近了些,安抚般蹭了蹭,语气也放轻:“哎呀,这两个月李思怡生病,我得把她的一起做完,那以前你拉着我出去旅游的时候,不也是她帮我做很多吗?现在她好了,男朋友陪她坐班,我这不是能陪你了。”
她数了数:“今年过年好早,快过年了,过完我们可以出去玩一趟。”
“不够。”
“什么?”
“补偿不够。”
“那你想要什么,”路栀拿出万能交易货币,伸出根手指,“飞行棋,一次。”
傅言商看她一眼:“我这么好收买?”
“三次。”
“行。”
“……”
他捏一捏她后颈:“以后都这么忙?”
“没有,开始忙一点儿,后面进正轨就好了。”
她本来都要跟他说之前美国的事情,但是事情一件接一件,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毕竟这件事在她这里很重要,涉及到他们第一次见面,不能随随便便找个空当就给说了,现在好了,闲下来,再找机会跟他讲。
路栀正在心里盘算着,又见他拿出双手套,给她戴好:“要不要出去玩雪?”
她迅速地点着头,像小弹簧,以前小时候玩雪生过病,家里就不让她玩了。
她收好装备,傅言商正在跟厨房说先把热茶煮起来,外面隐约传来说话声音,她打开门,看到个陌生的背影。
——“是爷爷,我回来了,您放心吧,我现在在我哥这儿,我马上叫他回去吃晚饭。嗯嗯嗯好,知道了爷爷……您能不能别骂人呢。”
电话对面一阵咆哮,路栀不用听清内容,仅凭语气就知道,是傅望回国了,爷爷正在骂他。
她半倚在门框边,但傅望居然没有立马转头,而是又接起一通电话,语气里有很是畅快的春风得意:“是,你爹回国了!哈哈哈哈哈你妈的,终于不用挨打了,他妈的每天半夜都会痛醒你知道吗?”
“……说到这里,还是要感谢我哥,我宣布他以后就是我最亲的人,哎,虽然我在国外受苦,但也只是皮肉之苦,我哥应该才更苦吧,你懂吗,我觉得人这一生,尤其是我们这种家世,娶的人要么很喜欢、要么很美、要么家世很般配,一个都不占的话日子过得得有多烦呢,无性婚姻你知道吧,人在其中只是消耗品……”
路栀听到身后脚步声,正想跟傅言商说你的信徒迷弟来了,还没开口,听到他问:“红枣茶要不要另外加糖?”
……
电话声戛然而止。
傅望脸上还挂着笑,不做任何防备地转过头来。
很好,和想象中没有差别的,想一锤子抡死的脸。
四目相对。
路栀正要开口,下一秒听到噼啪一声,傅望手里的瓷器和手机一同落地。
在瓷砖上砸出清脆的,四分五裂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傅望:我哥在家受苦了
某人:今天又狠狠爽了
从我爸爸的爸爸开始,就没有哪一辈子是没钱的——《继承者们》的梗
啊!继承者里的李敏镐真的好帅啊!!!
两百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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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8 ☪ 尾调
◎喂我。◎
路栀不太清楚, 傅望怎么会吓成这样。
她回头看了眼,难道是被傅言商吓的?
总不会是被她吓的吧,傅望虽然没有跟她见过面, 但照片应该是看过的, 她和傅言商结婚的事儿, 应该也是知道的。
但此刻傅望就站在那里,仿佛世界观被颠覆似的, 表情僵到凝固, 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对面电话喂了两声, 也挂断。
她这才发现, 包裹里的瓷器已经碎开, 碎片在地面四散开来,就尖锐地横亘在她面前。
她抬腿。
“先别动。”身后的傅言商拉住她, “会踩到,我一会儿让人来收。”
她噢了声:“那我先下去了。”
“好。”
路栀绕过傅望下了电梯,电梯门合拢前看了一眼。
二人正对站着, 好像有话要说。
……
似乎过了好一会儿, 电梯合拢的声音也断绝许久,傅望这才张了张嘴。
然而断掉的思绪却并不能迅速地连上线, 发出好几个空音,傅望问:“哥, 刚那个……是你的婚外情吗?”
……
傅言商正挂断给宗叔的内线电话,闻言瞥他一眼,冷淡道:“你要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
脑子里轰地一声, 像是什么被剪断后的余音, 尖锐得得生疼, 他感觉五脏六腑开始漏风,但不死心,居然又问一遍:“真的不是吗?”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碎片很快被陈姨上来清扫干净,傅望整个脑子都是木的,空白一片地跟着下了楼,满脑子都是刚刚回头瞬间的那一瞥,如果是她……他当时怎么……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混乱的思绪喷发,掌心热一阵冷一阵,连汗都变得冰凉。
路栀不知道他们在楼上说了什么,今天雪下得很大,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她换好雪地靴踩在几厘米的雪面上,有嘎吱嘎吱的脆响,很治愈。
她挑了一块亭子旁干净的雪,正捏圆,远远看到二人居然出来了,也不知道傅言商说了什么,傅望面色已经是煞白一片,可这么短的时间,也不能说两句话。
口袋里电话声响起,她跑到傅言商面前时正好听完,点了点头说:“知道了爷爷,我们马上过去,是还在上次吃饭的院子吗?晚饭吃完还要去别的地方吗?”
傅言商牵住她手:“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很显然,他离得太近,这句话也被完全收录,下一秒,路栀耳边传来暴喝:“这混小子又在说什么!小栀,你开外放!”
“没什么没什么……”路栀连忙将电话拉远,“没事爷爷,我们马上过去。”
不知道今晚怎么忽然有饭要吃,不过也习惯了,爷爷跟她差不多,想一出是一出。
她和傅言商上了车,没一会儿,车门被拉开。
傅望闷着头冲进来,路栀吓了一跳,为了躲他只好坐到中间,整个空间都弥漫着爷爷给宗叔打电话的指挥声,宗叔没观察到后排动静,路栀也懒得说,靠着傅言商坐过去一些。
爷爷说主院最近在翻修,让从旁边的小路进。
路栀摘了手套摸上面的绒毛,刚握完雪,上面还有一点点湿气。
没一会儿,感觉到右侧视线。
她缓缓把头转过去,正对上傅望确认的目光。
他定住半天没动,像有什么正在坍塌后,艰难地重建。
她不太理解:“有事吗?”
傅望这才回过神似的,第一眼去看她身后的傅言商,又摇摇头,把头打正。
没一会儿,她感觉到有人正从前视镜里看自己。
路栀戳了戳左侧的傅言商:“换个位置吧,我坐你这边。”
他说好。
下一秒,路栀感觉自己被人托着后腰和腿窝抱起,然后被抱到了他身上。???
车里还有人,她大腿小幅度的蹭了蹭,表达一种意外:“我的意思是……我坐你这里,你坐中间。”
“我知道。”
但也没动。
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奇怪。
傅望就算了,她本来就不了解,但傅言商也不对劲,一副暗地里要使点劲儿的样子。
算了,路栀不再研究,打了个呵欠,忽然有点困了。
这段时间都没睡好。
她翻了个面背对傅望,也看不到他是不是在看自己了,眼不见心不烦,看着如出一辙的街景,慢慢就把眼睛闭上了。
二十分钟后,车从小路进入荔湖别苑。
傅望:“哥……下车了。”
“你先下,”他这不近人情的哥对他淡淡道,“她还没醒,马上下车吹风容易着凉。”
傅望一个猛子扎进风雪里,从暖和的商务车内冲出,猝不及防的漫天风雪,像他此刻心情。
脑袋被吹得晕眩又清醒,他踉跄跑进屋内。
迎接他的是熟悉的腰带。
他被抽得旧伤口一阵接一阵地痛,喊着求饶,七八分钟后终于停了,不是他激发了恻隐之心,是老头子抽累了。
傅诚拿着皮带在椅子旁喘气。
傅望抱着胳膊,见窗外,两个人正在靠近。
仍旧不死心,他走到老头子旁边:“爷爷,我哥旁边那个……是路栀吗?”
“不是。”
傅望眼里的光一跳,来不及心脏复苏,一皮带又抽了下来。
傅诚毫不手软,一下比一下重:“还路栀!路栀!那是你能叫的吗?!那是你嫂子!!嫂子!!!”
傅望跪地惨叫:“——爷爷,疼,真疼!轻点!”
……
路栀刚进来就看到这幅景象,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下傅望被打得鸡飞狗跳的样子,一时间看得入迷,被傅言商一把拉走。
走进餐厅,菜已经上齐了。
傅望疼得直抽冷气,嘶声走进餐厅,数了圈位置然后说:“爷爷,这里没有我的凳子。”
傅诚:“你蹲在地上吃。”
“……”
傅望眼含热泪地在一旁罚站,全程站着夹菜。
爷爷之所以今天把她叫过来,是因为傅望的父母也到了,老头子坚持要让当事人连同父母跟她正式道个歉,否则那件事不算揭过。
简单聊完,饭局的尾声,爷爷又问起来:“小栀,你们要来祖宅这边过年的吧?”
“嗯,”路栀点点头,“我哥他们过完年再回去,我到时候跟他们一起。”
“行,那我让阿姨先把房间收拾出来,下周你们就可以直接过来了。”
傅言商在一旁:“您怎么不问我意见呢。万一我们要出去度蜜月。”
老头子哼一声:“等我死了,你们有的是蜜月可以度。”
“……”
爷爷后半局都在喝酒,聊嗨了,路栀中途偷跑出去透气,顺便透一透一身的酒味儿。
雪越下越大了。
路灯下仰头看,整个世界像只万花筒,雪从那端倾倒过来,纷纷扬扬。
她抬头拍了段视频,刚发完朋友圈没多久,听到背后有脚步声。
因为落雪,陷入的脚步声就变得尤其明显,她回过头,傅言商正穿一件浅灰色风衣,里头的白色高领毛衣微微覆住下巴,显得愈发挺拔修长,问她:“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里面不好玩。”她说。
他身上还有室内的余温,雪落在肩上就融化,甚至都不用她伸手去拍。
他喝了些酒,目光沉了几分,但走路还是很稳,路栀一时间分不清他醉了没有。
虽然他说他不会喝醉,但又总是做些喝醉的人才会做的事。
路栀问:“你手上有车钥匙吗?”
他被风吹得轻微眯起眼睛,额发半掩在眼角处,问的句子有些意味深长:“怎么?”
可惜路栀没听出来,她忽然想起:“我之前买了一个防止增生的凝胶,还有表皮再生因子,都忘记放车里了。”
“涂伤口的?”
“嗯。”
车为了方便开出,就停在院子门口,此刻落了些雪,路栀拍开,钻进车里。
他也跟着坐进来。
路栀示意:“你进来干嘛?在外面等着我就行了呀。”
她在储物格里找到当时放进去的药膏,拆开检查了一下,终于知道他坐进来有什么好处,不小心挤出来了一点,可以给他抹上去试试。
伤口拆完线很久,已经处于最后的恢复阶段,弄不好很容易留疤,之前已经让他留过一次,这次不会重蹈覆辙了。
车内暖气打开,很快闷热起来,傅言商脱掉外套大衣,铺在一旁。
路栀看完说明书,然后说:“你把衣服撩起来,我给你涂一下。”
伤在腰下侧,她鼻息凑近,是温热的,手指却冰凉。
冰火两重同时覆盖,随着她轻轻推开,腰侧的触感愈发明显。
涂完之后要等它尽快成膜,不然容易蹭到衣服上,效果不好。
她轻轻吹了下,然后说:“我还买……”
脸颊被人捏住,他说:“别吹了。”
她就趴在他膝盖上,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在某处即将苏醒的前一秒,被人抱到身上,窸窸窣窣的解衣声响起,路栀被剥个大概时还没反应过来,锁骨绷着,圈出一泊盛着灯光的湖。
白皙的皮肤在冬天被养得愈发细腻温润,肩头露出来,像可口的冰冻。
她懵了好几秒:“你不是说车上没……”
“现在有了。”
……
锁骨上细细的带子被人朝两侧拨开,却迟迟没有下一步,他只是垂眼看着,仿佛在和自控力进行一种带痛感的拉锯,将她垂下来的头发都拨至身后,这会儿问:“刚要说什么?”
“……”
她觉得冷,伸手捂着,见他神色自然地调高空调,然后说:“我还买了别的药,说是旧的伤口也管用,你十年前不是还有一个枪伤……”
他解得很专心,此刻被她摁住的布料,被从前端驾轻就熟地打开,从她指尖落下,没能抓住。
他依然问得散漫:“刚给我涂的呢?”
“就是……防止疤痕增生啊,然后皮肤生长因子,我以前摔跤都会用的……”鼻息温热拂过,这回是他的,她难耐低咛一声,但迟迟没有动作,他只看着,看花苞探出头来,却不采撷。
花苞上感官极度敏锐,每处游走数万个细胞,风一吹就颤。他仿佛只是欣赏者,极近地看着,没有动作。
路栀实在受不了他就这么盯着看:“你要……就快点。”
“喝了酒,头晕。”
她看他一眼:“你不是说你喝不醉吗?”
“有时候会。”
“……”
早知道他绝对有计划,明明想好了绝不让他得逞,但她实在被吊得不上不下,难受得厉害,好奇心又很强,只好问:“你到底想干嘛……”
“手抬不起来,很沉。”
路栀心说你刚刚解的时候挺利索呢……
他靠向后,五官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显出一种迷失的好看,难得见他勾人,勾的还是自己:“想要宝宝捧着喂我,好不好?”
……
酒席仍未散场。
傅望在原地罚站三个小时,实在腿抖,趁换茶时溜出去,以为自己兄长还在屋内。
他问一问旁边管家:“赵叔叔,你有看到路……嫂,嫂,呃,路栀吗?”
实在叫不出口。
实在很难觉得甘心。
“刚还看到了,好像在院子里面看雪。”
“这么大的院子,去哪里找?”
“湖心亭。”
他加速冲出门,忘了穿外套,踏下台阶不过几步,已经觉得很冷,忍不住发起抖来。
院子里停着辆车。
他刚从这上面下来,所以不觉奇怪,但亭子里分明没有人影,池塘边也没有,四处只有静谧的鸟叫和落雪声,他仔细端详着,从这里踏出去的脚步,走向了何处。
厚厚一层大雪昭示脚步路线,自台阶而下有两双,一大一小,落脚时分明是两个方向,沿着秀气那双的脚印往前找,却和另一双在车门前汇合。
他一定,顺着那重合的脚步,再度往那辆黑色的车身看去。
苏城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雪。
不过三个小时,已经在车顶积了厚厚一层,飘飘扬扬又沉静地覆盖着,车门紧闭,那层从他下来就覆盖许久不曾动弹的雪,忽然震落一捧,坠往地面。
作者有话说: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寻找啊
两百只红包~
59 ☪ 尾调
◎张开。◎
铃声忽然在座椅的缝隙间响起。
路栀后仰的颈一颤, 手指向后扣住不知道是什么陈设的皮面,本想等它自己响完,但她刚刚怕漏接爷爷的电话, 特意取消了静音, 此刻默认的铃声实在吵闹, 难以忍受。
她前倾,抽开只手, 另只手还被他握着贴在弧下, 为了拿手机,前倾时和他靠得更近, 不得不送进他唇中更多, 但好在只有几秒, 她重新回到原位。
点了挂断,把手机扔到一旁。
……
两秒后, 再度锲而不舍地响起。
她第二次挂断。
当李思怡的电话第三次跟进来时,她知道,这电话是非接不可了。
否则对方会打到她接为止。
她推一推傅言商肩膀, 小声说:“我要接电话……”
“嗯, ”他出乎意料地好说话,“接吧。”
“喂, ”她清了清嗓子,问对面李思怡, “什么事啊?我在祖宅这边吃饭。”
“那你现在过不来吗?”
她垂眼愣了几秒,察觉到他抬起的目光时,这才慌慌张张挪开视线:“……嗯, 有点事。”
“啊, ”李思怡声音down下去, “画手找我要一个文件,但是在电脑上,我现在也过不去,今晚如果她不画的话,你也知道这些拖延症,下次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路栀没说话,左边耳膜是李思怡那边的嘈杂声音,右边是他在喝珍珠奶茶的轻微吞吐声,伴随吞咽的动作,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清楚……
好在李思怡那边实在是很嘈杂:“你说什么?”
路栀:“……”
“我没说话。”
“哦,是广播,这也太吵了,”李思怡捂住听筒,声音一下子更清晰,“那你老公呢,现在有空吗?”
“……”
“………………”
路栀垂眼不过两秒,被烫到般迅速抬眼:“……没。”
李思怡:“那我在他家家宴忽然给你打电话,他不能骂我吧?”
“放心吧,他嘴现在很忙。”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她停顿两秒,很快牵拉感从他齿间传来,他松开,笑得脊背轻轻抖动。
路栀脸颊瞬间涨红:“别笑了……”
李思怡:“什么?我没笑啊?”
“……”
路栀觉得还是要先,尽快结束这通电话:“除了找人过去,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李思怡:“那只能让住得近的小郑去一趟。”
路栀谢天谢地:“你让人家好好休息吧,大晚上还加班。”
“那怎么办嘛?”
“这样,我们之前不是下了一个远程操控的软件吗,”路栀说,“你把密码输进去,看一下能不能远程。我不确定默认设置还有效。”
“那倒是好主意,幸好我出来带了电脑,”李思怡说,“密码多少来着?”
路栀翻开备忘录,还好记着了:“CC0621。”
身前的人微一挑眉,用气音问他:“我生日?”
路栀沉默两秒:“……这个真的是巧合。”
只能说软件的默认密码是不是暗恋他。
和前排离得太远,路栀没办法后靠,否则会翻下去,因此只好扶着车门做稳定,很快李思怡连接成功,一声“好了”之后,她还没来得及挂断,手里手机被人抽走,这边的手腕被他握在掌心。
另一边搭在车门上的手腕,也落入他手中。
“捧着,宝宝,”他放过去之后,掌根托着她下巴,手指点一点她脸颊,“怎么放下来了?”
“……”
*
池塘内全是落雪,锦鲤仿佛都被冷到,蜷进深处,只有池塘水位疯长,湿皑皑一片。
垂丝海棠不是花期,早已更替了新的花种,傅望在门外被吹得冷,半小时后也不见什么动静,躲进门口打开一局游戏,玩得心猿意马,这把游戏太长,足足玩了一个半小时,等他疲惫地抬起头时,也终于听到声音。
路栀站在车门前,身上裹着他兄长那件外套,极大的温差让她站在里忍不住发抖瑟缩,暖白色的复古贝雷帽毛绒绒地包裹住黑发,但额前的刘海和碎发还是被吹得飘飞,那张脸并不逊色于满院造价不菲的置景,脸颊红润,眼底雾蒙蒙一片,看起来要哭,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漂亮姑娘他其实见过不少,但这个实在漂亮得挪不开眼,身上披块麻布都吹弹可破,我见犹怜。
不知道撒起娇来是不是更惹人心怜。
他几乎本能忽略了那件外套从何而来,不过数秒之后,有人从另一边下车,手里一条白色的羊毛围巾,在她脖子上绕了好几圈,她脸被蒙住,一把拉下来,但又没什么力气地把手里的空盒子扔他怀里,傅望自己都吓了一跳,然而他哥并不生气,反而笑着接过,伸手去拉她。
傅望坐在大厅里,足足过了十多分钟二人才进来,路栀手里还捏着一颗雪球,他听到沉稳些的男声问:“还能走?”
路栀:“你刚怎么不知道问呢?”
她手里雪球抛起,其实手腕托久了也有点酸,下一秒看到傅望的脸,吓了一跳,雪球也砸在地上。
路栀把围巾多卷了两圈,加快脚步上楼。
傅言商看了他一眼,傅望本以为会说些什么,这样自己也好问一问你们刚刚去哪里干什么了,但就只是瞥了一眼——
傅言商脚步没停,上了楼梯。
傅望:“……”
*
临近过年,各处都热闹起来,路栀挑了个时间,和李思怡给大家准备好新年礼物,按次序放在工位上。
祖宅年味儿更浓,四处被重新布置一番,她收了不少红包,吃完年夜饭,就在大堂陪老人家看春晚。
她已经好久没看过了,偶尔会刷到一些片段,除非有比较喜欢的艺人才会看上一看。
祖宅开了地暖,她就穿一件很薄的绛青色毛衣,窝在沙发角落,看着并不好笑的小品,撕开一袋薯片,打了个呵欠。
傅言商:“困了?”
“有点儿。”
平常这时候她其实不困,但节目太无聊,又不好干点别的分散注意力,困意就跟着水涨船高。
傅言商肩膀靠过来,她抵着分神去听小品,起先还能听到几句台词,渐渐就被从声音中剥离开来,听不真切。
傅家上下二十多口人,全坐在电视机跟前,隐约有声音响起,在跟丈夫窃窃私语:“路家那小姑娘睡着了,不跟你侄子说一下把她叫醒?我们家可是要守夜的,哪天大家不是硬撑到早上六点的。”
“我不说他也知道,再说了,老爷子就坐那姑娘旁边呢,不能睡我爸会叫她的。”
……
路栀闭上眼的第八分钟。
傅言商抬了抬手:“您把左手边那毯子给我一下。”
傅诚:“干什么?你才多大就怕冷?”
他不说话,侧了侧眼,小姑娘正靠在他肩上睡熟,手里还捏着那袋没吃的薯片,眼睛闭着,呼吸均匀。
傅诚递过毯子,但语气不算太好:“这毯子这么薄能顶什么事,着凉了怎么办?”
“知道了,一会儿抱她上去睡。”
跨年前十分钟,四下聒噪起来,电视里也在酝酿着新春祝福,傅望放下手机一抬头,暗色花纹的毛毯下,傅言商正横抱着她站起身,那姑娘头侧进他衣领里,挡住大
铱驊
半张脸,只露出一方极小巧的下巴,闭着眼像是睡着。
光线被挡着,因此睡得很香。
他一惊,转头和大家面面相觑,傅家从来都要守夜,上到老爷子本人,下到他们这些小辈,连同叔叔婶婶都是得把春晚看完的,哪有人敢中途睡着,他哥没跟她说么?
可他哥怎么会忘记这种事?
他转头去看爷爷,傅诚正乐呵呵地看着晚会相声,身旁两个人走了也不知发没发觉,过了一会儿,傅言商才下来。
傅诚:“门关好了吗?”
“关好了。”
“那就好,过年家里人多眼杂,虽然都是认得的亲人,但也不能就把门敞着,不然多危险。”
傅言商:“您每天要操的心真多。”
“……”
新年从傅诚敲的第一下桌拉开帷幕。
傅望还以为今年解放,转了钟就能回房间休息,谁知道打瞌睡的第一秒就被抽醒,傅诚杀鸡儆猴:“困了是吧?困了去阳台上吹风清醒清醒!”
“还有你们!都别给我耷个脸,平时晚上熬夜、玩手机、打麻将比谁都积极,过个年熬不动啦?”又哼一声,“我告诉你们,我每年都这么过来的。”
临近一点,春晚结束,开始重播。
众人靠喝茶清醒,傅望转头,只有傅言商低头看笔记本,还能不被老头子揍。
早上五点,新年早饭,吃完后才得以回房休息,祖宅在六点准时安静下来。
路栀在困倦中感觉到被子被拉开,睁开一点儿缝隙,傅言商正换好睡衣躺下来,房间里的暖气来得慢,她不自觉把被子拉一点过去,匀给他自己的体温:“……几点了?”
“六点多。”
她晕乎乎地:“怎么现在才睡……”
她这边被子太冷,只好往他那儿挤一点,挤着挤着手臂就被搭在他肩上,她迷迷糊糊地吃进去,说的话近乎睡着呓语:“……你又干嘛。”
“宝贝暖和,”他说,“取会儿暖。”
骗人。
他明明……好烫。
路栀是典型的睡眠有时限的人,一天要睡够九小时,除非有闹钟,否则不会自然醒。
中途被打断,再醒已经是十一点了。
窗户太隔音,她拉开门,才听到底下有小孩子的尖叫。
……连小孩儿都醒了。
她硬着头皮下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一觉睡到现在的事情,但好在一楼大厅没有人,她窝进小餐厅,傅言商让阿姨给她下了碗馄饨。
他倒是起得早,路栀一边动勺子一边问:“你几点起的?”
“只比你早一点。”
她不知道全家都是六点多睡,十点准时起,这是老头子对新一年的虔诚,于是道:“我本来也可以早起的。”
窗外,大家正在给每个小亭子贴对联挂灯笼,她咬掉一只小馄饨:“说好九点钟之前不弄的……”
“宝贝那时候说话了,”他把她抱身上,神色散漫地说,“以为你醒了。”
“……”
开机之后接连接到两通电话,她亲哥亲姐,询问她回去的时间。
路屿还给她包了个大红包,路栀问:【你手头上不是没钱了吗?】
路屿:【没关系,给你转完之后哥会自己去喝西北风。】
路栀:【……】
她给他回过去一个大的,路屿受宠若惊:【!!还是妹宝疼哥哥。】
路栀:【傅言商的钱。】
她本以为路屿会很冷酷地退回来,没一会儿,收到新消息:【谢谢妹夫的馈赠。】
……
下午三点,又到了祖宅午睡时间,路栀看大家在一楼睡得形态各异,忍不住跟傅言商说:“你家的作息好奇怪。”
他笑,没说话。
五点多时大家才全面苏醒,爷爷下午颁发的任务是包饺子,路栀不愿意学基础款,跑到傅言商旁边要包金元宝的,她学东西很快,没一会儿就出师。
旁边小朋友都跑过来,要她教自己包,路栀就蹲着很有耐心地讲。
傅望路过,本是想跟傅言商搭话,忽然视线一停,立领毛衣下,她后颈上有枚清晰的吻痕。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没有情绪,但心尖还是仿佛被人掐了一下。
然后沉进凉透的海水里。
有一瞬间无法呼吸。
要说的话也跟着一并忘光。
傅言商:“怎么?”
“没,没事,”他说,“哥,你们今晚也住这儿吗?”
*
晚上七点,傅言商从枕月湾驶回祖宅,在亭子里碰到一脸低落的傅望。
有酒味,但他并没在意。随便喝,反正会挨揍。
“哥。”
身后忽然有声音响起。
他停住脚步,后备箱仍放着东西,他无心于此,随意“嗯”了声。
“你说……如果我当时懂事一点,坚持两个月不惹祸。”傅望说,“会不会现在也结婚了?”
他转过身:“你想说什么?”
傅望摇摇头,脑子里乱得很:“爷爷为什么不让我和她先见一面呢?为什么不给我看一下她的照片?我还以为她……”
“以为什么?”傅言商声音冷淡,“以为她长得不漂亮?然后呢,她长得不漂亮就活该接你的盘,受你这一身玩得乱的苦,活该订了婚差点成为圈子里的笑柄,是么?凭什么?”
傅望愣住。
“你从小到大走过多少次岔路,如果不是因为年纪小,你真以为那些事可以一次又一次用钱摆平?是,比起有些人,你确实拥有更高的学历,让你看起来拥有能够迷惑人的条件,但你扪心自问,如果不是有外教、私教,你和他们受一样的管束和教育,你有今天么?”傅言商抬眼,问得直白,“脱离这个家的光环,你还有什么?”
“是她也好,不是她也好,今天这些话我都要和你说。即使你当时订婚的不是她,是任何一个人,傅望,没人欠你的。”
亭子四面透风,傅望被吹得清醒,意识却被酒精催得模糊,余光里看到他要走,又开口:“哥,你喜欢她吗?”
“你要不清醒就跳进池子里再醒醒酒。”
“哥,我认错,我那时候不该因为没见过面就违背契约精神,但是你呢,她呢,你们非彼此不可吗?有没有一个机会,让我把错误回正?”
傅言商转头,确定这醉鬼此刻是真疯得不轻。
风吹得呼啸。
他露出鲜少的愠色:“没有下次机会,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你说这样的话。”
“收起你那没用的假设、不甘,以及,后悔。”
顿了顿,他重新抬腿:“再对她有任何别的念头,你连国也不用回了。”
……
卧室内。
路栀听到响动,起身去看:“让你帮我拿个Switch,怎么去这么久……”
“碰到傅望了。”
“是吗,”她打开游戏机,随口问着,“跟你说什么了。”
他在此刻呼吸停驻。
在傅望面前,他尚且有威严和决定力,然而在她面前却没有,他可以平静地驳回傅望的念想,但不敢想,如果她想要回正,他该怎么办。
虽然他自觉吊打这个脑子还没长清醒的堂弟,但不知为何,她总是对傅望的事格外关注,当时她那张要发给傅望的照片被他拦下,傅望确实一概不知,但她有没有见过傅望?或者她当时同意联姻,会不会确实觉得是因为还不错……
如果她犹豫,他要怎么定论。
路栀完全没意识到他在沉默,发现Switch已经被自己玩没电了,跑去把电充好,又发现床头不知何时出现两个熟悉的箱子,都不用看,盖子一开,熟悉的飞行棋。
好像答应过他三次来着。
怪不得去了这么久,路栀回头问:“你今晚要玩吗?”
“不玩了,”他说,“没心情。”
路栀端详他表情,很意外的陌生表情,她趴过去凑近看:“没见过你这样。”
她说,“什么重要的事能让你这么心烦?”
他沉吟良久,久到路栀都觉得这个话题揭过了,被子一掀想去上个厕所,忽然被人摁倒。
一瞬间天旋地转,她的手在晃动之间拍灭床头灯,一片漆黑中,他声音贴在颈窝里。
“后悔过么,和我结婚。”
……话题跳转得好快,她眨眨眼,感觉胸腔里一颗心脏跳得飞快,启了启唇,想问他出什么事了吗,下一秒,这话题又被他揭过,像不愿意听到可能会出现的,不喜欢的回答。
“算了,不重要。”
路栀:“……”
路栀:“你要不是因为职位够高,在公司里每天这样东一下西一下真的会……”
他打开床头小灯,似乎随意在箱子里找了会儿,路栀垂下的手腕很快被人碰了下,他坐起身了些,手里捏一只很眼熟的小海豚。
“想玩么,我帮你。”
……??怎么又换新话题了??
路栀没跟上他的节奏,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他打开那只小豚,这东西很眼熟,之前在动物园酒店她见过的,那时候不小心打开,还没关上就塞抽屉里了,还被他拿出来当场处刑……
于是路栀前一个问题也来不及讲了,立马开口道:“……不是,诶,你不是不让我玩这个吗?”
“什么时候不让你玩了,怕你自己弄伤到而已,你那时候随便亲一下都会发颤,哪玩得了这个。”
“……”
路栀试图解释她当时真没想玩:“我那时候,是李思……”
“好了,”他拍拍她脚踝,“宝宝,张开。”
作者有话说:
哎哟你们小情侣
栀宝:他是不是想玩这个啊
傅言烧:没什么心情但是看在老婆想玩的份上
放心!感情落点我自有安排!马上!
两百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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