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吃饭时, 李叔整个人神采飞扬的。一会儿和李卫国聊两句,一会儿逗逗孙子,江若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李叔。
瘦子说李叔有糖尿病不能喝酒, 但李叔拍掉他伸过去的手说:“平时不喝也就罢了, 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能不喝呢?”
李叔执意要喝, 谁也没能拦住。
林宿话很少, 别人找他喝酒时,他也只是借着酒说一两句。江若好像是坐在他旁边的一个隐形人, 他全程都没看她一眼。
李民生指着江若和林宿说:“我见过闹别扭的, 但没见过闹别扭闹这么久的,有什么别扭是三个月还不能解决的?”
林宿和别人说他们是闹别扭, 江若和别人说他们是分手。
她转过头去看林宿,林宿脸上尚未有一丝表情。
“你们两个是男女朋友?”李卫国诧异地看着他们问。
林宿喝了口酒, 答:“现在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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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江若坐在暖烘烘的空调房里,依旧觉得还是很冷。虽然这段时间,他们和分手没有区别。但他们之间从未面对面否定过彼此的关系,这让江若有时会觉得在这段关系里, 还有一条源源不断的丝在拉扯着他们。
现在林宿当着她的面把这条源源不断的丝给切断了。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李民生说:“不是闹别扭了吗?怎么还”
“爸, 别说了。”李卫国打断李民生, 并给他使了使眼色。
李民生这才闭了嘴, 他看着两个人摇摇头, 很是般配,很是怅然。
这顿饭终于进行到了尾声, 所有人唱起了生日歌,李民生的孙子岩岩闭着眼睛对着蛋糕开始许愿。
蜡烛吹灭的那一刻, 岩岩睁开了眼睛,一个红色的绳子垂落在他的眼前。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震惊了,因为绳子上面挂着一个超大号的金锁吊坠,具体有多大呢?在金银首饰里,可以用巨大来形容它。
“我不要这个,我要变形金刚,会变成汽车的变形金刚!”岩岩却不领情,他生气的抱着双臂,把头转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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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岩的妈妈佳佳终于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她趴在岩岩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岩岩接过了李民生手上的金锁,说:“谢谢爷爷。”转手又把金锁交给了佳佳。
江若猜,佳佳刚才在岩岩耳边说的是,爷爷的礼物可以换好多好多的变形金刚。
李卫国,道:“爸,这礼物也太贵重了,这么大的金锁岩岩戴着也不安全啊。”
李民生说:“这个是我专门找人定做的,戴不戴的没关系,主要是想留给岩岩做纪念。让岩岩时时刻刻记得他还有个爷爷呢。”
佳佳挽着李卫国的胳膊,笑的合不拢嘴:“爸,你这说的什么话,到什么时候你都是岩岩的爷爷。”
李民生听后,开怀大笑,这是有史以来他第一次听见儿媳妇称呼他为,爸。
金钱果然是人们最好的沟通桥梁。
李卫国一家三口,本打算吃完饭就回云城的。佳佳突然改口说要留下来住两天,让岩岩多陪李民生几天。
唯一没喝酒的佳佳开着车,载他们一家人离开了,另外三个修理工打车走了,剩下江若和林宿两个人。
江若对林宿说:“我开车送你回去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用。”林宿打开手机,“我叫代驾吧,你一个人也开不走两辆车。”
这倒是事实。
江若和林宿一起站在了饭店门口,林宿问她:“江若,不管你有什么想法,不要试图改变我。”
江若看着站在黑暗里的林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看向她的眼神变成了初次见面时的冷漠。之前的记忆裹胁着伤感而来,沉甸甸的塞进她的胸腔。
江若说:“那天在江边,谢谢你。”
林宿说: “那个时候我还是警察,都是我应该做的。”
“可那里是申城。”
林宿没再说话,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烟盒,熟练的点燃一支烟,淡淡的说:“去工作,巧合罢了。”
江若忧伤的垂下眼眸,即使林宿不承认,她也知道那不是巧合。她所经历的种种危险的事件,林宿都能及时的出现在现场,也不是巧合,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只是,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林宿赎罪的一种方式。
针对父亲出事的那晚,江若想了很久,少年的林宿没有及时做出最正确的选择。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或许不在记恨,但或许也无法原谅。总归他是放弃过她父亲生命的人。
代驾来了,林宿把车钥匙递给代驾,打开车门准备坐进去,这时,一阵风卷地面上的雪花,飘飘洒洒在两人中间,他听见江若说:“我们和好吧。”
而林宿很没出息的狠狠地心动了一下,他甚至想冲过去紧紧地抱住她,再给她深深地一个吻。
可是——
他已跳入一谭深渊,他不能再把她拽进来了。
林宿坐进车里,想起李民生手上破损的指纹,背脊掀起一片凉意。
三个月前,大概是因为林宿警察的身份让李民生对他心存芥蒂,说什么也不肯收他为徒。他查出李民生有一个儿子,名叫李卫国,这个李卫国竟是他在云城帮助过的人。因李卫国倒插门,父子的关系至今仍未缓和。
林宿让李卫国免受了长久的牢狱之灾,李卫国对林宿一直心存感激。
李卫国虽说对林宿放弃警察去学汽车改装的行为不能理解,但表示尊重。李卫国给李民生打了电话,说出了林宿对他的帮助,李民生对着话筒当场声泪俱下。父子关系也就此有了缓和。
那天,江若问他是不是在赎罪。他仔细想了想,也许吧。否则,他为什么知道她是江海的女儿之后,第一想到的是护她周全。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具有怜悯之心的人。
以林宿对江若的了解,能说出“我们和好吧”这句话,已经是江若的极限了。可没想到,林宿第二天来到修理厂,便看见了印有“若海烘焙”logo的包装袋,里面放着一杯美式咖啡和一个三明治,还有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还欠288天早餐。
瘦子酸溜溜的说:“真幸福啊,这么冷的天,还有人给送早餐。要是有人给我送一份热腾腾的早餐,我指定感动的痛哭流涕,甚至会以身相许。”
接下来的很多天,林宿都能收到不同口味的三明治,有时会附赠一个小甜品,唯一不变的是那杯美式咖啡。
林宿都会一一把它们消灭掉,从另一角度想,他可是花了钱的。
而江若除了每天像田螺姑娘一样,送完早餐就消失了,再也无其他的举动。他们很少能碰上见一面,有时偶尔的见面,也是林宿算好时间的。江若也只是把早餐交给他,然后匆匆离开。
一直到包装袋里的便签纸上的时间不再更新,而是变成了:今年的最后一顿早餐,明天我要回家过年了。林宿这才意识到,今天是除夕的前一天。
吃完午饭,李民生宣布修理厂关门歇业,邀请林宿和另外三个修理工去他家里吃火锅,顺便喝上一杯。
李民生的家是一栋自建二层小楼房,楼房年份已久远,外墙的油漆已经掉的七七八八了。
“李叔,改明儿我们兄弟几个帮你把外墙再刷一遍吧。”瘦子热情的说。
李民生摆摆手:“刷给谁看,我一个孤家寡人不讲究这些了。”
瘦子说:“刷给自己看啊,换换新,换换心情。”
李民生笑了笑,转移话题,问:“买酒了吗?”
“买了。”林宿说。
李民生屋内的家具也带着点陈旧的气息,想必这套家具从有这个家就有了。几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前,桌子上的电磁炉正嗡嗡运作着。
锅开了,林宿往里面放了些肉和丸类,等待之余,修理工小何说:“我妈说了,明年说啥也要让我把终身大事解决了。”
瘦子问: “那你过年岂不是要相亲了?”
小何说:“除了相亲也没别的方式了,难不成指望你们几个给我介绍吗?咱们都是光棍一条,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去。”
修理工小伟说: “你说这话可不能带上林宿啊,人家可是有女生追的。就算没有女生追,就人家这颜值还能愁没有对象吗?”
林宿夹了一筷子肉放进自己碗里:“你们不吃,我可吃完了啊。”
众人一听,你一筷子,我一筷子,没一会儿把锅里捞干净了。
李民生对着他们几个摇摇头,接着往锅里又放了些肉。
他们三个人聊天聊的火热,无非就是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什么样的女生最适合过日子,这个话题,林宿和李民生都插不进去。
“你和江若怎么认识的?”坐在林宿旁边的李民生突然问道。
林宿说:“她追尾了我的车,就这么认识了。”
李民生放下筷子,想了想:“江若的车都是在我这里修的,平时都是小毛病,最严重的一次应该是去年夏天的时候,有一次把保险杠给撞坏了。”
林宿说:“就是那次。”
李民生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李民生边问: “你既然做过警察,应该知道他父亲的事情吧?”
“知道。”
他把一张照片放到林宿的手心里,问: “为什么没有把这张照片交给我?”
锅里正咕噜咕噜的冒着烟,林宿望着落入锅里几片青菜叶,瞬间没有了生命,就好像他现在瞬间缺了氧一样,喉咙和胸口同时发紧。
“怕我会睹物思人?” 李民生又问。
林宿微弱地点了下头。
李民生大笑几声:“你想多了,如果是这样,那我为什么每次见到江若都是笑着的。”
林宿跟着笑了,他与李民生碰了碰酒杯,说:“是我想多了。”
第六十二章
林宿不知道李民生有没有怀疑他, 即使是怀疑了,他也已经无路可退了。
这一晚,他们几个人喝的都有点多。瘦子提议大家一起玩游戏, 没人反对, 游戏就这么开始了。游戏名叫, 我有的你没有。规则就是讲出自己的经历, 尽量是自己身上发生过但别人身上没发生过的。
瘦子起头说:“我被三个女人殴打过。”
“瘦子,这是你的必杀技, 每次玩这个游戏, 你总会搬出你三个姐姐殴打你的事。”小何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这一局,在坐的人都输了, 他们既没有三个姐姐也没有被女人殴打过,只能乖乖认罚。
轮到小何, 小何想了几秒,说:“我离家出走过。”
瘦子说:“我也有过。”
小伟说: “我也有过。”
小何输了,因为“离家出走”对于年轻人来说,已经不算是一个很特别的经历了。
轮到林宿了,林宿突然想起江若白净的脸庞, 他看着几个人的眼睛, 厚着脸皮说了句:“我有被女生追着送早餐。”
所有人愣一秒, 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瘦子说:“这个不服不行。”
几轮结束后, 大家都喝了不少酒,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醉意。
李民生喝的也有点多,以至于新的一轮开始时, 他自告奋勇起来:“我先来,我有孙子。”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自豪。
“李叔这个不算, 要说发生在你身上的经历,不是你有什么。你还有儿子,我们都没有呢。”小何说。
“对啊,您还有儿媳,我们也没有呢。”
“这个不算,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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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对李民生的说法表示不满。
李民生妥协。“行行行,那我换个。”
瘦子起哄:“李叔,你来个刺激点的。”
年轻人他们玩游戏的初衷,为了就是寻求更多的刺激。
李民生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忽然对着他们神秘一笑:“我啊,我还真有个刺激的。”
几个人瞬间竖起来了耳朵。
李民生拍下大腿:“我曾一夜暴富过!”
话音落下,空气突然凝结住了,他们几个人愣愣的看着李民生,不知在想些什么。林宿握了握拳头,一声不吭的端起酒杯把酒喝光了:
“你们几个愣着做什么,没看见李叔给孙子的金锁吗?”
“看见了,看见了,我干了。”小伟缓过神端起了酒杯,小何和瘦子也端起了酒杯。
喝完酒,瘦子上下左右打量整个房间,笑眯眯的问道:“李叔,你这屋里该不会藏着黄金万两吧?”
“去去去,少打听,小心我和你拼命。”李民生说完,看着他们几个圆溜溜转来转去的眼睛,神情更加不耐烦了,“吃好了吗?吃好赶紧回家睡觉去。”
小伟站起身,一只手拉起小何,一只手拉起瘦子:“走啦,回家过年去喽。”
林宿走路有点飘,但还是把他们三人扶上了出租车。出租车离开后,他蹲在马路边把胃吐了个干净。
他重新拐回李民生的家里,李民生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锅里的底汤已经被快被烧干了,他拔掉电磁炉的电源,把桌子上和地上的酒瓶收进纸箱里,又把残羹饭菜收进了垃圾桶里。
他拍拍李民生微微驼起的背,说:“李叔,我扶你回床上睡吧。”
李民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久,然后咧开嘴对着他笑:“我说,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你当然见过我,我是你的徒弟,我们每天都在修理厂见面的。”林宿说。
“不对,在第一次见你之前我就觉得在哪里见过你。”李民生摇着头,皱着眉头仿佛在思考,“我和你说,我的记忆特别好,见过的人不可能忘记,除非年份已久,你已经长变样了。”
林宿猛地一惊,酒醒了一半。以李民生这个岁数来看,李民生的记忆确实很好,江若几时来修过车,修了哪里他都能清楚的记得。李民生觉得他眼熟,是因为他见过少年时期的林宿,只是李民生暂时还未把现在的林宿和少年时期的林宿联系到一起。
林宿把李民生扶到卧室里的床上,给他盖上被子,轻声道:“李叔,我相信你会记起我的。”
他走出卧室,在李民生家里转了转。楼上除了一些杂物,什么也没有。一楼是李民生日常起居的地方,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林宿关好李民生家的门,一个人站着漆黑阴冷的路边,等待着代驾的到来。水城到底还是太小了,这次的代驾和上次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林宿坐进车里,整个人昏昏欲睡。代驾却喋喋不休起来,一会儿聊水城的路况,一会儿聊水城的经济,仿佛他已经对整个水城了如指掌。这些话题,是每个司机的通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代驾问他:“你是做什么的?”。
林宿反问他:“你看我像做什么的?”
“看不出来,感觉挺神秘的。不过从你的车和你居住的小区来看,感觉你应该是个高端人士。”
林宿轻笑一声:“你不能拿现有的物质去衡量一个人。”
代驾:“不看现有的,看什么?总不能看虚无缥缈的未来吧。”
林宿听后,一时语塞。从前,他是一个放不下过去,又不敢展望未来的人。现在,他又是一个不敢拥有现在的人。
回到家,林宿打开家门,低头便看见摆放在玄关处的一双女鞋,再看一眼旁边的衣架,上面挂着一件女士外套。外套他认得,是江若的。她家的钥匙他都还回去了,他竟然忘记删掉自己家门锁上的指纹了。
他从客厅径直路过,直接去了浴室。沙发上躺着的人,他好像没看见似的。
待他从浴室里出来,江若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他立在原地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他扔掉手中的毛巾,打横抱起她去了自己的卧室。他刚把江若放到床上,江若睁开朦胧的双眼与他四目相对,他正要起身,她细细的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柔柔地说:“林宿,我们和好吧。”
林宿浅笑下,轻轻摸了下江若的长发:“很晚了,快睡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他替她盖好被子,关上灯,走出了卧室。
江若躺在他的床上,被子上残留着他淡淡的气息,她感觉自己好像就躺在他的怀抱里,不知不觉的睡去了。
早上醒来,江若走出卧室,看到桌子上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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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吃早餐吧。”林宿把两碗白粥和小菜放到桌子上说。
江若一瞬不眨的盯着他,说:“林宿,我们和好吧。”
林宿笑了笑:“江若,你向人示好的方式,除了送早餐就是重复这句话吗?”
江若一副“不然呢”的表情看着他。她从来没有向人示好过,除了这些她还应该做些什么吗?
林宿说:“先简单洗漱下,过来吃饭吧,吃完饭我们都要回申城,今晚就是除夕了。”
江若在心里问,今年除夕我们还能一起看烟花吗?
吃饭时,江若低着头,吃的很慢,不说话也不看他。林宿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叫她:“江若。”
江若抬头,林宿站起身走向阳台,从洗衣机旁的柜子里拿出了那把雨伞。他把雨伞撑开,在手中转了一圈,又合上:“你父亲的这把雨伞陪伴了我十一年,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江若接过雨伞,她感觉这把雨伞有千斤重,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林宿把她埋进心底的痛扯了出来。他用“雨伞”问她,她真的可以放下一切吗?她不知道,她又陷入了缠缠绕绕的纠结中。
她抱着雨伞从林宿的家里走出来,心里空空一片。这个时候,周明秀已经发了好几条信息催促她回申城了,她坐进车里,启动车子,驶出林宿家的小区。
刚出小区,她发现车子的刹车有点不太灵,每次需要很用力地踩下去,才能刹住车。
她拨通李民生的电话后,才想起来林宿现在也会修车了。
“李叔,你现在方便吗?”
李民生昨晚喝了不少酒,头现在还是懵的,他清了清嗓子,问:“怎么了?”
“我车的刹车片好像出问题了。”
“你现在在哪呢?”
“我在去你修理厂的路上。”
“我去修理厂等你,你路上慢点开。”
今天是除夕,路上的车和人都不算太多,江若一路都是慢慢悠悠地,到达阳光修理厂的时候,李民生正在用力地推开修理厂的两扇大铁门。
江若把车开进修理厂,用力踩下刹车后从车上下来:“李叔,大过年的又来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一个人过年和不过年没什么区别。”
“李哥他们今年不回来过年吗?”
“回,可能要到初二了。”
“初二?”
“是啊,上门女婿哪有在自己家过年的,他就跟出嫁的闺女一样,初二才能回娘家。”
“怪不得这么多年没有见过李哥。”
李民生深深地叹口气,拿着工具坐进江若的车里,用力踩了踩刹车,然后开始工作。四十分钟后,李民生把刹车片更换好了。
此时,江若正站在院子里打着电话。
他坐进车里准备把车子倒出修车棚,倒车镜里闪出一缕光亮,他回过头一看,后座放着一把长长雨伞。雨伞怎么还会发光呢?出于好奇,他拿起了后座上的那把雨伞。
第六十三章
李民生打开车门, 撑开雨伞,一瞬间,心脏狂跳着。这把雨伞他见过!
那个雨夜, 江海手里拿着的就是这把雨伞。伞面上散发出一道一道的光芒, 让他至今都觉得是他的幻觉, 又或者是神明的眼睛。现在他知道了, 一道一道的光芒实际上是这把雨伞上的反光喷绘。
“这把雨伞是不是很特别?”江若站在车棚处问。
李民生回过神来,合上雨伞:“很特别。刚才它在车里发光, 我好奇就打开看看。这把雨伞的应该有十几年了吧?怎么看起来依然这么新?”
江若立在原地, 怔了一下,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李叔的一颦一笑在她的眼睛里变成了慢速播放, 让她毛骨悚然。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把雨伞的存在,因为那个雨夜是父亲第一次使用这把雨伞。这么多年, 除了她和在现场拿到这把雨伞的林宿。还有一个见过它的人,就是当晚出现在现场的另一个人。
李民生帮她把车倒出车棚,从车上下来:“现在是要回申城过年吗?”
江若赶紧点头:“是。”
李民生说:“路上慢点,新年快乐。”
江若坐进车里,对着他笑一下:“新年快乐, 李叔。”
车子慢慢启动, 驶出小巷, 转了弯。江若停下来, 发了会儿呆, 待自己的心跳平复后, 她的思绪一点一点恢复正常。为什么会是李叔?他对她这般的好,他和父亲又这般的要好, 他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江若崩溃地靠在座椅上,她看着车窗外灰色的天空, 眼神忧伤。她不敢想,如果那晚父亲认出了李叔,他的心里该有多绝望啊!
她忽然想通了林宿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林宿认出了李叔。这么看来,林宿终究还是为了她放弃了做警察。
江若冲进林宿家门的时候,林宿拉着行李箱正要出门,她一把抱住他:“林宿,我想好了,我真的想好了,我们和好吧,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我都和你一起面对。”
林宿感觉到江若浑身抖得厉害,他拍了拍她的背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若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今天是除夕,就让他们安安稳稳的过个年吧。
江若不知抱了他多久,直到尖锐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才松开了他。
“喂,妈我正在回去的路上我和林宿一起回去知道了”
江若挂断电话,林宿说:“我几时说过要和你一起回去了?”
她抿着唇看他,有些心虚的说:“我的车坏了。”
林宿被她逗笑了:“行吧,算我好心,让你搭个顺风车。”
两人走进电梯,江若小心翼翼地去勾林宿的手,反之,被他攥进了手心里。这一刻,江若才突然发现,她口中的和好,是她单方面的和好。林宿从未疏远过她,他一直站在原地等着她回来。
江若回到家,面对周明秀欲言又止,她直接摊牌:“我们和好了。”
周明秀与吴珏对视一眼,匪夷所思的看着江若。
江若问:“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吴珏说:“姐,你不会是害怕过年相亲,故意编出来的谎话吧。”
这个时间点儿卡的
江若:“爱信不信。”
吴珏:“我不信。”
江若:“我让他明天来我们家里做客。”
周明秀磕着手中的瓜子,默不作声的转过身笑了起来。
晚上和林宿一起在江边看烟花时,江若说起家人对他们关系的质疑,林宿听后,扬眉浅笑:“怎样?是要带我见家长吗?”
江若笑一笑,歪着头看他。林宿还真是长了一副好皮相,眉黑如墨,眼似深邃的海洋,充满了神秘和魅力。这样的男人,家长应该都是很喜欢的吧,重点是她也很喜欢。
“是啊,要带你见家长了。”
林宿嘴角上扬,说:“好啊。”
她看着他,心里没由得一阵心酸,这样好的一个人,独自承受了太多太多。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牵起他的手,手指在他的手心里来回摩擦着,轻声问:“疼吗?”
林宿一愣,似乎想不到江若在问什么。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尔后轻轻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
江若鼻子一酸,眼泪几乎都要涌出来了,她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他是血肉之躯,不疼才怪。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吗?”
林宿想了想,又摇了下头。
江若捶他一下:“你都不知道我在问什么?那你回答的是什么?”
“不管你问的是什么?但我知道身体上的疼痛总会慢慢疗愈的。”林宿深沉的眼眸看着她,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只是这里的疼痛疗愈的要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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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抬起手轻轻放到他心脏的位置,低下头呢喃:“不管是身体的疼痛还是心里的疼痛,我都不想再让你承受了。”
“你怎么了?”林宿问。
江若趴在他的怀里:“我只是太想你了,我们以后都不分开了好不好。”
“好,我都听你的。”
大年初一,林宿提着礼品来到江若的家里。吴叔叔忙着找最好的茶叶给他沏茶,江若和周明秀忙着在厨房里做饭。吴珏拉开椅子,坐在他的对面,满脸不屑的说:“我们又见面了。”
林宿瞅一眼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问:“手机用的还趁手吗?”
“当然。”
“那就好。”林宿把桌子上的白色纸袋推到他面前,“送你的。”
吴珏打开包装袋一看,下巴快要惊掉了,是一台很流行的游戏机。
“给我的?”
林宿学着他刚才的语气: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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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没想到你不仅人长得帅,人还这么大方。加分加分”吴珏刚才不屑的表情消失不见了,整个人乐的合不拢嘴,“对了,你和我姐特别的般配,品位不错。”
吴叔叔拿着茶具走过来:“什么品位?”
吴珏把游戏机偷偷放进白色的纸袋里,冲着林宿眨眨眼睛:“说我姐品位好,找了个颜值这么高的男朋友,实属是高攀了。”
“吴珏,我可什么都听见了啊。”江若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听见就听见,我可是凭着良心说话的。”从现在开始,他要攀上姐夫这颗大树了。
厨房里,周明秀手忙脚乱的,一会儿打翻了菜盆,一会儿炒菜忘记放调料,一会儿忘记关水管
江若不解的问:“你又不是没见过他,紧张什么?”
周明秀说:“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周明秀不再理她,等大家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江若才明白周明秀所说的“不一样”指的是什么。
周明秀说:“林宿,你爸妈也都在申城,咱们两家什么时间可以见上一面。”
江若问:“见面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商量你们俩的婚期呗。先说好,这个姐夫我是特别的满意。”吴珏插话,表明立场。
“婚期?”江若和林宿异口同声,都被这个词给惊到了。
江若脸颊微微泛红,她抬起头看向林宿,林宿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妈,你太着急了。我们都还没准备好呢。”
“结婚这种事情就是需要冲动一下,准备越久问题就会越多。”
“”
林宿说:“我回去和我爸妈说一声。”
周明秀满意的笑了:“诶,好。”
吃完饭,吴珏把林宿拖进自己的卧室,两人研究起了游戏机。
吴珏说:“姐夫,你一个眼神我就能猜到你想做什么,所以我把你解救出来了。”
林宿拍下他的肩膀:“我这游戏机没白送。”
“姐夫,我姐说你之前是警察,现在不是了吗?”
“现在不是了。”
“那你现在做什么?”
“修车。”
“修车?”吴珏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宿,顶着这张脸去修车,会不会太浪费了?还有就是,修车的工资也不算高,他得修多少车才够买的起这台游戏机啊。
“怎么了?”林宿见吴珏一直盯着他。
吴珏看着手中的游戏机,把它放进包装盒里,依依不舍的说:“姐夫,还是把游戏机退回去吧。”
林宿愣一下,随后笑着揉了下他的头发:“行啊,是个好孩子,不仅知道心疼你姐,还知道心疼你姐夫。”
“什么孩子,我成年了好不好。”吴珏一想,哪里不对,“你哪里看出来我心疼我姐了?”
林宿拿出手机,翻出去年吴珏拍下江若流泪的一张照片
吴珏惊讶的看着他:“你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的?你是不是在给我的手机上安装芯片盗取我的隐私了?”
林宿皱了皱眉:“你电影看多了吧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你让我看看你手机里,有没有我其他的照片。”吴珏去抢林宿的手机,林宿举起手机往后躲了躲,手机被人拿走了。
江若盯着林宿手机上的照片,严肃的问道:“谁拍的我,我怎么不知道?”
吴珏和林宿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吴珏指着林宿说:“他拍的。”
江若:“你当我是傻子吗?他当时正坐在餐厅里面吃饭。”
吴珏低下头:“我拍的。”
江若看着他们两个人,心里所有的情绪都平缓了,她弯起眼睛笑了笑:“拍的还挺好看的。”
第六十四章
江若送林宿到楼下, 抿了抿唇,说:“我妈说的那些话,你不用太认真了。”
“哪些话?”林宿问。
“就双方父母见面的事。”
“这个啊”林宿把她搂进怀里, 凑近她耳边, “我们早日合法不好吗?”
江若脸微微一红:“可我还没准备好呢。”她想起林宿母亲的眼神, 怎么看都像是不太喜欢她的样子。
林宿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安慰道:“你不要有心里压力,有我在, 一切都会变得顺顺利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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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满满的全是她。她踮起脚尖飞快的吻了一下他的唇瓣,这个吻来的突然, 轻轻一碰,又马上收回。但却让林宿如同通了电一般, 酥酥麻麻缠绕着全身。
“再见,我无所不能的男、朋、友。”
江若刚转过身,手被用力一扯,她已跌进林宿的怀抱。
林宿脸颊埋在她的发丝里,在她耳边轻轻地问道:“你就这么走了?”
江若被她逗笑了, 她脸颊在他锁骨处蹭了蹭:“那你还想怎样?”
她当然没等来他的回答, 因为他正在深深地吻着她, 他探入她的口中与她交缠, 温柔的让人想要沦陷
最后, 江若实在是招架不住, 落荒而逃。站在电梯里,她的脸颊发着烫, 越来越烫,最后直接烧了起来。
江若推开家门, 匆匆跑进卧室,一头栽在床上。她想,又不是没亲过,怎么还这么容易脸红呢?一定是因为太久没亲过的原因。想着想着,心里又无端的升起甜甜蜜蜜,这感觉真好,他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江若心里的甜甜蜜蜜好像同步给了林宿,他整张脸上都散发着糖果般的笑容。
林母看着他的表情,心生疑惑。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又做回警察了?”当初林宿可是不顾他们的反对,执意要考警校。她还以为他对这个职位有多热爱呢,没想到短短几年的时间,他就从警察变成了修车工。
林宿收起脸上的笑容,说:“妈,我想和江若订婚。”
林母愣了一下:“就是让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好几次的女人?”
母亲对江若的偏见,源于她太在意他的安全,她总是把生命危险挂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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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宿答:“是。”
林母:“林宿,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们两个根本就不合适。你和她在一起,她一次又一次的陷入危险,而你自己又身处险地。这样的你们就是冰炭不相容啊。”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林宿在对这个女人这么的执着。明明有更好的前途,可他偏偏要走一条弯弯绕绕的道路上,浪费时间。
一旁的林父始终没说话。
林宿坐在他们对面,手肘支在桌面上,问:“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林父林母相互看对方一眼,林宿接着说:“她是江海的女儿,就是我高二那年,因为救我,死去的那个警察的女儿。如果当年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救人,如果当年我没有看到你们给我发的信息落荒而逃,她的父亲也许就不会死。你们总说是她把我带入了危险之中,谁又想过我给她带去了多少痛苦。她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她带着这份痛苦选择和我在一起。”
林宿悲愤的情绪说完这些话,让整个房间陷入寂静中。他们每个人都没有错,林父林母希望他过得好一点,没错。林宿想要过自己的人生,也没错。只是他们的爱,总是伴随着伤害。
林母终于知道,在林宿惊慌失措的跑回家里的那一刻,他此生就注定要和这个女人纠缠在一起。是爱?是愧疚?还是责任?通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宿此生非她不可。
双方家长在大年初二这天见了面,坐在饭店的包厢里,江若紧张地手心里全是汗。林宿当着两家人的面掏出一枚钻戒向她求了婚,一枚代表永恒的钻戒就这样戴在她汗津津的无名指上。
他们订婚了。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哪怕是纵身悬崖,飞蛾扑火,他们也不再分离。
回水城的路上,阳光猛烈刺眼。江若举起手,对着阳光,手指上的钻光四射,与阳光一起横冲直撞地落下来,仿佛从萧瑟的冬天来到了盎然的春天。
林宿说:“你都看了一路了,还没看够吗?”
江若摇头,眼睛继续盯着戒指:“没看够。”
“我就不信这钻戒还能比活生生的人好看?”
林宿的声音里带着点酸味儿,江若满眸笑意的转过头看他:“你不会连钻戒的醋都吃吧?”
林宿没回答,专注的开着车。
“那从现在开始,我就只看你了。”江若双手托着腮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说。
被人一直盯着的感觉,总是有些别扭的。林宿渐渐地开始不自在,神情也越来越羞涩。他腾出一只手,按着她的脑袋一转,江若变成了目视前方。
回到水城的半个月后,他们和张越,陈欣欣一起吃了顿饭。张越看见他们手上明晃晃的戒指,气的牙痒痒:“林宿你太不够意思了,要不是阿姨和我说你订婚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我怀疑你早就把我这个朋友给忘了。”
林宿笑着说:“不应该啊,你不是早就和我妈串通一气,这种事情我妈应该第一时间就通知你的,你怎么到现在才收到消息?”
江若和陈欣欣坐在一旁咯咯的笑。
张越踹林宿一脚:“我什么时候和阿姨串通一气了,我们那是关心你,关心你,你懂不懂!”
“懂,感谢你们的关心,我给你赔个不是,这杯酒我干了。”林宿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张越这才勉强放过他。
吃饭的过程中,陈欣欣一直盯着江若手上的戒指,眼神中带着炙热与渴望。江若察觉到她的目光,回给她一个淡淡的笑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恭喜啊。”陈欣欣说。
“谢谢。”江若本想开口问下他们的打算,却被张越打断了:“诶,林宿,你不会还在破修理厂上班吧?”
林宿说:“嗯,还在。”
“你这样可不行啊,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肩负责任要养家糊口,要不这样吧,你来我公司上班,我给你挂个高点的职位怎么样?”
“多高的职位?是在你之上吗?”
“你想得美,你进我的公司还要去管我?我图啥呢?”
“没有你的职位高,我不干,去了你不得折磨死我。”
张越看向江若,戏谑道:“趁着你们还没结婚,你还有反悔的机会,想一想是不是真的就要和一个修车工过一辈子了。”
江若头也不抬的说:“我是要和他过一辈子,无关乎他是做什么的。”
林宿的笑容在脸上荡开。
“得,小丑竟然是我自己。”张越嘲讽自己
冬天很快就过去了,春天来了。江若对此很不满,对于她来说,每件美好的事情都发生在冬天,他们确定关系是冬天,订婚也是在冬天。
林宿从身后环抱着她,说:“可春天才是一年之首啊,春天会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更多。”
直到林宿的双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她才明白他口中“想要更多”指的是什么。
自从两人订婚后,林宿就像一只欲求不满的禽兽,到了春天更加的发情严重。只要稍微和他有点肢体接触,他就能抱着她猛烈地亲吻,欲罢不能。
偶尔,两个人一起在家里看看电影,陶冶下情操。但只要镜头里出现亲吻的画面,林宿就会深情款款的看着她,然后江若的叹息声就会被他吞没。可惜了一场精彩绝伦的电影,在客厅寂寞的播放着。
两个人缠缠绵绵,每天都腻歪在一起。谁也没有提起李叔的事。江若不知道林宿心里在想什么,她只知道他在等,等待时机。
她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忘掉这一切,他们就能这样一直幸福下去。她像被人抑制住喉咙,始终无法开口。
江若看着林宿的身影在她面前来回穿梭,厨房里做饭的林宿,客厅里打扫卫生的林宿,卧室里收拾被褥的林宿,下班接她回家的林宿她还记得她给他安上过居家好男人的身份,他现在就是啊!
他们都不太喜欢热闹,他们喜欢窝在家里的沙发上,打打闹闹,看看电视,吃吃零食。
这天,江若躺在林宿腿上刷着手机。偶然间刷到一片紫色的花海,顿时就被吸引住了。
“明明是紫色的花儿,为什么名字叫蓝花楹?”江若好奇的问。
林宿凑过脑袋看一眼她的手机:“或许众多蓝色汇集在一起就变成了紫色。”
江若歪着脑袋疑惑:“是这样吗?好想去看一眼。”
“等它盛开的时候,我们就去看。看完花海再去看大海,弥补你上次的遗憾。”林宿想一下,“我们这算度蜜月吗?”
江若说: “新婚第一月被称之为蜜月,我们还没结婚呢,最多叫结伴而行。”
“那我们得赶紧把婚期给定下,好一起去度个蜜月。”
“先说好,蜜月我要去国外。”
“啊~我的工资负担不起啊”
“啊~那我反悔还来得及吗?”
林宿欺身压下来,抢过她的手机,吻地她天旋地转。江若极力地反抗着,用拳头砸他,他却纹丝不动,依旧死死地吻着她。最后,不知怎么的被他抱去了卧室。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
第六十五章
春天复苏的不止是万物, 还有人们的心。
林宿说,阳光修理厂进贼了,里里外外被翻了个底朝天, 却未丢失一颗螺丝。
李民生没有选择报警, 可能是这场盗窃案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损失。他只是拆掉了破旧的摆设监控器, 重新安装了两个360度无死角的监控器, 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三月的一天,水城大雨滂沱。林宿在修理厂加班, 江若的店铺提前打了烊, 她带着打包好的馄饨去往了阳光修理厂。
江若把车停下修理厂门前,一手撑着雨伞, 一手拎着馄饨,匆匆地跑进生锈的铁门里。
她站在车棚处, 雨水顺着铁棚的凹槽滑落下来,冲刷着她的雨伞,发出不小的声响。
正低着头和林宿讲解某个工序该怎么处理的李民生,抬起头看向她。雨伞被院子里的昏黄灯泡照射着,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李民生微微蹙了蹙眉, 随后展开一抹微笑:“江若, 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
江若举起手中的塑料袋, 说:“我来接林宿回家, 顺便给你们打包了馄饨。”
林宿的脑袋从车底钻出来时, 江若已经收起雨伞, 把馄饨放在车棚处的一张桌子上,那张桌子, 通常是他们几个修车工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桌子。
李民生说:“林宿,快别忙活了, 未婚妻把饭都送来了,先吃饭吧。”
江若把装馄饨的塑料盒从袋子里取出来,一一摆好,又把一次性勺子摆在塑料盒上面。这时,林宿已经洗好了手,朝着她走了过来。
“李叔,我给你也带了,过来一起吃啊。”江若招呼李民生。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头顶的车棚被砸得“咚咚”直响,他们相视一笑,一口一口吃起碗里的馄饨。在这个凄冷的雨夜,吃一碗热汤馄饨是如此的美好。
吃完馄饨后,李民生对林宿说:“你和江若先回去吧,剩下的工作我来做。”
林宿看一眼李民生,李民生又说:“只剩下一个收尾工作了,我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搞定了。”
林宿微微点下头,和江若一起走出了车棚。江若拿起立在墙边的雨伞,撑开,林宿突然停下了脚步。
江若举着雨伞盖过他的头顶,说:“你个高,你来撑着。”
林宿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脸色瞬间发生了变化。李民生一定认得这把雨伞!
“愣着做什么?快接着啊。”江若把雨伞塞进了他的手里。
林宿接过雨伞,回过头看一眼李民生,李民生正坐在椅子上抽着烟,眯着眼睛看着他们。
与江若并肩走在春天的这场雨里,林宿感觉比走在冬天厚厚的雪地里还要冷。
回到家,江若从柜子里拿出了另一把雨伞撑开给林宿看:“这把是我父亲的,刚刚我们用的是我自己的。”
林宿旋转着两把雨伞对比着哪里有不同之处,才发现两把雨伞仅仅只有一个字母的差别,江海的那把是JH,江若的那把是JR,分别代表江海和江若。
只是这两把雨伞太过接近,无论是哪一把出现在李民生的面前,都能刺激到李民生的记忆感官。
而接下来的好几天,水城的雨水绵延不断,江若每天都会撑着这把雨伞出现在修理厂。有时给大伙送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有时给大伙送点新鲜的甜点,有时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工作,什么也不做。
瘦子说,江若是来监督林宿的,怕林宿被来修车的有钱女人吸引变了心。
江若笑一笑,不做回应。
林宿问她:“每天往这里跑,店里的生意不管了吗?”
江若回道:“下雨天,生意不太好,小悠一个人结结账,打包打包商品还是顾得过来的。再说了,我又不是全天都在这里,一会儿就走了。”
林宿无奈的摇摇头,去一旁忙活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若看着他的背影,整个人像被打了光似的,与这灰暗的天空,杂乱无章的修理厂形成了鲜明的对此。
没过一会儿,江若开着车走了。临走前她给林宿发了条信息,信息里带着点撒娇和任性:我走了,不在这儿碍你的眼了。
林宿轻笑一声,几个沾满机油的手指戳的手机屏幕黑乎乎的:不碍眼,就是容易让我分心。
江若看完信息,抿着唇笑了起来。
大雨依旧不停歇地冲刷着整座城市,让整座城市显得宁静又清冷,偶尔几声雷鸣声在空中回荡,将这份宁静打破,让人心生不安。
晚上八点左右,江若给林宿发了一条信息:下班了吗?
对方很快回复了: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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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好想回到家就能喝上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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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宿:我现在就去超市买只鸡。
江若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原来下雨天也能体会到幸福的滋味。这时,她手中的电话铃声响了。她接通电话,嘴角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脸上的神也变得凝重起来。她锁上店门,冲进雨中,开着车离开了。
雨点敲打着车身,李民生声音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穿她的耳膜:“江若,我们做个了结吧,我给你机会,你要杀了我替你的父亲报仇。否则,那个不该活下来的少年,还是让他死了比较好。”
江若频繁出现在修理厂的雨伞,和瘦子传进他耳朵里的话终于刺激到了李民生。
那天,瘦子问江若:“你这把雨伞好特别啊,在哪里买的?”
江若说:“那你可买不到,这是我父亲亲手给我做的,世上独一无二。”
瘦子说:“你父亲对你真好。”
江若忧伤的说道:“只可惜,他已经死了十几年了,这把雨伞是他留给我最后的礼物。”
瘦子的脸上同样露出忧伤的表情,想要去安慰她,憋了半天,结果憋出一句:“节哀顺变。”
江若听后立即就笑了,她看着瘦子的眼睛,悄悄地说:“他是被人杀害的。”
“啊~”瘦子惊讶的喊了一声,随后赶紧捂住嘴巴,悄悄地问她,“凶手找到了吗?”
江若转一圈手中的雨伞,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找到了,见过这把雨伞的人就是凶手。”
瘦子一听,立马闭上了眼睛:“我我什么也没看见啊。”
“傻啊你,我说的是十几年前见过这把雨伞的人是凶手。”几秒过后,江若的声音又沉了下去,“父亲死的当天,是他第一次使用这把雨伞。”
瘦子避开江若的未婚夫林宿,把与江若的对话,编成了一个故事讲给小何和小伟听。李民生从旁边经过,见他们鬼鬼祟祟的模样,正想骂上几句。
瘦子突然想起李民生和江若的父亲是好朋友这件事情,他问李民生: “李叔,你听说过吗?”
李民生被问的一懵,忘记了要骂他们的事情。
“听说什么?”
“就江海父亲被杀害的事情,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我怎么会知道是谁?”
“不对啊,江若说凶手已经找到了。以你和她的关系怎么可能会没听说?她说凶手是十几年前见过那把雨伞的人。”
“雨伞?”
“就是她每次来都打的那把雨伞,上面有字母,还有一条一条的反光喷绘。她说她父亲死的当天,是第一次使用那把雨伞,见过的人寥寥无几。”
这一刻,李民生翻涌在心中的恐惧犹如黑色的潮水扑面而来。他终于明白,当他撑开那把雨伞后,江若站在车棚处看着他的眼神为何带着丝丝幽怨。为何每个雨天,江若都会带着那把雨伞出现在这里,她要找的不是林宿,而是他!她什么都知道了
李民生看着依靠在墙汽车旁抽烟的林宿,他的面孔和雨中少年的面孔慢慢重叠在了一起。原来这一切早就来了,他和江若有着同一个目标
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没一会儿,江若仿佛驶入了无人区,周围静的可怕。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吹的雨滴在空中乱窜,仿佛某种仪式即将到来。
无人区的路到底有没有尽头?但江若仿佛看见了这条路的尽头,尽头处站着一个人。他张开双臂,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等待着她的审判。
父亲说,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或早或晚而已。对于江若来说,李民生的这个代价来的太晚了。
江若的车在雨中飞驰着,冲向万丈深渊。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呐喊:冲过去,一切就结束了!冲过去,林宿就能好好的活着了!
她愿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她甚至觉得这个代价有点太值了。为父亲报了仇,还为林宿今后的人生消除了后患。想到这里,江若用力踩下油门,心脏的跳动早已超出了常人的节奏,她感觉自己好像在空中飞了起来,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结束了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嘭”的一声巨响。
一个人影在空中划出一条标准的弧线,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江若眼睛前雾蒙蒙的一片,此刻,她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了。她转过头,却清楚地看见李民生满脸笑意的站在她的车窗前,说:“送给你,最后的礼物。”
第六十六章
害怕是什么?恐惧是什么?江若在踩下刹车之前, 这两种感觉像被从身体里摘除了。现在,它们被打磨好又重新装进了她的身体,从骨髓的缝隙洇出来, 让她忍不住打起寒战。
她冲下车, 朝着躺在地面上的人跑了过去, 夜里的风寒冷入骨, 雨滴如同冰锥刺入她的身体,一些含混着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在看清那个熟悉的身影时, 江若双腿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她尝试着站起来,却没能成功, 她只好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爬了过去。
林宿整个人躺在了血泊之中,像睡着了一般。江若目光灰冷, 眼神迟滞,像是被人抽掉了魂魄一般。她抱着他低喃:“你为什么总出现在现场呢?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你不应该的”
雨水混和着泪水在她的脸上肆意地流淌,江若猩红的双眼看向天空,绝望的大喊一声后,昏厥了过去。
沈长云带着人赶到现场时, 林宿和江若像两个殉情的人躺在红色的血液里一动不动, 他怔怔地呆望着他们, 被一种不可言说的恐惧和悲伤吞没。直到有人喊了一声:“还有脉搏。”
他接到林宿的电话, 马不停歇的赶了过, 还是晚了一步。人们信奉一句话“正义不会缺席, 只是会迟到”,可没有人想过, 在正义迟到的这段时间,还有人正在受着伤害。
江若和林宿, 他们被正义的迟到折磨了十年。十年,他们早已褪去了青葱的外表,带着心中的那份执着慢慢长大,慢慢向彼此靠近,在黑暗的世界尽头,他们只想为对方带去一束光,一束笼罩彼此一生的光
沈长云根据林宿提供的线索,在李民生修理厂的一颗枣树下,挖出了当年丢失的大量黄金和少量的玉石。当他把这些东西摆在李民生面前时,李民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并交代了全部的作案过程。他苦笑一声,对着沈长云说:“十年了,我守着这些财富,却没能睡上一个好觉。”也许这一刻,对于李民生来说不是束缚而是解脱。
水城医院
江若睁开双眼,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阳光。窗外是朗朗晴天,她的心里却隐隐作痛。她耳边回响一道急刹车的声音,那是天崩地裂的声音。
周明秀推开房门进来:“醒了,正好我做了红枣银耳粥,趁热喝。”
江若看见周明秀双眼通红,想必在她昏睡过去的这一段时间,应该是哭过了。她翻身下床:“妈,林宿在哪间病房,我去看看他。”林宿躺在血泊之中的场景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周明秀躲过她的眼神,手中的勺子一圈圈地搅拌着碗里的粥:“林宿他回申城治疗了。”
“也是,申城医院的医疗水平要比水城医院好的多。”江若重新坐回床上,“妈,警察什么时候来抓我。”
周明秀问:“抓你做什么?”
“我撞了林宿啊。”
哐啷一下,摔落之物与地板的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红枣银耳粥在地面上开始蔓延。
这时,沈长云推开房门走进来,关切的问道:“江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要多注意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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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伸出手臂露出光洁的手腕:“沈叔叔,我做的我都认,能不能抓我之前让我去看一眼林宿。”
沈长云尴尬的表情僵在嘴角,他看一眼正蹲在地面上收拾残羹的周明秀,周明秀把头扭过去,声音有点破碎:“她受了刺激,医生说有可能记忆会混乱,你看,这就开始说胡话了。”
“原来是这样,确实有点混乱了。江若,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休息吧,。”
江若疑惑的盯着他们两个人:“你们在说什么?是我撞了林宿啊!”
沈长云叹息:“监控我们看过了,是林宿主动冲到了马路上,违反了道路法,你属于正常驾驶。像这种情况,一般是双方协商赔偿”
就在这个瞬间,江若清晰地感觉到头顶有一块巨大的悲伤掉落下来,压着她的胸口。林宿到底又做了些什么?
沈长云走出医院,靠在车旁点燃了一支烟。按照李民生所说的,他与江若最后一次通话后,又打给了林宿,他和林宿说:“十年前,你出现在了现场,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更应该出现在现场。”
林宿的车是在事故现场的一条小路上找到的,沈长云猜,他是准备从这条小路穿过去,把江若的车给逼停的,但又怕江若来不及刹车,两辆车发生碰撞会误伤了江若。所以,他选择了自己下车车上副驾驶的座位上,还放着一只褪过毛的乌鸡
沈长云作为一名警察,也许从一开始就有察觉,林宿怎么会单纯的去想学汽车改装,他明明总是那么的奋不顾身,这足以说明他对警察的热爱。沈长云越想越难受,就像有一根刺哽在他的喉间
周明秀又重新盛了一碗粥给江若,她一口一口的喝着碗里的粥眼巴巴地盯着手机。迟迟等不到的回复和永远拨不通的电话,让她有种不可驱遣的不祥的预感。
“妈,我们回申城吧。”这个时候,江若仍坚信回到申城就可以见到林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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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今天太晚了,我们明天就出院。”
这个夜晚,一双无形的手撕扯着她的内脏,除了痛还是痛。她耳边萦绕着护士说的话:“你是问和你一起送来的那个男人吗?他啊,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连夜加急转了院。”
江若弱弱地问了一句:“他还活着吗?”
护士:“恐怕凶多吉少了。”
江若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指尖被啃出了血丝,酸痛的眼眶里不断地有眼泪涌出来。她虔诚的祈祷着,林宿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第二天一早,周明秀帮她办理了出院手续。走出医院,江若看着眼前的出租车,突然停下了。周明秀以为她对车有了阴影,带着她坐公交车又转了地铁。其实她只是在想,明明车是给人们提供便利的,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会有那么多的人因为它而遭遇不幸。
到达高铁站,坐上高铁,江若一言不发的望着窗外,周明秀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指尖,在心中默默叹息。
下了高铁,她不顾周明秀的追赶,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申城医院,后来一想,林宿在董婷婷父亲医院的概率更大一些。
她来到立强医院,走到护士台,问道:“护士,麻烦问一下,林宿在哪间病房?”
护士抬起头盯着她看了几眼,还未开口,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他死了。”
江若回头,身后站着林宿的母亲。
林母像一只发怒的狮子,对着她怒吼道:“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害死了林宿!是你!你就是个扫把星!克星!林宿自从遇见了你,就一直处在生死的边缘!现在他真的死了!你满意了吗!?”
江若满脸泪水,痴痴地摇着头:“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求求你,你让我看看他,一眼就好哪怕一眼就好”
林母上前一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怒斥道:“你有什么资格看他,要说当年是你父亲救了他,那他也早已经还清了,你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
江若甚至都没有反抗,她想,就让她这么死了算了。她是个杀人凶手,她杀死了最爱她的人,她杀死了她最爱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在她觉得自己终于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有人过来解救了她,是周明秀,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把林母推倒在地。
周明秀一心要保护自己的女儿,她对着围观的人群喊道:“私立医院就没有王法了?私立医院就可以明目张胆的杀人了?私立医院就可以见死不救了?”
江若只觉得可笑,她才是杀人的那个,周明秀却在为她抱不平。林宿对她这样好,林宿这样爱她,可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周明秀带着江若回家,一路上都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生怕一溜烟儿的功夫她会再次跑掉。
回到家,江若坐在卧室的飘窗上,手指抚摸着无名指上的钻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失了心窍一般。天空渐渐被黑暗吞没,黑暗渐渐又被黎明吞没。周明秀不厌其烦的换着她桌子上丝毫未动的饭菜,什么也没说。直到她实在熬不住,歪在飘窗上睡着了。
江若再次醒来时,心里依旧很空,空得很难受。从前她以为胃饱了,心就不空了,实际上,胃和心是两个不同的容器。胃承载着食物,心承载着心事。
张越和陈欣欣来看她,看见她消瘦憔悴的模样,吓了一跳。
江若垂下眼眸,怯怯地问:“林宿的葬礼我可以去参加吗?”
张越欲言又止,顿了顿,声音蒙上一股歉意:“抱歉。”
江若无声地摇摇头,又垂下了眼眸。
张越临走前对着她说:“江若,你要好好的,林宿永远与你同在。”
只是那时江若的脑袋空空,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并没有听出这句话的意思。
很长一段时间,江若都像个行尸走肉一般,但令周明秀感到欣慰的是,她开始吃饭了,饭量和之前一样任性,喜欢的多吃,不喜欢的不吃。
第六十七章
最近一段时间, 江若时常会做一个梦,梦里很黑,很暗, 很潮湿。无数双手掐着她脖子, 在她耳边尖叫:“你就是个恶魔!恶魔应该由撒旦来审判!恶魔是要下地狱的!”每当她惊醒后, 她的内心都无比的失落, 因为她依然尚在人间苟活。
她再也没有听见过林宿的名字,家人们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关于林宿的一切话题。只是每到深夜, 她都会蜷缩成一团, 嘴里念的,心里想的, 全是林宿、林宿、林宿、林宿
五月中旬,江若终于脱掉了宽宽大大的衣服, 穿上了白色的帆布裙,紫色针织开衫,黑色马丁靴。她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整个人看起来充满活力。
周明秀看见她肩膀上的帆布包,问道:“你这是要出门吗?要去哪儿啊?”
江若笑颜绽开:“去看蓝花楹, 妈, 你知道蓝花楹吗?就像是长在树上的薰衣草, 特别好看。”
“这种花, 我们这边好像没有吧, 是在很远的地方吗?”
“有点远, 坐高铁要十个小时左右。”
虽然江若也总一个人出门,但最远也就是去附近超市买点菜, 现在突然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周明秀心里特别地不踏实:“那太远了, 我和你一起去。”
“妈,你要一辈子都跟着我吗?”江若把周明秀按在沙发上,郑重地向她保证,“你放心,我的手机时时刻刻保持开机,随时给你汇报我的行踪。你呀,就好好的在家待着,吴叔叔还等着你做饭呢。”
周明秀不满道:“我的价值又不是只有做饭。”
“那是当然,只是我想一个人待几天”
周明秀没再坚持,或许也该让她出去散散心了。
江若独自一人出发了,到达南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十几个小时的高铁坐的她腰疼,她打车去酒店休息,打算明天一早再去看蓝花楹。
在陌生的城市里,江若感觉自己像条快要缺氧的鱼,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又感觉自己好像在逃亡,终于逃到了一个陌生又安全的城市。
一路上,周明秀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江若刚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周明秀的电话又打来了。
周明秀问:“到了吗?”
江若调整摄像头,在酒店房间扫一圈:“到了,到了,已经到酒店了。”
周明秀说:“你在那边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好好散心,我们在家等着你回来。”
“嗯,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周明秀问:“你准备在那里待几天?什么时候回来?”
江若想了想:“我只想看蓝花楹,其他的没兴趣,应该后天就能回去了。”
周明秀的眉心舒展了,因为,两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挂断电话,江若给林宿发了条信息:林宿,我到南城了,明天带你去看蓝花楹。对了,我妈好像更年期了,她真的越来越啰嗦了。
江若每天都会给林宿发信息,和他诉说着生活中发生的每一件小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宿,你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有点大了。
——林宿,烘焙店铺关门了,我想歇一歇。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宿,不知道怎么了,戒指总是掉,是不是我又瘦了
——林宿,蓝花楹开了,我们去看蓝花楹啊
大概是坐车太累了,江若洗完澡,躺在酒店的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她洗漱完,背着她的帆布包出了门。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对着司机说:“师傅,我要去看蓝花楹。”
“好嘞,看来姑娘你提前做功课了,这个时候的蓝花楹最好看了。”司机说。
“嗯,因为提前和我未婚夫说好的,所以我就提前做了功课。”
“未婚夫?”司机却只看见了她一个人,“他没和你一起来?”
江若抿了抿唇,把头转向了窗外,不再吭声了。
司机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在想,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伤心的故事,又多了一个伤心的女人。
“姑娘,到了。”
江若转过头,目视正前方,前方的景色如同一卷绚丽多彩的画卷映入眼帘。她推开车门,头顶的天空是紫色的,眼前的道路也是紫色的。她抬起头仰望着蓝花楹的花瓣,每一朵蓝花楹都像是一只美丽的蝴蝶,风轻轻一吹,翩翩起舞。空气中弥漫着蓝花楹的清香,更让人陶醉其中。
她拍下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发给林宿:林宿!快看!蓝花楹好美啊!
江若穿梭在紫色的花海中,拍了许多张照片,每一张照片中,她都笑靥如花。
正当她沉浸在如同虚幻的世界里时,一对儿情侣从她身边经过,女生问男生:“这里很美吧?”
男生说:“确实很美,但有一种悲伤的美。”
女生不悦:“你瞎说什么?”
男生说:“我没瞎说,蓝花楹的花语就是比较悲伤的,在绝望中等待爱情,你说悲伤不悲伤”
江若愣在原地,热烈的风涌过来,她心中一阵悲凉。她哽了一下,眼眶微湿,垂着脑袋慢悠悠地走在铺满蓝花楹的街道上。
江若在和林宿的对话框里输入:我真是个扫把星,就连这么美的花遇见我,都变悲伤了。
回酒店的路上,她做了决定,她打算连夜赶回申城。黎明降至,列车驶入熟悉的城市,那种窒息感再次回来了,而且越来越过强烈。下了车,江若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江边。
天空慢慢从黑暗中苏醒,曙光初现,江面如同一面镜子,倒映着美好的一切。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黎明的江水,深邃而美丽。白色的帆布包慢慢地从肩膀滑落,她踩着护栏,抓着铁架,慢慢地爬了上去
宋音正在晨跑,刚好看到这一幕,他惊呼出声:“有人跳江了!”
这一刻,江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她就像一粒尘埃,伴随着晨曦悠然飘落。然后,平静的江水,被砸开一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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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拨打了119,脱掉鞋子跟着跳了下去。表面平静的江水,下面暗潮涌动。宋音被江水冲着往下走,由于重力的原因,他很快见到了那个女生。女生正安详地闭着眼睛随着江水向下流动,宋音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想要拖着她去岸边,可水流湍急,他根本使不上力气。
他奋力地把头探出水面,然后听见有人在喊:“在哪儿!他们在哪儿!”
就在宋音觉得自己就要断送在这里的时候,他们被救了上来。宋音没什么大碍,江若在进行一番施救后,仍处于昏迷状态。最后,被送去了申城医院。
周明秀接到电话时,两腿发软,她喃喃自语:“我说我的右眼皮怎么一直跳呢,我就不该让她自己出门的,都怪我,都怪我”
一路上,老吴都搀扶着她。
到了医院,消防员指着宋音说:“多亏了这个小伙子,要不是他,你们的女儿可能就真的没命了。”
周明秀拉着宋音的手不停地说:“谢谢你谢谢你”
“换成是谁,都不会见死不救的。”宋音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半干的头发,“对了,这是她的包。”
周明秀双手颤抖着接过江若的帆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翻来第一页,上面贴着林宿的一张照片,空白处写着:1月27日,拍摄于若海烘焙店铺,林警官的侧脸好帅!
再往后翻是一张两人的合照:2月14日,拍摄于海绵西餐厅,感谢林警官盛情款待,玫瑰花不仅很美还香气逼人。
一张林宿窝在折叠床上熟睡的照片:2月16日,拍摄于若海烘焙店的更衣室,林警官一夜没睡,有点心疼他
其中一张照片是俯视图,照片中的林宿正准备钻进车里。上面是这样记录的:3月3日,拍摄于江若家的阳台,林警官又要出任务了,有点不想让他去,他总是奋不顾身,不知道保护自己
江若的笔记本上每张照片的旁边,都写着拍摄日期和地点,还有江若当时的心情。周明秀看着看着,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她抱着笔记本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失声痛哭,老天为什么要给江若的人生道路,设下这么多的坎坷?她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平安幸福的过完这一生呢?
良久,周明秀的情绪稍稍平复了。
“阿姨,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宋音有点犹豫。
周明秀擦一把眼泪:“你说。”
宋音:“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她在跳下去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
宋音还记得当时的场景,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生爬上了铁架,当她站在铁架上的时候,宋音还未喊上一句,你等一下,她就跳了下去。赴死的决心让人心生震撼。
周明秀说:“你没看错,她就是下定决心了的。”江若这段时间所有正常的表现,就是为了这一天,其实她从未从悲痛中走出来。
三天过后,江若依旧没有醒来。医生说,她早就度过了危险期,肺部的积水也早就排干净了,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只有一种可能,是她自己不愿醒来。
江若安然的躺在病床上,周明秀一边为她擦拭着身体,一边说:“还记得你之前怎么说的吗?你说你永远不会有躺在床上被人伺候的时候,现在是怎样?还没没等你伺候我,我就先伺候起你来了,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窗外阳光灿烂,微风吹拂,医院的房间安安静静,只有周明秀喋喋不休的话语。
第六十八章
A国。
今天的阳光同样灿烂, 微风同样吹拂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坐在轮椅上,正呆呆地望着窗外。近几天,他的心跳总是越发的毫无规律。
林父和林母推开房门进来。
“林宿, 该吃药了。”
林宿按下轮椅上的开关, 轮椅载着他来到病床的旁边。林母把五颜六色的药丸放到他手心里, 他把五颜六色的药丸放进嘴里, 喝了口水五颜六色的药丸被送进胃里,任务就算完成了。
林父问他:“今天外面的阳光很好, 你想出去转转吗?”
林宿看了看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 摇了摇头。他又重新回到窗边,炙热的目光始终落在人们健康的双腿上。
一个月前。
林宿终于恢复了意识,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江若呢?江若怎么样了?”
林母原本惊喜万分的脸上瞬间黑云一片, 她冷着声音回答他:“她好的很,毫发未伤。”
林宿仿佛松了口气,微扬的头颅慢慢落回枕头里,胸膛的起伏也落了下去。他用微弱的声音问:“我可以见见她吗?”
这次,林母没有再回答林宿的问题, 而是坐在他身边不缓不慢地说:“孩子啊, 她毫发未伤, 可你就不一样了, 你不仅昏迷一个多月了, 腿还瘫痪了。瘫痪你明白什么意思吗?就是你没有办法走路了, 就是你这辈子都需要别人去照顾你,去伺候你。你那奋不顾身, 舍己为人的精神再也用不到了。现在,你还想见她吗?”
林宿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手指处的被单被揪成了一团,他眼睛盯着天花板,白色的天花板瞬间变得模糊了。
林父看见林宿眼角流下的泪水,心疼不已,他握着林母的肩膀怒斥道:“你在做什么?他才刚醒来你就这样刺激他?”
“我刺激他是为了他好,他身上的那些伤疤你也看见了,都是那个女人害的。现在,那个女人又害他失去了双腿,你还想让他连命都没了吗?”林母嘴角向上扬了扬,她咬着牙对着林宿说,“我倒希望她来见见你,让她看看她把你害成了什么样子!”
林父松开了林母,双手垂落下来,他转过头想去安慰林宿,林宿怒吼一声:“都给我出去!”
林父后退一步,拖着林母走出了病房。
林宿想用自己的意识抬一抬腿,可那两条腿好像并不属于他。他用手掐了掐腿上的肉,没有丝毫的痛感传递给神经。他绝望地躺在病床上,被迫接受了一个可怕的现实,他废了!现在的他,是个废人!
开始的那几天,林宿变得很颓废,他不仅乱发脾气,还绝了食。他不接受任何的治疗,他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直到他一次又一次的从床上摔下来,一次又一次的跌倒在洗手间的门口
林母终于忍无可忍,她大声的质问林宿:“你是因为想见她,才这样的吗?”
林宿的眼睛亮了起来,刚点了下头,又迅速摇头:“不想,我不想见她,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她。”他现在这副鬼样子,要怎么去见她?
林母说:“当初我们把你安排到国外治疗,对外宣称你已经死了,她也接受了你已经死了的事实。如果你再不配合治疗,我就把你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她,我想,她一定会跋山涉水的来见你。”
“不要,不要,妈不要告诉她,就让她以为我死了吧,死了挺好的,挺好的”
有了这个把柄,林宿变得很听话,他不再乱发脾气,按时吃药,按时吃饭,只是双腿依然没有任何感知。
有一天,林宿对林林父说:“爸,给我买辆轮椅吧。”
当天下午,林父推着一辆轮椅走进了病房。林宿看着那辆轮椅,心被狠狠刺了一下,他要在上面度过漫长的后半生了吗?
林父买的轮椅很智能,他不用像其他人那样滑动轮毂才能行走,他只需要按动开关,轮椅就能前进,后退,左转弯,右转弯
有了轮椅以后,林宿每天都会坐在轮椅上看完日出看日落。他想起《小王子》书中的小王子有一天看了44次日落,小王子说,人在难过的时候就喜欢看日落。他也喜欢看日落,只是他一天看不了44次。但他却知道,月亮是何时出现在空中,又是何时消失的。因为深夜里的医院,就像一片幽暗的海洋,寂静的让人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脏正在裂开的声音。这个时候,他会盯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疯狂的想念着江若。
想念江若钻进他怀里,柔软的发丝触碰着他的下巴。想念江若清晨为他做好的早餐,三明治加一杯黑咖。想念江若在每个雨夜,说的那句“过来抱抱我”。想念江若枕在他腿上,那个阳光和煦的午后
如今的他已经成了一个废物,废物到连上下床这种最基本的生活步骤都做不好。他像一滩烂泥,从轮椅上移动到床上,再从床上移动到轮椅上,每次都会累的气喘吁吁。
他想,他再无法替她拿一下货架上的食材,再也无法帮她贴一贴门上的对联,再也无法开车载着她吹吹晚风,再也无法爬上通往她家的楼梯
母亲总是安慰他,你还活着不是吗?只要活着一切就有希望啊!
希望?希望到底是什么?希望到底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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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城医院
江若觉得自己好累啊,非常非常地累,她已经找了林宿好多天了,依旧找不到他。
在这个洁白的世界里,人们穿着洁白的衣服,带着洁白的花环,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无比安详的表情,只有她脸上的表情是焦虑的。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朝着她走了过来,说:“孩子,你在做什么呢?”
江若说:“老爷爷,我是来找人的。”
老人说:“去别的地方看看吧,他也许不在这里。”
那她要去哪里找他?这里是天堂啊!
突然,江若捂着胸口蹲了下去,这里怎么会这么疼!怎么会这么疼!
“江若,你怎么了?江若,你别吓我啊医生!医生!”周明秀按下呼叫铃,拿起一旁的毛巾替江若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医生给江若打了一针镇定剂,江若皱着的眉头慢慢地舒展了。
浩浩荡荡的夕阳正在下沉的时候,江若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聚焦后,目光扫视着整个房间。这是哪里?为什么有些东西不再是洁白的?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周明秀手里拿着一条洗好的毛巾走了进来。
“江若,你醒了?”
听见周明秀熟悉的声音,江若愣了一下,她盯着周明秀的脸庞看了又看,缓缓地抬起一只手伸向周明秀,周明秀握住了她的手,脸颊放在她的手心里。
这一切,是有温度的!
而那个洁白的世界里,人是没有温度的!
她尝试着张了张嘴,喊了一声:“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明秀笑着回她:“诶,我在呢。”
“我还活着?”
“当然,你还活着!”
听到周明秀的回答,江若的心脏骤然疼了起来,她眉心皱成一团,紧紧地抓着周明秀的手说:“妈,我好疼啊我的胸口好疼啊妈,救救我妈”
江若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她整个人蜷缩着,嘴里不停地喊着疼医生再次给她使用了镇定剂,江若在药物的控制下,安然的睡了过去。
医生说:“看样子,病人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你们平时要看好她,她有极大的可能性还会自杀。”
周明秀问:“医生,她这算病吗?”
医生:“算,属于一种心里障碍。”
周明秀:“心里障碍?”
医生:“也就是我们常说抑郁症。”
周明秀听过抑郁症,在她的印象里,得了抑郁症的人就是时刻想着死的人。
江若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了,周明秀正坐在她的床边垂着脑袋打瞌睡。大概是躺了太久了,背部有点难受,她稍稍侧了一下身,周明秀猛地抬起头,睁开了眼睛。
“妈,我饿了。”江若说。
“有吃的,我扶你坐起来。”周明秀把一只枕头垫到她的背后,从保温盒里倒了碗小米粥她,“你先喝着,我给你剥鸡蛋。”
江若喝着粥,眼眶突然就红了,豆大的泪珠掉入粥里。
周明秀把鸡蛋放进她的手里,问: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江若摇摇头:“妈,对不起,我都这么大了,还要让你操心,我一直都不是一个省心的孩子。”
“说什么呢,你一直都很让我省心啊。只是,人这一生会经历许许多多的事情,妈妈不能代替你去经历这些事情,但妈妈是你的港湾,在你需要的时候,我永远都在。”
江若突然想到,江海去世的时候,周明秀也说过同样的话。她一直都在。
江若问:“妈,住院费挺贵的吧,我们明天回家吧。”
周明秀笑了下:“是啊,贵着呢,我都记上账了,回头你得还我。”
江若垂着头“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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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秀拉过她的手,轻声问道:“江若,还疼吗?”
江若垂下眼眸,说:“一阵一阵的。”
“告诉妈,你做了个什么梦?睡了这么久,肯定是要做梦的。”周明秀说话的语气,像在哄一个孩童。
江若望着她的眼睛,这种眼神,曾经是她的渴望。她渴望妈妈可以在睡前给她讲一个故事,给她唱一首摇篮曲。然后,当她睡着时,妈妈会抚摸着她的脸颊,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我梦见我去天堂找林宿了,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我在想,是不是天堂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所以我才找不到他。”
“不,天堂里找不到他,说明他尚在人间。”
江若瞪大了眼睛,她又想哭又想笑,脸上的表情不知如何是好。
周明秀攥着她的手,对着她点了下头。
江若的脸上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缓缓说道:“他尚在人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明秀再次对着她点了下头,非常非常郑重地点了下头。就给她留个活下去的念想吧。
第六十九章
半年后
林宿回国那天, 申城下了很大的雪。鹅毛大的雪花洋洋洒洒飘落在他的身上,林母用一条毛毯盖住了他的双腿。林宿的嘴角向上扬了扬,真是多此一举, 没有知觉的双腿, 又怎么会感觉得到冷呢?
张越来机场接他们, 他帮忙把行李拿上车, 又帮忙把林宿抬到了汽车的后座上。
“麻烦你了,张越。”林母客气的说道。
“哪里的话, 这么久不见林宿, 我都想死他了。”张越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林宿,“诶, 你想我了吗?”
林宿低着头,脸颊埋进围巾里, 他的眼睛盯着某一处,没有回答张越的话。
张越尴尬的笑笑:“林宿还是这么高冷。”
回到家,林父林母忙着收拾行李,张越推着林宿走进了卧室。他的目光落在林宿的双腿上,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有心疼, 有可惜还有敬畏。
张越的声音洒落在林宿的头顶:“林宿, 你还好吗?”
林宿轻声道: “好啊, 怎么不好?毕竟我还活着。”
张越绕过轮椅, 蹲在林宿的面前, 望着他的眼睛问:“你想见见她吗?”
林宿身体僵了一下,一双漆黑而热烈的眼睛犹如夜月下宁静的湖水, 没有一丝一毫的涟漪。
张越又说:“虽然她不知道你还活着,但如果你想见她, 我可以帮你的,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张越,我们是朋友吗?”林宿打断他。
张越点头:“当然。”
“身为朋友,你怎么不懂我呢?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可以去见她吗?你觉得我会想让她看见我这副模样吗?你觉得她看见我这副模样心里会好受吗?”末了,林宿对着他摇摇头,“张越,我以为你懂我的”
张越怔了怔,他确实不懂他。不懂他的执着,不懂他的冷漠,不懂他的奉献精神,不懂他对江若超越生命的爱
他与林宿之间的关系,林宿好像一直是他的倾听者,但他从来都不是林宿的倾听者,因为林宿从未找他倾诉过什么。就连十年前的那件事,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概括了。他什么都不说,他又如何懂他?
张越走的时候,林宿在身后喊了他一声,似乎有话要说,但又顾及父母在身边。
张越对着他笑一笑:“放心,身为你的朋友,怎么可能每次都不懂你呢?”
他想,林宿一定是让想他对江若保密,关于他的一切。
从林宿家里出来,地面上已经铺上一层厚厚的雪花。他从超市买了点礼品,去了江若的家里,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吴珏。
吴珏看着他问:“你怎么又来了?”
“我是你姐的朋友,不来看看她,显得我多没有礼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吴珏拿了双拖鞋给他:“这种事情对于咱们来说,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了,你不用每次都来的,就算要来,也请你不要再买这些瓶瓶罐罐的东西了,我们家里都快堆不下了。”
时间回到半年前的一天。
张越接到了江若打来的电话:“林宿他还活着是吗?他还活着是吗?”
张越想起林母对他说的话,她说林宿是被江若撞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没有,他死了。”
“你骗我,我在天堂没有找到他,他还活着。”
“天堂?”
“张越,我去天堂找过他好几次了,他真的不在那里。”
张越听着有点懵,后来才知道,她所说的去天堂找林宿,其实是濒临死亡的一种梦境。
之后,张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江若的发来信息:张越,林宿他还活着对吗?
张越给她的回复,从来都是:没有,他死了。
江若:那我去天堂找他,找不到他,他就是还活着。
江若不厌其烦的折磨着自己,频繁的出入申城医院。张越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她是在赌,赌那么爱她的林宿会因为心疼她而出现。可一个想躲起来的人,又怎么会轻易的出现呢?更何况,他没有把她的事情告诉林宿,因为现在的林宿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都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打击了。现在的林宿是脆弱的。
张越推开江若卧室的门,江若正坐在飘窗上,双臂环抱着膝盖,身上盖着一条白咖条纹的毛毯。看见张越后,她微微扯动嘴角,说:“你来了。”
张越叹口气:“你不给我发信息,我就不会知道。我不知道,就可以不用来。可你给我发了信息,我知道了,那就必须得来。”
“什么来不来的,听得我头都晕了。”
“这次又是什么方式?”
江若举起手腕,上面缠着一圈白色的纱布,她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了看,说:“你知道吗?林宿给我讲过,从高空坠落人的身体和心理变化,简直太恐怖了。我胆小,只敢给自己轻轻的划这么一下。”
“江若。”张越喊她。
“嗯?”
“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有没有想过林宿?”这时,江若锋利的眼神瞬时看向他,张越咽下喉咙,顿了顿,“我是说,如果林宿真的还活着,你觉得他会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吗?”
“可你说,林宿他死了,他看不到我现在的这个样子,如果他看得到他肯定会来阻止我的,他总是怕我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就算林宿死了,他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他肯定希望你可以好好的生活,可以好好的过好自己的人生。”
“原本林宿也可以好好的生活,也可以好好的过好自己的人生的,都怪我”江若突然从飘窗下来,她慢慢地靠近张越,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说出的话令张越毛骨悚然,“张越,你身上怎么有林宿的气息?”
张越脸色苍白,他后退一步,呆滞片刻,面对江若如火烤似的目光,他的脸色由白转为红。
“你在说什么?我身上怎么会有林宿的气息?你一定是因为身体太弱,出现了幻觉,你先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张越说完,落荒而逃
又到了江若去看心理医生的时间,江若穿上厚厚的长款羽绒服,戴上毛线帽,围上羊绒围巾,戴上加厚手套,跟着吴珏一起出发了。自从吴珏放了寒假,他就成了江若的专属司机。
坐在电梯里,江若看着吴珏修长的脖颈光秃秃露在外面,她取下自己的围巾给吴珏围上:“天气预报说,今天的温度有零下二十度,脖子露在外面会冻坏的。”
吴珏抿唇笑一下,说:“谢谢姐。”心理医生说过,对待抑郁症者要给予足够的关心和鼓励,并且尽可能的不要拒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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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心理咨询中心,江若走进高医生的诊疗室,高医生看见她,满脸笑意:“江若,你来了。”
高医生给她倒了杯水,坐在了她的对面。
江若摘掉毛线帽,发顶的发丝有些凌乱,整个人看起来毛茸茸的,温顺中带着点柔软。她又脱掉手套,修长白净的手腕露了出来,那里多了一处新的还未完全愈合的疤痕。
江若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高医生,我的病还要多久才能好?什么时候才可以不用吃药?”
高医生指了指她的手腕:“等你不再伤害自己的时候,你就好了。”
江若说:“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让他出现,让他来阻止我。”
高医生说:“我知道,但这不是一个好的方法。你这样,只会让你的家人每天都在为你担忧。而我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只会认为你病情的更加严重了,还会给你开更多的药。”
高医生的话,让江若的脑海里出现了周明秀、吴珏、吴叔叔的面孔,他们的眉心好像总是紧紧地拧在一起,这让她的心里很不舒服。她不想给家人添麻烦的,可她每次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却总是忘记了身边的人。
高医生的手肘搭在膝盖上,身体向前倾了倾,他看着江若如同犯错般孩子的神情,不禁有些恍惚又有些心疼,他问江若:“江若,你觉得你们还能再相见吗?”
“能!”江若的目光坚定。
高医生笑了一下:“我也觉得能,所以,你要好好的爱自己,因为当你的一切都向好的时候,好事才会发生。说不定那个时候,正是你们相见的时候。”
江若深深地记下了高医生的这句话,从现在开始,她要一切向好,越来越好。
再次见到高医生的时候,高医生说:“江若,你很棒,你变得越来越好了,好事很快就要发生了。”
江若开开心心的走出了诊疗室,好事也真如高医生说的那样发生了。
吴珏开着车,江若安静地坐在车里。汽车从地下停车库驶出来,吴珏正在缴纳停车费,江若瞥了窗外,入口处的一辆汽车从她的眼前经过。
时间在那一眨眼间定格住了,她分明看见了坐在副驾驶的人。一张冷峻又熟悉的脸庞。那张脸她认得,化成灰她也认得。江若打开车门,追着那辆车跑进地下车库,吴珏焦急的喊道:“姐,危险,你回来!”
江若丝毫不理会他的呼喊,飞奔着继续往前跑。她跑到地下车库,远远地望去,车库里满满的全是车。刚才她太着急,甚至没有记住那辆车的车牌号。她找了好大一圈,还是没有找到林宿的踪影。
正当她准备再次去寻找的时候,吴珏扯住了她的手腕:“姐,你在做什么?这样很危险的!”
江若激动的说:“吴珏,我看见了,我看见他了!”
吴珏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后,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姐,你看,高医生说的没错,只要你变得越来越好,好事就会发生。今天我们先回家,下次再来的时候,你肯定找得到他。”
江若看着吴珏的眼睛,脸上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此时,高医生的诊疗室里,林宿坐在轮椅上,他面前的桌子上有半杯凉掉的茶水。
高医生说:“抱歉啊,老同学。这是上一位患者喝剩下的,我再给你倒杯新的。”
第七十章
高植是张越和林宿的高中同学, 现在是一名很出色的心理医生。林宿能来高植这里接受治疗,还要多亏了张越在他耳边吹风。
“最近康复训练做的怎么样?”高植问。
林宿说:“不怎么样,没有任何起色。”
“慢慢来, 这种事情急不来。”高植看一眼林宿, “你知道吗?上学的时候我挺不喜欢你的。”
林宿说:“大部分人都不喜欢我。”
高植说:“不, 是大部分的男生都不喜欢你。因为, 大部分男生们喜欢的女生,她们都说喜欢的人是你。”
林宿轻笑一声:“我才不信。”
“信不信由你, 不过, 你还是这么的帅,喜欢你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谁会喜欢一个废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 高植发现林宿和江若正好相反,林宿整个人的状态是消极的, 而江若整个人的状态是亢奋的。他们一个疯狂的拒绝见到另外一个人,一个疯狂的想要见到另外一个人。
“废人?这是你给自己的定义?”高植把水杯往他面前推了推,“林宿,我从张越那里听说过你的事情,我相信上天绝不会让一个具有优良品质的人, 成为一个废人。我也不相信你的未来属于这把轮椅。”
林宿的身体微微顿了顿, 那一瞬间, 他清楚地听见自己身体里的心脏不安分的跳动着。心底黑暗的最深处, 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这该死的轮椅才不会是我的未来!
没有人知道林宿在复健的时候是怎样的痛苦,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当他踏进康复病房的那一刻, 他总会忍不住的出一身的冷汗。还有心中挥散不去的恐惧,如同一口深渊将他吞噬。
他害怕复健, 不止是因为身体上的痛苦,更是因为心理上的痛苦。从轮椅上站起来的过程十分的艰难,当他忍着剧烈的疼痛,一步一步迈向光明的时候,等待他的结果永远是残酷的。一滩烂泥又趴在了地上,燃起的希望又变成了失望。
林宿垂眸看着自己的双腿,低喃:“没人想成为废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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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植说:“林宿,要想站起来,靠的只有你自己。”
两个月后
江若因为更加坚信林宿还活着的事实,她的病情飞速好转。林宿还活着这件事情,让她那颗高高悬着的心,有了喘息的机会。高医生给她减少了药量,而对于两个月前她见到过林宿事情,高医生说那是向好的征兆,但不能急于求成,否则就会欲速而不达。
所以她学会了耐心的等待,可现在她已经等了整整两个月了,有点按耐不住了。
“高医生,为什么我变好了,却再也没能见到他了?”
“别着急,会见到的,因为他也需要慢慢变好的一个过程。”
“他也生病了?哦对,他出了很严重的车祸。”
江若用天真的眼神望着高植:“高医生,我太想他了,我想再见见他,哪怕就这么远远地看一眼,我不出声音,什么也不做,只要能看他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静谧无声的房间,阳光从窗外渗进点点微光,洒在江若的肩头。
高植带有温柔歉意的面容:“江若,我只是你的心理医生,我的职责是让你的心理不再受困扰。”
江若沉默了片刻,她往后退一步,质问他:“什么意思?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你说我好了就可以见到他是假的?我那天见到他是假的?他活着的事实也是假的?”
高植看见江若哀伤的眼神,和几近崩溃的神情,他在心中懊恼,他就不该和张越一起瞎胡闹。
这时,高植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他边走向办公桌,边对江若说:“江若,你先冷静一下好吗?”
高植拿起话筒,眉头霎时促成一团:“什么?你是怎么做事的?这点事情都能搞错?!”
高植气愤的挂断了电话后,他用手指掐了掐眉心,脸上的表情彰显着不悦。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
高植停下手上的动作,他看了一眼门口方向,又看了一眼江若。他大步走到江若身边,双手握紧她的肩膀,压着声音道:“不出声音,什么也不做,对吗?”
江若还未搞清楚事情的状况,就被高植拖去了屏风的后面,并对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她站在屏风后面,听见一种机械运作的声音,声音在靠近她时停下了。然后,她听见高植问对方:“最近感觉怎么样?”
对方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高植惊呼:“你可以站起来了?”
“但是要想往前迈一步,还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靠我自己还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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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江若听到血液在血管里沸腾的声音,她用力地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但却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栗,眼泪如同泉水。
这个声音是是她朝思暮想的他啊!
他真真切切的还活着!
高植说:“慢慢来,会好的。你现在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现在,你的心里还有其他的困惑吗?例如,亲情,友情,或者爱情”
屋子里一瞬间盛满了沉默,只能听见风沙沙的声音。云层遮住耀眼的太阳,天色忽然暗了下去。
林宿回答:“没有。”
高植又问:“有什么人,是你想见又没见到的吗?”
林宿再次回答:“没有。”
江若好像被一颗巨大的石头压住了胸口,她放下捂着嘴巴的手掌,呆滞地看着正前方。
林宿走后,高植说:“你可以出来了。”
江若从屏风后面慢慢地走了出来,她双眼通红,脸上到处是泪水的痕迹。
“不好意思,我的助理把你和另一位患者的时间安排重合了。”
江若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高植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说:“你先坐下喝口水。”
江若把满满的一杯水都喝光了,她放下水杯:“高医生,我先回去了。”
江若刚走进电梯,周明秀地电话打来了。
周明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江若,你怎么还没回来?”
“我和一位患者的时间重叠了,治疗刚刚结束,现在就回家。”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江若站在街边,街上车流如织,人潮涌动。她恍惚了一下,竟然不知自己要去哪里,她抬起头四处张望,又突然想起,她是要回家了。
回到家,她把自己丢进浴缸里,滚烫的水烫着麻木的皮肤。她觉得大脑和心脏都是空的,她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接受事实。可在心里诊疗室的时候,她就已经被迫接受了林宿坐在轮椅上的事实,还有林宿不想见到她的事实。
第二天,江若和张越面对面的坐在一家咖啡厅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见到他了。”江若又改口,“不对,我没有见到他,只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张越,我想见见他。”
张越耸耸肩:“没用的,林宿杜绝和任何人见面。”
“那你告诉我,他在哪家康复中心,我保证不会让他看见我的。”
张越望着江若的眼睛,或许不想在她的眼中看见失望,他站起身说:“你跟我来吧。”
张越带着她走进一家饰品店,给她买了帽子,眼镜,口罩,他看了眼江若身上的外套,问:“这件外套,林宿认得吗?”
江若也有点记不清了。
张越又带着她走进一家服装店,选了一身与她平时的穿衣风格大相径庭的嘻哈风:“以后你就以这种形象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眼睛贼着呢。”
江若全副武装好后,张越满意的点点头:“如果这样他还能认出你来,我张越非要给他磕一个。”
江若的肩膀在宽大的衣服下,颤动了两下。
两人来到康复中心,张越交待她:“记住了,千万不要说话。”
江若点了点头。
林父林母坐在大厅的长椅上正等候着林宿,林母看见张越后,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张越说:“叔叔,阿姨,我来看看林宿。”
林父说:“他正在里面接受训练呢,你阿姨不敢在靠他太近,因为她听见林宿痛苦的喊叫声,心脏会疼。”
张越说:“阿姨这是爱子心切。”
林母笑一笑:“我呀,就是盼着他能好,再无他求了。”
张越也跟着笑:“从阿姨脸上的笑容来看,我就知道林宿最近恢复的不错。”
林母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歪头看一眼站在张越身后奇装异服的女人,试探性的问他:“她是”
张越反应过来,揽着江若的肩膀说:“阿姨,这是我的女朋友。她刚刚做了全脸整容,还不太方便见人,那个我去看一眼林宿。”
张越揽着江若走后,林母皱着眉头问林父:“全脸都整了,张越还能认识她吗?”
林父:“年轻人就是爱折腾,又疼又遭罪的,也不知道图什么。”
江若站在走廊上,透过玻璃窗看见正努力向前迈步的林宿,他咬紧牙关,脸上的表情因为疼痛变得扭曲起来。他艰难的抬起一只脚,脚尖还未触碰到地面,整个人七零八散的摔了下去。江若的心也跟着摔了下去。
林宿从康复室出来时,已经满头大汗,他坐在轮椅上边擦汗边问张越:“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来看看你。”张越扯了下江若的手腕,“顺便给你介绍下我的新女朋友。”
“新女朋友?”张越和陈欣欣什么时候分手的?
“对啊,不过,她最近刚做了整形手术,还不太方便见人。”
林宿点点头,说了句:“你好。”
江若对着林宿微微点了点头。
张越赶忙说:“对了,她的嘴巴也做了整形,不太方便说话。”
林宿听后,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以张越的条件,找个现成的女朋友应该不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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