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
远洋公馆的书房里没有床, 比玫瑰园里谢昀庭的书房还简单,总不至于让他睡沙发,就他两条大长腿, 沙发应该也容不下,反倒是她身材小巧一些, 睡沙发轻而易举。
于是姜南溪并没有拒绝反而大大方方地说道, “我的卧室让给你,不许拒绝, 谢谢你今天又当司机又当钱包”。
“哦?今天不分三八线了?”谢昀庭嘴角噙着笑,侧脸看了一眼,又回头专注开车。
“分了你也没睡不是”,姜南溪一时口直心快, 脱口而出, 说完才察觉自己的话有歧义 , 她发现自己最近和谢昀庭说话总是容易被他绕进圈去。
经过反思,她决定下次开口前还是稍加思索再说, 免得又说出什么骇人语录。
“听起来有些遗憾”, 谢昀庭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这么玩心上瘾的一天,只要姜南溪绕进去, 他就不想轻易让她出来, 看着她着急又无措的模样, 似乎心情很好。
“谢昀庭,你再说话, 今天我就把你送回玫瑰园”,姜南溪气急败坏地“威胁”道。
谢昀庭识趣地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 专心开车,一直到了远洋公馆1701都没开口, 论沉默他最擅长,商场上只要他不讲话,对方就会不断地去揣测他的心意,然后抛出自己的诱惑试图去探视他的底牌。
底牌到底是底牌,怎会轻易露于表面之上,他不动声色便是震慑,但是面对姜南溪他全然无法这样。
正欲开口,姜南溪似乎想起什么,着急忙慌地往房间里迈去,谢昀庭跟在身后,还未靠近,便又被威胁“站在原地,不许靠近”。
前一晚没回来,早上出门她挑了一会儿衣服,走的时候没来得及整理,随意地堆在床上,进门的一刹那才想起来,虽说她和谢昀庭并不是什么亲密关系,但她也不想被谢昀庭看到,误解她是一个不太整齐的女生。
试穿的时候没觉得换了几套,如今收拾起来才发现浪费体力,一件件叠起来是来不及的,太明显,她干脆打开柜子塞了进去,等明日谢昀庭离开再收拾一番好了。
临出门时又觉得刚才自己行为太过异常,于是顺手抱上了床上的被子,回头看了眼整洁的房间这才淡定地离开。
谢昀庭并未等在门口,他换好了鞋平静地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桌上随手扔着的医学期刊,姜南溪将被子放在沙发另一侧,顺势坐了下来“我把被子搬出来,你要是累的话可以去休息了”。
“沙发会不会太委屈?”,谢昀庭从期刊中抬眸看了蜷在沙发一角的姜南溪打趣了一句,又回头去看期刊里的内容,有几处已经画了一些痕迹,旁边简单的写了几个备注,字体飞舞豁达爽气,看起来并不像女生的字迹,若不是当年有幸见过她留的字条,这里该误会做他人了。
姜南溪摇了摇头,在德国也不是没睡过,租的房子漏水了,房东自己动手修了近半个月才修好,她便蜗居在同学家的沙发上半个月,若说辛苦也算不得,姜业成给她的钱完全足够她住半个月酒店,只是不知道那会儿怎么就选择了沙发。
“主卧的落地窗阳光不错,谢谢姜医生的谦让了”,谢昀庭嘴角抿着笑起身往房间走去,姜南溪愣在沙发上开始回想,下午的时候他确实有问过主卧的锁是不是坏了,当时没太听进去,直接报了房东的电话,她可是结结实实地忘记了房东和谢昀庭的关系。
她拍着脑壳懊恼,客卧虽也是朝南,但是窗户只是普通的窗户,落地窗的诱惑属实过分吸引人,纠结了两秒,姜南溪跟了上去,看看总不为过,谢昀庭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勾着唇往房间里走去。
已是夜晚九点,说是落地窗,实际上是带了矮台的带转角的大型飘窗,窗两侧的窗帘未拉上,若是坐在飘窗上看窗外的夜色,房间里再放上一张唱片,夜色便更加动人了,即便是想象,早上熹微的晨光透过窗帘照进床边,被阳光唤醒幸福感都会上升许多。
不得不说,姜南溪是心动的,此前她没进过主卧,便不关心,此时进来了,便觉得脚下沉重,迟迟离不开。
于是不知不觉间又落入谢昀庭的圈套,这圈套还是她后来知晓又要闯入的,姜南溪懊恼都来不及。
看着姜南溪百爪挠心的纠结,谢昀庭毫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晚饭似乎吃少了”。
还不等继续说完,姜南溪便过来抢答,“这样,我帮你煮饭,谦让主卧的事就当不存在如何?”
谢昀庭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眉梢抬了抬,眼神里满是不确定,他在德国有幸吃过一次姜南溪的精心版典藏品,某品牌的红烧牛肉面拿开水泡一泡,甚至不是煮的,当时他坐在急诊室里打吊针,大半日未进食加上迷路意外摔伤,体力不支,同为华人的姜医生便祭出了她的典藏品。
问这话之前他原意是看到姜南溪晚上也只吃了少许烧烤,或许也是饿着肚子,谢昀庭原想安排订餐,只是姜南溪自告奋勇,倒是让他很意外,她看起来是很独立的女生,却感觉并不擅长家务。
既然有人愿意亲自下厨,谢昀庭自然是给足了面子,示意将姜南溪“请”。
“这样,既然你也累了,要不你先洗个澡放松放松,我这个人适合一个人战斗,做饭的时候有人在身旁容易分神”,姜南溪脑筋转动的很快,做饭她确实不会,但是她有救星,趁着谢昀庭洗澡的间隙,她可以打电话给外婆求助。
从冰箱里翻出食材,上次姜业成做饭还剩了一些蔬菜,虽然放的有些久了,带着枯萎的迹象,总之做熟了应该能吃,她翻出了所有的食材,打通了外婆的电话,“外婆,你教我做个简单又可口的饭,最好是能忽悠人满意那种”。
“你这孩子,美食讲究的是一个诚心,糊弄可是会被吃出来的”,外婆已经准备睡了,听着姜南溪十万火急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唠叨了一句,“你先说说要做给谁吃?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外婆,你先教我做,做好了我再告诉你,真的是火烧屁股那种急”,姜南溪催促着外婆,然后将摄像头转向食材上,又出去厨房外听到外卫的水声响起,专心听起了指挥,外婆说的那些可太难了,没个一小时她根本做不出来,光是切不同形状的菜就属实为难她了。
最后她老老实实听了外婆的建议,速食品快捷而又方便,不容易出差错,于是她翻出冰箱里存着的典藏品,红烧牛肉面,烧开水放调料加番茄丁煮出汤味,放入面饼,将鸡蛋窝在面饼上,等蛋成型再将火调大,放入青菜,翻煮一会儿,滴入几滴醋,一碗香喷喷的速食品煮出了家常菜的味道,姜南溪甚是满意。
“小溪,你可还没告诉外婆是要煮给哪个男孩子吃的”,外婆眉眼弯弯一副早已将一切掌握了的模样。
“外婆,你又调笑我”,姜南溪嗔怪了几句,她知道外婆这是在埋汰。
“不管煮给谁吃,你的这份心意对方会从食物中感受得到”,外婆笑弯弯的模样说话很慈祥,惹得姜南溪都有些想她。
“外婆,我要说只是个朋友你会信吗?”姜南溪靠在门边,看着热气腾腾的碗,突然问了一句,她知道父亲知道她结婚的事,外婆势必会知道的,只是这么久外婆都不曾问她,她又内心很愧疚,并不是刻意隐瞒却仍旧造成了不太好的结果。
“小溪,你说是什么外婆便信什么,只是你爸爸那边,你抽空多关心关心他”,外婆从来都是站在她这边姜南溪清楚,如今这般说话吞吞吐吐的模样,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还要继续问时,卫生间有了开门的声音,她匆匆忙忙和外婆告别,甚至来不及多问一句。
姜南溪端着碗往厨房外走,汤放置了一会,碗的边沿早已被热度浸透,她端起还没走了两步,便觉得烫的难耐,要放下时,弧形的碗迟迟接触不到平面,着急之间,眼看着碗要从手中滑落时,谢昀庭修长的指节覆在她的指边然后顺势接过了碗,放在一旁,牵着她的手往水池旁边走过,冷水冲在她的掌心,将烫红的印记慢慢冲去。
谢昀庭的手掌一直捧在她的手背处,等到红色印记完全褪去,他牵住她的手往外走,将人放在沙发上做好,“药箱有吗?”
“没事,就稍微烫了一下,现在不疼”,姜南溪摇了摇头,其实就是短暂地烫了一下,真不严重,还没她做实验室时被液氮烫伤来的痛。
“傻不傻,烫不知道叫人帮忙吗?”谢昀庭看着眼前并不娇气的姑娘,有些许的后悔刚刚若是不起那样的心思,现在也不至于如此。
“怎么帮,我们一人一边抬着碗吗?”姜南溪并不想谢昀庭有任何自责的心思,做都做好了,享受就好,不必因为一时小失误扫了兴致,于是她佯装淡定地开起了玩笑。
谢昀庭看了眼厨房里那份热气散去的面条,又闻到了四年前熟悉的味道,他摇了摇头进屋端出了泡面,筷子翻挑了几下,送入胃里,也是有长劲的,现在起码会煮,上一份还是泡的。
他不知道的是,当时那份泡面是姜南溪千里迢迢从国外运来的最后一包,一直留在那里没吃,那天她也只是啃了几片难吃的黑麦面包。
而她也不知道,向来饮食健康营养均衡的谢昀庭,30岁之前只吃过两次速食品。
姜南溪坐在对面,看着谢昀庭享受这份美食的时候,便知道主卧的事有着落了,反正以后他也不是常来,偶尔来一次,她住在主卧也不算太过分,只是看着看着,目光转向那双拿筷子的如骨瓷一般的纤长手指,不自觉联想到谢昀庭刚刚着急之下牵起她的手,从水池旁边走到沙发上才松开。
原本被凉水冲冷的手指慢慢地被他掌心的热意侵袭,连带着脸部也开始热了起来,对面吃面条的热气真是散发的快,都传到了她这边,姜南溪匆忙找理由离开餐桌,“我去帮你找一床次卧的被子”。
姜南溪再度回到次卧,心不在焉地打开衣柜,还未开始翻腾,刚刚匆忙塞进的衣服便如洪水一般倾泻而下,躺了一地,她着急去捡起猛了一头撞上合了一半的柜门,发出“嘭”的一声声响。
谢昀庭闻声而来,还未踏进门口,便听到,“谢昀庭,你闭上眼,不许睁开”。
合作
突然被撞除了痛还有些懵, 再加上这一地狼藉,姜南溪实在不愿意被谢昀庭误解,好在谢昀庭真的妥帖, 她说闭眼,他真的就一步未进入, 只背转身站在门口, “痛不痛?”
姜南溪此刻也顾不得痛,她挑了几件往柜子下层塞了塞, 然后顺着条理简单地理了一下,又放进旁边的衣柜确信它稳固了之后,才去够最上层的被子。
这是上次爸爸来买的新的,他身高体壮, 想着被子平时用的机会也少, 于是放在了最顶层, 但忽略了以她的身高完全是够不到的。
她只好揉了揉撞懵的额头,不情愿地喊了一声, “谢昀庭, 你可以睁眼了,我够不到被子”。
谢昀庭转过身, 走至衣柜前, 站在姜南溪一侧, 只是伸伸手臂,便轻易够得到被子, 只是他却收回了手,先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 “以后痛可以说出来”,才又抬起手臂将被子接了下来, 平稳地放置在床边。
痛了要说出来,多么温柔的一句话,姜南溪偏着头看了眼谢昀庭的侧影,他的眼里有一种少有的柔和,生怕偷看被发现,她收回目光往床边看了下,又不自觉地往外挪了两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太近了。
借着机会姜南溪还真认真地回忆了一下,上次叫痛是什么时候,好像是11岁以前,已经记不太清了,在外婆家生活的那几年,一开始是因为不熟悉,有什么事她习惯藏在心里,后来是发现外婆外公也不年轻了,再为她担心的睡不着也不合适,于是她便不轻易跟人说痛。
客厅矮桌上嗡嗡的振动声将两人从安静的气氛里拉了回来,谢昀庭侧过身往外走,姜南溪撇开身体往后让步,他从面前走过,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她低头看了眼脚尖,等他错身过去,才跟着出了房间。
助理王熠还在德国收尾,若非是急事,定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打过来,谢昀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接通了电话,“老板,林晰博士那边恐怕有变,艾尔科技的负责人最近频繁在接触林博士团队里的工作人员”。
原本是签订合同等待盛昌集团第一波资金过来即可,和林晰一起创业的合伙人却突然提出要再考虑考虑,两位创始人之间有了矛盾,而林晰这边态度也开始变得不明朗,王熠准备上门单独找林晰聊聊时,发现了艾尔科技的工作人员在打点团队里的其他人。
生怕计划有变,他跟副总商量了之后,决定立刻汇报。
“艾尔科技开出的条件是什么,现在清楚吗?”谢昀庭扶了扶蓝牙耳机,将手机放在桌面上,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姜南溪,并无遮掩地问道。
“具体还没打听到,但是那位合伙人追加了新的条件,对产品上市后的经营权和盈利提了新的要求”,王熠和副总坐在一起,他们已经尝试着打探消息,并未得到任何风声。
艾尔科技是国际上知名的生物科技公司,光是集团的研发团队就有大几百号人,研发的专利产品很多,这几年的研发方向主要在攻克癌症药物方向,和林晰的人工晶体研发算不上搭边,即便是搭边,这样的初创团队应是入不了他们的眼,投资不现实,收购了倒是有可能。
如果初创团队里的人都有了这个意向,仅仅凭借林晰一人的意愿是难以抵过众望的,以盛昌的实力收购一家初创公司并不费力,但是若盛昌加入,目的便太明确,也太招人耳目,之前洛克生物被捷足先登,也是心有余悸。此次他之所以亲自去,便是想以掩人耳目的方式进驻这个方向,如今和艾尔科技似乎必要争一争了。
“林晰博士那边联系了吗?他什么想法”,谢昀庭深锁眉头,当下只能尝试稳住林晰,他是核心人员,最糟的情况下,整个团队被收购了,而林晰作为专利持有人不加入,他们的产品最终如何还另说。
“林博士现在拒绝见面”,王熠和副总已经去过几次,但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现在人也处于联系不上的状态。
姜南溪知晓谢昀庭在聊工作,主动离开客厅回避,她趁着下楼丢垃圾的功夫,顺路在小卖部买了两瓶饮料,消耗了些许时间,等到差不多才看着时间上楼。
谢昀庭的电话已经结束,桌面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专注地在看资料,姜南溪轻轻的将水放在桌上,往主卧走去,只是刚刚下楼时她听到了林晰的名字,联想到前日在谢昀庭办公桌上看到的资料,又回头看了眼,凑巧他刚好从屏幕间移开注意力,两人的眼神碰了个正着。
正欲开口,笔记本上弹出了会议邀请窗口,助理临时联系到了林晰,但是状况似乎更严峻了一些,谢昀庭看了眼南溪欲言又止的模样,垂着掌心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坐,等她走至旁边,这才接通了视频会议。
“老板,林晰博士那边有些许动摇,主要原因是”已然火烧眉毛,但是王熠仍旧没法跟自己老板直接转述林晰的原话。
“直说”,谢昀庭工作时向来严肃,他一声冷淡,姜南溪不禁蹙了蹙眉瞧了眼谢昀庭,悄无声息地翻出手机翻了起来,回国前夕,组内的同学曾短暂小聚,林晰也来了,虽然她不曾刻意去听,仍是从这断断续续的事态里感知到谢昀庭遇到了困难,这困难还是和林晰有关。
“林晰博士那边觉得我们对他产品的关注度不够”,王熠尽可能婉转的表达,林晰的原话是你们老板看中的只是我的产品,所以不远万里过来见我,如今他觉得大事已成,连尾都不收就回国了。
王熠尝试着解释,老板是遇到了紧急的家事,无奈之下才做了此举,并且这事确实已经敲定,老板留在这里也没其他事,然而林晰就是个轴人,一根筋咬定不放,此外他也看到了艾尔的些许诚意。
而他并不知以艾尔这样的大公司,收购他们一家初创型企业,日后他能做什么并不全由自己做主,只是林晰想不到。
谢昀庭自是知道助理的言外之意,他筹谋着如何将胜算拉回来时,助理那边冒着被教训的风险补充,“要不您跟林晰博士说是您爱人遇到紧急家事,这样具象一些也好接受”。
王熠说完,老板的脸瞬间如骤雨来袭,冰冷的雨隔着屏幕扑向他的面,“王熠,我看你是助理的位置上呆够了”。
容不得再多解释一句,电脑屏幕重重地合上,视频会议就此挂断了,空留对面的王熠满心惶恐地看着一旁爱莫能助的副总。
他这是多什么嘴,竟然想起干涉老板的家事了,王熠后悔不已。
而这边沙发旁边,姜南溪原本在翻看手机相册里的照片,正翻到去年圣诞节时,谢昀庭凌厉的声音震的她一颤,手机抖落在地面上,她低头去捡时,谢昀庭长臂一挥只是稍稍弯腰便够起了手机,放在了她的掌心。
“谢昀庭,上次你帮我请沈律师,我好像还没好好谢谢你”,姜南溪将事情的经过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谢昀庭去德国出差,因为她的电话帮她安排了律师,工作还未办完又赶回了国,所以事情解决的第二天,谢昀庭打电话给她时已经回国,而他回国后原计划的工作因此出了纰漏,目前助理在国外解决不了,且这里似乎涉及一个关键人物林晰,凑巧她认识,于是她旧事重提。
“你今晚已经做了一顿特别的晚餐,谢过了”,谢昀庭和姜南溪说话时刻意平息了下自己的腔调,刚刚动作过分冷淡似乎吓到了她,好不容易舒缓的关系,他并不想再度回去。
“那不算,你是不是工作遇到了难题”,姜南溪直奔主题,“和林晰博士有关?”
谢昀庭记得姜南溪说过她和林晰的关系,但并不打算就此利用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与他有关,但目前更多的困难是在他的合伙人和初创团队那里”。
“我能问问你,是看中林晰本人的潜力还是单纯的看重他目前研发的产品?”姜南溪并不管谢昀庭心里的那些忌惮,反而是更加直接,她向来是个目的性简单的人,奔着结果去。
不必隐瞒,谢昀庭初期看重的确实是他们研发的产品,当然团队目前的研发他也有过了解,属于有实力并不稀缺的类型,就当前而言,他更看重的是林晰团队研发的产品和专利,商人看重的都是利,投资也是需要产出才能获得新一轮投资。
然而面对姜南溪那干净的眼神,他知道她是想帮自己,一时间觉得自己的重利心难以启齿,迟迟没有回答。
“你想收购林晰的初创团队?”眼看谢昀庭不回答,姜南溪进一步提问,他不说,她便只能一步步问,最后按照自己的思路推断出谢昀庭目前遇到的困难所在。
“不是,我们只谈了投资的问题”,谢昀庭未做隐瞒,姜南溪正在用她缜密的逻辑去推断整件事,他竭力想去阻拦“南溪,回国的事并不全是你,工作完成度已经很高,我待在那里作用并不大,你不必因此愧疚”。
“谢昀庭,你也不必觉得耽误我,你也知道我和林晰很熟,为什么你认为我要帮你,而不是帮他呢?”姜南溪顺着谢昀庭的话反驳了他,她喜欢高效的做事,不喜欢在推来阻去的人情上浪费时间。
她的问题很聪明,谢昀庭手指在手背上敲了敲,自知拦是拦不住了,于是干脆和盘托出,“盛昌打算投资林晰的初创团队,在生物科技行业打开市场,林晰团队掌握产品自主研发权,后续盛昌会负责产品的上市和销售,目前艾尔科技也插手了此事,应是有直接收购团队的意思”。
姜南溪在脑海里快速思索着林晰团队里的人员,她回国前去过林晰的办公室,地方并不大,实验环境也不好,当时林晰邀请过她的加入,她一心回国拒绝了。
林晰在德国的七年时间都致力于人工晶体的研究和改进,他没有物质方向的追求,当时她决心回国时,林晰说过一句“南溪,国内的科研环境不比国外”。
这句话意思是不是,他其实也想回国,只是因为国内科研环境不够好,如果谢昀庭能够提供好的科研环境以及好的实验室,是不是可以让他回国,甚至将研发团队带至国内。
林晰的团队过的很艰难,但是时至今日他一直没有把自己的专利和产品授予任何一家外籍公司,国内这方面技术和产品的短缺,导致相关的价格昂贵,并不能被广为国内使用。
思及此,姜南溪开始和谢昀庭聊他的商业模式,以及未来对于这一块的规划,一直聊到半夜,中途王熠尝试着给老板发了几封邮件,电脑的提醒声很明显,谢昀庭并未看一眼。
姜南溪是一个科研人员,而林晰是带有理想主义的科研人员,他希望自己的产品最终可以帮到需要帮助的人,并不会因为昂贵的价格望而却步,她是懂得这一点的,所以当她了解了谢昀庭的计划时,他们需要在这之中找到一个平衡点。
一张空白的A4纸上已经被涂涂画画,姜南溪似乎找到了促进这件事的点,她抬眸问道“谢昀庭,我能相信你吗?”
我能相信你会打造国内一流的实验室,抵得住外界金钱的诱惑,坚定的信任林晰的研发能力吗?
姜南溪说的是十年,或许这十年间产品更迭,社会更新换代,经济发展方向发生变化,谁也说不定,他是商人,用十年的时间和金钱换一场赌注,这十年间他或许会有更多更好的机会也未可知。
想了良久,他沉声问道,“南溪你信我吗?”
好像是说好的默契一般,两人都冲着对方点了点头,一拍即合,谢昀庭是商人却也是个带有情怀的商人。
姜南溪当即写了一封邮件,邮件中她并不劝说林晰接受或者拒绝,但是她介绍了谢昀庭是怎样一个商人,也希望他回国看看。
邮件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页,按完发送键,她困得开始打哈欠,看着谢昀庭那边还在查询相关资料,想着或许她能在这方面给他点参考意见,便坐在一旁趴在桌上枕着手臂等他。
谢昀庭将相关事项发给助理,回完邮件后,一回头发现姜南溪已经在手臂上安稳地睡着了,他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时间,夜早已深了。
他眸色深深地看着她额角垂下的碎发,手指不受控制轻轻挑开了那抹头发,人一动未动,应是困急了。
姜南溪说过她从很少做熬夜这种影响第二天效率的事,但是这一夜却陪着他打破了先例。
“南溪,回屋睡了”,谢昀庭半蹲在姜南溪身侧,温和地叫她的名字,试图叫醒她。
眼前的人丝毫不动,晃了晃小脑袋不情愿地哼唧了两声,像个撒娇的孩子。
谢昀庭迟疑了半分钟,伸开的手臂搁在身前又收回,往复了几次,才将手臂放在她腿弯拦腰将人抱起,女孩儿的重量比想象中轻了许多,他并没费太多气力。
主卧在离客厅最远的距离,谢昀庭刻意走得缓慢生怕惊醒了她,却在将人放至床上时,怀里的人动了,睫毛扑朔着,他胸腔里开始剧烈的拍打了起来。
茶会
谢昀庭从来不知自己也会有紧张的时刻, 臂弯里的人动了两下,睫毛扑闪了着,似是随时要醒来, 他屏住呼吸盯着她的脸庞,又怕她突然睁开眼, 于是侧过脸往一旁看去, 而怀里的人只是动了两下又沉睡了过去。
等她再度睡熟,谢昀庭才轻轻将她放于床上, 替她掩上了被子,时辰已经不早,走至窗边合上窗帘前,才发现今夜是轮圆月, 他趁着月色又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女孩, 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晚, 她埋头在纸上写下思路时的模样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又走至床边, 沉静地看着她如月光白净的脸庞, 睡的安稳而又柔和,不自觉地伸手往前靠近, 骨节快要碰触到她的脸颊时, 又收了回来, 应该是摸起来很柔软的手感吧,谢昀庭自嘲地笑了笑, 又坐了会,出了房间缓缓带上了房门。
已是凌晨四点, 他简单地整理了下茶几上散乱的纸张丢至垃圾桶时,发现了刚刚姜南溪那张草纸上写着他的名字, 于是又将纸张单独拿了出来塞进了电脑的夹层里。
对于林晰这样单纯的技术迷,姜南溪建议他亲自出马三顾茅庐,这在谢昀庭的过往经历里并不存在,但既然她说了,尝试一下也无妨,至于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全靠临场发挥。
谢昀庭飞往德国的航班是早上9点出发,他只小憩了一会便离开了远洋公馆。
姜南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十点多的事了,她揉了揉惺忪朦胧的睡眼,走出房间,轻轻叫了一声谢昀庭的名字,并没有人回应。
次卧的床上一切都整齐如初,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模样,客厅的沙发也是同样如此,若不是看到桌上的字条,她都怀疑前一晚这个人是否真实的存在于这个房间里。
“看你没睡醒,我先离开了,9点的航班,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 谢昀庭”。
她翻出手机看了眼,飞机已经起飞一个多小时了,此时打电话应该也没用了,于是她打开微信发了一条加油给谢昀庭,这才去准备洗漱。
前一晚或许熬夜的缘故,睡到后半程总觉得喉咙干痒,现在仍旧有些不舒服。
姜南溪换了衣服下楼买早饭的时间,准备顺带买点梨回来看看能不能炖点冰糖雪梨,还不曾出门,一通陌生的电话打了过来,不等她问,对方自报家门“南溪,我是秦姝”。
“阿秦女士”,姜南溪听到名字的一瞬间差点就要叫出阿姨,又觉得这个称呼不对,硬生生将后半个字吞了回去。
“午饭吃了吗?”秦女士说话的声音隔着电话线也是听得出的温婉。
“还没,正打算去吃”,姜南溪应声道。
“昀庭一早去德国出差了,他叮嘱我送一些午餐过来,说是昨晚你们熬夜辛苦了,你方便的话我一会儿让卢姨送过来,下午我那边有茶会,正好路过远洋公馆”,秦女士一句话说的温柔关切,姜南溪也无法拒绝,当然现成的美味午餐也不允许她拒绝。
谢昀庭出发前是给秦女士打过电话,准确地说是打给卢姨,托她帮忙买一些秋梨枇杷膏送到远洋公馆来。
卢姨挂了电话便开始着手准备,谢家一向注重营养健康,外面能买到的秋梨膏糖分过高,卢姨打算干脆自己熬一些让司机送过去,家里总是不缺一个跑腿的人。
卢姨在厨房忙的水深火热时,秦女士远远地看到问了一句,这一问才知是受了谢昀庭的嘱托,秋梨膏熬起来多慢,她干脆让卢姨拿了燕窝来和雪梨一起炖了,趁着午饭时间一起送过去,等秋梨膏熬好了,后面再慢慢送。
秦女士下午有太太茶会,她临时拉着谢昀晞陪她一起,绕路去了远洋公馆,自知女儿说话没有分寸,便交待她在车里等着,自己和卢姨先行上楼。
“卢姨,秦女士辛苦你们专程来一趟”,姜南溪在门口递上拖鞋,真诚地感谢着。
“不碍事,顺路的,昀庭工作忙,有些事做的不周到,我帮他照看一些,你不要介意才好”,秦女士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儿媳妇,说不上是因为什么,总之喜欢,但是碍于谢昀庭说了想有私人空间,她不便过多打扰。
刚刚进门时,她便看到了放在门口的男士拖鞋,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谢昀晞说过的那些不中听的话,心里有了些许放心,谁知这颗心还没落地,不省心的谢昀晞顺着后面跟了上来,她站在门外探着脑袋按门铃,卢姨顺着猫眼看到摇着头打开了门。
秦女士生怕女儿上来作乱,刻意没有告诉谢昀晞是哪一层,只是她低估了女儿的精灵劲儿,电梯里就上去了两人看着电梯停在哪一层便可轻易得知。
谢昀晞进门后看到门口放着的男士拖鞋,一脸鄙夷地看着姜南溪,做的这么明显生怕别人不知道家里有男人住,反正这房子姜南溪肯定买不起,那肯定就是他哥的房子。
也不征得姜南溪的同意,便挨个屋子逛了起来,次卧的床品是浅蓝色,女生用的有住过的痕迹,主卧里也是浅色床品,更是女生用的,被子简单地折在一角像是刻意给人看住过的痕迹。
书房很空,一切都太明显,她哥根本就不住在这里,或者说不常来,即便是偶尔来,两人也是各睡一屋。
“书房都不具备办公条件,想问问我哥一般在哪儿办公”,谢昀晞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提问冒昧。
秦女士最近眼睛看东西模糊,她正在跟南溪请教,姜南溪只好认真地跟她解释,自己不涉及临床,关于临床的还需要专业的医生看,帮她约了周三最后一个门诊号,到时候她正好在门诊跟着主任学习,也方便了解情况。
听到谢昀晞的挑衅,她并不想对着干,秦女士一番好意过来给她送吃的,总不能兴致来败兴归,于是指了指茶几上的矮桌,“我们平时很少在家办公,偶尔有事也是坐在那里,我不太喜欢在书房办公”。
谢昀晞吃了哑巴亏,嘴巴翘得老高,眉毛瞪到了天上,她总得想个办法,不能让姜南溪得逞的太明显。
而一旁的秦女士有些受不了女儿的不礼貌,拖着她往外走,让卢姨将饭菜和雪梨汤放好,卢姨想着谢昀庭难得交待她什么事,于是摆好了饭菜又唠叨了一句,“阿昀说晚上听到你夜咳,怕你睡不好,交待我帮你煮一些润肺的汤水养养,南溪你尝尝汤味,糖味重了淡了都告诉我,我回去熬秋梨膏的时候也好注意分量”。
秦女士白了自家女儿一眼,暗示着,听到没,你哥都听到南溪夜咳了,若不是住一起,怎会知晓的这么清楚?
谢昀晞不懈地看了母亲一眼,计上心来,“妈妈,要不我们带着嫂子一起去茶话会,以后嫂子总归要露面的不是?”
秦女士心里自然是想的,只是谢昀庭第一次跟她南溪时就提过了,不要随便带她去做一些浪费时间的事,医生休息的时间本就少,平时需要更多安静的时间,等南溪工作适应顺手了,再慢慢来。
“嫂子,丑媳妇见了公婆总归要面向大众的,尤其是我哥这样的身位,是需要面对各式各样的场面的,今日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去,秦女士也好帮你先引荐引荐”,谢昀晞眼神里藏不住的得意,嫂子都叫了,看她怎么开口拒绝得了。
就她这副老学究的模样,宴会上总有人让她难受,到时候总得露出点狐狸尾巴来。
姜南溪原本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她瞧见秦女士眼里隐藏的期待,还是应了下来,总之下午也没事,就当是预习功课了,谢昀晞说的对,她这个合约老婆,总得陪着谢昀庭面对众人不是?
出门前,秦女士还是犹豫着提醒了一句,“南溪,你不用勉强跟我们去,不想去便不去”。
姜南溪摇了摇头,露出一些笑容,几人这才下楼。
前往下午茶会的路上,谢昀晞在副驾驶上噼里啪啦的戳着手机,时不时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笑容。
所谓的茶会,不过是太太圈里借着喝茶吃甜点的名义进行一些互相攀比抑或是交流信息的活动,也有带着自家孩子前来寻良缘的。
而和谢家世代交好的顾家便是其中之一,顾时也的堂妹顾婉和谢昀晞一般大,因为顾时也和谢昀庭的交好,两人也算得上熟悉,但也不至于到亲闺蜜的关系。
平时谢昀晞来了,只是单纯地陪她母亲,这次却主动的和顾婉搭话。
“婉婉,好久不见,想你了呢都”,谢昀晞上来的浮夸语气让顾婉都有些受宠若惊,一时接不上话,顿了良久才柔柔地来了一句,“昀晞,是好久不见喔,我也想你了呢”。
“是想我了,还是想得另有其人啊”,谢昀晞挑眉看了看站在秦女士身旁的姜南溪,刻意将声音放大了一些。
“昀晞,你又调侃我,不过我确实好久没见到庭哥了呢,你们下次玩也带上我呗”,顾婉拍着谢昀晞的胳膊,说话娇柔委婉的模样好不让人疼惜,姜南溪看了眼又将目光收回。
“知道了,我一定转达给你的庭哥哥”,谢昀晞说话的声音更加敞亮,身边的几位阿姨更是听得到,连带着姜南溪肯定落不下,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谢昀晞这么做为难了她,秦女士也会下不来台。
秦女士带着她来茶话会,总归是要跟众人介绍一下,不会凭空带一个女生来,但是谢昀晞明目张胆的和顾婉交好,再加上谢顾两家的交情,秦姝介绍了会显得姑嫂不和,家风不正,不介绍总归是委屈了她这儿媳妇的正式露面。
姜南溪自是懂得这个道理,11岁之前她也偶尔跟着母亲参加那些太太圈的生日宴,茶话会,在很小的年纪也看了一些人情世故。
她挽着秦姝,拍了拍她的手,暗示她不必替自己考虑,以后总归有得是机会,于谢家而言面子还是很重要的。
“阿姝今天带来的这位是?”顾婉母亲早已在旁观察了许久,她得替女儿打听清楚,谁也没见过秦姝带女孩儿来,想高攀谢家的人大有人在,但秦姝从来不表态。
“顾姨,这位是我朋友姜南溪,也是我哥的朋友,刚刚忘了介绍了”,谢昀晞自然是想了后招,她怎会让母亲为难,反正谢昀庭的婚姻一时半会也不会公开,等探清了姜南溪的真面目,再正式介绍也不迟。
“那这位南溪姑娘随我们一起坐吧”,顾婉母亲盛情邀请道,不等秦姝替她婉拒,谢昀晞又上前了,“顾姨,我们一群小孩儿和你们没什么好聊的,倒是婉婉和南溪性格很像,感觉她们一定能聊到一块儿去呢”。
姜南溪憋着一口冷笑,好一个谢昀晞,这是演了一出好戏,倒要看看她这葫芦里安排的什么药,她回头跟各位长辈委婉地点头示意自己要离席,然后跟着谢昀晞离开了。
“婉婉,南溪和我哥关系蛮好的,你不是一直想了解我哥的喜好嘛,可以问问她,南溪姐姐一定会毫不吝啬告诉你的”,谢昀晞端起面前的甜品,挖了一勺送进嘴里,甜蜜蜜地跟顾婉说道。
“南溪姐姐,你和庭哥哥认识多久了呀?”顾婉一双忽闪的大眼睛,说话的声音甜的发腻,姜南溪看着都觉得可爱心疼,她莫名地想起,谢昀庭看到这样的眼神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沦陷,只是这庭哥哥三个字让她鸡皮疙瘩抖落一地,让她瞬间清醒。
“有四年了”,姜南溪并无掩饰地回应。
“那你一定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吧?”顾婉直白地眼神里写满了期待,姜南溪心蓦地抽了一下。
照片
姜南溪想起谢昀庭递给她名片的那天, 当时她还问过,谢昀庭怎么回答的?他似乎说过他也不是空闲到和谁都送名片的程度,这话如今看来还是存在间隙, 比如眼前的顾婉,和谢昀庭身处同一个圈子, 根本不是需要名片的程度。
而这个圈子里有多少这样的女孩儿, 她确实未曾想过,姜南溪瞧了一眼秦女士身旁的各位太太们, 显然都在察言观色,今日谢昀晞表现得这么亲热,该是多么明确的指向,她不禁扶了扶额替谢昀庭惆怅。
“南溪姐姐, 是我问的太冒昧了吗?”顾婉见姜南溪一直不语, 于是又低声问了一句。
这声音软软糯糯的, 让姜南溪都不忍拒绝,若不是想到谢昀庭此时应是在飞机上, 她很想直接拨通电话, 让顾婉和谢昀庭当面聊,她并不喜欢当传话筒,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并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儿。
“没有, 只是我不知如何回答, 喜欢并不具备模板可参考”,姜南溪尝试着给出一个妥帖的答案, 也试图结束这个话题。
“南溪姐,你要是知道就不要藏着掖着嘛, 婉婉对我哥的心思可是都写在脸上了”,谢昀晞学着顾婉说话的样子, 一句话说的生动婉转,顾婉表面上嗔怪着,实际上对她感激不尽。
姜南溪懒得再搭理谢昀晞,谢昀庭忙的跟陀螺一样,还有个这么喜欢裹乱的妹妹,她简直都无言以对,眼看着秦女士那边的茶话会还热络着,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她干脆借着去洗手间的由头短暂的逃离。
洗手间附近有个楼梯,可以通向茶室顶层露台,姜南溪干脆走上来透透风,趁着间隙翻了翻邮箱,邮件发出去已经超过12小时,没有丝毫回复,不知此时林晰如何想她,他们之间的关系是那种从不干涉对方决定的朋友关系,即便是当时她决定回国,林晰也不曾像她这般做这番劝解。
想到这里,姜南溪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翻出昨晚看到一半的相册照片,是在德国最后一次聚餐的照片,那晚难得的坐在一起心无负担地吃喝,照片上林晰藏在镜片下的深邃目光,她其实是有看到他的渴望的。
林晰出生于山城重庆,算得上半个吃货,他们在国外吃过几次火锅,一直情绪稳定的他难得兴奋地讲述家乡的火锅味道,是那种光听了描绘就想去试试的感觉,姜南溪觉得林晰骨子里应是和她一样热爱家乡的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没有尝试迈出那一步。
她突然有些担心谢昀庭若是过于着急拿实验室去吸引,或许会适得其反,于是她打算调出微信给他留言叮嘱一句,务必不要强求,点开的相册还没切出去,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吓她一跳,回头看到是谢昀晞,姜南溪叹了口气,“谢昀晞,你懂不懂得尊重人”。
“怎么滴,发现你心有所属急了?”谢昀晞她在身后将照片看了个一清二楚,男生坐在姜南溪旁边满眼深情。
“是不是心有所属,我也无需跟你汇报,现在你只需要记住,在外面我是你合法的嫂子,如果你是真的关心你哥和秦女士,说话做事之前先过过脑子”,姜南溪原本不打算理睬谢昀晞的胡闹,总觉得她闹够了也该知个轻重,只是发现并非如此,过于任性。
“姜南溪,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给我哥戴绿帽子,不守妇道”,谢昀晞也是被气糊涂了,说出口的话更是难堪,此刻她也顾不得体面了,一定得拆穿姜南溪伪善的真面目。
姜南溪看了眼上露台的楼梯,门未关,她一言未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谢昀晞,不知怎地,谢昀晞也被这眼神看的发怵,不敢接着耍横。
露台通着下一层,离卫生间并不远,以谢昀晞这大喊大叫的声音,生怕楼下的人不知晓她们在争执一般,如果再继续下去,今日秦女士连同谢家的脸面怕是要搁在这里。
“你对我有意见,可以换个地方说,在这里不合适”,姜南溪平静地指了指下楼的方向,谢昀晞自然是懂的,她却仍旧不满地说,“我这个人做事光明磊落,你看男人照片的事,我是一定会告诉我哥的”,只不过说话的声音和气势都小了许多。
临下楼前,还不忘再补刀一句,“看见顾婉手上那条手链了吗?是我哥送的,我哥长到现在从来没送过别的女生礼物”,言外之意,包括你,她早观察过了姜南溪一身的装扮,少有的几款首饰都是素款,并不是什么昂贵的款式。
姜南溪几不可闻地笑了两声,谢昀庭你招的好桃花,自己好好收拾吧,她收起手机将原本要发的信息扔于脑后,顺带着将谢昀庭的微信聊天框左滑消失。
眼不见心不烦,说的不无道理。
谢昀庭的航班在德国落地时已是国内的夜里,助理王熠和副总早已等在机场,商务车停在机场出口处,上车落座,助理便开始汇报这两日的情况,艾尔科技已经接触过团队里所有的人,包括林晰,但目前林晰的态度并不明朗,团队里70%的初创人员都对艾尔给出的条件比较满意,剩余的人还在摇摆。
艾尔的条件算不得突出,收购之后两年之内整合入艾尔产品线,日后研发的产品所有权均归艾尔,但是他们可以获得新的办公大楼和艾尔共用现有实验室,初创人员会获得部分期权。
王熠一一汇报完,后座的老板谢昀庭并未给予任何回应,他回头看了眼自家老板,正捧着手机似是在回消息,看起来神情并未有不悦,此时此刻,他实在不知道会有何事让老板开心,但是一想起前一日惹怒过老板,若想保着这份工作还是老老实实闭嘴。
谢昀庭看到南溪那句加油,他甚至都能想到她说这话时的表情,眉眼一定是笑弯弯的,他也不自觉弯了弯唇角,单纯地回复一句谢谢似乎显得过为干瘪,但他确实也想不出别的语言,于是随口问了句,“如果有人跟你说加油,你们会怎么回复?”
王熠被这突然的问题问摸不着头脑,他揣测了几番,选了个最安全的答案,“我会说谢谢关心”。
一旁的副总撇开脸屏了屏笑意默不作声,眼看着谢昀庭的脸色暗沉了下去,才尝试着开口“我会说,等我的好消息,成功了请你吃饭”。
果然还是副总老谋深算,谢谢关心一句话天就聊死了,老板既然这么问,显然是想让这对话进行下去,肯定得选个有来有往的回答才算安全。
当然谢昀庭也并不是不会聊天,只是对方是姜南溪,若是别人他才没有空浪费心思,越是在意的人,越容易乱了心绪,想说的话又怕说过了,他最后回了一句:尽量让你听得好消息,为表感谢,有没有喜欢的礼物?
说完,又冲着前座的助理问了句,“王熠谈恋爱了吗?”
王熠摇了摇头,谢昀庭难得地跟他闲聊了两句,“回国了给你放段假,去谈谈恋爱”。
听完这句话,王熠惶恐不安地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休假谁不想,但是一想到前两天老板说的那句工作干够了的话,心里就发怵,他暗戳戳地看着副总向他求助,副总在盛昌待了好些年,是个儒雅温和之人。
“谢总,你这么说小王怕是不敢休假”,副总打趣着替王熠解围。
谢昀庭抬眸等着后续,“前两天小王不是犯错了,他生怕你这休假是让他永远休假的意思”。
“不想休的话可以不休,但是你得好好谢谢南溪,她提供了新思路给我们”,谢昀庭又垂眸去看邮件,出差了国内的工作也停不下来,“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王熠连连点头,出发前老板给他列了一个清单,上面包括了火锅底料,一些涮菜涮肉,跑了许多华人超市才算勉强带齐,但是他不明白,老板在国外还有心思吃火锅?副总却说按照老板的要求办即可,买完火锅菜又去买了些国内的速食品备着。
“你约一下林晰博士,就说今晚上我请他吃火锅”,谢昀庭哪儿懂什么火锅料,这全是姜南溪按照搭配自己写的,这种不健康的食物一般不会出现在他的餐饮列表里,当然姜南溪回国后,他有幸跟着她去感受过大排档的烧烤,也算是有突破了。
王熠不明所以,但依旧不敢问,只得按照老板的吩咐去做,商业谈判的事谢昀庭不能说胸有成竹,他也有个□□成的把握,以林晰的个性去艾尔的概率不大,以他的实力要去那些顶尖的大公司,毕业的时候就可以去。
现在姜南溪提供了新思路,邀请他以及他的团队回国,这倒也未尝不可,此前未曾想只是觉得时机不成熟,但是眼下既然有合适的机会为何不可,在火锅局上谈生意倒是第一次。
生意还没谈起来,一通来自国内的电话,倒是先惊扰了谢昀庭,“哥,你的电话终于能打通了,你到德国了?”
“国内这个店很晚了吧,你怎么还没休息”,谢昀庭听到谢昀晞咋咋呼呼的声音,就知来者不善。
“姜南溪不适合你,今天我看到她偷偷藏在露台上看她和别的男人合照,她对你不忠给你带绿帽子”,谢昀晞一通噼里啪啦说完,听的谢昀庭脑门都疼。
“是什么样的照片,说话说清楚”,谢昀庭自知妹妹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就是一张大合照,里面有许多外国人,还有几个华人,有一个男人含情脉脉的看着姜南溪,我可以肯定她看照片的时候目光也是落在那个男人身上的,哥,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娶一个心有二异的女人,那么多女生你不选,非要选这么一个不单纯的”,谢昀晞絮絮叨叨念了一通,总之她今天就是抱着拆散这桩婚事的目的来的。
“谢昀晞,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姜南溪是我妻子,也是你嫂子,我会娶的也只有这一人,以后你需要尊重她,听清楚了吗?”谢昀庭说这话的时候是严厉的,但又是真挚的,是他对妹妹的劝解,也是对姜南溪身份的公示。
坐在前排的助理和旁边的副总面面相觑,他们何曾听过老板如此说话,一度都以为老板不会在意这些儿女情长。
谢昀庭挂了电话,车内的空气又短暂地进入冷滞的状态,谁也不敢多言一句,虽说他跟谢昀晞是那么说,但是她看着那张照片里的男人是谁?前一晚他其实也曾不小心看到南溪翻相册,她对他的喜好和性格那么熟悉,甚至比对他的喜好还要记得清楚,所以她才能列出一张纸,然后从中找到突破点。
想到这,谢昀庭才知道有些事或许需要确认清楚,而他发给南溪的信息,迟迟未收到回复。
冷清
周一早上八点, 姜南溪已经坐在实验室里,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今天组里要来个新同事, 她整理了些资料,到时候组会的时候也需要跟大家汇报, 顺带也给新人来了用。
只是眼睛瞟到一旁的手机时, 又想起早上起床时谢昀庭发来的信息,她思考再三决定好好回一句:谢总还真是喜欢给女生送礼物呢。
回复完这条信息, 好似心里的郁结也随之散去了一些,姜南溪干脆将手机收在包里不再去看,她和薛昱开始合计课题的整合申报工作,课题的基本方向已经确定, 正巧新同事也来了, 熟悉一段时间便可以直接进入课题组工作。
组会的时候, 新人做了自我介绍,来自top5学校医学院研究生毕业, 有一些科研经历。
姜南溪听完这些便开始看手头的材料, 他们需要在组会上跟沈教授汇报课题方向,等沈教授这边点头了, 便可以准备材料向院里申请, 此前沈教授提过希望他们做的课题起码能申请到省级, 如果能申请到国自那对他们的发展都是很好的。
先不说姜南溪,薛昱对这个课题肯定是充满期待, 谁都想趁着年轻的时候往上走。
新人名叫陈悦,刚进组第一天表现得很主动积极, 拉着薛昱和姜南溪了解课题的情况,一直聊到午饭时间, 姜南溪包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次才算中断。
“陈悦,你先整理下办公桌,也让南溪接个电话,我们一会儿去食堂吃饭”,薛昱看着早已不讲话的姜南溪,提醒了一句。
姜南溪这才走出实验室,她甚至不用猜便知道是谢昀庭,算了算时间,德国这个时候也该是早上了。
她漫不经心地接通电话不做声。
“南溪?”谢昀庭站在酒店的窗前,沉声叫了一句。
“谢总打电话是有好消息了?”姜南溪强演欢喜。
“消息不重要,倒是你似乎对我有误解”,谢昀庭前一夜陪着林晰喝了些,早上醒来的时候还不太舒服,只是看到信息清醒了许多。
“看来谢昀晞确实说到做到”,姜南溪没来由地吐槽了一句,她其实并不想谢昀庭身在德国为这点小事糟心,早上那句纯属意外,想撤回的时候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你知道她会告状,就没想着先跟我说”,谢昀庭眼睛远眺着窗外问了一句。
“她毕竟比我小,长辈告状多没面子”,姜南溪慢吞吞回了一句,不得不说谢昀晞气人还是挺有一套,茶会结束的时候她是真的被气到了,那会儿她就想跟谢昀庭打电话,好跟他说与你扮演夫妻也太难了,还要解决你这个头疼的妹妹。
但是那会儿谢昀庭正忙,也接不了电话,后来姜南溪把自己说服了,谁让别人比自己小,也就此搁置了下去。
谢昀庭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得到的回应是这么一句,他隔着屏幕毫不遮掩地笑了两声,一般女孩儿或许会问,如果我告状了我和你妹你帮谁,她却没有,他的南溪果然不一样。
只是谢昀晞没提礼物的事,他也不曾记得有给谁准备过礼物。
姜南溪既然提了,他便要问一问,“那能不能请教一下昀晞长辈,礼物是什么情况?”
“谢总留的风流债,还需要我帮忙回忆,不可思议”,谢昀庭的笑声她隔着屏幕都听得到,明明做错事了还这么得意,姜南溪听的心里窝火,说完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风流债?谢昀庭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自诩洁身自好,不曾和任何女生交往过,亲近的女生朋友也没有,此事若非是谢昀晞埋的坑,他也想不到别人。
提起谢昀晞,他倒是又想起她说的照片,此前一晚,他和林晰吃火锅时,林晰一眼便认出菜单的搭配是来自于姜南溪。
他们两人的熟悉程度,或许远没有同学之间那么简单。
而林晰即便是喝醉了也保持着最后的理智,留了一天时间,将于今日下午给他答复。
姜南溪挂了电话,刚和薛昱陈悦一起走进食堂打好饭菜,电话又响了,一眼未看便扣在桌上,两人看看姜南溪默不作声,她这电话一早上响了不少次,并且接完电话表情也不见得多舒展,现在俩人谁也不敢多言。
手机在桌面上嗡嗡响个不停,听的姜南溪心烦意乱,翻过手机决定将铃声设置为静音时,看到屏幕上是林晰的名字,并非是谢昀庭。
她这才跟两位欠了欠身,离开食堂。
说实话,她其实等林晰的邮件也等着急了,刚刚和谢昀庭冒火,都忘记问问事情的进展,眼下林晰的电话,她格外在意。
“林晰”,姜南溪按下电话,极尽平静的语气。
“南溪,许久不联系”,林晰的声音还是那般冷静。
“我要向你道歉,林晰,我想了下,谢总和你之间的事我不应该插手,这件事最终决定权在你手上”,经过漫长的等待,姜南溪觉得自己邮件里即便极尽客观,还是带有了私人情感,她并不想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
“南溪,你和谢昀庭的关系很熟吗?或者说你们的关系会影响你的判断吗?”
林晰的问题姜南溪自然明白,其实以她目前的角度已经很难平静地去分析,她先知道了谢昀庭遇到了困难,是从帮他的角度出发做了这件事,本身就具有了偏向性,所以不管她给出什么样的评价都不那么客观,到这里她只能诚恳地回应,“我和谢昀庭的关系只能算相熟,推荐他给你仅仅是凭借我的直觉对他的信任,这信任和对你的一样,林晰,于我而言你也是很重要的朋友,你做决定只需要考虑自己的感受”。
姜南溪说完这段,林晰许久没讲话,正如前一天晚上,他和谢昀庭聊往后的发展时,谢昀庭也问过他和南溪的关系,当时他也是这么回答的,南溪于他而言是很重要的朋友。
能在科研的某个角度拥有理想主义的朋友,确实不可多得,两人都很清楚这点。
隔了许久,林晰像是突然放松一般闲问了一句,“南溪,国内的生活还好吗?”
“嗯?”姜南溪有一瞬间的愣怔后,才婉转地回应,“吃得好,睡得好,工作暂无进展”。
听到这样的答案,林晰终于说出了那句“南溪,国内见”,这无他而言也是迈开了巨大的一步,当年在国内的遭遇让他逃离,如今又重新回来,确实需要巨大的勇气。
林晰其实前一晚看到火锅时已下定决心,他也想回国看看。
不得不说谢昀庭是个精于商场的商人,他给的条件已经足够优渥,国内创办一流实验室的资金,独立于盛昌集团的公司,优厚的工资待遇,不必考虑产品上市的盈亏,产品研发权完全交于他手里,控股谢昀庭占优,这一点无可厚非。
国内见,三个字终于让姜南溪忐忑的心落地,她几乎是第一时间要去拨通谢昀庭的电话,只是拨出没两三秒,想起他那股残留的风流债,内心里又一股莫名火网上窜,干脆挂断了电话,将手机调为了静音,吃完这顿饭还得专心工作,一早上也够影响效率了。
直到下班时间,姜南溪也没收到谢昀庭的电话,可以说了无信息,连个报好消息的微信都没有,她恨不得视频给他竖个大拇指。
平日里也没觉得一个人住冷清,今日倒是有些莫名,回到远洋公馆她兀自往卫生间走去,洗漱换衣服,刚进去便看到谢昀庭的洗漱用品整整齐齐摆在架子上,她看着又有些不爽,拿起洗漱用品挪了半天,也没地方搁置,干脆拿了一块毛巾盖了起来。
处理完洗漱用品,连带着门口的拖鞋也藏至鞋柜里这才妥帖舒心,许嘉遇在值夜班也不能打扰,姜南溪百无聊赖地看起了电视,都是些无趣的节目,一直到十点多她准备睡觉,心想明晚一定在实验室待的晚一些再回来。
微信里来了新的消息:睡了吗?
姜南溪手指将屏幕戳的直响:要睡了。
谢昀庭斟酌两秒又回复了过去:有好消息要不要听?
姜南溪:哦。已经知道了。
谢昀庭躺在病床上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是自己多此一举了,前一晚即便是大家都有醉意,林晰仍旧说了姜南溪于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早上打电话时他有想过去问一句,却忍了回去。
应是林晰今天决定加入的时候,就通知了姜南溪,这会儿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谢昀庭收回手机放置床头,明明有什么事成了,却丝毫没有喜悦。
助理王熠看着自家老板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心有不忍,十日内的时间往返两趟德国,连续几天只休息四五个小时,昨日更是下了飞机还未休整,便直奔他从不曾涉及的火锅局,一直到凌晨结束。
身体的疲惫加上牛油火锅的催化,肠胃感冒来的猝不及防,剧烈的疼痛外加低烧送进了医院,打了一个下午点滴,他担心半夜烧再起来,于是跟医院申请了留院观察一晚,等休整好了再启程回国。
只是他还未出病房门口,老板便叮嘱他安排次日回国的机票,他不好拒绝只好先应下来,求助于副总,副总眉毛指了指他手机一脸温和的笑。
王熠想了几番,总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昨天在车里老板让他谢谢姜医生,他趁机问老板要了号码,难道这么快有了用武之地。
他哆哆嗦嗦地调出电话号码,又看了眼副总,始终下不了决心,最后只敢磕磕绊绊发了个信息过去,希望姜南溪能有回应。
买包
“夫人您好, 我是谢总助理小王,冒昧地打扰您,是想表达我对您的感谢, 另有一事相求,谢总这几日来回奔波, 明日计划回国, 身体疲惫恐怕吃不消,能请您出面劝解一番吗?”
姜南溪躲在被窝里还是听到了信息的提示音, 越逃避越来劲儿,她忍着不去看,最后还是没绷着,翻过手机就看到了这么一条信息, 王助理言辞恳切, 让人无法拒绝。
即便谢昀庭体力再充沛, 精力旺盛,两三日之间频繁坐长途飞机确实于身体吃不消, 这点姜南溪倒是赞同, 只是谢昀庭又没给她发消息,自己主动回应会显得过于殷勤。
她思考再三回复了王助理:小王助理, 辛苦你以后直接唤我名字, 夫人这个称呼确难适应, 另谢总这边还辛苦你多做一些工作,国内应是没什么急事不必急于这一日。
王熠看到信息, 整个人两眼一抹黑,老板和夫人的气势似乎不太对劲, 有一种看似关心又不太关心的感觉,未免自己理解出差错, 他把信息递给了副总帮忙揣摩揣摩。
副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小王,你这话说的太官方且委婉,谢夫人不一定意会得到。”
受了副总指点王熠茅塞顿开,又发信息给姜南溪“是这样的夫人,谢总早上发烧送进医院,被留院观察了,但是谢总执意要明日回国,我们做下属的实在不便劝解”。
看到生病两个字,姜南溪从被窝里翻身坐起,靠在床背上,既然被唤了夫人的名字,也应该尽一点夫人的职责,适当劝解一番,不然显得他们两口子“太不恩爱”了,她甚至还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生病的是她,她父亲或者外婆打电话给谢昀庭,谢昀庭应该也会尽职尽责的劝解一番,总归是要把夫妻这个名分演的不那么虚假才是。
思及此,姜南溪调出了谢昀庭的号码,将要拨通之时,又转而拨给了王熠,“你好,我是姜南溪,你们谢总的电话好似拨不通,能请您帮我唤他一声不?”
老板夫人的电话打至他这里,王熠当然是不敢怠慢,当即回了病房伸出电话递给谢昀庭,“夫人的电话,说您这边手机联系不到”。
谢昀庭侧眸看了一眼桌上丝毫未有动静的手机,接过了王熠的电话,“南溪?”
“嗯,你都发烧了,还着急明日回国,国内有什么事非紧急到如此地步不可吗?”姜南溪听到谢昀庭的声音,许是知道他生病的缘故,硬生生觉得他唤她名字的那一声很衰弱。
“有人生气了,着急回去哄一哄,怕她气太久”,谢昀庭脸上并无丝毫情绪,说话的间隙坐起了一些。
姜南溪听到这话心里又开始窝火,一时也顾不及仔细思考,她好心配合他,怕被他的助理误解两人关系不和,结果他一心想着他的白月光生气了,不顾危险也要回国,于是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些许不爽“谢昀庭,你现在是演戏也不想演了吗?别忘了,一开始是你找我签了这份合约的”。
“南溪,你在说什么”,谢昀庭原以为自己的话说得这么明白,南溪会不会有心理负担,却不想负担没有,误解倒是挺深,于是他尝试着问一句,拉回姜南溪的理智。
被这么一问,姜南溪也觉得自己恼怒的莫名其妙,短暂的沉默后理智回来了一些,她这通电话只是为了劝他不要急于回国,话传到了至于他理不理会那是他的事,于是她用自己觉得心平气和的语气完成了陈述“谢昀庭,谢总,您身体不适,这边建议您休养好再着手回国,什么事都没有身体重要,您说是不是,再说了早一日晚一日,该在的人还在,也不会飞了不是,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先睡了哦”。
姜南溪自以为这段话说的体面无比,挂了电话之后脸上的假笑甚至都没落去,她觉得如果自己有一天失业了或许可以当职业笑容培训师,想到这儿她冷笑一声,发觉这两天自己情绪太容易波动,她当即决定要找许嘉遇开解开解。
许嘉遇实践经验不足,但是理论知识一堆,听多了总归能从中找到一条适合自己,但是她忘记了,许嘉遇的八卦心理有多强,前几日便问过她和谢昀庭有何进展了,当时她怎么回复的,互不干扰各自自由。
“这个点,我们姜医生不睡觉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许嘉遇接通电话前看了眼时间,姜南溪有多注重睡眠时间,毕竟姜医生会早起锻炼身体,而她完全不会有这情况。
“值班忙吗?”姜南溪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闲问了一句。
“姜南溪你不对劲,你和谢昀庭是不是有进展了,拉小手了,亲亲了,还是干脆同床共枕了?”怪不得许嘉遇八卦,大晚上不睡找人闲聊的人无非有心事,而姜南溪从来都不是个因为工作愁到睡不着的人,除非她是忙到没空睡,现在课题还没正式开始,那只剩一种,感情。
姜南溪原本心里就不平静,被这么一问,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和谢昀庭一起工作的时候,是睡在沙发边的矮桌上,后来怎么回到床上的,她全然没有印象,总不至于是他抱她过去的?才不会,她一点知觉都没有,“许嘉遇,你能正常一点不?我们是合约,合约懂吗?没感情。”
“好好好,你们是合约,合约,我懂,但是那么多男人,你怎么不和沈砚洲结婚,偏偏答应了谢昀庭呢?再说了还有日久生情这一说呢”,许嘉遇今晚的夜班难得的空闲,她正愁没人和她消耗时间。
电话还通着,提示有新的来电,谢昀庭的名字在屏幕上显示着,他终于打电话来了,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情绪,似乎还挺得意,姜南溪却偏偏装作看不见,继续和许嘉遇闲聊“嘉遇,你要买包吗?谢昀庭在德国出差,要不要让他帮你带”。
这次换许嘉遇摸不着头脑,突如其来那么一句,下文不接上文的,姜南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暂时无暇思索,包肯定是要买的,但是刻意卖了个关子“德国是不是coach便宜的,我查查,正好我同事好几个都要买包”。
“德国LV便宜,你不是一直想买那个on the go,还有alma bb”,姜南溪不理会许嘉遇,谢昀庭的身份去买平价包,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但总之她肯定又在使坏,八成又打算套话,姜南溪干脆直接抛出诱饵,她回国时,许嘉遇浅浅地提过,但是后来考虑到她东西太多,最终还是没让她买。
“臭南溪,就戳我心窝子,这两包买了,我半年要喝西北风了”,许嘉遇看似埋怨,心里早已痒痒,原本只是打算买一个,想起之前姜南溪回国时问过的价格心里早痒痒了,她整天忙于工作,攒的那点钱也没地方花,只有包包这么点爱好了,刚要下定决心时,没想到姜南溪直接吐口,“你买on the go,alma我送你”。
“你好像还没发工资吧,这是姜叔叔给你的信用卡打算用起来了?”姜南溪的财务状况,许嘉遇可是太清楚,交完年付的房租,那卡里连五位数都没有,如今要给她送包,除了那张不限额度的信用卡,她实在难以想象姜南溪用哪儿的钱买这么贵的包,以姜南溪的性格肯定不会用谢昀庭的钱。
许嘉遇刚理完这段思路,便听到姜南溪悠悠地开口,“我不是有个富豪老公,你忘了?”
除了捂着嘴巴,许嘉遇找不到别的动作可以阻止她的惊讶,她找了个空无一人的角落,才又开口,“南溪,你跟我说,你们不会睡了吧?还是你动真情了?”
姜南溪觉得自己是病急乱投医,她怎么会想到找许嘉遇开解,许嘉遇大小姐除了裹乱,哪儿还会别的,不聊还好,越聊越乱,现在整个人都更加焦躁,凑巧谢昀庭的电话又打了过来,看着更是心烦意乱,跟许嘉遇说了再见,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在那里闪个不停。
她从未觉得谢昀庭有这么执着。
终究磨不过耐心,百般不情愿地按下了接听键,打开外放将手机放在床头,她做好了打算,听谢昀庭怎么说,绝不先开口,也绝不先自乱阵脚。
“南溪,我觉得我们之间有误会”,这是谢昀庭打给姜南溪的第二通电话,国内已经十一点半了,他打两次若是她都不接,便是不想理会他,那么明天他无论如何也会回国,亲自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今他已经不指望从谢昀晞口中听得整个事件的经过。
“什么误会”,姜南溪毫无生气的声音,听起来就不太开心。
“礼物和要哄的人”,谢昀庭试图将两件事分离开来,一件事一件事理清楚。
“谢总是打算现在让我听你的风流债?”姜南溪觉得自己的嘴巴又不受大脑控制,不满地话脱口而出,这太不姜南溪,一点也不酷,说完又给自己找补,“我其实并不关心”。
谢昀庭到这里差不多听明白了,南溪是将收礼物的人和要哄的人合二为一了,只是礼物他确实记不起有这么一回事,但是眼下要哄的人可是确切地在电话对面,“我如果说我要哄的人是你呢?”
“我又没生气,你干嘛哄我”,姜南溪又一次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些许埋怨,这话听着可不就是生气了,她应该多问许嘉遇两句,许嘉遇对女生的撒娇哲学研究的很透彻。
小女生嘴硬的样子还挺可爱,谢昀庭唇角扯了扯放心了些许,转口道,“礼物的事,我真的毫无记忆,还请南溪提示,或许我可以解释”。
“既然谢总不记得,我再计较会显得我很小气,谢总之前说要送礼物的事还作数吧?”姜南溪觉得自己再绕着礼物的事也显得太小家子气,他既是说了要哄的人非他人,也确切地感觉到她被隐瞒而不悦的事,有心道歉也不必再揪着此事。
“当然”,谢昀庭坦坦荡荡,此刻他住在病房里心情早已不如早上那般阴鹜,脸上的苍白也逐渐恢复些许喜色。
“可以借你的助理一用,请他帮我代买两个包吗,lv的on the go和alma,如果他不清楚可以打电话问我,买包的地址我一会儿发他手机上”,姜南溪按照之前的想法将礼物的要求说了出来。
南溪的小心思即便是经过遮掩也依旧明朗,他提过送她礼物,此刻她便要礼物,虽然请求的是他助理代买,但怎会单留下助理帮她买包,自己先行离开,并且她指定了地点,恐怕这个地点也不是一小时来回的地方,其实她哪是想要礼物,只不过借着礼物的由头让他在德国再多休养一天。
这些谢昀庭岂会猜不到,他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地址发给我,我来买”。
“好,谢总这次可要记着时间和地点了,以免日后她人问起,又要忘于脑后了”,姜南溪调侃着说了这么一句,总之这事到这里算是翻篇了。
听闻此句,谢昀庭眼角的笑意都蔓延开来,坦坦荡荡地回道“好”,说完又觉得对话不能这么结束,此刻被她关心的感觉真切而又美好,于是发出邀约“南溪,回国后一起吃晚餐好吗?”
“那你先回来再说”,归期未定,先约好吃饭的时间,姜南溪觉得奇奇怪怪,便随口回了一句,说完又怕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人着急回来,赶忙又补了一句,“我是说等你休养好了,回国再说这件事,现在还太早”。
“不早了,万一有人捷足先登约了你”,那我会等着急,谢昀庭忍下了后半句话,已经说了要哄你那样直白的话,她若懂了便无需再多言。
陪她
捷足先登的含义, 姜南溪是在第二日才了解到,林晰决定回国以后,他的行程定的很快, 周五先从德国出发短暂地休一段时间假,而后决定实验室落地的城市以后再返回德国, 谢昀庭只建议在江城周边, 并未就地点做具体限制。
谢昀庭安安稳稳在医院住了一夜,拍了留观结束的时间发给姜南溪, 这才平心静气地离开医院去买包。
助理和副总在一旁陪同,副总夫人原本也交待了副总帮她带包回去,最好是限量款的那种,副总原想着应该没什么多余的时间, 在机场出境的时候顺带买一个捎回去交差, 现在多了大半天的时间, 他想着或许真可以买到所谓的限量款让夫人高兴一番。
眼看着老板从爱马仕路过,一路走向了LV的店里, 然后告诉店员具体的款号, 他只能看着附近的爱马仕店铺干瞪眼,老板买的这两个包实在是令他难以形容, 入门款?这和老板的身价, 属实难以匹配。
老板都买了入门款, 他再去逛爱马仕着实不合适,身为老职场人这点道理还是懂得。
当下倒是换成了助理王熠劝解他, “老板夫人是医生,这种入门款式的包不招摇又实用”, 说是这么说,但是他也有些难以理解, 或许有些包偶尔周末休息的时候背一背也不错?
只是两人大眼瞪小眼,无论如何是不敢开口的,老板兴致高的时候,谁也不愿去做那个扫兴的人。
谢昀庭这边买完包登上了回国的班机,而这边姜南溪着手课题申报工作之时,也在周三下午的门诊学习时遇到了前来看病的秦姝。
一身素色衣服配着淡妆,依旧难以掩盖自身那雍容华贵的气质,秦女士的号是最后一个,除了有些干眼症以外并无其他病症,看完最后一个号,主任也到了下班时间,姜南溪收起手边整理的病例记录,跟主任打了招呼后,随着秦女士出了诊室,
“眼药水要按时滴,晚上的时候要早点休息,书本手机费眼的都要少看些,不舒服要看看户外,但是也不用太担心没什么大问题,要是后面还不舒服记得跟我打电话”,姜南溪送着秦女士往医院门外走,一边按照主任的看诊再叮嘱一遍。
在谢家向来都是别人听秦女士关切,要叮嘱老谢注重身体少应酬,要唠叨谢昀晞安分生活,要劝慰谢昀庭不要给自己负担那么重,谢家一大家子的生活起居,连带着太太团的关系维护,都集中在她身上,很久没人唠唠叨叨跟她说这么一长串关切的话,秦女士听着听着眼眶还有些红润,拍了拍姜南溪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睛又难受了吗?”姜南溪看秦女士眼眶颤动着,以为她在医院又不舒服了,她比秦女士高半个头的距离,赶忙弯下身去检查看看。
秦女士回身后抚了抚眼角,这才转过来摇摇头,嘴角带着温婉的笑意“南溪,你可别笑话阿姨脆弱,只是太久没被人这么念叨过,一下子想起以前当女儿的时候了”。
“喔,懂了,秦女士喜欢被唠叨,那你可有得听了”,姜南溪像是忽略了秦女士的脆弱一般开起了玩笑,“秦女士可不知道,以前和我外婆住一起,我唠叨的外婆都嫌我烦,要在耳朵里塞棉花团躲着我呢”。
“那我还挺喜欢的,有人关心多好”,秦女士难得地卸下她一身阔太太的伪装,无奈地回了那么一句。
姜南溪看得出来,秦女士以前应该也是在万般宠爱中长大,只是她暂时没能感同身受秦女士突然而来的悲伤,后来又过了很多年,她才悟到,即便是生活幸福家庭美满,当久了端庄的大人,偶尔也会怀念当孩子时肆意笑肆意哭的那段时光。
还未来得及继续再安抚一句,从出租车上下来一位满面焦急的母亲,带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儿戴着眼镜往门诊大楼走来,眼下已经过了门诊下班时间,姜南溪便帮着指了指路,这个点要去急诊看诊。
年轻母亲满脸急切,小孩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医生麻烦你能不能带我去急诊,我小孩说是看不清路了,有一段时间了”。
秦女士看着姜南溪眼下有工作要忙,立刻推了推她去忙,自己则先让开了路,姜南溪也不犹豫,她看了眼女孩儿厚厚的镜片,心里生出些不详的感觉,前往急诊的路上,她尝试着安抚年轻母亲的心情,但是显然这位母亲已经十分焦急,整个人处于混乱的情况,描述不清楚。
急诊的同事正在处理前面一位眼部受伤的患者,姜南溪陪着年轻母亲等在一旁,她尝试着问了一句,出现这种情况有多久了,年轻母亲说有个小半年了,之前只说是看不清,有一段时间有黑影,时好时坏,当时以为孩子看书看多了,也没当回事,直到今天学校老师打电话说孩子摔倒了,看不清路,眼前的黑影一直不消失,她这才带来医院。
“医生,你说我女儿这情况严重吗?”年轻母亲求助性地问了句,她刚刚听到姜南溪和急诊的同事打招呼,猜想着应该也是个眼科医生。
“这个要等里面的眼科医生检查了才清楚,我不是医生不能做出判断”,姜南溪耐心地解释了一句,她跟里面的同事说了情况,处理完外伤立刻帮忙看一下这个小孩。
“都是穿着白大褂,怎么不是治病的医生呢”,年轻母亲暗自呢喃了一句,而这一句听在姜南溪心里却实实在在的钻心窝,当时她决定专注做科研的时候,沈教授也说过同类型的话,如果以后碰到你想帮助的患者,你却帮不了,想想心里的感受。
是啊,都是穿白大褂的,她为什么不能治病救人呢,姜南溪没想到当病人真切地问出这一句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淡定,急诊的同事很快叫了小女孩的号,姜南溪并未离开,她坐在候诊室门口的座椅上,手逐渐变凉。
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眼部视网膜脱落,需要立刻进行手术。
听到需要手术时,孩子母亲当即慌了,连带着孩子泪如雨下,一边听医生的安排办理住院手续,一边听着医生的术前谈话,茫然地在各种纸张上签字。
而这边姜南溪心里也不再平静,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如同洪水猛兽奔涌而来,她努力克制着回忆翻涌,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她从急诊室门口往外走,连许嘉遇叫她的名字都没听清楚。
许嘉遇刚从急诊处理完一个患者,看到姜南溪魂不守舍往外走,隔着诊室门叫了一声也没回应,她追了出来,“姜南溪,想什么呢,叫你都没听清”。
“嘉遇,我刚刚碰到一个小女孩,视网膜脱落”,姜南溪看到许嘉遇,愣愣地说道。
“没事的,这不是送来医院了,你别多想”,视网膜脱落几个字,许嘉遇一时也说不上如何安慰。
本科期间门门优秀的姜南溪,唯一出差错便是实习期间遇到视网膜脱落的病人时情绪失控,那晚她陪着姜南溪坐了四五个小时,才听到姜南溪幽幽开口,“嘉遇,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做临床医生,我好像真的过不了那一关”。
许嘉遇知道,姜南溪的心结在那里,但是她们都解不了,这么多年,她能做的也只是陪着她,然后淡忘这件事。许嘉遇一直以为,姜南溪做了科研,这件事便不会被轻易唤醒,但是生活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巧合,将那些掩埋的秘密再抛于市面。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作为住院医,许嘉遇很少有能闲下来的时间,她看了眼姜南溪,知道这一夜姜南溪又是难过的一夜,换做她也轻易走不出。
许嘉遇在回急诊室的路上匆忙发了条信息给顾时也。
而那边,谢昀庭刚回御湖庄园不久,洗去一身的飞行疲惫,准备好好修整一晚,明日再去见姜南溪,省的她看到他一身风尘仆仆又该怪他了。
阿姨准备好晚餐已经离开,他坐在空旷的餐桌上,不自觉地想起姜南溪那碗“丰富”的泡面,顿时觉得一桌子的美食都失了味道,他翻着手机点开信息,想着或许被责怪一番也不错。
还未想好要发送什么内容,顾时也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将手机开了外放放置在餐桌上,倒了一杯白水喝下,拿起筷子准备开始晚餐,顾时也打电话来从来没有什么正事,还费时间。
“你快来医院,你老婆需要支援”,这次顾时也倒是没有寒暄,他收到许嘉遇的信息,上面说的是快通知谢昀庭来医院南溪有难,其实许嘉遇原本打算发的信息是姜南溪难过情绪不好需要人陪,结果到了诊室门口字没打完匆匆忙忙发了出去。
顾时也这边去实验室先去探一眼,没探到人,又问了问同事,说是今天下午在门诊,他想着该不会是碰到什么医患矛盾,于是匆忙打给了谢昀庭,若非紧急,许嘉遇肯定也不会联系他。
“说清楚”,谢昀庭身上还裹着浴袍,刚冲洗完一身的慵懒,来不及仔细换衣服,从衣柜里套上衬衫,便匆匆忙忙往外走。
“具体还不清楚,许嘉遇通知我联系你”,顾时也不好将未经验证的猜想和盘托出。
谢昀庭赶至医院的时候,姜南溪刚从医学中心拿了包往外走,看到他形色匆匆往医学中心赶的模样,不知怎么,眼里瞬时觉得有些酸楚,脚停在原地似乎不能往前,原本在德国的人出现在眼前,她说不上是惊喜更多还是意外更多。
“你怎么来了”,姜南溪坐在医院的凉亭里,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整理好,这才收拾着下班,却没想过谢昀庭会来。
“从德国带了些糖果来,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谢昀庭走上前来,下车时才发现王熠将从德国买来的糖果落在了座位下方,顺手牵羊带了过来,他并不知道姜南溪发生了什么事,借此为由看她一眼,确认无事也好。
姜南溪看了眼包装盒上颜色缤纷的糖果图片,盒子上打上了精致的结,是在德国很常见的一种糖果,便利店很多唯独机场不多,因为太便宜,她伸手接过糖果“这种水果糖果味很浓”。
“喜欢吃?”谢昀庭眉眼温和地看着她问了一句。
“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吃”,姜南溪并未抬头,看着糖果盒子呢喃一句,她并未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在谢昀庭面前开始不再遮掩,也或许今晚没有许嘉遇,她其实只想有人陪在身边罢了。
总之她的这些低落情绪,被谢昀庭看在了眼里,他有一丝庆幸,还好他乘了夜晚的航班赶回了国,再晚一日的航班赶不到国内时间周五下班,那么他将没法接姜南溪回玫瑰园,也将错过这一晚的相处。
“饿不饿,带你去吃晚餐”,谢昀庭并未就着这句话继续问下去,反倒是看了眼时间点,从顾时也打电话给他到现在也不过一小时,刚刚下班的时间应是没来得及吃晚饭,“不饿的话,就当陪我去吃了,飞机餐不太好”。
姜南溪抬眸,“还是赶着航班回来了”。
“姜医生可误会了,距离你打电话给我,我是真的整整休息了一日才启程回国”,谢昀庭当即举手投降,只是动作幅度大了,衬衫的领口敞开了一些,出门的时候走的急,衬衫并未完全系好,此刻两颗纽扣敞开着,胸口的肌肉若隐若现。
姜南溪顺着那抬起的手臂,看向了谢昀庭颈部的方向,连带着目光往下,紧绷的衬衫,敞开的领口,高耸的喉结,无一例外的悉数收于眼底,他说话的时候喉结滚动着,说的内容全然未听进一二,反倒是觉得说话的人变成了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南溪?”谢昀庭未听到回应,又唤了声她的名字,姜南溪这才回神偏过脸否认,“我没看到,什么也没看”。
谢昀庭低下头看了眼,衬衫的领口还微敞着,嘴角忍不住勾起,却忍不住使坏,“这个角度确实什么也看不到”。
“谢昀庭,你”姜南溪被看穿,气的跺脚,但是除了愤愤然叫出他的名字,什么骂人的词也想不到,憋了好半天,脸都要憋的通红才想出一句,“明明就是不好看,什么看不到”。
看到
医学中心陆陆续续有人出来, 谢昀庭看了眼眉眼间还带着窘迫的姜南溪,也不再逗她,手臂往她肩后伸了伸, 还未挽到,顾时也的声音打断了这场短暂的暧昧, “找到了?”
顾时也拎着刚买的烤红薯, 晚来无事,他也顺带在大楼附近溜达了一圈, 看看能不能找一找,凑巧刚回来看到两人立在门口,他上下扫了一圈谢昀庭,一看就是着急出门的模样, 于是打趣了一句, “看把我们谢总急得, 衣衫都不整”。
谢昀庭凌厉的眼神扫去一眼,顾时也装作防备的模样往后退了两步, 而后笑嘻嘻地分享起来自己的烤红薯“来, 姜医生尝尝,热乎乎的”。
姜南溪并没有伸手去接, 反倒往谢昀庭身边躲了一步避开烤红薯, 眼神也往旁边的空地回避, 并不直视。
“姜医生怕烫?来,谢昀庭你接着”, 顾时也错悟了意思,往谢昀庭手里塞, 门口卖烤红薯的阿姨不容易,他顺手多买了俩, 正愁没地方消耗。
姜南溪还是一言不发,扯了扯谢昀庭的袖口,轻轻晃了两下,谢昀庭垂眸来看,她脸上的情绪早已从窘迫转变为惊惶。
谢昀庭又看了眼顾时也袋子里的烤红薯,就是一个很正常的烤红薯,并无二致,还未来得及推却,便听到她浅浅的声音,“谢昀庭,我饿了,我们回家吃饭吧”。
“饿了,不正好,这有烤红薯”,顾时也干脆伸手要递到面前,包装袋挤开了,烤红薯的汁往外溢出来,姜南溪一时反胃躲在谢昀庭身后干呕起来,心理的反应远比身体来的更直观且剧烈。
谢昀庭推开顾时也的红薯口袋,扬了扬头示意他离远一点,转身扶着姜南溪看着她面色煞白,表情很痛苦,并不像是一般的过敏反应。
顾时也看了眼自己拎着的袋子里无辜的红薯,若是单纯的过敏一开始解释一句便可,但姜南溪看起来很回避。
他远远地站着,看着谢昀庭弯着腰扶着眼前的女孩儿,一直到她缓解,才挽着她的肩膀往车旁边走去。
许嘉遇过来的时候,谢昀庭的车已经开走了,她看了眼双手揣兜还在沉思的顾时也,“怎么样,南溪情绪好点了吗?”
“好了,又不太好”,顾时也判断不清楚,他过来的时候看不出姜南溪情绪有异常,倒是走的时候很明显。
学了一手好废话文学,许嘉遇翻了白眼,并不想搭理他。
转头间,顾时也又发现了自己还未解决的烤红薯,顺手递给了许嘉遇,“送你点夜宵,赏个脸?”
许嘉遇确实饿了,甜腻的红薯香勾引着她的胃,她缓缓剥开皮,手上沾了些红薯的糖汁也没在意,等一口热红薯咬下去才停下来,猛然反应过来“你不会把烤红薯给南溪吃了吧?”
“给了啊,但是她好像红薯过敏”,顾时也漫不经心提了一句。
“红薯留着你自己吃吧,撑死你”,许嘉遇将咬了一口的红薯塞回顾时也手里,连带着他的袖口也被沾了一丝糖汁。
顾时也不满地回了句,“粗鲁的家伙”。
许嘉遇转身要走了,又回头瞪了一眼,“顾教授,麻烦你记得,姜南溪不吃烤红薯,从来不吃,以后别在她面前出现烤红薯”。
顾时也没想到一颗烤红薯竟会引来这么大的风波,一时间自己也没了吃红薯的心情,回到实验室查起了应激反应的资料。
车已经开出医院二十分钟,姜南溪靠在副驾驶的车窗上看着窗外,满目荒凉,等红绿灯的间隙,谢昀庭单手握方向盘,侧眸看了一眼南溪,她并没有回神,于是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腕。
“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们了”,姜南溪感觉到温热的掌心将热量传递过来,顺着手臂的血液都有了暖意,这才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过分解读,总觉得谢昀庭眼里多了些疼惜的情绪,勉强挤出些笑容,浅浅问了一句。
“还好”,谢昀庭手并没有收回,拇指捏了捏姜南溪的手腕,语气过分温和,“有没有想好晚餐吃什么?”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那样”,对于刚刚的事谢昀庭只字不提,姜南溪垂眼看着他的手指,低声问了一句。
“那你愿意说吗?”谢昀庭又捏了捏她纤细的手腕,刚刚握着时还是冰冷的,现在已经有了些温度,小手应该也不冰凉了吧。
姜南溪摇了摇头,她不知从何说起,也不想在他面前提起,有些事自己一个人消化就好,多一个人听了也只是多一分烦恼。
但是她也不愿气氛一直这么冷淡,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答案,“上次我给你煮了面,今天你能不能当做安慰我,给我煮顿饭”。
握着南溪手腕的拇指停在空中,学会了讨价还价,或许她也在试图逃离那种情绪,谢昀庭自然也要拉她一把,“说说看,想吃什么”。
“我想吃面疙瘩汤,以前不开心外婆都会做给我吃,暖烘烘一大碗”,姜南溪刻意摆脱心里的那些纠缠,去想一些温馨快乐的画面。
直行的路灯亮了起来,车却没有启动,本资源由蔻蔻群要无尔而七屋耳爸一整理姜南溪提醒了一句,谢昀庭指了指左转灯示意,灯还未亮,“这个属实有些为难,带你去二叔那里吃”。
“好吧……”姜南溪回答的声音拖得很长,明眼人都听得出语气里的勉强,谢昀庭自然也是。
也罢,网上的菜单一堆,应该能选出一个可以尝试的版本,赶在绿灯闪烁的最后两秒,谢昀庭松开了刹车,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他会的菜谱属实简单,无非是几样简便易做的西餐款式,煎牛排,煎鸡蛋,除此别无他样,中餐他是万万没有尝试过得。
这是姜南溪第二次来御湖,上一次来时她和谢昀庭签订了协议,彼时的客厅整洁毫不落尘,此时依旧,除了桌子上整齐的饭菜还未惊动以外,浴袍洋洋洒洒地躺在沙发上。
她再看了一眼他的衬衫,领口的扣子已经系了起来,严丝合缝的禁欲风格。
谢昀庭换了拖鞋径直往厨房走去,阿姨已经替他做好了现成的面疙瘩,旁边的字条上贴心地写好了操作步骤,看起来都不太难,也省的他在网上搜索。
他看了眼放在一旁的围裙,刻意拿了小葱先切了起来,等手上沾满了葱叶这才往客厅的方向开口,“南溪,能进来帮个忙吗?”
姜南溪原本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等待,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谢昀庭这样的人怎么会做饭,如果她在身边或许会给他压力,干脆找个地方等着。
现在既然唤她过去,自然马不停蹄进了厨房一探究竟,谢昀庭下巴指了指围裙的方向,姜南溪瞬间领悟,拿起围裙手掌往下挥了挥,谢昀庭自然的弯下一些,她踮着脚尖往他的脖颈上套好围裙的上围,然后等他直起身,又环着他的腰,头绕过他的手臂将围裙系好。
等姜南溪完全系好,身体将要回正时,谢昀庭的手臂突然沉下来,她躲闪不急脑袋结实地撞在了他的胸口,双手还扶在他的腰间。
“不好意思,手臂举太久举累了”,谢昀庭仰着头看别处,偷偷瞥了一眼姜南溪抓紧他衣服的手指,嘴角不自觉散开了些笑意。
姜南溪立刻松开了手,往旁边挪了两步,心怦怦跳个不停,干脆匆匆忙忙逃出了厨房,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夜景,谢昀庭的这处宅院十分清净,即便是夜晚看起来也有种与世隔绝的错觉。
窗外零零星星几颗星,半圆的月亮悬空而立,淡淡的光亮照在窗外的小路上。
过了半小时,谢昀庭终于端着一大碗的疙瘩汤出来,浓浓的番茄鸡蛋汤裹着面疙瘩散发缕缕香味,姜南溪寻着味道回了身。
“过来尝尝,味道如何?”谢昀庭满脸期待地盛了一碗递给姜南溪,翻过了手背上被油溅了还泛着红的皮肤,番茄下锅翻炒没点经验确实容易被烫到。
姜南溪尝了一口汤的味道,盐味偏淡,出锅时为了盖着蛋花腥味的胡椒粉稍微有点呛鼻,除此之外并没有难以下咽的味道,不太像是第一次做饭的模样。
“谢昀庭,你是不是以前也很细心地照顾别人?”姜南溪吃着面疙瘩,没来由地随口问了句。
“比如?”谢昀庭靠在桌边等着姜南溪的评价,却等到这么一句无理头的话,颇有些兴趣。
“比如那位收礼物的女生”,姜南溪装作丝毫不在意,勺子搅动着汤碗,埋汰人的样子像是特别不走心。
谢昀庭嗤笑一声去了洗手间,池子里的水冲刷着手背上的烫痕,还挺记仇,他是想解释,却连源头都不知是和何人,看来势必要找个机会和谢昀晞好好聊聊。
她挖的坑,也得负责埋不是。
再出来的时候,满满一大碗疙瘩汤已经下去了大半,看来吃得还算满意,谢昀庭抽了张纸巾将手缝里残留的水珠擦去,这才端着碗里留着的疙瘩汤吃了起来。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吃法,也算是新奇,第一口吃下去,汤或许有些淡,再吃几口有些呛人,他回头找了找姜南溪,人并不在客厅里。
碗筷放置一边,隐隐约约间听到外厅有说话的声音,门口敞开着,即便是晚春风吹来也有些微凉意,谢昀庭从沙发上捡起一块披肩,往外厅走去。
“林晰,还是想问问,你决定回国没有受我的影响对吗”,姜南溪吃了一大半已经有些饱,正巧接到了林晰的电话,于是往外走了走也算散步。
听到她避开房间接电话的人是林晰,谢昀庭迈下台阶的脚步顿了下来,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姜南溪这一晚总算露出了久违的笑,浅笑嫣然。
他的眉心又拧做一团,手里的披肩搭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转身往房里走去。
“南溪,你想多了,我顶多会因为你的建议多一层考虑,并不会因此而做决定”,林晰理智的答案,也让姜南溪平了心意。
“那祝你一切顺利”,姜南溪淡淡的祝福了一句,心想谢昀庭的难题也算圆满的解决了,嘴角扯了扯。
“别说的以后都不相见了好吗?”林晰来了句玩笑才又正经地邀约“周五我到国内有空一起吃个晚餐吗?”
“周五恐怕不行,有约了”,姜南溪委婉的拒绝,林晰又问周六呢,周六若是没空那他要先回重庆一趟,等从重庆回来再小聚了。
姜南溪爽快地劝他先回重庆,不着急约她,林晰无奈地挂了电话。
等她再回屋,谢昀庭已经不在客厅,厨房卫生间都没有人,她踩着楼梯往楼上去,因着脚步轻盈,地毯上几乎没什么声音。
谢昀庭刚回到卧室,衬衫上沾染了做饭的味道,他正好脱去衬衫换上一件,并未想到姜南溪会上楼来,看她刚刚的心情电话一时半会应该挂不了,房间门敞开着,宽肩窄腰露于房间,从背后看过去明朗的肩颈线,深陷的脊窝,远比T台上的模特吸引来人的目光。
姜南溪呆呆地站在门口,等谢昀庭套上衬衫转身,才察觉自己的荒唐,急忙转身立于门外的墙边,没看见,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她暗自做着心里建设。
谢昀庭从房间出来并未就刚刚的事有任何提及,和晚上在医院时使坏的人判若两人,那会儿说看不得,现在明目张胆的给人看了,又不作声,姜南溪茫然地开口,“刚刚林晰给我打电话有点事,我出去了一趟”。
“嗯”,谢昀庭了无生气回了一声,往楼下走。
“他约我吃饭……”姜南溪话音未落,谢昀庭便接上了,“我知道”,言语里的淡漠清晰可见。
“那你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吗?”谢昀庭突然的冷漠,让姜南溪很不满,都说女生的心情阴晴不定,在这里反倒是谢昀庭,前一秒做饭时温和儒雅的不像话,接了个电话的功夫人就变了个样儿,难道他不高兴是因为这?姜南溪突然走快了几步,在楼梯出堵住了谢昀庭的路。
“不想知道”,谢昀庭撇开目光,并不直视姜南溪。
看他这样,姜南溪也堵上了气,只允许你给女生送礼物,还不能让我有个朋友,打个电话?什么强词夺理的道理。
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公平,她往前靠了一步,目光如炬地盯着他“谢昀庭,你不会吃醋了吧?”
味道
有些人天生就不擅长吵架, 比如此时的姜南溪,明明很生气,愣是瞪着谢昀庭说不出半句话, 只得双手叉腰装出一副很有气势的模样。
谢昀庭倒也不着急,他耐心地看向姜南溪, 原本身高就有优势, 再站在高两层台阶上,一眼看下去, 她的好身材一览无余。
他食指尖触了下鼻梁,侧脸过去看往楼下的沙发,总之随便找个什么看都好。
姜南溪看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心里恼火又长了两分, 她站在矮处, 个头又矮谢昀庭许多, 气势上自然弱了一些。
也不知道较个什么劲儿,趁着谢昀庭不注意, 她按下了手机下楼往客厅先走了过去, “林晰,我周五的约取消了, 临时有空, 要不我们……”
剩下的半句还未发声, 姜南溪便感觉到耳旁一阵风,握在掌心的手机被什么力道往上顶了一下, 从手中滑脱,惊讶中回眸, 却好巧不巧地看见手机落在谢昀庭的掌中。
“单方面取消约会可不太礼貌,姜医生”, 谢昀庭晃着手机,丝毫未发现熄灭的屏幕上,电话从未拨出去过。
“喔?原来谢总记得周五我们有约”,姜南溪一脸无辜的表情,好像受委屈的是她一样,“刚刚以为谢总忘记了,差点和别人约了饭局”。
说完趁谢昀庭毫无防备,跳了半步高一把夺过了手机,反向塞进口袋里,总之千万不能被发现,刚刚的电话根本没拨出去,这一招她算是剩了半分。
正当她得意洋洋地筹谋可以趁机溜了时,谢昀庭从身后揽着她的肩膀,将人禁锢在原地,“既然你的饭局都推了,姜医生的周末也归我了”。
姜南溪回眸,澄澈的眼神里全是不理解,“归你了是什么意思?”
“姜医生可以慢慢解读”,谢昀庭扬了扬额头,指了指书房的方向,这一晚他并不能全然休息,频繁出差积攒的工作他要清一清。
慢慢解读,呵,我才没那个心思,姜南溪冷哼一声,坐在沙发上随手抱起抱枕,短暂的喧闹过后房间里又回归宁静,她并不喜欢这份宁静。
书房的门并未关,偶尔会传出来谢昀庭忙碌时的声音,她拨弄着遥控器,电视上没有一个好看的节目,干脆随意放了一个音乐类的节目,好让空间显得没那么静谧。
只是宁静而又空旷的房间,本就容易让人觉得落寞,刚刚谢昀庭在还好,姜南溪可以努力地撇开那些记忆不去想起,现在他离开了,整段记忆又扑面而来。
谢昀庭说过,累了可以上楼去睡,今晚就住在这里,姜南溪抱起刚刚差人送来的衣服往楼上走,她总得找点事做,才显得脑袋不那么空闲。
谢昀庭的衣帽间整洁而又简约,成排的深色定制款衣服整齐地排列在一起,隔壁衣柜里衬衫和西裤皮鞋都是配好的,姜南溪在边上空出的位置拿了衣撑,挂起新买的衣服。
这是他的长居住所,以后或许会是配合演出的常用地点,提前挂好衣服也不错,她心想道。等做完这一切,她干脆去洗漱一番,躺在床上睡去,一个人待着太容易沉溺进去。
翻来覆去,过了许久,姜南溪终于在困顿中睡了过去,梦里她站在一片空旷的地上,周围堆满了收好的红薯,她努力想要从这一片红薯地里逃开,谁知稍微一动,红薯堆散了开来,滚落在地面上的红薯开始淌出如血液一般鲜艳的汁水,慢慢地流淌成小河往她脚边浸染过来。
姜南溪恐惧地往一旁躲,可是越往旁边躲,红薯的汁液越发汹涌,脚边鞋边全被染上了红色,她往周遭看,想寻求出路,却怎么也找不到,鞋子像是黏在地面上,脚如千斤重沉在地上,怎么也摆脱不开。
慢慢地红色的汁液往上蔓延,裤脚已经开始染上红色,她用力挣脱,赤脚在地面上狂奔,然而四处都是变成镜面一般,看着都是相似的景色,她找不到任何可以走出去的路,外婆家的方向更是不得而知。
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呐喊,姜南溪你逃不了的,你逃不了的,慢慢地,她瘫坐在地面,不再挣扎,只等着眼前的红色液体将她彻底淹没。
就在她彻底绝望之际,那个一如既往温润的男孩淌过汩汩河流站在她面前,向她伸出了手,“南溪,别怕我来接你”。
“陆星宇”,姜南溪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十六岁的陆星宇有一双会笑的眼睛,即便隔着厚厚的镜片也能看的出他眼角藏着的笑意。
她的手悬停在半空中,陆星宇握住了她的手拉她起身,而身边原先包裹着她的那滩血色河流退潮一般,向天边滚滚散开,逐渐消失不见。
“陆星宇,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吗?”这是姜南溪清醒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她已在梦中半睡半醒,因着手里握着的触感太过真实,她不情愿睁开眼睛,紧紧抓着他的手,迟迟不愿松开,她有好多话想和陆星宇说,一别许多年。
谢昀庭坐在床边已有些时刻,忙完工作上楼看了眼,发现卧室门开着,他顺手关上的瞬间,发现姜南溪在床上蜷缩在一起,整个人似乎在发抖,似是做了噩梦一般。
他侧过脸轻拍着她的后背,等她渐渐平息了一些,准备抽身离开的时候,姜南溪呜咽的声音叫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看着她痛苦的表情,谢昀庭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于是清晰地听见了那句,他轻摩挲着她的指尖,“别怕南溪,我在呢”,慢慢地,他看着她眉目渐渐舒展,谢昀庭这才缓缓松开了握紧的手,轻轻地将她的手放平,又掖上被角,睡在了隔壁的卧室。
这一晚他的卧室门也未关,时刻听着姜南溪房间的动静,他睡得并不好,而那个男孩的名字也牢牢地印在脑海里。
姜南溪第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有些发沉,半夜的时候她在混沌中醒来过一次,没人在旁边,自知是梦里半真半假的错觉,便又睡了过去。
后半夜的梦里将白天乱七八糟的事搅做一团,醒来时竟全然不记得前半夜的梦。
谢昀庭早已运动完,煎好的鸡蛋和面包摆在餐桌中间,听到姜南溪下楼的声音,将热好的牛奶放在对面的位置。
“早”,姜南溪揉了揉脑袋,坐在对面的位置,挤出一丝微笑跟谢昀庭打招呼,“昨晚睡得好吗?”
“不太好”,谢昀庭面无表情,将面包与煎蛋合在一起,递给姜南溪。
“是因为我占了你的床吗?”姜南溪咬了一口面包片,都是简单的早餐,却比国外那营养健康的黑麦面包好吃了无数倍。
“昨晚谢谢你的晚餐,真的很不错,没想到你做饭天赋这么高”,姜南溪看到对面没回应,总觉得谢昀庭似乎情绪不太高,望了一眼眼前的早餐,想必也是他亲自做的,又想起前一晚也出自他手,顿时心生惭愧,于是尝试着拍了点彩虹屁。
“姜医生要是喜欢……”谢昀庭卖了个关子,刻意没将后半句说完。
姜南溪也没多思考,不管不顾接了下去,“喜欢的话怎样?”
“喜欢的话,可以考虑同居”,或许我可以考虑练练我的厨艺,谢昀庭话未说完,姜南溪喝下的牛奶喷了出来,洒的满桌子都是,她一边呛的直咳嗽,一边偷瞄一眼有没有喷到谢昀庭脸上,还好他的脸干净如初,这才放心下来,也算不得太囧。
“怎么,同居压力很大?”谢昀庭四平八稳地靠在后背,手里把玩着还剩少许牛奶的杯子,目光如炬地盯着姜南溪。
“也不是……就是……挺突然的,不过我们是夫妻,同居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姜南溪语无伦次地回应,眼下看来和谢昀庭住一起,确实百利而无一害。
首先他这厨艺如果能日渐精进,她每天能吃到可口的饭菜,心情好还能吃点到的菜式;其次,他们达成“同居”的事实,双方家长无论谁来都看不出破绽,免除了一大烦恼;最后,谢昀庭似乎有点养眼,家里多个人在不那么空荡荡,也算是个好的生活搭子,逻辑缜密的分析完这一切,姜南溪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下来。
“我平时周二会有应酬,偶尔周一周四也会有安排,不忙的时候我去医院接你下班,晚上住哪儿任你选”,谢昀庭主动落实了自己的行踪,顺带承担下了姜南溪司机的任务。
姜南溪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远洋公馆再高档,和他这个御湖庄园比起来那简直小巫见大巫,无论是私密性还是享受度哪个都比不上,所以就住哪儿的问题,她倒是也没有意见。
只是听着他话锋里的意思,总觉得奇奇怪怪,大有一种皇帝出宫在外宠幸美人的错觉,于是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住哪儿都行,只是你这措辞,显得我是见不得光的外室,你重说一遍”。
谁知这么一句,硬生生把自己套路了进去,姜南溪跳坑,不需要别人挖,她会时不时给自己来一个,为枯燥的生活增资添彩,而她全然不觉,面对谢昀庭,她总是自己挖自己跳。
谢昀庭原本以为这话题结束了,已经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他打算换了衣服送她去上班,谁知后面还藏了这么一出,于是忍着笑往楼上走,到了楼梯末尾,才回头不怀好意地说了一句,“知道了,我的正牌夫人,以后住哪儿你说了算”。
题目
医院上班的时间早, 谢昀庭送完姜南溪再去公司时间也绰绰有余,想想日后如果都是如此,他们起码可以保证每日都见上一面, 思及此,心里不免多了些愉悦。
这份情绪一直延续到公司, 同乘电梯上楼的高管看到谢昀庭的瞬间往后退让了几步跟老板打招呼, 老板往常冷淡的声音今日听起来带了些温度,两位高管面面相觑, 好向对方确认,自己没有会错意。
助理王熠到的更早些,他在机场帮秘书和行政捎带了几盒黑巧克力,正好早点过来带给她们, 几个人在一起开玩笑, 看到老板的一瞬间, 都恢复了严肃的状态站的笔挺跟老板打招呼,“谢总早”。
“早”, 谢昀庭今日眉目舒展开, 显得五官更为俊郎了一些,阔步迈过时, 声调也比平时温润了些许。
一向习惯了老板严厉以待的面孔, 今日温和起来倒显得颇为不适应, 眼看着老板走远了行政助理才私下里唏嘘起来,“你们有没有觉得老板今天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王助理, 老板是不是有什么大喜事?”
秘书和行政凑近八卦着,老板速来是他们心中优秀男人的楷模, 身高187,标准的大长腿, 容貌俊郎,仪表堂堂,洁身自好,重点是还有钱,但是进入集团以来从来没听到丝毫绯闻,和传言中许多富家公子并不一样。
除了平时表情严肃一些,言语不多以外,基本上找不出缺点,公司里新来的小女孩多多少少对老板都有些倾慕之情。
当然这全是私下里讨论,没人敢付诸行动露于表面。
正当助理还和行政秘书几个交头接耳之时,谢昀庭的步伐停在办公室门口,回身问了句,“黑巧口感如何?”
他们哪想到老板会再度回来,连坐在门口的董秘都没料到,一时间匆忙起了身文件掉落在地面,几个人瞠目结舌,谁也不敢说话。
“小王,你跟我到办公室来”,谢昀庭察觉这么一问有些唐突,又恢复了一贯的表情,吩咐了王熠又回身进了办公室。
“老板,刚刚行政秘书们……”王熠以为老板听到了他们背后的八卦,心虚地想要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干脆停在了一半。
“我问你,黑巧口感好吗?”谢昀庭并未在意,他就着刚才的问题继续提问。
“还不错……女孩儿好像挺喜欢吃”,王熠感觉老板似乎并未生气,忐忑地回答了问题。
“送两盒来我办公室,你从别的渠道买几盒补给她们,走私账找我报销”,谢昀庭安排完后翻开了桌上的文件开始工作。
留着王熠在原地顿了2秒,反应过来后迅速离开办公室,去晚了要是都被拆了可就完了,老板显然是看到了准备送给夫人的,没怪罪他事先没多准备已是很好。
还好他走的快,黑巧还有两盒未拆封,他一把夺过护在身后,跟行政经理道完歉迅速回了老板办公室,“林经理抱歉了,这两盒老板征收了,这几天我想办法补给你”。
谢昀庭看着桌上的两盒黑巧,晚上有个应酬,是和江城大学共建生物技术实验室的合作事宜,连着往返德国出差,这事已经推了两次,今日再推便说不过去。
这种应酬耗时费力,但作为国内top级高校,又是江城的顶流学校,优秀的生源是集团很看中的,此番合作加上林晰团队的引入,盛昌算是全面布局未来生物医疗。
应酬完时间不会早,不便再去打扰姜南溪休息,但是明早总归是要见一见的,想到那天送她糖果时她挺喜欢,内心里应该还是个小女生,黑巧应该也会喜欢。
两盒黑巧还真就放到了周五早上,晚上应酬完他直接回了御湖庄园,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去远洋公馆接姜南溪上班,顺手送了黑巧。
谢昀庭没想到的是,晚上的家宴,姜南溪转手将黑巧送给了秦女士,“这是昀庭从国外带回的黑巧,说是您一盒我一盒”。
秦女士看了眼谢昀庭,他那副表情遮掩不了,儿子并不记得她这个母亲,倒是南溪记着了,虽然不是她喜欢的零食,秦女士还是满心欢喜地收了下来,又有谁不希望被人惦记呢?
谢昀晞原本不打算回家,但一想到姜南溪要来,忍着挨骂的风险赶回了家,结果一回家就看到这“虚假温馨”的一幕。
“上了年纪的人吃不了这高热量甜品,姜医生不会连这个都忘了”,谢昀晞接过秦女士手里的黑巧,蔑视地盯着姜南溪。
“偶尔吃吃,也不碍事的”,姜南溪脸上仍旧挂着笑容,解释了一句,她这么做也不是想讨好谁,只是单纯地想起秦女士那一日在医院红润的眼眶,有些心疼。
秦女士从初次见面便给了她极大的尊重与喜爱,这样的长辈很难让人不爱,如果可以,她也愿意用一些小小的关切回应她。
即便以后她和谢昀庭分开,也希望秦女士能始终这样优雅从容之外偶尔拥有纵容的快乐。
谢昀晞还要说些什么,便被秦女士捂着嘴推回了房间,周五的家宴因为姜南溪的加入,谢昀庭也变得主动活络了一些,秦女士看着自然舒心,她并不想好的氛围就此被破坏。
晚餐结束,父子俩各忙各的,而姜南溪是少有的愿意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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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聊,心无芥蒂的人,秦女士自然是更加喜欢,加上那日在医院姜南溪细致入微的叮嘱,不管是出于医生还是儿媳的角度,她都很欢心。
最近有人送了她几张歌剧的门票,这个家里她没有任何期待,姜南溪来了,她正巧借着时间和她聊一聊,若是她感兴趣,能陪她一起去现场便是更好。
谁知谢昀庭只在楼上忙了一会便端着水杯下来,不时在一旁晃悠,“你有事就说事,走来走去晃得我头晕”,秦女士佯装不满地埋怨了一句。
“南溪要陪你去歌剧,不知秦女士缺不缺司机”,谢昀庭靠在姜南溪一旁坐下,他下楼的时候可就听到了,秦女士绕着弯儿邀请南溪陪她看歌剧。
周末的时间,他好不容易跟姜南溪要了过来,眼下又要被秦女士横刀夺爱,他只能另辟蹊径。
“刘叔周末空着,他送我和南溪过去便好,正好看完我和南溪去逛逛街”,秦女士故意装作听不懂儿子的话,径自拉着姜南溪的手聊着。
“逛街应是缺拎包的”,谢昀庭意有所指,秦女士平时挺解风情,今日愣是听不出他的意思,心里那股燥意往上腾起。
“不知南溪是否介意,到时候刘叔帮我们拎东西,我们好好逛逛”,秦女士眼含笑意,她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太擅长主动表达自己的喜欢,今个儿她倒要看看他能憋到几时。
姜南溪当然不介意,周末自己闲着也是闲着,许嘉遇最近科室里忙疯了,周末一天用来补觉,一天要回家给老人庆生,至于谢昀庭,他看着不食人间烟火,一起过周末应该很无趣。
她顺着秦女士的意思刚要点头,谢昀庭眼看着事情被安排的妥妥帖帖,毫无他的干系,终于按耐不住,“南溪,你可是忘了,周末和我先有约了”。
“喔,你和昀庭约了,那你们去忙,我这个歌剧不看也罢,毕竟也不是看这浪漫戏份的年纪了,没事儿,你们年轻人玩”,秦女士颇有声泪俱下的凄楚,一句话说的期期艾艾。
若不是他母亲,谢昀庭险些都要信以为真,可惜了他识得破,姜南溪却并不知晓,当下便投降了,“不不,我陪您去看歌剧,昀庭我们每日都见,不碍事”。
谢昀庭拧着眉毛,默不作声,秦女士看得那模样憋着笑,跟小时候心爱的玩具被人拿走了还要装作坚强懂事的样子一模一样。
她希望儿子在所爱之人面前可以勇敢地表达,毕竟能遇到眼前人是心上人的概率并不高,于是秦姝借机使力,“昀庭,有个问题,你要是答上来了我们考虑带着你看歌剧”。
谢昀庭摆了摆手,一副“您请”的姿势。
“我和南溪掉河里了,你救谁”,秦姝窃笑着抛出了问题,这个问题向来没有个标准答案,怎么回答都不能两全。
不止姜南溪没想到,谢昀庭也没料到秦姝的题目是这般,他陷入短暂的沉默和为难,为难在他并不想这么快让南溪知道他的情感,从而退却。
姜南溪赶在谢昀庭开口之前替他回答,“当然是先救您,我年轻体力好狗刨也能刨两下争取时间”。
“傻孩子,你都能想到的答案,你可以想想昀庭为何沉默”,秦姝拍了拍姜南溪的手,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回了房间。
看着秦姝的背影,姜南溪陷入了困惑,沉默难道不是因为难以抉择?这答案显而易见,她顺势看了眼谢昀庭,想从中获得些许信息。
只是谢昀庭丝毫没给她机会,抬头指了指楼上的方向,“还是先想想今晚如何分配床位,我的正牌夫人”。
谢昀晞被赶回房间后,一直暌违在楼上,听到谢昀庭两口子上楼,立刻掩上了门,到现在的几次接触,她都没发现姜南溪丝毫的破绽,是她演技太好,还是两人确实真心相爱,一时之间,她竟也有些分不清楚。
而谢昀庭回房后不久,也忽然想起了礼物的事,趁着姜南溪去洗漱的时间,他去找了谢昀晞,凭借着她七拐八绕的描述,总归是了解了礼物事件的缘由。
周六一大早,谢昀晞便起了床,她心情很好,有些事终于要水落石出,她坐在院子里喝茶,看到起晚了的姜南溪,甚至心情很好地打了声招呼,“早啊”。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姜南溪招架不住,却还是迎面回应,“好早”。
“哎呀,我哥中午好像有要事出门,你们一起去吗?”谢昀晞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姜南溪自然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果然在这里等着她,然而她并不打算搭理,摇了摇头往房里回去。
谢昀晞还以为她钓了一条大鱼,谁知姜南溪并没上钩,于是她只好追上去抛出了诱饵,“昨晚我哥过来问我要了顾婉的联系方式,我猜想我哥今天中午约的是她”。
姜南溪回眸看了一眼,嗤笑一声回了楼上,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说明并不是常联系之人,还想套路她?
看破了谢昀晞的诡计,姜南溪多少有些得意,回房时路过书房,特意瞄了一眼,昨晚上房间里的沙发躺椅不知何时又搬回去了,早上她醒来的时候谢昀庭已经不在房间,两个人还未碰过面。
这会儿她心情颇好,在书房门口多停留了几秒,便听到谢昀庭说“进来”。
电脑开着,桌上散开了许多文件,姜南溪百无聊赖地看了眼,又往墙上的书架看了看,谢昀庭这才从文件中抬眸起来,“无聊的话,可以找本书看看,还有半小时忙完”。
书架上各式各样的书籍,其中有一栏全部放的是天文学相关的书,这类型的她接触甚少,倒是好奇了起来,从中间挑选了一本看起来有些痕迹的书,翻开了扉页。
“Dear…”姜南溪只看了一眼,斜体英文dear后面的称呼都没来得及看清,书便被横空掠了过去,还被谢昀庭顺手放在了最高的书架,“这本不好看,看其他的”。
动作算不得粗鲁,却显得他过分紧张,姜南溪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股委屈,连带着想起刚刚谢昀晞说的话。
他哥昨晚问她要了顾婉的电话。
谢昀庭什么时候出的房间,她并不知道,洗澡之前他在,洗完澡以后他也在。
到这里,姜南溪有了些自己的判断“你中午出去应酬吗?”
“算不上,有点私事要处理”,谢昀庭察觉到姜南溪突然的变化,说话也谨慎了一些。
“好,我知道了。”
赴约
自从知道了谢昀庭外出约了顾婉, 姜南溪心里就滋生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挠的她不得安宁。
前一晚还觉得他是有那么些心思,想和她们一起去看音乐剧的, 现在看来都是些表演的障眼法,他早给自己安排好了约会。
谢昀庭出门的时候, 姜南溪正站在院子里的玉兰树下赏花, 正值白玉兰的花期,花骨朵顶开玉兰花瓣舒展开, 有的花瓣还带着些慵懒,微微蜷曲着。
看到谢昀庭靠近,姜南溪刻意绕到了树的另一侧,装作看不见, 却还是从侧面撇见了他脸上的笑容。
很好, 见白月光的心情看来是真的好。
姜南溪手里的树叶已经在不知觉间拧在了一起, 心里碎碎念着,白月光谁还没有了似的, 没有也可以现成造一个。
下午的音乐剧开始的早, 秦姝特意让午餐时间比往常提前了一些,吃完午餐谢昀庭还未回来, 她上楼敲门, “南溪, 我们等一会儿昀庭?”
“不用了吧,他今天该是没空和我们一起”, 姜南溪原本躺在床上,看着时间, 嘴上说着半小时,这都过去两小时了, 看起来很乐不思蜀呢。
“那也好,我们先出发,一会儿告诉他地址,让他来找我们”,秦女士伸出手臂拉着姜南溪,两人当即出门去了剧院。
秦姝选的音乐剧《Once》讲述的是一位街头艺人和卖花女孩之间的甜腻而又忧伤的爱情故事,属于小清新系列。
姜南溪此前对歌剧音乐剧的了解全部来源于自己的母亲,结婚前她是一位音乐剧演员,小时候跟她讲过许多经典的剧,但大部分是带有浓烈情绪色彩的剧目,譬如《安列卡列林娜》一类。
像《Once》这种类型的她并未有过接触,早上趁着空闲了解了些背景,顺带着听了听原创歌曲《falling slowly》,歌手娓娓道来的嗓音像是讲述了一段平淡而又美好的故事。
她只简短地看了介绍,没有继续查阅,新鲜的来自自身的感觉和体验,比别人的评价更深刻。
姜南溪坐在剧院里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看男女主在人生低谷时相遇,却因为对音乐的热爱,互相熟悉渐渐相依,相伴的日子里爱情慢慢发芽,琴瑟和鸣,虽然结局并不那么如人意,却也是他们人生那一段旅程中最难忘的曾经。
浓烈的感情用平淡的方式表达出来,却显得更为深入人心,看着女主人公回到了自己的生活,姜南溪意外地联想到她和谢昀庭的结局,他们终归也会回到各自的生活。
如果没有这份合约牵连着,他们根本不会再有交集,想到此,她莫名地有一些伤感,不得不说这样的音乐剧确实容易共情。
秦女士从包里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姜南溪从这个动作中抽出思绪,拉了拉秦姝的手,演奏的琴声结束,演员开始谢幕。
“让你见笑了”,出了剧院秦姝眼角还有些湿润,当着晚辈的面失控,她略显不好意思。
“秦女士,被感动的可不止你一人”,姜南溪下意识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眼眶,低头让秦姝看得清楚一些,好让秦姝不那么难为情。
“南溪,你妈妈把你教的真好,改日见到她我定要好好感谢”,秦姝被姜南溪的动作逗乐,眼里又闪出一些泪光,她回头用手帕抹了抹,才又转身来夸赞。
姜南溪很会给人体面,这体面不恭维不虚假。
只是秦女士这话,姜南溪许久接不上,她想说我见我妈妈的次数还不如见你多,又觉得说出来煞风景,于是改口换了句“我妈妈常年在国外,偶尔回国”。
“不好意思,无意问到你的家事”,秦女士揣测了一下这句话的含义,南溪母亲常年在国外,而父亲在国内,若非分居便是离婚了,总归不是什么轻易说的出口的事,她满怀歉意。
许是看出了秦女士的担忧,姜南溪干脆爽快地开口,“我父母离婚挺多年了,他们现在都有各自的家庭,我现在也有自己的家庭,所以您不必为我担心”。
“没事,他们总归是爱你的”,秦姝握了握姜南溪的手,打算将这个话题略过,“今日这种音乐剧,看的下去不?要是喜欢,以后我们再来看”。
“没问题,以后你要是想看剧找不到人,就给我打电话,不过我可能上班时间不太看电话,你要是找不到就给我发信息,我看到了就回你”,姜南溪总觉得如果不是婆媳这层关系,她和秦女士应该会成为忘年交那样的朋友。
秦女士表面知书达礼,端庄有度,实际上内心里还是有自己的纯粹与热爱,只是平时被谢家这个枷锁掩盖了。
“坏了,我还没给昀庭发地址,他该找不到我们了”,秦女士这才从包包里翻出手机,音乐剧符合她的心意看的专注便忘了这事。
姜南溪表面上一副微笑看着秦女士发信息,心里早嘀咕了好久,人家在约白月光呢,应该早不记得和我们逛街这茬事了,您还是别通知了。
但是她不敢,这话说出来不是明摆着告诉秦女士他们是合约婚姻,只得在心里憋着。
其实秦姝和姜南溪前脚刚离开,谢昀庭后脚便到家了,考虑到音乐会中途进场会影响剧院里人的观感,他的座位又是在第一排,干脆在家里等了会儿,等到音乐剧差不多结束的时间来了剧院。
秦女士发消息时,他刚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上来,剧院的隔壁是商场,今日做好了刷卡拎包的准备,也算是第一次陪女生逛街,想想还有些不可思议,这种消磨时间的事放在以前想都不会想。
现在倒有些乐在其中。
谢昀庭畅快的步伐出了电梯,远远地便看见了秦女士一人站在那里,目光搜寻了几圈,并未看见姜南溪的身影。
“别看了,刚刚有朋友约她吃晚餐,先走了”,秦女士看着谢昀庭逡巡的目光,埋汰了一句。
“安排了下午逛街呢?”谢昀庭看似不经意地提醒了秦女士一句。
“还记得行程呢,怎么一大早约了别的女孩,我没猜错的话是顾婉吧”,秦女士声线柔和语气却带着明显的不悦,“昀庭,你现在有家庭,就要学会和外面的女孩保持距离,别让南溪胡思乱想”。
“南溪也知道了?”谢昀庭眸色深了些许,低沉地问道。
秦女士一个眼神剜过去,她都猜得到,南溪能不知道,早上她便看到谢昀晞在那里得意洋洋,还没猜想着。
“我看见昀晞早上和南溪打招呼了,应是知道了,昀晞最近和顾婉走的近,你又专程去见她,是容易叫人误会”,秦女士倒是不知道儿子哪根筋搭错了,谢昀晞胡闹也就算了,她性格向来如此,连一向自持的谢昀庭也出去见女生,简直太不成体统。
“昀晞什么时候和顾婉交好了?”谢昀庭自是不知道,谢昀晞的朋友圈里向来都是个性鲜明,顾婉那样温顺的性格和谢昀晞气质不搭。
“上次茶话会带着南溪一起去,昀晞瞎闹,介绍南溪是她朋友,顺带介绍给顾婉认识,我也就不好说南溪的身份,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既然你看中南溪,也需要找个公开的场合跟大家大大方方介绍,这样南溪也好获得别人的尊重,明媒正娶向来都有礼数,你怎么在这点上反倒糊涂了”,姜南溪走了,秦女士自是没了逛街的兴致,数落完儿子,叹了口气回家去了。
空留谢昀庭愣在原地,受了这样的委屈,丝毫不提,姜南溪也真是有你的。
他一直觉得谢昀晞只是不成熟,闹几日总有个消停,现在看来她做事的风格确实需要有人管管,谢昀庭通知助理停了他的副卡,另一张无限额的卡月消费限制在一万元。
姜南溪的电话一直显示忙音,谢昀庭从远洋公馆找到了实验室都没人,才去捉着顾时也一起找人。
“你把你老婆惹急了,拉着我找人算怎么回事”,顾时也正在推数据模型,谢昀庭二话不说将他拉了出来,自然是心里不爽,说话的语气十分不客气。
“找到了,条件任你说”,谢昀庭无视顾时也的牢骚,直接使出诱惑。
“条件条件就知道条件,你满脑子只有钱和利益,谢昀庭,不是我说你,你和你老婆认识也几年了吧,结婚一个月有了吧,你怎么连她喜欢去哪儿,喜欢做什么都搞不清,真搞不明白姜医生人美智商高,看中你什么了,不体贴不温柔,和你结婚图什么”,顾时也受不了谢昀庭这种天然的无视,人往前走着,脾气倒是一点不消减。
话糙理不糙,谢昀庭自知确实不清楚,干干脆脆认错,“你说的有道理,我反思,请问顾教授现在有什么建设性意见”。
“包治百病,你去买个包试试”,顾时也没好气地来了一句,他也没谈过恋爱,他能有什么建设性意见。
包?
德国买回来的包似乎还在车里,谢昀庭赶回车里,包装袋平静地躺在后座上,眉心终于舒展了一些,“帮我给许嘉遇医生打个电话,就说南溪托我在德国给她买的包到了”。
“谢昀庭,你竟然真的会帮女生带包,不可思议”,顾时也恨不得凑近看看,眼前的人是不是谢昀庭本人,曾经高高在上的人,也有落入凡尘的一天。
许嘉遇听到包到了,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催了姜南溪好几天,可惜了下班的时间老是碰不到一起,现在本尊送过来了,正好也可以将他的“醉鬼”老婆带回家,省的她再送一趟,于是毫不犹豫地发了地址过去。
姜南溪哪是有约,听到谢昀庭过来见完白月光心里不爽罢了,根本不想看到他“滋润的”脸,才找了个理由回了实验室。
薛昱单身一个,没事就呆在实验室准备课题,新来的女孩儿陈悦也在,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于是提议她请大家吃饭,薛昱想着两个女生一个男生,他显得别扭,又叫了沈砚洲,无非是医院附近的烧烤店,晚春初夏的时节吃吃喝喝最惬意。
吃到一半的时候许嘉遇来了,陈悦也是个开朗的性格,奈何其他三人过于学术,她也不敢嗨起来,许嘉遇来了气氛便不一样了,两个女生叽叽喳喳,热闹了许多,姜南溪时不时跟着来一轮,酒量不好,又爱喝几杯。
谢昀庭来的时候,她早已醉意浓浓,看着他远远地走来,总觉得自己眼花了,心里那股子窝火劲儿又窜了上来,看着对面的沈砚洲胡言乱语起来,“沈砚洲,你有没有白月光?”
突如其来的问题,沈砚洲招架不了,茫然地摇了摇头,薛昱眼看着问题指向了自己,也主动地摇了摇头。
“你们以后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姜南溪虽然醉了说话仍旧意有所指,手指晃来晃去,还带着些可爱的模样。
“不像我,我遇见了一个渣男,他今天约了我还去见了他的白月光”,姜南溪拿过酒杯又是要灌下去,一只手拦在了她面前接过了酒杯。
姜南溪不满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抬头,看见谢昀庭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才觉得自己醉了,她伸手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是痛的。
仍旧不相信,觉得是幻觉,笑嘻嘻地看向许嘉遇,“嘉遇,你看见谢昀庭了吗?”
许嘉遇早已笑的喘不过气,谢昀庭立在姜南溪身旁却被无视,他几时被这么冷落过,周遭人的目光全落了过来。
一个醉酒的女孩正戳着男人的胸口,“喔,有胸肌耶”,说完这句还回头乐呵呵地跟同伴们说,“他就是我说的渣男”。
清醒
“你好, 渣男。”
这是姜南溪和同伴们介绍完,跟谢昀庭说的第一句话。
“我送你回家”,谢昀庭扶着姜南溪摇摇晃晃的身体, 声色并不柔和,大庭广众之下被叫渣男没人能有好心情。
“我不和渣男回家, 我还没玩够呢”, 姜南溪用力甩了甩谢昀庭的手,使起了小性子, 如果不是在公众场合谢昀庭倒是很有耐心看她嘟囔起来的小嘴,给她时间发小脾气。
只是现在,当众哄一个女孩儿,于他而言, 属实难为情。
旁边的人看着西装笔挺的男人, 似乎身上并不沾染任何风尘, 墨色的瞳孔注视着眼前的女生,时不时伸开的手臂防止她摔倒, 任由着女生挥霍醉意。
谢昀庭几时经过这种注目, 后赶来的顾时也站在一旁和许嘉遇闲聊,“你猜, 谢昀庭多久搞定姜南溪”。
“我猜, 很快”, 许嘉遇对谢昀庭是信心满满,即便他搞不定她也会助力一把, 霸王硬上弓的戏码发生在谢昀庭身上也不足为奇。
“我觉得不尽然”,顾时也摇了摇头, 谢昀庭对付女生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忽然想起留学时,有一次他们拖着谢昀庭去参加万圣节舞会, 这位淡漠大咖愣是在卡座上坐了一个多小时,若不是有个女生搭讪,他应该能坐更久。
顾时也在脑海里想了想,当时女生说的原话似乎是“帅哥,你看起来很好睡”,再想起谢昀庭窘迫的脸,他仍是笑的前仰后合。
不过现在看起来,那句话的杀伤力远抵不上姜南溪的这句,毕竟当时的谢昀庭可以用他冷漠的眼神劝退女生,现在他没法子,只能任由众人的目光在他这个“渣男”身上扫视。
“看在包的份儿上,我去解救一下谢总”,许嘉遇看着谢昀庭无奈的模样,围观的旁桌越来越多,他这样的人物落于市井八卦里,她于心不忍。
“南溪,喝差不多了,可以回家了”,许嘉遇捂着姜南溪的嘴,不让她再发声,拖着人往外走。
“许嘉遇,我和你睡,我不和渣男回家”,姜南溪喝醉了,脾性也一反往常,说话的时候像个小孩子一般。
同桌的几位同事何曾见过姜南溪这样,他们眼里的姜南溪思路清晰,做事干脆利落话不多,典型的冷静性格,这会儿倒是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新来不久的同事陈悦,此前因为问过几次姜南溪关于课题的问题,被说过几次等一会后,心里对她多有些发怵,此刻看着喝醉酒的模样,有些瞠目结舌。
“好好好,和我睡和我睡”,许嘉遇挽着人离开烧烤店,打算找个人烟稀少的角落直接塞进谢昀庭怀里溜之大吉。
谁知姜南溪反倒来劲儿,回身冲着谢昀庭的胸膛往后推了推,“你不许跟着”。
谢昀庭的忍耐基本到了极限,顺势握住姜南溪的手,打横将人抱了起来,牢牢地箍在怀里,任由她动弹也挣脱不了。
眼看着姜南溪小脸挣扎的红扑扑的,谢昀庭打开副驾驶车门,人塞进去后绕至驾驶座发动了汽车,意识到彻底无处可逃以后,姜南溪愤愤地瞪着谢昀庭一言不发。
“还清醒吗?听得进解释不?”安静的空间里,谢昀庭这才顾得上哄哄,这事确实源头在他。
姜南溪扭着头,并不想理会,只是这傲娇的小性子并没能□□多久,车内密闭的空间,暖烘烘的热流,加上上头的酒精,没用多久她就倒在副驾驶座椅上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谢昀庭抱着她上楼的电梯里,灯光照的她不得不睁开了眼睛几秒,看到谢昀庭的模样,心里的那股好胜心短暂地死灰复燃,迷迷糊糊地丢下一句“谢昀庭,不要以为只是你有白月光,我也有,他的名字叫陆星宇”。
谢昀庭深邃的眼眸盯着怀里的人,看着她睫毛扑朔了几下,又睡着过去,只得在心里冷哼一声,抱着你的人是我,想着的是别的男人,姜南溪你是懂如何反击的。
只是这反击用错了地方,等到第二日酒醒,除了谢昀庭,没人记得前一晚提过的名字,包括姜南溪自己。
揉了揉沉重的头,看着和衣而睡的自己,前一夜发生的事,姜南溪只依稀记得谢昀庭好像过来了,至于后续丝毫未有记忆,她忐忑地走出房间,想去验证一番。
谢昀庭平静地坐在沙发上看她之前扔在桌上的期刊,看来确实是他接自己回来的,想问问前一晚发生的事,又不知从何问起,她干脆躲回房间问许嘉遇。
许嘉遇睡还未睡醒,只回了一句语音消息,“你当众说谢昀庭是渣男”,她早料到姜南溪会后悔,这话她提前替姜南溪记得清清楚楚。
渣男???!
姜南溪绝不相信这句话出自她口,肯定是许嘉遇喝醉了记错了,她抱着残存的期待发消息给陈悦“悦悦,请问昨晚我有没有说不太好听的话,比如渣男一类的”。
陈悦的回复彻底对她宣判了死刑,“说了,对着顾教授的朋友说的”。
苍天,她都说了些什么,姜南溪脑袋捂进枕头下面,试图将这不体面的话彻底从脑海里抹去,无奈,越想抹去想的越清楚。
偏偏这个时候谢昀庭来敲门,“南溪,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我洗个澡就出来”,姜南溪从枕头下露出脑袋冲着门口回应了一声。
“好。”
听着谢昀庭离开的脚步声,姜南溪这才从床上起身去洗漱,等到冲完澡,她的懊悔也随之冲淡了一些,昨日之事不可留,今日才会少烦忧。
她镇定地走出房间,坐在餐桌上,看到还温热的早餐,“谢谢你的早餐”。
“不用谢,卢姨送过来的”,谢昀庭目光还停留在期刊上,并未移开半分。
“嗯……挺好吃的,替我谢谢卢姨”,姜南溪舀了一勺粥,没话找话,原本的镇定在看见谢昀庭之后,硬是弱了三分。
“有事要问?”谢昀庭收起期刊,双手环胸靠于沙发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谁知姜南溪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老老实实地埋头喝粥,跟没事人一样。
等到姜南溪喝完粥,他才拍了拍旁边的座位,“过来坐,我有事说”。
这气势宛若他办公室的姿态,姜南溪莫名地紧张起来,不会是要追究她前一晚说他渣男的事吧,喝醉之人口出狂言,再正常不过了,当然喝醉之人断片也是常有的事,且她是真正的断片,再说了,就算说他渣男有什么过,有夫之妇外出约女生,就是不合规矩,想到这里,她给自己吃了定心丸,清高冷淡提起昨晚一概不记得。
姜南溪端着水杯过来,浅尝了一口泡好的西湖龙井,清新的春茶味道很不错,她坐的板正中带着些随意,“说吧,我听着”。
“噢?看起来并不好奇我要讲什么?”谢昀庭看她强装镇定的模样,又开始卖关子。
“反正昨晚的事我是一概不记得,你要说什么随便说”,姜南溪又喝了一口茶,眼神回避地往阳台撇开,总之不看过去。
谢昀庭不动声色地低笑一声,回到次卧拿出一个盒子,其间姜南溪伸头去看了眼,她原以为谢昀庭是要和她算账,现在看起来不像,听到谢昀庭走过来,又撇开头去。
盒子落在桌上发出一声很浅的声音,姜南溪这才回头,状似不经意,突然送礼物?
“打开看看?”谢昀庭眉心点了点桌上的盒子。
姜南溪自然地打开盒子,只是看到那条熟悉的手链,心里埋葬的窝火瞬时蹿上脑袋,于是口不择言,“谢昀庭,昨晚说你是渣男,简直是轻了,你是彻头彻尾的渣”。
说完奋力地盖上盒子,她再也不要看到眼前这个人,既然有白月光,还说的自己被家人逼迫一样,非要找个合约爱人,她看着秦女士那般温和,绝不像是会逼迫儿子结婚的母亲,谢爸爸更不用说,虽不多言是个严父,但是看起来并不像是会强人所难的父亲。
姜南溪越想越觉得不爽,她起身狠狠剜了谢昀庭一眼要离开,谢昀庭却在她经过之时将人的手腕握住,捎带用力将人拉回了身旁的沙发坐下,“话没说完,怎么就要走”。
说什么,听你表演如何把白月光的同款手链送给合约妻子,姜南溪腹诽着,恨不得谢昀庭立刻从她眼前消失。
“顾婉的手链,是个意外”,谢昀庭开口提了一句,只见旁边依旧毫无动静,看起来眉目缩成一团,他虽不知为何会这样,还是继续提及,“顾婉生日和昀晞相近,昀晞那段时间对顾婉班上的男同学属意,买生日礼物的时候她便顺手买了一条送顾婉”。
“谢昀晞为什么说这生日礼物是你送顾婉的?”
“因为昀晞刷的我的卡,正巧当时我也在旁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很好,从头到尾,都是谢昀晞在套路她。
姜南溪不可置信地看向谢昀庭,她刚刚说了什么?
瞬时间,她又想逃,但是谢昀庭抓着她手腕的手从头到尾都没松开过,她猛然起身的后果便是被力的反作用拉回去,摔向谢昀庭的怀里,一手撑在他的胸口,一手被他箍着,两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四目相对。
姜南溪的腿卡在两条腿缝中间,掌心被强有力的肌肉鼓着,她的目光悉数落尽他眼里,说不清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紧张让心跳变快,从而导致手掌温度上升,还是因为被对方的体温所传导,只觉得这个晚春有些炙热。
短暂的半分钟后,两人都回过神来,姜南溪推开谢昀庭起身,慌不择路,“对不起,你不是渣男,我错怪你了”。
得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姜南溪的智商早丢到了九霄之外。
“没事”,能说我是渣男的仅你一人,谢昀庭缓缓松开手腕,面若不惊地回应,看着眼前的姑娘越来越窘迫,干脆主动替她解围起来,“昨天和秦女士看的哪一部?”
“《once》。”
“听起来有故事”,谢昀庭继续聊下去,姜南溪显然也松弛了一些,“小清新类的,故事很简单,但是情节还挺深刻,不过我没想到秦女士会喜欢这样的类型”。
“等你再了解一些,会发现秦女士是一个很有情趣的人”,谢昀庭已经记不起母亲从什么时候开始要求他们叫自己秦女士,一开始他们都以为她是不服老,后来叫习惯了便不再提及此事,他也是无意间发现秦女士心里隐藏着的浪漫主义。
“你和谢昀晞真是一点也没遗传秦女士的特质”,提到这里,姜南溪不免又想起谢昀晞,那个可恶的丫头,真是把对她的不喜欢表现得淋漓尽致。
“看来我们三中间,你更喜欢秦女士”,谢昀庭毫不惊讶于姜南溪的反应,他最开始的判断无误,当然秦女士和姜南溪相处融洽,他更是喜闻乐见。
姜南溪白了谢昀庭一眼,“你和谢昀晞谁比秦女士可爱?秦女士带我看剧给我准备美味的餐饭,你和谢昀晞除了气我,有任何行为友好的表现吗?”
“这你可就怪罪错了,谢昀晞气你我已经停了她的卡,而我,非要提一个的话,我第一次为女士买包,是你”,谢昀庭自知比不过秦女士,她的关切溢于言表和行为,而他却也不能就此服输,想起这么一件讨个好感应是不为过。
那两个包竟然是他亲自去买的?
既然是他亲自买的,那她怎么也要勉为其难的留下一件,答应许嘉遇的只能先食言一次。
她当即发消息给许嘉遇:包我下午带给你,但是只能给你alma,on the go我留着了。
许嘉遇:?你在说什么?包昨晚谢昀庭都给我了。
给了?
姜南溪转头看向谢昀庭,皮笑肉不笑,恨不得给他鼓手拍掌叫好。
从德国回来的时候,谢昀庭把包递给她,当时觉得两个包装袋拎起来麻烦,想着反正都是许嘉遇一人的,干脆将两个包放进了一个手提袋,顺带封口粘了起来。
那天谢昀庭送她上班,自己有告诉过后座的包是带给许嘉遇的,谢昀庭看着包装袋一定是误解了,两个包一个许嘉遇,一个是她的,所以才会昨晚给了许嘉遇,现在又这么说。
他一定不知道,那个包装袋里是两个包。
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受,姜南溪自己喜欢on the go也有段时间,上班通勤用极佳,于是她厚着脸皮回许嘉遇:on the go给我可以吧,人间最美许嘉遇。
许嘉遇:给我个理由。
姜南溪半真半假:包是谢昀庭亲自买的,他以为是送我的,借花献佛头不太好,万一有天被发现了,于我不利。
许嘉遇:加一万,包我还没拆。
加一万?许嘉遇狮子大开口趁火打劫,姜南溪打开手机银行,看了看自己卡里仅剩的八千块,发了截图过去。
许嘉遇:八千就八千,钱到包留。
姜南溪怎么都觉得自己做了亏本生意,德国买的on the go差不多国内七折,便宜一共没几千块,现在自己倒贴八千,比在国内买还要贵,要不这包不要了?
想了想,理智告诉她,心意还是比金钱重要。
转完账,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银行账户,姜南溪心情沮丧,想不到出走半生,归来仍是穷光蛋,她扒拉了几下日历,幸好还有几天发工资。
这几天,不然蹭蹭身边这位巨佬资本家?脑海里冒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姜南溪觉得自己疯了,她用仅剩的理智拉回自己回到正常思路。
可是,谢昀庭却突然开口了,“前几天说的同居我当真了,是你搬过去还是我搬过来?”
心事
住在一起这件事, 姜南溪并无异议,以谢昀庭的忙碌程度,他们应是早晚作息完美错过的类型, 这样谢昀庭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即便是同居也毫无影响。
分析清楚这一切后, 姜南溪应了下来, 只是对主要居住地提了要求,以远洋公馆为主, 离医院近,御湖庄园虽然环境好,但是离上班太远。而对于困窘的钱包,仔细想想其实也没那么艰难, 她并不至于到了依赖谢昀庭的境地。
还有几日便发工资, 生活并不成问题, 眼下一切安稳就绪,她只需要专心工作即可。
周一早晨, 谢昀庭顺路送她去了医院, 车在医院门口短暂地停留后,两人各自分开去上班。
周会上要汇报他们申报材料的进展, 南溪作为主讲人介绍了进展后, 沈教授提醒他们需要注意进度, 项目申报书提交五一节前截止。
有一周的时间,对他们而言绰绰有余, 薛昱和她的合作目前已经初具默契,姜南溪负责研究目标, 研究内容,研究方案的撰写, 薛昱负责技术路线图,可行性分析以及创新部分,而尚不太熟悉没有参与原题过程的陈悦则负责申报书里其他部分的整理和书写。
除了陈悦这边进度相对较慢以外,姜南溪和薛昱的工作都在收尾阶段,按照计划,周一完成收尾将内容整合之后,周二便可以提交给沈教授过目,留了足够的时间修改。
晚上下班的时候,薛昱已经整理好自己的部分发给了姜南溪,而陈悦这边还剩立项依据和预期成果没完成。
“陈悦,你把手头写好的内容发给我,我来写”,姜南溪新起了文档,开始整合。
“再给我1小时,我一定可以写完的”,陈悦埋头在电脑上,她有科研经验,只是进组时间短没参与调研工作,加上对自己要求高,立项依据和概述写了几个版本都觉得不够,推翻重写耗了些时间。
“好”,姜南溪回身先准备其他工作,此时实验室里还有其他几个同事也在忙于课题,某种程度上他们具有一定的内部竞争性,课题需要经院里初步审核通过才会送向省里申报。
又等了一个小时,陈悦终于完成了立项依据,还剩最后一项概述只有初稿,已是晚上7点多,她内心的沮丧感油然而生。
“陈悦,先把概述发给我”,姜南溪隔着屏幕往对面的位置提醒了一句。
“我先把立项依据和其他的发你,概要背景我还要改一下”,陈悦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着字,只是越着急越容易出错,一急之下全选拷贝按成了全选清空,她彻底懵了。
她迅速按着回退键,了无效果,情急之下又点错了关闭键,几日的努力付之一炬。
“陈悦?”姜南溪迟迟未收到,于是从屏幕上侧过脸问了一句。
“南溪,我刚刚把word不小心清空了”,陈悦声音极其低沉,一旁埋头在看资料的薛昱都抬起了头,舌头打结,一时找不到安慰的话。
姜南溪用了半分钟消化,而后心平气和地说,“旧的版本有的话,先发给我,我来改,你和薛昱先去吃饭”。
陈悦没想到忙活一整天,到头来一场空,心里的失落逐渐加剧,“要不,你再给我一点时间,今晚我一定会改出来的”。
“我说了,先去吃饭,把写好的发给我”,姜南溪不愿意在重复的事情浪费口舌,说话的语气稍微生硬了些。
薛昱看着气氛不对,拉着陈悦外出吃饭,姜南溪快速地过了一眼陈悦写好的旧稿,除了概述其他几项改改错别字和格式可以直接贴进申报书里。
在刚刚过去的一小时里,欢迎加入企鹅君羊一五二而七五二把一她其实已经写了概述背景,但是陈悦发给她的内容里面有概述,写的还算清晰完整,停留几秒的思考后,她将自己的那部分删除,贴了陈悦的内容,对于几处错误描述做了修改。
陈悦其实吃不下什么,读书时候她一直是优秀的代表,但是面对学术能力更强的姜南溪,和博学的薛昱,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姜南溪分给边缘的工作她没有怨言,但是连这基础的工作都做不好,她内心很崩溃。
吃完晚餐,薛昱帮姜南溪带了饭回去,陈悦找了个打电话的理由逗留在外面,等薛昱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大楼里,她才在一旁的台阶处坐下,眼泪控制不住的奔涌而出。
“陈悦呢?我看过了,她的旧稿内容可以直接用”,姜南溪接过晚餐,看了薛昱身后并无人,问了一句。
“说是给男朋友打电话,一会儿回来”,薛昱坐在电脑前,“你先吃饭,我来整合”。
姜南溪边吃着饭,边和薛昱讨论着申报书里的阐述,对于不确定的部分又画图论证了一番,这才敲定最终的定稿。
薛昱继续做着最后的整合,姜南溪又看了眼门口的方向,没人回来,“坐太久浑身酸痛,我出去走两步”。
沿着大楼没走多远,便看到了坐在那里还在抽泣的陈悦,姜南溪散着步路过,递上了刚刚路过买的七喜,“喝一个?”
“你酒量太差,我不和你喝”,陈悦抹了抹泪痕沾湿的脸,灯光太暗没看得清,以为姜南溪递给她的是啤酒。
“那我自己喝”,姜南溪拉开拉环,坐在一旁喝了起来,她大概猜得到陈悦情绪崩溃的原因,但是她不擅长安慰。
“那位被你骂渣男的男士,你们还好吗?”陈悦看清楚了姜南溪手里的饮料,接了一罐过来,随意地问了一句。
“先说说你,因为刚刚丢了内容心情不好?”姜南溪碰了碰陈悦手里的饮料。
陈悦摇了摇头没说话,她对自己的崩溃羞于启齿。
“那我陪你坐会儿”,姜南溪也不追问,安静地坐在旁边喝汽水,罐子很夏日糖分有些太足了,还是得锻炼身体。
两个人就那么干坐着,一直不说话,陈悦终于绷不住“你是不是觉得我做你搭档很菜?”
“新人菜很正常”,姜南溪屏了屏神,想到这么一句安慰的话,她也是这么过来的,谁知话音刚落,陈悦平息了的情绪又开始忽明忽灭,眼眶泛起了红,“谢谢你跟我说实话”。
不等姜南溪再多说一句,陈悦起身回了实验室,经过一番波折,薛昱已经整合地差不多,三个人最后合计了一遍,只等明日一早发给沈教授过目,即可提交。
姜南溪如释重负地走出实验室,才看到信息,谢昀庭半小时前问她忙完了没,可以顺路接她回家。
刚要回复时,便看到人从停车场的方向走过来,谢昀庭温润的语气“我来接你”。
“天晚了,要不带我两位同事一起?”姜南溪看了眼同行的薛昱和陈悦,时间不早了,明日还得起大早赶过来。
谢昀庭自然是没意见,医学中心大楼距离停车场步行几分钟的距离,快到停车场看到那辆灯亮起的车时,双R的车标明晃晃地很刺眼,薛昱此前早已见过见怪不怪,而一直没吭声的陈悦突然开口,“我和你们不顺路,先不一起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即便迟钝如薛昱,也察觉到气氛中的异常,跟姜南溪打了招呼,匆匆追着陈悦离开。
“今天工作如何?”谢昀庭专注开车的间隙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姜南溪。
“还行,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同事状态不对?”陈悦突然走开,即便是她再无视,也明显感觉得到。
“意见有分歧”,谢昀庭其实并不了解姜南溪的同事,往常这种细致入微的人际关系他更是不感兴趣,只是看着姜南溪那眉目不舒展的模样,他的耐心增了许多。
“没有”,姜南溪垂头丧气,她并不知道问题的根源,两个人的沟通再正常不过的对话,“能不能耽误谢总几分钟帮我分析分析”。
“你随意”,谢昀庭被姜南溪那副端正认真模样搞得哭笑不得。
姜南溪测过半身,对着谢昀庭的侧脸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谢昀庭并未觉得有任何问题存在,两个不算相熟的同事,说话做事风格有差异太正常,“你开解她了?”
“没有,试着安慰了一句”,姜南溪仔细思考了一下,她那句话算不到开解,她不确信地看了谢昀庭一眼,或许问题出在那一句,“我说新人菜很正常”。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没想到姜南溪安慰人的方式是这样,谢昀庭更是哭笑不得。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我一开始做科研的时候也是这样,总归都是练出来的”,姜南溪低声补充了一句,她并不想为自己辩解,但是这确实她的想法。
“你现在经济窘迫……”谢昀庭试着换个角度,想让姜南溪知道她的问题在哪里,刚说了半句便被打断,“你是不是偷偷查了我的银行卡”。
一听到她没钱几个字,姜南溪瞬时心虚的不行,咬着牙根打断谢昀庭,绝不能听他说下去,正常人谁能经得住金钱诱惑,只是看着谢昀庭那副错愕的表情,立刻发现自己暴露了,赶紧找补“没事,查了也没事,您继续……”
“你现在经济窘迫,我很富有,你和我交浅平淡,我们偶尔吃饭的地方是精致的私房菜,但是有一天我在地摊小贩那里看到你,安慰你说,没没关系穷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听完这段你会如何”,谢昀庭眸色深沉地看向姜南溪,她素净的脸蛋变得通红,像极了犯错的小孩。
谢昀庭的这段比喻,道理简单却又直戳人心,她说的那句话无疑间承认了陈悦菜这个事实,真相往往扎心,她只是想表达新人总有这么一个阶段,不必太放在心上,等过了这个阶段,回头再看,并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她说的话在这个场合并不合适,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陈悦最后看她的眼神。
姜南溪翻出手机,想给陈悦一个解释,匆匆忙忙打了一大段,又觉得自己说不明白,还在纠结来来回回删,谢昀庭却拿开了她的手机,“不宜操之过急,今晚手机先放我这里”。
陈悦的情绪低落不稳定,以姜南溪的说话方式,现在并非是解释的最佳时机,很多话当面讲,远比没有感情的网络社交好的多,看不到听不到,全凭文字表达,说的人一层意思,看得人或许读到的是另一种。
所以那会儿,他若想和姜南溪说说话,宁愿飞去德国。
“明天我其实也不知道如何解决”,姜南溪朋友不多,除了许嘉遇,她的大部分朋友都是来自话大学以前,并且再后来已经很少联系。
“以后共事,你们总归会慢慢磨合,她会适应你的做事风格,你也会习惯她的脾性,你不用为此觉得愧疚,磨合出来的就是好搭档,磨合不了半路分开也不见得是坏事。”
谢昀庭这番话以后,姜南溪心里确实好受了许多,看不出他安慰人有一套,在这点上他比自己擅长的多,“感谢谢先生不吝赐教”。
“感谢不用,现在聊聊你经济窘迫的问题?”谢昀庭眉梢微抬,今晚他原本有宴会,中途觉得实在无趣,便找了托辞离开,眼看着姜南溪脸色红白蜕变,心里滋生了不少暖意。
“你不都说了,穷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姜南溪趁机倒打一耙,眼看着谢昀庭不注意,伸手往驾驶座的中控台去摸手机。
谢昀庭早已识破了她的把戏,长臂一伸拦住了姜南溪收回的手,她娇嫩的手全然握于他的掌心,丝毫动弹不得,圆圆的杏眼看着那青筋凸起的光洁手背,耳朵不自觉地发烫。
憋了许久,才吞吞吐吐挤出一句,“谢昀庭,摸手是另外的价钱”。
偶遇
鉴于谢昀庭“逾矩”的动作, 姜南溪对他的信任减少了那么一丝丝,回到远洋公馆1701后,经过深思熟虑她决定跟谢昀庭约法三章。
谢昀庭环抱双臂靠在门厅边墙角, 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不拒绝也不答应, 垂眸看着她, 姜南溪站在他身前,微仰着头看他, 那迷人的下颌线直勾勾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时乱了思绪。
“还有呢?”谢昀庭看姜南溪的眼神半天未动,他低头瞧了眼她的视线方向,敲了下她的脑门。
“什么?”姜南溪这才抬高目光, 看向谢昀庭的眼满是茫然。
“约法三章, 这才说了一章”, 姜南溪提的约法三章内容很简单,私下里不许有主动的身体接触, 谢昀庭静静等着后续。
姜南溪自然是想不到后续, 她也没和别人尤其是男人同住过,当下有短暂地走神, 更是想不到还有什么, 她没底气地回应了一句“暂时就先这么多, 后面想到再补充”。
听到没得补充条款,谢昀庭绕开姜南溪往旁边挪了几步。
临近夏天, 江城的温度逐步上升,已经到了穿着单薄的季节, 谢昀庭脱下西服外套扔在沙发上,他习惯了在家里松散的姿态, 脖子被衬衫的领口束缚了一整天,随手解开了两粒纽扣,手指还未覆上第三颗纽扣,姜南溪喊了停。
“再加一条,以后在家里必须衣冠齐整,不得露出颈部以下位置。”
谢昀庭收回手,唇角抿了抿笑意,他也没打算解开那么多,只是顺手到了那儿,没来得及停下,于是带着玩笑的语气,“想听听如果犯规了有什么后果”。
“犯规的人必须接受一个惩罚”,姜南溪暂时想不出具象的后果,只能含糊其辞先提一个震慑一下,免得谢昀庭在家行为肆意。
姜南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个率先违背规定的人会是她。
约定好规章,时间也不早了,于是互道晚安回房休息,她计划着第二日早起锻炼一会儿,最近懒于运动,三餐不规律,总觉得脑袋不太够用,尤其是对着谢昀庭的时候,常常想不起下文。
准备洗澡的时候,她还在想着这事,主卧的卫生间距离厨房供热的地方最远,自然出热水速度最慢,平时她一个人住,都在外卫洗,并没有太多感受。
这晚换到主卧后,水流淌了许久才变成温热的,她开始按照正常的洗澡顺序循序渐进,中间涂沐浴露的时候,她关掉了水以免浪费,等到水再开时又变成了凉水,需要等待一定的时间。
平时也没觉得洗个澡这么艰难。
姜南溪的发量多且长,一般都在最后洗,揉洗头发的间隙,她又关掉了水,等待着洗发乳的深度清洁滋养,再度打开水冲洗,又是一阵凉水后才等来热水,如此反复几次后,她的耐心也消逝了一些,快速冲洗后出了卫生间。
靠着主卧的门听到外卫的花洒里水淅沥淌个不停后,终于为今日的凉水澡破了案,顾不得穿戴整齐,她套上睡裙出了房间,敲了敲外卫的门,“谢昀庭,我有事和你说”。
听到姜南溪的敲门声,谢昀庭关上了花洒,裹好浴巾开了门,临开门时又套了件浴袍在身上。
浴袍的系带没系紧,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些许风光,谢昀庭意识到姜南溪的目光后,将浴袍往中间掩了掩,靠在门边还是那般闲散的表情,“洗耳恭听”。
“主卧的热水管道距离厨房较远,以后我们不能同时洗澡”,姜南溪一口气说完,意识到这话有歧义又补充解释了一句,“我们尽量错峰洗澡”。
“这也算约法三章里面的一条吗?”谢昀庭随意地问了一句,能和姜南溪凑在同一时间洗澡,纯属因为今日时间确实不早了。
姜南溪点了点头,转身要回房,她的头发还包着干发巾,形象应该不太美好。
“等等,约法三章现在凑齐了,以后不能补了”,谢昀庭却不打算就这么让她走开,在她回身前刻意将之前的话题提起。
“知道了,不会补得”,小气吧啦,还是大老板呢,这么点小事斤斤计较,姜南溪心里腹诽着,嘴上还是答应的痛快,“没事我先回房了”。
“不着急,我们先来聊聊如何惩罚”,谢昀庭下巴指了指姜南溪的领口方向,白天太热了,她今晚拿了一条夏天穿的睡裙,一字领宽松款,锁骨以下,堪堪挡住胸口。
姜南溪低头看着自己的睡裙,不是一般地沮丧,约法三章原来约束的都是自己,“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她并未想到的是,这才是开始,接下来整个炙热的夏天,她将要包裹地严严实实度过。
“想一晚,明天告诉你”,谢昀庭得意的笑容毫不遮掩,姜南溪看着这张脸,恨不得在上面画上一只巨丑无比的乌龟,看他还笑不笑的出来。
当然这只是她的瞎想,表面上还得大大方方应承下来,作为规则制定者,岂能率先带头打破规则。
第二日早上,姜南溪除了早安省去了所有不必要的开口机会,讲究的是一个沉默如金的原则,一直到医院门口下车,她也未曾提及昨晚的事。
谢昀庭看着她一溜烟下车的模样,眉梢都是悦色,他哪儿想的出惩罚,不过是个说辞罢了,谁知这姑娘心虚成这样,看着她小跑进了医院的门,他才启动车离开。
最近王助理很心虚,早上上班不用他负责行程,甚至连晚上应酬老板都不带他,正胡乱猜想着,老板叫他进了办公室。
汇报完当日行程后,他顺口问了句“老板,晚上去荣金大厦的晚宴,需要安排司机吗?”
“不用”,谢昀庭自然没空理会下属的心思,一如既往冷淡地回答。
往常淡定的王熠,已经思考了一早上,他甚至自省了最近的工作行事,并没有让老板不满的地方,但即便如此,老板如此明确的改变,还是让下属足够心慌。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往老板办公室出去-
姜南溪一口气溜到实验室,回头看了眼没人过来,这才站在一边喘气,等气息均匀了才平静地走进实验室,陈悦和薛昱已经到了。
包放置办公位旁边,去饮水机边倒一杯水,回到座位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她感觉到对面有目光看向她,抬头想要和陈悦打招呼时,陈悦却突然低下头去。
不必勉强,姜南溪按下电脑开机键,摸过旁边的鼠标,手腕上沾到一些水渍,她看了眼旁边不远处的水杯,端起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漏水,这才回头看自己的电脑,刚刚明明按过了开机键,电脑此时却未亮着。
她顺着鼠标下面水渍的方向看过去,掀开了电脑底部,全是潮湿的痕迹,不确定被水浸湿了多久,电脑左侧堆积的书本资料底部因为塑料套封的缘由,免于淋湿。
姜南溪冷静地看了眼工位周围,并没有什么漏水的源头,于是她起身往旁边的位置看去,此时陈悦看到她起身又回避性地躲开了目光。
她看了眼埋头于电脑面前的陈悦,一言未发,工位右手边的书籍还是干的,说明水量不大,水源不是来自右侧,顺着左侧的位置看过去,旁边的工位是空闲的,平时主要用来吃零食休息时大家坐一坐。
昨晚走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很确定电脑还是安全的状态。
当时实验室里还有两人,加上今早提前来的薛昱和陈悦,目标好像圈定于这个范围。
不过眼下,姜南溪没空去断案,她需要做的是尽快修复好电脑,昨晚完成的最终版本项目申报书,以及她之前准备的所有材料在她的电脑里,且无备份。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姜南溪叫了薛昱和陈悦出去,告知了他们。
陈悦像是有话要说,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倒是薛昱平静地安抚姜南溪,“先别急,你先去修电脑,我和陈悦留在实验室做两手准备。”
迅速地搜索完医院附近的电脑修理店,姜南溪带着笔记本出发,开店的老板目前主业已经变为卖手机,对于她这种泡了水的电脑了需要更换的配件很多,他并不是太想浪费时间。
连带着跑了三家修理店,基本上给的答复都是很难短时间内修理好,电子产品的更新迭代之快,专业修电脑的小店已经少之又少。
姜南溪抱着笔记本坐在街边,思考着还有谁可能认识电脑高手,一般情况下男生认识电脑高手的概率比较大,通讯录里转了一圈,她联系了沈砚洲。
目前来看,他是除薛昱以外在医院最熟悉的同事,沈砚洲上次没有帮到姜南溪,本就有些歉意,当下姜南溪再次问他,当然是不遗余力。
计算机学院有个高手,他很熟悉,此前他的电脑坏过,当时也是找的这位高手,沈砚洲当即联系了这位校友,只是对方正在上班,答应他可以在午饭时间帮忙看一下。
约定见面的地点是一个咖啡店,地址离盛昌大楼一步之遥,就在隔壁的一层,姜南溪进咖啡店时往盛昌楼上看了眼,只一眼便收回视线,急忙见了那位校友。
“主板烧了,电脑基本上报废了”,校友检查完之后和小店的维修员说的一样。
“电脑里的数据可以恢复吗?”姜南溪急切地问了一句。
“要看硬盘损坏程度,目前固态硬盘看起来损坏度比较高,机械硬盘问题不大,你需要的数据一般在机械硬盘”,校友给出的答案比电脑维修员说的乐观,姜南溪心里生出些许希望,“一般放在桌面的文件,在哪个盘?”
“桌面文件是C盘,系统为了运行速度快,一般安装在固态硬盘,现在我只能尝试帮你恢复,数据量不大的话,一个下午差不多,机械硬盘可以拆下来直接用”,校友给了最乐观的答案。
已然如此,没有更好解决方案的犹豫都是浪费时间,姜南溪当即让校友帮忙恢复,而自己则打电话通知薛昱和陈悦进展,做好了重新写一份的准备-
王熠下楼吃饭的时候,顺路去咖啡店帮同事带两杯咖啡,隔着玻璃便看到了姜南溪,旁边坐着两位男士,几个人看起来正在交谈什么,为免打扰,他并未上前打招呼。
买了咖啡离开时,他们还在,姜南溪似乎很着急,听起来在问附近哪里有卖电脑的地方,她急需一台新电脑一边工作,一边等这边恢复数据的情况。
送完咖啡,王熠敲了老板的门,一般中午休息时间,谢昀庭是不许人来打扰的,突然有人敲门,言语之间透着些许不耐,“什么事?”
“老板,我刚刚在楼下看见夫人了”,王熠略开了具体情节汇报道。
“在哪儿?”
“楼下咖啡店,似乎遇到了困难,在和技术部的一位同事修复电脑。”
“知道了,先去忙”,谢昀庭吩咐王熠离开后,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高楼大厦,了无人影。
拿起外套,谢昀庭起身下楼,咖啡厅里姜南溪一脸焦急,一旁的沈砚洲拍了拍她的肩膀,似是安抚,咖啡厅干净的玻璃窗,将这一幕清晰地印照于外边,他停留了片刻转身离开。
再回到楼上才又吩咐王熠进来,“我桌上那台新的电脑送过去给夫人,技术部的同事今天给他安排休假”。
谢昀庭不知道姜南溪遇到了什么困难,那一刻他只知道她似乎并不太需要他。
姜南溪并未想到,在他打听买电脑的20分钟后,一台崭新且办公软件配备齐全的电脑放于她面前,隔着咖啡店的玻璃窗,她仰头往上看了看盛昌的顶楼,不知那里是不是有人也看着她。
顾不得浪费,她发了条感谢信息给谢昀庭后,合上手机,开始准备材料,薛昱从姜南溪桌上找到一些她的笔记,整理以后扫描了发给她供参考。
一直忙到下午四点,新的申报书几乎完成了大半时,校友终于将她硬盘里的数据全部恢复,姜南溪抱着电脑赶回了实验室。
赶在下班前,将申报书发给了沈教授过目,距离预期规划的时间晚了一天。
“希望顺利通过才好”,薛昱靠在座椅上仰天祈祷,这一天喔紧张忙碌堪比打仗,又怕姜南溪有负担,于是试着安慰了一句“你也别自责,也算我们团队经得住考验,是好事”。
姜南溪勉强地笑了笑,眼神看向对面的陈悦,她总觉得这一天陈悦状态不对,似有话说,却在两人目光接触时,又选择了避开。
此刻她却顾不得想细一些,电脑里的硬盘数据还得备份过来,谢昀庭给她的电脑很好用。
这才想起,下午的那句感谢过分淡薄,沈砚洲帮了她,谢昀庭悄无声息也同样帮了她。
她拨通了电话,谢昀庭淡漠的声音凭着电话线传来,“事情解决了?”
“嗯,今天谢谢你”,姜南溪温软的声音,后座的薛昱又竖着耳朵听了起来,和她那晚喝醉酒的状态很相似。
“不用客气,我倒是突然想到了昨晚有人还欠我一个惩罚”,早已过了下班时间,谢昀庭仍旧坐在办公室里。
“想怎么惩罚,悉数接受”,姜南溪解决了难题,心情格外放松,于是答应的也很痛快。
她并未猜想,谢昀庭的惩罚是什么。
记得
盛昌大厦次顶层, 谢昀庭靠在老板椅上眉目紧锁,姜南溪对他的信任并不多,以至于无论遇到什么事, 首先想到的都不是他,今天即便是过来还是离开也不曾和他打一个招呼。
事情分轻重缓急, 他理解, 眼前的云雾却依旧挥散不去。
助理王熠敲门进来了两次,提醒着荣金大厦的晚宴事宜, 谢昀庭挥挥手,“安排下司机,六点半出发”。
原来的计划里,助理送他前去, 结束后自己开车绕道一下接她下班, 眼下看来并不需要多此一举。
卡着时间点, 助理王熠进来准备好文件和电脑,晚上要和林晰团队进行视频会议, 只等老板吩咐一句便可出发前往荣金大厦。
谢昀庭转过老板椅, 起身离开的时候,桌上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他撇了一眼显示人, 现在打过来, 左右能说的话也不过那两句,无非是感谢, 除此以外,实在想不出姜南溪会说出别的什么。
手机反扣过去, 塞进外套口袋,往办公室外走去, 姜南溪打给他的次数不多,都是简短的通讯音,今日似乎这来电提醒很是执着,总觉得响了许久也未停。
“事情解决了?”谢昀庭最终还是赶在挂断前按下了接通键。
“嗯,今天谢谢你。”
意料之中的话,谢昀庭几不可闻地嗤笑,除了这一句,她似乎不能跟自己说些别的,哪怕提一句今天遇到的困难也好。
偏偏是一句不提。
对面长久的沉默,让姜南溪一时摸不透,“谢昀庭,你在听吗?”
“在听,昨晚的惩罚我突然想到了”,谢昀庭推开办公室大门,往外走去,既然她不喜欢那就换一种方式,“惩罚就是,以后遇到麻烦记得第一个找我。”
姜南溪一时没听清楚,懵懵懂懂问了一句,“你刚刚不说话,是在怪我没有找你吗?”
谢昀庭上电梯前冷笑一声,也不算完全迟钝无可救药,“记着就行”。
“我也不是常常遇到麻烦,但是下一次我争取第一个想到你。”
都说女生思维是偏向感性,男生思维更偏向理性,而此刻的谢昀庭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被这么一句话轻易拨动,整个下午的阴霾情绪一扫而散,只用了电梯还未从27楼下降至-1楼的时间。
然而他唇角的笑意还未敛去,汽车后座的门便已打开,他倾身落座,才慢悠悠回复了一句,“今晚我有应酬……”
话未说全,姜南溪欢快的声音接了过去,“嗯,我知道,你之前说过的,今晚不用接我,晚上我正好要和组里同事吃饭,顺带感谢沈砚洲……感谢同事帮忙。”
一时口快,吐露了名字,她快速的遮掩了过去,却还是被谢昀庭听了个清清楚楚,好一个通情达理的“贤妻”,他眸色又暗沉了几分,挂了电话。
电话结束,姜南溪拍着自己的嘴巴,现在说话越来越不受控制,请同事就请同事,提什么沈砚洲。
晚上的局是薛昱攒的,他看着这两天姜南溪和陈悦两个人气氛不大对,眼下正好度过了一个难关,于是攒个局,借着感谢沈砚洲帮忙的由头,一起吃个饭,有些话说开了就好。
只是他低估了女生之间的细腻情感。
“陈悦,你研究生毕业能把项目书写到这个程度,比我强多了”,薛昱挖空心思开了头。
陈悦抬头看了一眼姜南溪的方向,她正端着一杯果汁,眼神看向一旁,“主要是你们的功劳,我做的都是边角活,不值一提”。
听到这么一句,姜南溪这才回头过来,她避免和陈悦对视,是为了不让两个人尴尬,眼下陈悦意有所指,她便不得不直视。
薛昱那样的奉承话她不会说,换个角度陈悦说的也是事实,她没法去否认,陈悦个性里有她的优点,做事认真专注,带有完美主义色彩,但到底是缺乏经验,她写的内容只能说是中规中矩,算不得出众。
当然这样的判断,姜南溪不会说出口,她抿了一口果汁,目光转向旁处,陈悦需要的肯定从她这里得不到。
并不是赌气,人总要在一步一步磨练中成长而后自我肯定,他人的评价毫无意义,姜南溪觉得某种程度下,她和陈悦是同类型的人。
现在这种情况,她保持沉默或许比开口更利于她们之间的关系。
薛昱感受到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发现他做不了这个和事佬,于是方向一转,调到了沈砚洲这里,“学霸的人脉就是不一样,今天多亏了你”。
“都工作这么久了,学校里的那些称呼你还是收一收”,沈砚洲鄙视地看了一眼薛昱,拧开啤酒罐饮了几口。
“不过南溪,你和沈砚洲是怎么认识的?我记得沈砚洲读书时从不近女色。”
薛昱努力活跃着气氛,原本陈悦还能接接话,今晚她兴致不高,面对着眼前三尊大佛,硬生生把他一个社交牛杂症患者上升为社牛,一时间他只觉得头皮发痒,脑细胞都要去世很多。
还好,沉默一晚的姜南溪终于出来接话,“我爸和沈砚洲妈妈是旧识,我爸担心我在江城一个人,于是交代沈砚洲多照顾我一些。”
男生照顾女生,又是父母安排,这多少有些媒妁之言的意思,薛昱扶了扶镜框似是猜透其中奥妙,“仔细一看,你们确实还挺合适的,我还没见过沈砚洲对哪个女生的事这么上心过”。
薛昱话音刚落,桌下的腿脚感到一下猛烈的攻击,痛感顺着小腿蔓延,他委屈不解地看向沈砚洲,“你踢我干嘛?”
沈砚洲恨不得撬开他这舍友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脑回路,专挑不合时宜的话讲。
他刚要提醒两句,一旁的陈悦插了一句,“你可真会乱点鸳鸯谱,你是不是忘了顾教授的朋友。”
薛昱这才反应过来,那晚接姜南溪醉酒回去的男人,一身高贵笔挺的穿戴,周身气场强大,思来想去总觉得眼熟,“南溪,那天抱你回去的那位,是不是捐赠医学中心大楼的盛昌老板谢昀庭啊?”
剪彩仪式那天,他也在现场,当时就觉得男人有钱有势有颜,会看上什么样的女孩,如今再看看身边的姜南溪,确实颜智并存,他不禁长吁一口气。
倒也不必强调抱回去这件事。
姜南溪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句,刻意避开抱她回去这个话题,她可不想再回忆那晚的窘态。
饭局进行的差不多了,陈悦说男朋友来接她了,先行离开,剩下他们三人,有着那位商业大佬的先例,两位男士迟迟不便开口,又觉得大晚上让一个女生单独回去行为不太君子。
姜南溪自然是看得出他们的意愿,摸出手机拨了谢昀庭的号码,“你那边忙完了吗?我这边结束了”。
“是去接你?”谢昀庭只在晚宴待了个把小时便离开,这种饭局他向来呆不久,商业应酬出席已是给足了面子,他这样的地位并不需要待满全程。
司机问他回哪儿的时候,想到姜南溪和她的好同事们有约,自然而然回复去御湖庄园,反正她也并不太需要他。
车已经开往庄园,再有个十来分钟便要到了,此时姜南溪电话打过来,他的心情没来由地舒畅了几分。
“嗯,你方便吗,感觉还是需要麻烦你一下”,姜南溪脚尖在柏油马路上挪来挪去,来回走了几步。
“在哪儿,我现在过来”,说话的间隙谢昀庭已吩咐司机调转车头,开至市区后他换上了驾驶座,“今晚不回御湖了,辛苦你打车回去”。
市区疾驰20分钟后,抵达了姜南溪说的目的地,劳斯莱斯开启双闪,谢昀庭从中控台摸过电话,抬眸的间隙,透过汽车前玻璃窗,姜南溪的身姿小鸟依人立于路边,旁边清瘦的男生看起来斯文博学。
两人并无太多交流,只是寻常的等车姿态,却看起来十分登对,真是扎眼。
谢昀庭扔下手机,关了双闪,看了眼前方的禁止停车的路牌,合上了车门,迈向马路对面。
“来晚了,这位同事需要顺路送一程吗?”谢昀庭过分柔和的眼神看向姜南溪,顺手抚了抚她的长发,将人往身边揽了揽。
薛昱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便看到姜南溪被迫带动着往男人旁边挪了一步,离着沈砚洲的距离远了一些,不等他走近,男人已经握着姜南溪的手腕离开,劳斯莱斯只留下一个车影在夜色里。
“沈砚洲,你放弃吧,对手太强大,免得到时候伤亡惨重”,薛昱搭在沈砚洲肩上,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样,故作深沉地劝慰了一句。
沈砚洲看了眼车彻底消失于视线,才以身高优势压制着薛昱,一个颈部锁死的动作,“以后你和南溪共事,说话注意点”-
不过十分钟的功夫,劳斯莱斯的车窗上便贴好了罚单,巡逻的交警正好路过,姜南溪看着罚单上的200元,囊中羞涩,迟迟开不了口替谢昀庭付了。
早知道打个车回去,比200块便宜多了,偏偏着了谢昀庭那句“第一个想到我”的魔,叫了他过来专程接一趟。
她蹙着眉盯着罚单,一动不动。
“怎么?打算给我报销了?”谢昀庭侧目看了一眼。
“你说有事第一个想到你,我这是接受惩罚,所以你这罚款单恕难承担”,姜南溪抿着唇,底气不足地辩解了两句。
谢昀庭唇角勾了勾,转过头专心开车,衬衫右手的袖口敞开着,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袖子往上挽了挽,露出劲而有力的小臂,姜南溪眼神飘过去,不自觉地想起醉酒的那晚,听说是他抱着她上车的。
但她已毫无记忆,也不知被人抱着的真实感觉如何?姜南溪思绪飘了老远,连耳朵发烫都未有察觉。
一只青白分明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才算回神,车已经停了许久,谢昀庭看着姜南溪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倒是也未打扰,却迟迟没看到她回神,这才惊扰了一下。
“这几日不忙的话,可否请求正牌夫人帮个忙?”谢昀庭开玩笑的语气,下巴指了指挽起的袖口位置,袖扣不翼而飞,所以他刚刚才将它挽了起来。
“我晚上应该有空,你说吧。”
“帮我选两个袖扣,搭配领带夹一起”,话音刚落,姜南溪还未来得及反应,手机收到一款提示音,一条封顶额度的转账信息,来自谢昀庭。
谢昀庭佩戴的袖扣价格她并不了解,但以父亲姜业成以前佩戴的爱马仕那几款来说,他的转账额度足够买的到十对。
“你该不会是为了接济我吧”,姜南溪扯了扯谢昀庭的衣角,不太确信地眼神。
“你这小脑袋瓜,每天思考这么多累不累”,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谢昀庭转身揉了揉姜南溪的额头,有几缕头发不顾形象地窜起来几分,隔着远远的玻璃,姜南溪也看得到。
“谢昀庭,你犯规了”,姜南溪抬手拨开压在她额头的掌心,手机却被谢昀庭顺势接了过去,冲着她的面部表情扫了下,解锁,收款一气呵成。
不等姜南溪反应过来,他三两步绕过她回房去了,正欲关门时,姜南溪追了过来堵在门口,一副要算清楚的撇嘴小模样。
谢昀庭的手忍不住又要抚上她的额头,最终还是收回了背后,眼神晦暗不明地来了一句,“我要脱衣服了,你确定要进来?”
袖扣
回房以后, 姜南溪还在回想最近谢昀庭的种种行为,思考下来的结果就是,他不对劲, 但若是非要说出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清楚。
印象中的谢昀庭, 睿智稳重中带着些许风趣, 但并不时常开玩笑,有着超越这个年纪的儒雅气度。
如今让她再去评价, 以上的词汇好似都不太适合,她坐在桌前思索着有什么词能形容现在的谢昀庭时,门外有敲门声。
姜南溪走至门前,看了眼身上刚换好的睡裙, 从门缝里露出半个脑袋。
“蜂蜜水”, 谢昀庭递过一杯温热的浅色液体。
“嗯?”姜南溪并不明白为何突然端来一杯蜂蜜水, 疑问的表情挂在脸上。
“润嗓”,谢昀庭看着那张素净的脸上, 圆润的杏眼, 一脸好奇的表情,多说了一句。
最近一直没雨, 气温又逐步攀升开始入夏, 晚上姜南溪房里时不时会传来干咳声, 天快亮时,尤为明显, 白天又跟个没事人一样。
他为此请教了卢姨,卢姨告诉他睡前喝杯蜂蜜水润润嗓会有缓解。
姜南溪顺从地接过水杯点了点头, 蜂蜜水的味道很清淡的甜,和超市里买的那种甜腻口感完全不一样, 大半杯的量,喝完也不觉得腻。
也是这一刻,她想到了形容谢昀庭的词汇,体贴,这是她之前不曾有过的感受。
这一晚,姜南溪带着这个新词的体验入睡,一夜好眠。
第二日收到了沈教授对课题申报书的反馈,需要修改的地方不多,薛昱对姜南溪竖起了大拇指,“南溪,经受过国外科研训练的就是不一样”。
“不过是恰好做过同样的工作,我们快点改完,这几日还可以早点下班”,姜南溪已经着手看修改意见,左手边拿资料的时候,上面堆叠的打印资料不小心被打散,散落了一地。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资料,抬头的瞬间看到了旁边空着的休闲工位,电脑泡了的问题到现在她也没有去仔细查。
一来,问题解决了她并不想多想,二来,实验室的氛围会就此受影响,她也算是新人,把实验室搞得乌烟瘴气并不是她想要的局面。
姜南溪收回目光看向电脑,又感觉到了来自对面陈悦的眼神,最近她时不时奇怪地看向她。
不过,既然她不说,姜南溪也无暇顾及,今日许嘉遇难得有空,两人约了下班后去逛商场给谢昀庭买袖扣。
卖奢侈品的商场里人不多,尤其涉及到男士品牌的店里人更少,工作日的晚上,tateossian店里除了姜南溪和许嘉遇,并无别人,柜姐站在一旁微笑相迎,相比其他奢侈品店员已经热情了许多。
男士袖扣,除了父亲姜业成的款式,姜南溪并无过多了解,几家店逛下来已经视觉疲劳,尤其是这家店里的袖扣品类更多。
许嘉遇逛累了,坐在高脚凳上看姜南溪专注的样子,轻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有什么变化?”
姜南溪目光并未从柜台移开,嗡声一句“没”,听起来很是心不在焉,陈列盒上一款黑色金属质地圆形袖扣,中间镶嵌着深夜蓝的星球仪,高贵典雅。
她想起第一次和谢昀庭相遇的场景。
4年前的秋天,姜南溪刚去德国没几个月,她跟随的大老板是个眼科专家,平时人很严肃,下面的小老板却恰巧相反,人很活跃。
德国的临床课业并不比国内轻松,加上多少有些语言方面的障碍,姜南溪过得并不容易。
那个周末小老板提议出去进行团建活动放松放松,去距离柏林周边不远的黑暗天空公园徒步,晚上在克莱森纳湖露营地露营。
这里有德国最佳的观星点,小老板介绍天气晴朗的话,可以看到“气辉”现象。
姜南溪对天文地理了解不多,对于小老板说的这一现象并不了解,但是本着骨子里自带的好奇心,她还是打算去碰碰能不能看到这一自然现象。
徒步结束到营地之后,姜南溪跟同伴结伴前往观星点,公园中有一处光污染最小的地方,也是公园“最黑暗”的地方,此处是绝佳的观星点,于是他们直奔这里而去。
从来没感受过完全被星空照亮的夜晚,姜南溪完全被星河璀璨的天空吸引着,脚下的路并未在意,突然被什么拌了一下摔倒在地,她摸着手机要起身时,有一个声音提醒她不要开灯,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远处有一个人。
姜南溪慢慢靠近,发现男人面前支着一架天文望远镜,旁边放着摄像机。
她不动声色地蹲下身,顺着天文望远镜的看过去。
“中国人?想看吗?”谢昀庭从望远镜上移开脸,看了一眼姜南溪。
姜南溪点了点头,只是还未靠近那个望远镜,借着点点星光,她看到他眼角旁滴下的血,出于医生的本能,“你受伤了”。
“小伤”,谢昀庭抹了抹额角,并不在意,只是起身时身子昏沉了一下,没站稳,还是被姜南溪顺手搀扶了一下。
原本他已经看过了前面的观星点,准备回程时一个路人告诉他,这里隐藏了一个绝佳观星地。
徒步过来的路上电筒电量用光,脚下踩空从坡上滑落,受了点伤,原打算在这里看完便离开,只是坐下不多久听到了有人来的声音。
既然有人惊扰了夜色,他也失了兴趣,起身要走时,姜南溪拦着了他,“我是医生,你这个位置受伤,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会对视力有影响。”
“不必了,小伤不碍事”,谢昀庭并未在意,转身离开,回到柏林他会去专门的私人医院处理。
“既然我们是同胞,我便不能放你走”,姜南溪押解着谢昀庭回了露营基地,拿了车钥匙送他去了医院。
那晚回医院的路上,下起了英仙座流星雨,这是姜南溪看过的第一场流星雨-
许嘉遇摇晃了两下姜南溪,她这才从回忆里拉回自己,指着展示柜的袖扣跟柜姐说“就要这一款,帮我包一下”。
tateossian店里袖扣的款式很多,却很难挑的一款相称的领带夹,姜南溪又退回之前逛过得店,买了柜姐推荐的爱马仕套装。
“南溪同学,友情提醒,你买的这些可都是私物,还都是第一次买,意义重大”,许嘉遇挽着姜南溪的手臂,提醒了一句。
“没事,谢昀庭自己的钱”,姜南溪不以为意,还沉浸在刚刚选中满意袖扣的喜悦里。
“你有没有觉得,你对谢昀庭的事有些上心了?”许嘉遇又往深了提醒一句,合约婚姻里可以日久生情,却一定不能是姜南溪先动心,她太死心眼。
“没有”,姜南溪摇着头,花谢昀庭的钱,帮他买东西她不觉得有丝毫问题,此时她全然忽略了买东西付出的情感和心意。
“南溪……”
许嘉遇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个比她温婉的声音横空而来,对面的女生穿着香奈儿新款夏装,袅袅婷婷地走来。
“好久不见。”
姜南溪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顾婉,她们之间不过一面之缘,并不是可以熟络地打招呼的程度,但是对方先叫了她的名字,她便不可不理会,想起上次还是叫的南溪姐。
“买给谢总的礼物?”顾婉看了眼姜南溪手里的购物袋,脸上的表情带有一丝同情的味道。
“算不得礼物,帮忙而已”,姜南溪知道谢昀庭收回了顾婉的手链,后来那条手链被二手回收,钱捐去了慈善机构,但并不清楚顾婉对她的身份是否知晓,说话的时候留了三分。
“不是最好,谢昀晞这种人不值得做朋友,还有谢昀庭你最好也离得远一点,他心里有个装了四五年的女孩儿,谁也走不进去”,顾婉看似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等她走后,许嘉遇才有空问,这是哪位。
而姜南溪已然没有心情回答,只随口说了一句被误会的白月光,便无后文,空留许嘉遇一个人原地蒙圈,但是看着她那副模样,也不忍心再多问下去。
回家前,姜南溪问许嘉遇借了一笔钱,准确地说把之前坑她的钱要回了部分,许嘉遇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你说说你,好好的富二代不当,偏偏在这里和我奔小康。”
谢昀庭有发信息给她要不要去接,她一口回绝了。
回到远洋公馆,姜南溪敲了敲书房的门,谢昀庭正在开会,她便将柜姐推荐的爱马仕礼盒放在了他的房间,而后将剩余的钱款悉数转了回去,连个零头都不少。
除了转账备注,多余的信息一个字都没有。
谢昀庭开完会,客厅里并没人,房间里放着礼物盒,袖扣和领带夹成双成对地躺在盒子里,虽不是特别的款式,但是想到买的人,这礼物盒子看起来就令人身心愉悦。
他走至主卧门口,食指关节轻轻叩门,“南溪,睡了吗?”
“睡了,有事明天再说吧”,姜南溪从并无法看进去的书里抬眸低声回应。
“谢谢”,谢昀庭隔着门语气都是听得见的舒缓。
“喔,明天早上我有早会,不和你一起上班了。”
“你告诉我时间,我送你”,谢昀庭隔着门气势还是具有压迫感。
“我说了不用了”,姜南溪被追问的有些烦躁,语气透出些许不耐,又觉得自己情绪过激,才又补了一句,“我先睡了”。
谢昀庭指尖在掌心划过,最终顿了半分钟,什么也没说回了房间,这才看到姜南溪退回来的钱和备注。
出差
脚步声越来越远, 确定他走远了,姜南溪从床上起身,在书桌上换了一本书, 几次三番都看不进去,她无端地想起谢昀庭书架上那本被遮掩的天文学书籍。
Dear后面的名字和隐藏在心底四五年的人应是同一个吧, 觉察到这点, 她心里生出些许低落,这情绪丝毫遮掩不过。
桌上的笔筒里粉色笔袋经年累月泛着岁月的痕迹, 她轻轻拍了拍上面的尘,这是陆星宇高一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当时被好好嫌弃了一番。
陆星宇以为女生都很喜欢粉色,而姜南溪偏偏是那个例外, 嫌弃归嫌弃, 到底是老老实实用了许久, 直到这成为了他送的最后一个礼物,又被收了起来。
如果一个人留给你的记忆足够深, 是很难彻底忘记的, 虽然她这几年已经很少想起陆星宇,但是一旦触动到某些时刻, 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怀念在小镇的时光。
谢昀庭应该也很难逃得过心里的那个挂念吧, 想到这, 姜南溪将笔袋套在化妆包里收了起来。
第二日,姜南溪很早便起床, 趁着谢昀庭晨练结束洗澡的瞬间出了门。
淋雨间花洒里的水发出均匀的声音,谢昀庭立于卫生间门后, 听到大门落锁的声音,眉目冷峻。
虽不清楚她突然的逃避是为了什么, 但节前这几日他要去京市参加峰会,或许应该跟她说一声,谢昀庭拨了电话过去。
嘟声结束,无人接听。
姜南溪看着手机上跳跃着的名字,直到屏幕熄灭,又过了20分钟到了实验室,她才回了信息:不好意思,刚刚在地铁上没听到手机响。
谢昀庭刚整理好衣装,看了眼信息,客气到这种程度,或许只是不想见他罢了:没什么事,我这几日去京市出差。
信息的末尾,刻意掩去了回来的时间,但是姜南溪只一个字“好”,连多余的一个句号都没有,更别说问他何时回来。
离五一节放假不过三日时间,实验室里的同事开始讨论如何休假,薛昱打算趁着这个时间回趟家,后面立项顺利的话,应该要忙一段时间不方便回家。
陈悦的家人来江城,她准备带着家人逛逛,到了姜南溪这里,她并没有提前的计划,回青州的旅途不近,青州又是过路站她没提前抢票,临近几乎买不到车票,所以作废了回家的打算。
她打算跟许嘉遇混两天,和许嘉遇在一起最大的好处是不会觉得无聊,她总是有很多新奇的玩法。
临近放假前一日,姜南溪正在实验室看论文,久未联系的母亲打来了电话,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她甚至思考了下上次电话,似乎还是刚回国那两天,算算也有一个多月。
“喂,妈”,姜南溪走出实验室,接通电话,低声应道。
“我今晚的航班回国,明天到青州,你也回青州看看外婆”,林月清冷冰冰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命令,与秦姝女士的温和形成了鲜明对比。
当秦女士的女儿应该会很幸福吧,姜南溪短暂地走神,电话里又传来那般冰冷的话音,“你看着时间差不多2点到青州,你舅舅到时候一起接了”。
又是这样不容拒绝的语气,和小时候命令她练习小提琴的状态一模一样,姜南溪应声说好,末了挂电话之前,她听到林月清说,“连你那个爱人一起带过来。”
屏幕已经暗了许久,姜南溪还盯着屏幕发呆,自从那日一早她避开他,和谢昀庭已经有三日未联系了。
这几日知道家里没人,她刻意离开实验室晚了些,回家便休息,也省去了胡思乱想的功夫,眼下林月清的话不是命令胜似命令。
她对林月清的反抗从来没有赢过,小时候赌气不想练琴,最后的结局都是加练收尾。
电话号码翻出来,又折回去,手机在掌心转了无数圈,最终她拨开谢昀庭的微信:你明天有空吗?
等了十分钟,无人回应,她反倒平静了。
到时候林月清问起来,自己通知过了,对方很忙,她也有得交待,至于后续管不得那么多,反正被她嫌弃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京市峰会进行到最后一场,谢昀庭作为青年企业家代表上台讲话,手机留在助理王熠那里,半个多小时的演讲发言结束后,才看到姜南溪的信息。
绕开峰会现场的聚光灯,谢昀庭走出会场拨出号码,这三天他一直在等,参加会议的空隙无数次的翻开手机,了无音讯。
一条信息,一通电话都没有。
连助理都看出了自家老板在等人的信息,自己都干着急起来,老板上台演讲,他丝毫不敢错过任何手机的声响,生怕错过了老板要等的电话。
终于,他听到手机振动了一下,提示有新消息进来,等谢昀庭下台,他便从侧面过去递上手机。
“南溪,找我有事?”
谢昀庭低醇的声音,只这一句,姜南溪的情绪便被调动起来,好似他昨晚还给她递了温热的蜂蜜水,她一夜好眠,又好似清早他打开副驾驶车门,等她上车系好安全带才开车出去,又好似她说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他安慰她说同频的人才能合作愉快,更久远一些,好似还给她讲过一个故事。
回忆在脑海里翻涌奔腾,不长的时间里她习惯了下班后看到谢昀庭的车停在那里,哪怕他故意使坏逗弄她,都觉得远远比这几日一个人待着来的有趣。
21日行程一个习惯的言论一点都不准,因为人与人的相处根本要不得那么久。
“没事,就想问你是不是还在京市”,姜南溪按下那些袭人脑海的记忆,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京市离青州的距离不比江城回青州的距离近,她迟迟开不了口让他专程走一趟。
“老板,峰会主席那边在找你”,助理王熠在身旁已经等了许久,看着老板低眉沉思的间隙,这才上前提醒了一句。
“我晚上回去”,即便她没问,谢昀庭还是主动说了行程。
原计划峰会演讲结束,参加了晚宴明日一早回程,眼下老板应是要放弃晚宴,王熠凑上前要开口不开口,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改签了机票订单。
全国著名的企业家们在演讲台上高谈阔论,谢昀庭却早已听不下去,峰会主席和谢至诚是旧友,看在这个份上他才勉强没提前离开。
下午五点多,奔驰商务车里谢昀庭在后座,给姜南溪发信息:晚上十点到。
信息刚发出去,前座的助理回头“老板,航空公司发来提醒,江城雷暴雨,航空港大量航班延误,我们乘坐的航班还未从江城起飞,目前延误时间不定。”
谢昀庭调出天气预报,未来几小时都是雷雨天气,深邃的瞳孔看向车外,距离江城1200公里的京市晴朗无云。
“回酒店。”-
不联系还好,姜南溪觉得自己过得心平气和,下午那通电话打完,不过短短两句,心里的焦躁开始沸腾。
谢昀庭忙完了发信息说晚上十点回来。
窗外偏又下起了雨,临下班的时间雨势渐大,天空中雷电闪烁,姜南溪在实验室等了半个小时,拿着伞出发,刚走出医学中心大楼,门口的侧风瞬间将伞吹成反向。
尝试着把伞收回原位,风太大却怎么也收不回,她匆匆退回大楼内,拍了拍衣服上淋着的雨,凉嗖嗖的冷意侵入心脾。
她看着外面的风雨,也不知几时能停,好似恍惚间,看到谢昀庭从停车场走来,身姿挺阔。
姜南溪扯了扯嘴角,真是疯了,都出现了幻觉,这天气谢昀庭能飞的过来才怪。
她抿过头往大楼内侧看了看,试图逃离这雨里恍惚的视线,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却有来人,顾时也撑着一把黑伞停在她面前。
“姜医生,刚下班?”顾时也走上台阶站在姜南溪旁边,扫了扫肩膀上的水滴,这雨下的也太大了,伞的作用范围几乎在胸部以上的位置,若不是谢昀庭发信息给他,是绝不会冒着雨来的。
姜南溪点了点头。
“我顺路捎带你一程,外面路上堵死了,打不到车”,顾时也递了一把大伞给姜南溪,去远洋公馆的路他还算熟悉。
“那就谢谢顾教授了。”
若说顾时也对姜南溪的印象,算不得太开朗,但也绝不像现在这般沉默,看起来就像是有心事,只是谢昀庭交待了,不许跟她提起自己,眼下他也找不到任何话题。
大雨滂沱,路上堵的水泄不通,顾时也轻敲着方向盘。
“顾教授,可以问你一件事吗?”姜南溪从窗边的雨幕里挪过脸,有些话她不好直接问谢昀庭,但是顾时也作为谢昀庭最好的朋友,应该也是知其中一二的。
顾时也抽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昀庭谈过恋爱吗?”姜南溪直白地提问。
“没有。”顾时也答案清晰明了。
“那他是不是有个喜欢了很久的女孩儿?”
姜南溪看着顾时也,目光直视,不给他任何回避的机会。
顾时也没料到是这样的问题,他一时语塞看着姜南溪的眼神有些躲闪,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姜南溪便心领神会。
顾婉说的没错。
顾时也还想替谢昀庭解释两句,但是谢昀庭此前严正地跟他们下过封口令。
想了想谢昀庭生气的脸,顾时也什么也没说,他们之间的误会还需要谢昀庭亲自解开才是。
下午的时候,姜南溪翻过几遍火车票购票软件,五一当天都没有新的票出来,倒是今日晚上有几趟车出了无座票。
谢昀庭说了晚上十点到,她便放弃了这几趟高铁,眼下看着窗外下不停的雨,他应是赶不回来了,也好,这样的情景下,他们似乎也没有见面的必要。
姜南溪买了五一一早的航班,六点多出发,几经辗转在下午一点多赶到了青州机场,舅舅早早到了。
南溪母亲林月清有个同胞妹妹,她算是家里大姐,舅舅比林月清小三岁,一直以来工作顺心衣食无忧,看起来倒也不显年纪。
两个人短暂地寒暄后,便看到机场大屏上显示由匈牙利落地海城转机青州的航班已落地,舅舅姐弟三人从小关系好,此番林月清回国,他难免激动。
相比起舅舅的情绪,姜南溪显得淡定的多,她甚至还翻出手机看了一眼,几条新闻在屏幕上滚动,无非是节假日哪里人流量大,还有一条“京市开往海城段高速公路,今日凌晨发生十车追尾重大事故,有车辆因剧烈碰撞引起自燃,目前受伤人员已被送往就近医院救治。”
看到这条新闻,姜南溪右眼皮不受控地跳了几下,说不清因为什么,心里有些慌乱。
不等她再往深了想,林月清推着行李车墨镜高跟鞋,无袖连衣阔腿裤现身,若是旁人看到,定猜不出她已50出头的年纪,看起来顶多40来岁。
“妈”,舅舅接过行李推车后,姜南溪低低地叫了一声。
林月清并未理会,摘下墨镜目光扫视一圈,甚至回身看了一眼,“你爱人呢?”
“他有工作忙”,姜南溪没底气地回了一句,每次听到林月清的问话,她总是缺乏底气,说不上因为什么。
“是因为工作忙,还是根本就不在意?”林月清目光直直盯着自己女儿,语气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压迫的姜南溪往后退。
这么多年,她说话还是如此一针见血,扎的姜南溪心口生疼。
小镇
回外婆家的路上, 舅舅开车,林月清坐在副驾驶上,姜南溪在后座看着窗外, 母女俩一路无言。
小时候她想像别的女孩儿一样学习跳舞,林月清说她没天赋, 安排她学习小提琴, 初中的时候,她的作文获得了“华研杯”一等奖, 林月清说一次得奖并不能证明什么,高考的时候她执意要学医后来读博做科研,林月清说这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劝她早点解决人生大事。
她按照他们的心愿完成了人生大事,林月清却又说对方不在意她, 总之她做什么都不能让母亲满意, 哪怕只是从她口中得到一个肯定, 都没有。
“在不在意有那么重要吗?爸爸以前那么在意你,你不还是一走了之”, 这是姜南溪接近28岁的生活里, 第一次对林月清说叛逆的话。
四年前,她刚去德国读书, 人生地不熟, 奥地利离德国不过一千公里, 还不比北京上海的距离,林月清忙着演出, 直到一个月后她安顿好才匆匆来看一眼,吃顿饭又回了, 整个四年期间,她见母亲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是她总在一些关键时刻来影响姜南溪做决定。
林月清听闻这句话时肩膀颤动了一些, 但只是极短的时间,她便恢复镇静,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态度,“人不露面,对方姓甚名谁,年纪多大,做什么工作这些总好交待吧?”
姜南溪也想光明正大地说出他的名字,但是谢昀庭是拥有词条的人,只要告诉名字其他不用说都可以。
“这也不能说,还是说你随便找了个人来糊弄。”
真是低估了林月清扎心的能力,姜南溪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她犹豫着要不要给谢昀庭发个信息,看看他能不能配合来演一场戏,好让母亲知道她的选择也不总是那么糟。
但是思来想去,她又没信心去赌,一来林月清三十年的舞台经验,她和谢昀庭这样的新手演员能不能逃过她的眼力,二来,她确实要做到如此依赖谢昀庭的程度吗?她不确定。
好在舅舅及时出来调和气氛, “姐,好几年没回国了,这次回来可要待久一点。”
“这次回国探亲一方面,会办个小型音乐会,大概会待两三个月”,林月清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女儿的表情,正抱着手机埋头发消息,犹犹豫豫的样子。
怒其不争,跟她那个爹姜业成一样,做事缺乏干练。林月清直到现在,也丝毫未后悔过,和姜业成离婚,男人婚前的允诺,在婚后全部化为滔滔江水一去不复返。
结婚前,姜业成答应她,只要她喜欢,以后还可以拉小提琴,但是婚后她很快怀孕了,生了姜南溪以后,一直想继续去乐团拉小提琴,姜业成却浑沦吞枣,迟迟不肯应了。
失望逐渐累积,到最后就变成了绝望,而姜南溪那会儿还小,对这些一无所知。
林月清又看了眼女儿,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收了回去,这一趟来,她有的是时间总归能见到。
舅舅的SUV开了两个小时后,停在清平镇南什街108号,外公老早背着手在门口走来走去,车刚停稳,表弟林路就从大门里跑了出来,回头往屋里喊了一声,“奶奶,小姑,大姑和南溪到了”。
林路小姑是姜南溪小姨,是母亲同胞妹妹,但是和林月清性格截然不同,她性格更为开朗热情,小时候住在清平镇的时候,每个周末小姨都回来陪她玩。
见到姜南溪,小姨热络地挽过她的胳膊跟她耳语,“外婆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带鱼,但是我尝了有点咸,外婆看你回来太激动发挥失常,你待会儿悠着点”。
说完才走到林月清身旁,姐妹好几年不见,加上现在林月清气势逼人,小姨的热络也收了几分,舅舅和林路一人拎一个行李箱往屋内走,外婆带着围裙也出来相应,心情看起来异常不错。
南什街108号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距离晚餐还有些时间,寒暄完外婆和小姨又开始张罗去了,厨房里也没她的容身之处,外公坐在院子里和林路下象棋,姜南溪百无聊赖地问了一句,“林路,林畅呢?怎么不见人”。
“哦,他去镇上超市买饮料去了”,林路和林畅是双胞胎兄弟,外婆家里的双胞胎基因一直到南溪这一代也没断,往常过年的时候还有人开玩笑,下一代里面不知道他们三谁会先生个双胞胎出来。
当时,姜南溪开玩笑说这个大任肯定要落在林畅身上,姐弟三个里面林畅人缘最好,高中便收到过许多情书。
镇上的超市集中在和风亭四侧,从小到大林畅常去的超市就那一家,和风亭北侧宇航超市,姜南溪沿着马路边沿走一字,不知觉间便走到了和风亭,距离宇航超市几十米的地方。
她远远地停下脚步看着那家超市,招牌有些年头了,字迹和底漆都退了些颜色,还在沉思时,林畅出了超市,怀里抱着一箱啤酒又拎着两提橙汁可乐,走路的时候遮挡了些许视线。
姜南溪犹疑着往前挪了几步,林畅手里提的可乐袋子没抓稳滑落在地,她快步过去,弯腰从地上捡起来,起身的瞬间超市的挡风帘被掀开,“林畅,我找到一个大的……袋子”。
女人话未说完,抬眸看到姜南溪,顿了一瞬后,挪开目光,又径自接过林畅手里的饮料装进袋子里,而后平稳地放在地上,并未递给姜南溪。
“阿姨……你还好吗?”姜南溪颤抖的声音,一句话说的怯懦。
女人并未看姜南溪一眼,将地上盛饮料的袋子提起来放在林畅怀里的箱子上,转身往超市里走去。
“阿姨……对不起”,姜南溪低着头,嗡声道歉,女人的步伐又是一顿,合上挡风帘时留下一句,“以后别来了”。
林畅眼看着姜南溪要哭了,拿肩膀拱了拱,示意她往回家的方向走。
走出没多远,超市里出来一个男生,和林畅一般大小,在身后喊她,“南溪姐,等我一下”。
陆星航去仓库帮林畅找袋子,他手里拎着七八罐大桶饮料,还要抱一箱啤酒,回来时母亲告诉他已经找到了,他这才出来看一眼。
刚打开门帘,便看到姜南溪,那个身影即便几年不见,也依旧清晰。
他追了几步上来,脸上带着阳光的笑容,和陆星宇眉宇之间有几分相似,看到姜南溪的表情便知道他妈妈没给好脸色,不自然地挠了挠后脑勺,“南溪姐,你别怪我妈,她这些年对谁都那样。”
姜南溪摇了摇头,陆妈妈怎么怪她都是对的,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又长高了一截,站在他和林畅之间,自己反倒变成了小矮人。
时光一晃,好多年,陆星航都大学毕业了。
手机的铃声将她从岁月的感慨中带了出来,她挪开几步去接电话,谢昀庭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爽朗,她全然未觉。
“南溪,抱歉,我食言了,临时有点事昨晚没赶回江城。”
“没事。”
“南溪,是不是遇到什么事?”谢昀庭总觉姜南溪的冷淡来的莫名。
“没什么事。”
“等我回江城,我们聊一聊”,谢昀庭看着时间,江城的雨停了,他今晚应该能正常回去。
“我不在江城”,姜南溪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不得舒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谢昀庭,你对我如此关心,会让我误解的。”
“误解什么?”
“误解你在意我,我们只是合约关系,到期了就散伙不是吗?所以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姜南溪以为自己足够平静,但是说完这句话心里有什么东西坠着她往下沉。
在一个人身上消耗太多感情,到了分离的那刻,天会塌的,她不是18岁,还有一个多月,她就28岁了,经不起再来一次的分离,那种痛苦她用了十多年才终于淡忘。
所以不如就停在这里。
对面迟迟没有回应,她猜想谢昀庭应该没什么要说的话,挂断了电话。
那边,谢昀庭站在医院的走廊里,他在思索如何跟姜南溪解释,电话里有了短暂的沉默,隔着很远的距离,他听到有一个人喊“陆星……”
然后电话挂断了。
谢昀庭冷笑着合上手机,原来着急撇开关系,是因为遇见了白月光,那会儿他听到姜南溪说,只当是为了气他随意说出来的什么男同学,现在看来是他多余了。
前一晚,谢昀庭和助理在酒店等到九点,江城的雨不见小,航班延误一直没有时限,谢昀庭自作主张开车回江城。
不凑巧,五一黄金周大家都赶着这个时间点出发,从京市出发的高速一路堵堵停停,开到凌晨三四点走出四五百公里后,路疏通了一段,高速上的车都开始加速。
而意外就是这时发生的,有一辆车突然爆胎紧急减速时发生侧翻事故,后面的车避让不及,撞了上去,当时谢昀庭的车是后面第五台,他极尽全力踩了刹车,还是撞了上去。
两个车道十多辆车撞在一起,有车自燃了,谢昀庭的车受损严重,但他个人情况还好,救护车来了一辆又一辆,最后他也被送往了医院做了全面检查。
诊断结果为脑震荡,医生建议卧床休息,等这一切都忙差不多,谢昀庭想起前一晚的许诺,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了快20小时,生怕她等急了,立刻拨通了电话。
才发现,是他多虑了,她根本不需要他。
助理王熠看着老板挂了电话,又恢复了最开始那种淡漠的神情,脸上冷霜渐起,迟迟不敢开口问回哪里-
收起手机,姜南溪短暂地愣神,还是陆星航又叫了她一声南溪姐,才回过神来,“南溪姐,我妈叫我,我先回了,这两天你有空的话我们见一面吧。”
说完,陆星航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跑回了超市。
林畅一路看着姜南溪,像是失了魂一般,“姐,陆姨就那样了,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放下了,不用每次都道歉的。”
“我没事”,姜南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比哭还难看,林畅看着这模样哭笑不得,想分散分散她的注意力,于是开了个玩笑,“你这幅表情姐夫看了会被心疼的。”
“不会的,他不会的。”
姜南溪心里难受的要命,脑子里也一片混乱,此刻她想找个人说说话,除了面前的林畅,她不知道可以找谁。
“畅,如果一个女生跟你说保持距离,你还会主动再找她吗?”
林畅摇了摇头,眼看着姜南溪的神情越来越落寞,他脑筋一转又说道,“也分人,如果是喜欢的,还是会忍不住去找吧”。
这一句话彻底给姜南溪判了死刑,他有喜欢的人,不是她而已。
心结
外婆家的房子是两层小楼, 楼上三间卧室,楼下两间,晚上小姨和舅舅一家都不回去, 房间的分配便有些拥挤。
林畅林路两兄弟各一间,舅舅一间, 剩下小姨, 姜南溪,林月清分配2间房。
林月清看了眼女儿, 她的眼神闪躲,这意思明显是拒绝,也不怪姜南溪,两个人相处的时间除了11岁以前, 后面十几年里还不如小姨和姜南溪相处的时间多, 她选了一间屋说自己睡眠质量不好, 需要单独睡。
于是小姨和南溪挤一间。
小姨折腾了一天有些累了,洗洗倒在床上便睡了, 一觉咪蒙起来, 姜南溪还辗转反复没睡着,她披了件外衣坐起身, “小溪, 是不是回来又想起那孩子了。”
从姜南溪16岁之后, 陆星宇就是这个家里的禁忌,外婆叮嘱大家谁也不许提起, 大家也就自觉规避了。
今晚小姨看着姜南溪状态不对,这才没忍住问问, 有些事不说出来,会憋坏的。
“没有, 小姨,这几年我都差不多要忘了”,姜南溪抿了抿唇,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
“忘了好,那孩子善良,他肯定也希望你幸福快乐”,小姨挽过姜南溪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这孩子太懂事了,从十一岁来到清平镇,明明不喜欢葱的味道,却每次都要埋头连汤里的葱花一饮而尽,那会儿她就心疼。
“小姨,你说我是不是很懦弱”,除了外婆外公以外,小姨是姜南溪最依赖的人,小时候林月清不许她做的事后来来了小镇,小姨都允许她做,甚至连她来例假的生理知识也是小姨教她的。
“傻孩子,说的什么胡话,我们南溪从小勇敢坚强,目标坚定,想做的事都能做好,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小姨大概猜测得到,林月清对姜南溪的要求很高,今日定是又说了什么为难孩子的话。
姜南溪抬头看着小姨,眼里闪着泪花,有那么一刻,她在想是不是可以告诉小姨谢昀庭的事,但想到终归不是什么省心的事,说出来只是多一个人担心罢了。
这一晚,姜南溪睡得并不好,奇怪的梦混杂在一起,梦里面陆星宇和谢昀庭先后出现,陆星宇笑着和她告别,谢昀庭从远处走来,对她伸出了手,在她犹豫着,手将伸未伸之时,谢昀庭转身离开了,和陆星宇相反的方向。
泪水沾湿了枕头,她迟迟不愿睁开眼睛,梦魇将她拖入悲伤的无底深渊,只觉得胸口被压着喘不过气,忽然一束光照了过来,暖融融的洒在脸上,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南溪,醒醒,该起床了。”
姜南溪在困顿中迷蒙着眼,眼前模糊的身影被阳光打满了温柔的味道,她喃喃开口,“妈妈”。
“这傻孩子,我是小姨”,小姨拍醒南溪,嗔怪了一句,人都认错了,林月清从门口经过时,脚步顿了顿,看着姜南溪起身匆匆下了楼。
“昨晚上是不是做噩梦了,看你一晚上都不踏实”,小姨拉起躺在床上懒洋洋的姜南溪关切地问道。
“小姨,你说梦的情景会是真的吗?”
“梦都是反的,但是呀,美梦是你期待的,噩梦是你畏惧的”,小姨拿过姜南溪的衣服递给她,若有所思地给出这么一句。
整个下午,姜南溪都在思考小姨说的那句话,情绪看起来很消沉,外婆提议大家去镇上的公园散散步。
也不远,在和风亭西边的西什街,靠近尽头的位置,走过去两公里多,外婆拉着南溪的手,一边走一边说着小时候南溪的一些趣事,因为吃不惯老刘家的煎饼,刘大爷特意为她做了改良版的脆煎饼。
一路往前,越走越熟悉的路,姜南溪脚步慢了下来,外婆只说公园是新建的,并没有说会路过中学。
外婆感觉到她的迟缓,使了使眼色给小姨,小姨从另一侧挽着姜南溪的胳膊,故作轻松地闲聊,“你们以前的那个中学改了,改成公园了,是不是还挺熟悉的路。”
“外婆,小姨,我不想去了”,姜南溪下意识地往后转头,自从陆星宇离开,她有十年没来过这里。
“都走到这里了,进去逛一圈”,外婆和小姨裹着姜南溪往前。
看着女儿这幅模样,林月清便觉得女儿被娇惯了,语气自然是不太客气,“那事都过了十来年了,你现在是怎样,打算让外婆小姨一大家子人一直担心你吗?”
外婆听闻这句,气的拍了林月清一把,狠狠剜了一眼。
小姨则是拉着姜南溪的手往前走,离她这个狠心的姐远一些,总归南溪在她们眼里还是孩子。
然而,姜南溪只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回头目光冷咧地看着林月清,“妈,不是谁都能和你一样,那么多年的感情说放下就放下的。”
“那你现在是打算怎样,结婚了心里还想着别人,这对另一半公平吗?他不在意你,是不是也说明他知晓你心里有别人?”
林月清没有当众发怒过,这波怒火看得弟妹两人当场愣着,母女俩十几年的积怨公之于众,谁也无法上前。
最终是外婆看不过眼,上前打了女儿一巴掌,“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你要是没那么自私一个人跑出国,小溪会遇到这样的事吗?”
一时间,原本和乐的氛围变得剑拔弩张,姜南溪盯着母亲的脸,看了又看,她脸上并未有任何的触动,那些隐忍在心底的话和盘托出,“他确实不在意我,也不需要在意,因为我们是合约婚姻,结婚只是为了应付你和我爸。”
外婆,小姨,舅舅,林畅林路,连远远走在后面的外公,全都石化在原地。
乖巧懂事从来不需要人担心的姜南溪,唯一的一次叛逆,搞砸了南什街108号期待已久的聚会。
几位长辈摇着头回了家,只剩下林畅留在原地,“姐,刚刚说那话是骗人的吧,你昨天接的是姐夫的电话,其实你心里在意姐夫的吧。”
“畅,你陪姐去公园逛逛吧。”
清平镇中学在南溪读书的时候,算是最鼎盛时期,学生多,校园里还有寄宿宿舍,后来随着年轻人进城,学生越来越少,各个镇中学拆了合并到区里的中学。
这座学校荒废了几年后,一朝夷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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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起了公园成为了镇上老人休闲的好去处,物非人也非,好似一切都在提醒她,过去的都该过去了。
故地重游,姜南溪心里有些生怯,外婆小姨带她来,是想让她过了心里那个坎,她知道。
她沿着公园主干道走过去,以前的初一一班在离校门最近的位置,姜南溪寻着大概位置走过去,她在这里度过了最快乐的三年时光。
11岁那一年,父母离婚的事落下帷幕,母亲放弃了她的抚养权,作为最后被告知的人,她看着母亲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家。
后来外婆心疼她,把她从青州接到了清平镇读书,由于镇上的小学中学都在一起,大部分同学都互相认识,除了她形单影只,陆星宇是她来到清平镇第一个和她说话的同学,也是她在清平镇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往后的读书时光里,陆星宇一直陪她到高二的冬天,然后彻底离开了她的世界,姜南溪在家里躺了一个月,回到学校后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读书学习,只是再难和别人交心。
姜南溪看着面前的健身器材,试图从中找到丝毫痕迹,时间太久远,竟有些想不起当时坐在哪个位置,她找了一个健身器材坐在上面,随意地瞪着支撑点,晃来晃去。
“南溪姐”,陆星航接了林畅的信息过来。
“星航你来了呀”,姜南溪仰头看了眼,陆星航比他哥高,应该有一米八了。
“南溪姐,听说你现在学医了”,陆星航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姜南溪聊着,他接了林畅的信息过来,说姐心情不太好,在老初中。
“嗯,不过和你们理解的医生有一些区别,不是临床方向,是专门做科研的”,姜南溪耐心地对着陆星航解释。
“听姜奶奶说你学的临床医学,怎么不做医生了呢”,陆星航这个问题刚出来,林畅便冲他直摇头,没人这么问过,这几年大家都顺着姜南溪的意思,不管她做什么选择,都闭口不谈,期望着时间带她走出困境。
姜南溪转过头不看陆星航,在空地上想象着当年的座位,“你哥以前好像坐教室倒数第二排,感觉是那儿”。
“南溪姐,闭口不谈是过不了这个砍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没想明白吗?是心结,你就得拿在台面上,公开地面对它,一次一次等哪一天你再谈起它时,觉得稀松平常了才算过去,懂吗?”陆星航小陆星宇三四岁,他读书的时间线和他哥是完全错开的,但是那会儿每次陆星宇往教室拿东西的时候,都会跟他说替他保密,时间久了他便也就知道了许多。
姜南溪想不到当年让她讲作业的小屁孩,如今也到了教训她的年纪,脸上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星航,姐姐过得挺好的,做科研也是我喜欢的工作,你们真不用为我担心。”
油盐不进,强装欢喜,陆星航和林畅两个人对眼叹气,而后从身后拿出一个塑封的本子,递给姜南溪,“这是我前段时间收拾我哥屋子的时候,无意间从床底翻到的,应该是日记,你可以看看。”
姜南溪接过本子,只翻开了一页,看到陆星宇的笔迹,又合了上去,而后塞进包里,像是不知道一般,拉着林畅回家,她要他们相信,这个砍确实已经过去了,她不在意,这本日记对她已经不重要。
此后在清平镇的两天,林畅没再见到姜南溪失魂落魄的模样,而那本日记也没人见她打开过。
五一假期结束的那天,姜南溪买到一张站票,从清平镇回了江城。
推开远洋公馆的门,桌上落了些尘,谢昀庭这几日没来过。外婆明明知道她不会做饭,还是和小姨给她装了一行李箱的干货,她打开行李箱分类装在冰箱里,想起外婆装东西时说的那句,“那晚你不是急吼吼地打电话让我教你做饭,是做给男孩子的吧”。
她无奈地笑笑,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现在怕是要让外婆失望了,这么多她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未免坏了,姜南溪打给许嘉遇,带给她一些分分看。电话拨过去,许嘉遇干脆地挂了,于是又发了一条信息,问她在哪里,给她带点好吃的送过去-
许嘉遇看了眼桌上的手机,“南溪宝贝”四个字赫然在屏幕上闪着,她看了眼对面的男人,迅速地按了挂断键,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一天前,她正在无聊的做spa,突然接到顾时也的电话,说有急事找她,问她方不方便见面。
姜南溪回家去了,她反正闲的无聊,干脆过来看看顾教授有什么事,来了才发现坐在咖啡厅的男人是谢昀庭。
“许医生,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不知道方便不?”谢昀庭说话时眼眸深邃,瞳孔中自带商场中的冷厉,虽然是商量的语气,许嘉遇凭空听出了几分压迫感。
“你要是想问南溪的事情,我建议你们还是直接对话,我作为第三方不合适”,许嘉遇强装淡定,谢昀庭对姜南溪的关切她看得到,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背着姜南溪给别人拖底。
“不是南溪,是陆星宇”,谢昀庭自知她们闺蜜情深,问不出如何,干脆直接抛出主题,省去了两个人来回对峙的时间。
“恕我无可奉告”,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许嘉遇拿起手机拎包走人,偏偏她今天出来背的是谢总从德国买回的alma,看在包的份儿上,又退回了座位,“你和南溪因为他吵架了?”
谢昀庭闲散地坐在座位上,长臂一伸手指在咖啡杯手柄上划来划去,一言不发,他不习惯跟别人诉说自己的私事,即便对面是有求于人的姜南溪闺蜜。
他不说,许嘉遇也能猜个大概,姜南溪心里藏着这么一件事,于感情而言是个雷,随时随地会触发,她不知道谢昀庭是如何知道这个名字,但是他既然来了解,应是有心解决问题,思来想去,才想到一句可以劝解的话,“我不能告诉你关于他的任何事,但是他已是一位逝者,看在这个份上,给南溪点时间。”
说完这句话,她眼看着谢昀庭的瞳孔里闪过些许讶异,随之又恢复了平静,“谢谢许医生”。
到这里,许嘉遇以为谢昀庭要问的差不多了,起身准备告辞,却听见他缓缓开口,“许医生留步,还有一事确认,南溪手腕的伤和这位男生有关吗?”
许嘉遇出了咖啡厅在等车的间隙,给姜南溪回了电话,对面的情绪听不出丝毫差错,不过姜南溪擅长掩饰这点她很清楚,想着晚上干脆一起吃个饭,老实招了谢昀庭找过她的事,省的以后知道了心生嫌隙,还未开口之际,她回头乱看的时候,看到了咖啡店里谢昀庭落寞的神情,像一张雕塑定在那里。
她迅速转过头,再多看一眼,同情心要泛滥了,刚刚离开时那句“没有”已经是她妥协的最后底线,出租车正好停在了门口,许嘉遇坐上出租车,飞快地逃离现场。
劳斯莱斯的后座,谢昀庭翻转着手机,面生冷颜。许嘉遇选的咖啡店离她住的地方近,两人桌空间不大,她的手机放在桌上,亮起来时“南溪宝贝”四个字很难被忽视,她回来了,到现在也没给自己打过一个电话。
司机顺着谢昀庭的指示将车停在远洋公馆楼下,良久后,谢昀庭吩咐了一声,“回御湖庄园”。
书籍
许嘉遇说了要过来, 姜南溪也不急着出门,索性在家里打扫起卫生来,主卧的床品换了个遍, 洗衣机滚筒搅动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寂静。
次卧的卧室门敞开着, 姜南溪来来回回路过了几遍, 终究没忍住走了进去,谢昀庭住过的房间床上没有丝毫褶皱, 衣柜紧闭着,除了床头柜上放着几本他的读物,其余看起来并不像是有人住过的痕迹。
还真是整洁的让人难过。
暗黑色封面的原版读物《Gravity's kiss》放在最上面一本,翻译过来名为《引力之吻》, 是个浪漫的名字, 姜南溪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 草草读了一段,单词都认识, 内容却几乎连贯不起来。
她将书本归于原位, 在网上搜了搜这本书的简介,属于天文学爱好者高阶读物, 需要有一定基础知识才看的明白。
搜索链接下面推荐了几本入门级别的书, 有一本翻译版本《千亿个太阳》封面看起来有些熟悉, 似乎在谢昀庭的书架上看到过,评论里面还推荐了一本《extreme stars》, 说这两本书是从不同的角度介绍了恒星,可惜这本只有原版, 国内买不到。
反正平时下班也闲来无事,就当学习科普知识, 姜南溪下单了一本《千亿个太阳》,又托林晰回德国后帮忙寄一本《extreme stars》,这时门铃响了。
许嘉遇进门换好拖鞋,客厅里家具一应俱全,和她第一次来时见到的完全不同,阳台上洗衣机转动的声音充满了家的味道,壮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看来你和谢总的婚姻生活过得很不错嘛”。
“吃点好吃的,把嘴巴堵起来”,姜南溪从冰箱里拿了一些樱桃洗好后,塞了一个到许嘉遇口中。
“这次回去清平镇,感觉如何”,许嘉遇从姜南溪手里接过盛樱桃的碗,靠在桌边吃水果,换了个问题。
“挺好的”,姜南溪背过身去,往阳台走,洗衣机的衣物并未洗好,她还是走过去看一眼。
许嘉遇放下碗,也去了阳台,姜南溪这么说就是不太好,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忙来忙去,以前大学的时候每次从清平镇回来,都要抱着书本去图书馆待到关门才回来,如此往复一周归于平静。
“南溪,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姜南溪看到洗衣机下面似乎有渗水的迹象,原本打算拿一块布去擦擦看,听到许嘉遇的问题顿下手里的动作,回头去看,她的表情从容却又认真。
“快十一年”,姜南溪回头认真数了数。
“你和陆星宇做朋友几年?”
“嘉遇,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对于陆星宇的事,许嘉遇了解个大概,她从来都是尊重,不主动提陆星宇,如今忽然提起,事出反常。
“南溪,你和陆星宇当了5年的朋友,我和你相处的时间比他两倍时间都久,但是在你心底他永远是最重要最不能被提及的那一个是吗?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我也会难过,因为在我这里,你是我心底最重要的朋友”,许嘉遇来的路上就想过了,过了这么久,姜南溪心底的刺总要拔一拔了,不拔它永远立在那里,时不时戳痛想靠近姜南溪对她好的人。
没想到许嘉遇会突然这么说,姜南溪茫然地抬头,试图从她眼里看到丝毫情绪波动,但是一丝也没有,许嘉遇特别平静。
“嘉遇,你别这么说,你们对我都很重要”,姜南溪靠近,拉了拉许嘉遇的手,这是她求和的方式,每次这样,许嘉遇都会一脸无语地嫌弃着,然后笑着说,今天你请客。
许嘉遇怕一时心软背过身去不看,她知道姜南溪有不少软肋,但是这一次她下定决心要掀开,姜南溪那么好,总归要像正常的女孩那样去爱,去被爱。
“那我想听听你和陆星宇的故事。”
姜南溪不知所措地低下头,两个手指缠绕在一起,抠来抠去,“对不起,嘉遇,我真的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她知道,陆星航说的对,心结真的放下了,是一次次把这件事放在台面上,心无波澜,才算是放下了,这个夏天,好像所有人都开始放下对她的保护,从绝口不提到推她去面对。
姜南溪理解,他们是想让她彻底放开,她也想尝试,只是许嘉遇突然这么问,她才发现开口没那么容易。
“南溪,等我们的友谊再过二十年,三十年,我们都变成了老太太,坐在公园闲聊的时候,你还是把陆星宇当做你最重要的不可言说的朋友,那会儿我会特别难过,会觉得我许嘉遇一辈子都没走进姜南溪心底”,许嘉遇放开姜南溪的手,这话是她一直以来的心里话,谁都想在某个位置上做对方最重要的人,即便不是,也希望在对等的位置。
不等姜南溪回答,许嘉遇又说了句,“我了解背景尚且有如此的难过,如果是从来不了解,又想走近你对你好的人呢?他只会比我更受伤,南溪你该走出来了。”
说完这段话,伴随着一声关门声,许嘉遇离开了远洋公馆,走到楼下,她抹了抹眼角的泪,也不是想逼姜南溪,但是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姜南溪站在阳台往下看,许嘉遇娇小的身影显得特别孤单,她靠坐在阳台上,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连许嘉遇她也要失去了吗?
坐了许久,等太阳西沉,暮色降临,屋里开始变得漆黑,茶几上那本陆星宇的日记本却借着室外的灯光更加清晰,成为这个黑夜里最闪亮的精灵。
姜南溪缓缓起身,收起那本还未翻开过的日记,他们说的都对,总要试着忘记才对,她顺手将日记本塞在电视墙旁边的陈列柜上,那里的角落不会轻易路过,更不会轻易注意-
御湖庄园内,夕阳从落地窗铺洒了一地金黄,谢昀庭靠坐在沙发上,家庭医生刚刚检查完离开,他的身体已恢复无恙。
助理王熠站在一旁,等待老板吩咐。
“下周你亲自去一趟青州,查一下陆星宇这个人。”
“好的,老板”,王熠收到指令应了下来,又汇报了下周的行程后,离开了庄园。
等王熠走后,室内恢复了一贯冷静的味道,谢昀庭走至书房,打开电脑,从邮箱里翻出几份邮件,里面是姜南溪以前分享的歌单,听过几次不全然记得。
手边有空白的A4纸,干脆一首首写了下来,来自不同歌手不同时期的作品,很难买到一个完整的碟片里面包含这所有歌曲。
难得闲来无事,谢昀庭找了一个爱好玩音乐的朋友,驱车前往对方工作室,看看有没有办法将原声带刻录成碟片。
“昀庭,什么时候换风格了?”罗辰接过歌单扫了一眼。
“这么问,就是能做,需要多久”,谢昀庭拨弄了两下靠在工作室墙角的吉他,神色平淡。
“急吗?急得话这两天弄给你,不急的话就等我一周,最近熬了几个通宵给你妹写曲儿,缓缓”,罗辰靠坐在椅子上,脚翘的老高,看起来确实缺觉。
“那就一周。”
“听你妹说你整了个合约老婆,什么情况啊”,罗辰和谢昀庭是同龄,加上顾时也和远在国外的谭硕,四个人算是自幼合拍的哥们儿,但除了谢昀庭是继承人以外,其余三人都拥有自己喜欢的工作。
谢昀庭并未抬眸回应,从罗辰手里接过一支烟,打火机的火光明明灭灭,不多时烟雾缭绕起来,才含混着回复一句,“字面意思”。
“你这碟片是送你老婆的?”罗辰看了眼歌单,手写体,谢昀庭何曾这么亲自动手过。
“送我的”,谢昀庭将抽了一半的烟拧灭在烟灰缸里,起身离开了工作室,身后留下罗辰那句,“谭硕过几天回国,到时候聚聚”。
谢昀庭回复了个手势。
他今日开的车是之前送姜南溪上班的那辆,顺手放下手机的时候,触到了置物盒里的发圈。
姜南溪出门的时候习惯散着头发,到医院下车前再找个发圈随意挽起来,或者干脆用一个法式抓夹挽在脑后,有时候在包里翻出发圈,出门时带的就干脆放在了副驾驶左边的置物盒,现在看起来里面已经开始积攒了一些她用过的发饰。
一个人闯入你的生活时,总是会不经意留下些许痕迹。
谢昀庭随手拿过一个黑色双圈的发绳,上面系了一个很小的金色不规则图形,似乎这是她最常用的款式,往下翻还有好几个同样款式,只是点缀不同的简约发圈。
他随手套了一个在手腕上,伸长手臂似乎可以想起姜南溪下车时挽头发的模样,谢昀庭无可奈何地勾唇一笑-
工作日如期而至,姜南溪照常上班,课题申报院内审批大概在这一两周出结果,她的工作算不得忙,趁着空闲查了查许嘉遇的值班表,这几日许嘉遇连续值班,周四能有空闲,她打算约周四一起出去吃个饭。
昨晚想了一夜,如果非要找一个人聊一聊陆星宇,没有比许嘉遇更合适的人选。
许嘉遇这次笃定了生气生的久一些,所以无论姜南溪给她发什么消息,她都是回复一个微笑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抗议。
抗议了一天多,还没等到姜南溪登门,倒是先收到了她的信息,“嘉遇,沈教授临时安排我去中山参加一个论坛会议,回来请你哦[卖萌表情包]”。
中山的眼科论坛会议原本安排了科室内其他同事,那位同事在五一期间检查出怀孕了,孕早期不稳,临时跟沈教授申请了换人,因着姜南溪申请的课题确有相关性,且最近她确实有空,考虑到这个安排了姜南溪前往。
虽然周五的家宴谢昀庭不一定再需要她出席,但是出于礼貌,临出发钱,姜南溪还是跟谢昀庭发了一条消息:谢总,我这边接到工作安排,需要出差一趟,明日周五的家宴不能参加了。
彼时,谢昀庭刚跟秘书拒绝了周五晚上海城的晚宴邀约,接到信息的一刻喜悦溢于言表,时隔一周多的时间,姜南溪发信息给他了。
只是点开信息内容,眉目间的悦色消失殆尽,吩咐了秘书周五晚宴继续后,回复了姜南溪:好,需要接送,可以告诉我。
姜南溪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又落,最终回复了一句:不麻烦了。
合上手机,电脑上提示有新的ups物流通知,林晰还要在国内待一段时间,怕姜南溪着急,于是托人购买的《extreme stars》已经有了邮寄出来,顺利的话几个工作日便可以到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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