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
屏幕上的名字闪烁着, 但此时此刻姜南溪并没有心情去想课题的事,手机执着地震动着,约莫过了许久还未挂断, 出于礼貌姜南溪还是接通了电话,打算跟他说一声。
“你发给我的问题我看了, 目前确实没有相关的进一步研究, 或许这是个好的课题方向呢”,沈砚洲略去了寒暄的过程, 直奔主题,一串话说完,才发现对方一直未吱声,才又问道“南溪同学, 你在听吗?”
“喔, 在听, 很抱歉沈砚洲,我现在有点事, 暂时没心情聊这个”, 姜南溪尽量说的克制,但即便粗线条如沈砚洲, 他依旧从这只言片语里听到了她的低落, 他不会安慰人, 只好识趣地准备挂了电话,“那好, 等你想聊的时候随时找我”。
“沈砚洲,你在江城有认识律师吗?”在沈砚洲挂断电话前, 姜南溪尝试着问了一句,她已经在网上搜索了几个律所, 只是这个点律所都已经下班了。
“我帮你问问,是需要什么方面的律师,很急吗?”沈砚洲的学术性性格注定了他不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做事情更多的是清晰的条理和目标,而对面姜南溪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还不习惯于向人求助,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凡事自己解决。\*
良久的沉默后,沈砚洲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淡淡说道“你先别急,我帮你问问”。
姜南溪点了点头挂断了电话,她打算亲自去医院和陈墨谈谈,看看有没有和解的可能,负责案件的警官出于安全的考虑,不建议她一个人前往,当前家属情绪比较激动,这件事由律师出面比较好。
手机振动着提示有新的来电,姜南溪目光还在和警官交谈中,并未仔细看,便按下了接听键,她以为是沈砚洲问到了律师,不等对方开口便急切地问道,“沈砚洲,你找到律师联系方式了是吗?我告诉你地址,能麻烦你让他直接过来兰溪派出所吗?”
对面短暂地凝滞后才又开口,“南溪,出什么事了?”
姜南溪移开看了眼屏幕,谢昀庭三个字,让她平静了些许,收起了刚刚的焦急,“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等等,我刚刚去开会手机没带在身边”,德国比国内晚六小时,在约瑟夫教授的引荐下,谢昀庭接触了一位华人博后,这位专注于研究人工晶体,并且已经小有成果,正在寻找A轮融资,这正合了他的意,对方是个纯纯的技术流,他只关注产品最终上市能为所需之人使用,提出的唯一要求是要扩大实验室的创建和产品的研发权,为表尊重,谢昀庭将手机放在了助理那里。
晚宴结束,谢昀庭拿过手机便第一时间回了电话,他原是惊喜的,姜南溪没有给他打过电话,甚至是条消息都不曾主动发过,只是接通电话被误认做别人,听起来还是个男人的名字时,他内心的惊喜已经打了折扣,原来她期待的并不是自己,所以他收拾了情绪才回应。
“嗯,知道了”,姜南溪毫无情绪地挂断了电话,她一开始的那个冲动早已被冲散,现在的她恢复了理智,如果真的跟谢昀庭开了口,岂不是让这段各取所需的合约婚姻为难。
助理王熠一直等在一旁,眼看着自家老板脸上的表情从舒展又回到了淡漠,迟迟不敢开口,空气像冰冻了一般,流通不畅,王熠大气不敢出一下,几年的经验已经教会了他此时沉默是金的道理。
“打电话通知沈律师现在去兰溪派出所,找一位叫姜南溪的女生”,谢昀庭眉心紧蹙,低冷的声音安排自己的助理。
王熠当即拿出手机拨打起了电话,只是按下拨通键之前,大致在心里算了下国内的时间,不确信地问了一句“是现在吗?”
回应他的是凌厉的眼锋以及更加漠然的语气,“不必告诉是我的属意,按照她的需求去办即可”。
沈律师到的很快,在姜南溪挂了谢昀庭电话的20分钟后,一身正装笔挺地站在派出所大厅里,温和的声音唤她的名字,“请问是姜南溪女士吗?我是沈恪”。
“沈律师?”姜南溪不确信地问了一声,距离她挂了沈砚洲的电话半小时不到,想不到他办事效率跟做科研一样高效,这位也姓沈,看起来有些年纪,或许是沈砚洲的长辈。
在这个夜晚,看着眼前这位儒雅的律师,好似找到了救命稻草,她满心感激。沈律师和警官沟通后,见了姜业成,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是一场单纯的打架斗殴,并不是什么棘手的案件。
“你父亲让我转达你,他没事你不用担心”,沈恪说话的样子不急不缓,很容易让人有信服感,听完这句姜南溪心里平复了些许,“谢谢沈律师这么晚还来一趟”。
“其他事交给我就好,明天去律所签一份代理合同即可,今晚先回去休息吧”,沈恪临走前又回头嘱咐了一句,看着姜南溪站在门口依旧不动脚步,又勉为其难地补充了一句,“明天我会去找当事人谈”。
姜南溪自然是感觉到了沈恪的言外之意,跟当值的警官叮嘱了一句有事给她打电话,这才回了远洋公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时钟已经指向了新的一天,她内心无比期望新的一天到来时,一切可以解决,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她干脆打开了邮箱,发现沈砚洲在挂了电话之后还是写了一封邮件给她,回答的内容十分详尽,其中还包括了一些个人的见解。
一直到凌晨两点,姜南溪终于勉强有了困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几个时辰,电话又响了,她瞬间惊醒,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未曾存储的青州号码。
“南溪,我是吴洁,我来接你父亲回家”,姜南溪按下接听键的一刻,对方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隔空传来,她从未在电话里和她交谈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爸的事有些棘手,我请了律师”。
“南溪,你不该招惹陈家的”,吴洁像是遏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责怪听起来不那么刺耳。
“对不起”,姜南溪顿了半晌,只想出这三个字,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多,她干脆起床去见吴洁,说到底这件事因她而起,即便是对方再责怪她,承受着便好。
姜南溪没想到,她不仅见到了父亲的第二任妻子,旁边还有一个小男孩,是她未曾谋面的弟弟,算起来也快十岁了。
“您先在酒店休息,等派出所上班了,我带你们去见父亲”,姜南溪带着她们到附近的酒店安置好,留了一句便下楼替她们安排早餐,两个人赶了一夜的路,面容很是憔悴,她需要替父亲照顾好他们。
早上干脆在医院请了半天假,送吴洁去了派出所,她则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店带着小她18岁的弟弟,小男孩看起来很内敛,除了一声姐姐以外,并没有其他话可聊。
等到吴洁从派出所出来,她干脆去律所找沈律师,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到了之后,才发现这家律所在江城排名数一数二不说,沈恪的证件照挂在律所第一排的位置。
沈恪不在,助理引领着她去会议室签完了代理协议,姜南溪这才问了句“请问沈律师一般多久可以处理完这种案件”,其实前一晚她就想问,又觉得多有不尊重加催促别人办事的嫌疑,于是忍住了,现在看着助理和她差不多大年纪,才敢随口问一问。
谁知助理很平淡地一句让她更是疑惑上了心头,“沈律师一般不接这种小案子”。
姜南溪出了律所,在网上搜了下律师的职位,这才知道沈恪这种级别接触的都是什么案件,沈砚洲那么短暂的时间内能找到这么厉害的一位人物,想必也是费了不少力气。
从昨晚到现在,她甚至没来得及谢一声沈砚洲,趁着赶去医院等消息的空闲,她发了条信息给沈砚洲:谢谢你帮我找的律师。
沈砚洲是隔了很久才回复:?
姜南溪以为沈砚洲不好意思,又发了一句:沈恪律师,请他帮忙很不容易吧,感谢了。
沈砚洲:我不认识什么沈恪。?
不认识?
姜南溪脑筋迅速转动,思考着前一晚都寻求过谁的帮助,最终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人,谢昀庭,再联想到沈恪的身份,她隐约中想起那份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婚姻协议,似乎也是出自这家律所,她迅速赶回了远洋公馆,从箱底翻出了那份协议,确信无疑。
是他,可是她并未开口央求他帮忙啊。
她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协议,想起昨晚没给他说话机会便被挂断的电话,谢昀庭的名字就在那里,电话却迟迟按不下去。
沈恪的电话来的很及时,打断了她的思绪,他只用了早上一两个小时的时间便搞定了谅解书,通知姜南溪拿着谅解书去派出所汇合接人。
想到父亲并不愿见自己,姜南溪将手里的谅解书交给我了吴洁,她站在派出所马路对面远远看着,父亲和吴洁并肩走出来,顺手牵过弟弟的时候,她转身躲在了梧桐树后面。
有那么一瞬,她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父亲和母亲站在校门口等她放学后,一人一边牵着她的手路过马路边的冰糖葫芦还要买一串的时光,眼睛不听使唤的晃动,似是非要抖动出一些晶莹的东西出来才肯罢休,姜南溪努力地抬头瞪着眼睛看向天空,湛蓝的天空却亮的她睁不开眼。
姜业成走出派出所大院,沈律师告诉他南溪也来了,他左顾右盼了几番,终是没看到人,掩下那抹落寞挤着笑脸跟沈律师道谢,“麻烦你了沈律师,以后若有机会去青州,定要联系我”。
吴洁看他强撑着,从臂弯里挽着姜业成往回走,家里的司机等在不远的路口,上车前,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真不该瞒着南溪,她都那么大了,有知道的权力”。
“闭嘴,这件事不必再提”,姜业成严厉地跟妻子呵斥,吴洁远远地看了一眼站在梧桐树后的姜南溪,扭头上了车。
沈恪看着姜业成的车离开了,才步伐挺阔地过了马路,站在梧桐树旁,“回去忙吧,这事儿了了”。
“沈律师,谢谢你”,姜南溪背过身抹了抹眼角,转身挤出一弯笑容浅浅地说。
沈恪看这一幕,倒是似曾相识,父女俩挺像的,“要谢啊,得谢他”,沈恪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而后接起了电话,跟姜南溪挥了挥手离开。
“解决了”,沈恪戴上蓝牙耳机,启动了车,看了眼后视镜还站在路边的女生,“不好意思,没让你做成无名英雄”。
谢昀庭得了消息后,那颗不安的心才落地,刚要转身回会议室时,便听到沈恪又若无其事的两个字,“哭了”。
“发生什么事了?”谢昀庭听到这两字,又停下了脚步。
“律师只负责案情,不负责安抚”,沈恪留了这么一句悬念挂断了电话,留的谢昀庭在原地提起了心。
姜南溪的头像在第一位,他点开又合上,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反倒是助理王熠收到了老板的信息,“订最近一班回国的航班”。
“老板,最近时间没有直飞的航班了,最早要到明天下午”,王熠迅速查了航班,眼下投资案正在收尾阶段,他不理解老板有什么事急迫到这个程度,但还是按照吩咐办事。
“谢董的飞机现在在何处”,谢昀庭父亲早年买了一台飞机养着,平时他一般不会提起,出差都是乘坐航空公司的航线。
“老板,现在飞过来需要提前申请航线”,王熠忐忑地回复老板,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挨训。
“有什么买什么。”
这是谢昀庭最后的吩咐,王熠看着十六个小时的转机航班,陷入了沉思。
见家长
回到医学中心, 开始工作前,姜南溪又不免地想起谢昀庭,他只用这么短的时间, 还了自己一场安心,理应值得一个正面的道谢, 她走出实验室, 拨出了谢昀庭的号码,很快又听到了机器人客服冰冷的声音,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打不通,她索性按下了静音键,收回了包里。
而彼时谢昀庭转机法兰克福的飞机已经盘旋在半空,他翻着手里的报纸, 眸光深锁无端又想起了姜南溪委屈的模样, 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数十小时,倒也不必急于如此。
原本在德国的工作还有两天的行程, 好在投资的事已经基本敲定, 只剩最后的收尾工作,留着王熠和副总在那里处理即可。
姜南溪收了收思绪, 接着昨晚整理的思路开始确定课题方向, 关于眼部疾病的治疗以及分类, 她打算先去了解一下临床治疗相关的情况。
薛昱也没有临床经验,他只能埋头于材料相关的学习, 组里就他们两人,沈教授说过段时间会有个科研助理进来, 现在所有的事他们都只能亲力亲为。
当下,姜南溪跟薛昱商量, “我打算去找沈教授聊一聊临床病例的情况,打算通过数据整理选定一类疾病进行研究,先确定方向,你觉得如何?”
“我这边没问题,要不我主要查纳米材料相关的文献,寻找突破口,你关注临床病例,最后我们整合一下”,薛昱扶了一把眼镜,说完这一切,似乎又有些话想问,犹犹豫豫迟迟没有开口。
“想问什么直接问”,姜南溪靠坐在一旁。
许是说这话的气势强了一些,薛昱又不自觉地扶了扶眼镜框,摇了摇头说没有,等到姜南溪坐下,又终于憋不住,“我看到你在德国读过一年临床博士,为什么转去做基础研究了呢?”
“跟我们的课题有关系吗?”姜南溪自以为问的正常,并未有什么不合适,但是薛昱听到这句话还是默默地转身,回归到自己电脑屏幕上的文献去,淡淡说了一句“没有”。
个人隐私的事她不愿意多谈,但是想到以后作为一个团队的搭档,她还是举重若轻地回了一句,“因为教授的课题是我一直感兴趣的课题”。
薛昱转身的时候,姜南溪已经回到了座位上,他对姜南溪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是神秘还是些什么,说不明白,这感觉在后来的搭档工作中日渐加深。
姜南溪当天便跟沈教授聊了她的想法,沈教授很赞同,安排她跟着自己上门诊学习,通过实践中找一些帮助,当然沈教授还有私心,希望姜南溪能够回到临床中来。
心稳手稳的学生,真的在临床不可多得。
第一次门诊学习安排在周四下午,彼时姜南溪正在诊室里沈教授身旁全神贯注地记录病例,全然不知有人赶了飞机前来见她。
门诊结束的时候,姜南溪才有空看了眼手机,谢昀庭打过两个电话,间隔时间半小时,微信里也有一条消息,“忙完了回我”。
她并不知道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这位大老板如此焦急,慢悠悠地揉了下僵硬的脖颈,才拨了电话过去,在门诊待久了没顾上喝水,喉咙有些干哑,说话的声音便容易被误解。
姜南溪只说了几个字,“谢昀庭,你找我?”,对面便仓促回应,“是不是委屈了?”???
委屈?姜南溪脑子里满是问号,不等她开口,谢昀庭便解释了一句,“去了趟德国,现在回来了”。
他全然忽略,连带着赶路的时间,姜南溪哭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24小时。
都解决了的事,便没必要再沉浸在悲伤里。
“嗯,我知道了”,姜南溪沉声回应,如果不是她父亲问起,她可能并不在意。
“下次出差前,我会提前告诉你”,谢昀庭以为姜南溪情绪还是低落,但他并不擅长哄女孩儿,没经验,家里有个擅长惹事的妹妹,一般也是避开他,除非需要钱的时候,那会儿倒是极尽温柔,思考些许,也只想出来这么一句。
“其实,也没这个必要”,姜南溪浅浅地回了一句,她说的是实话。
这话听在谢昀庭耳里却是偏了意思,这是在怪他,再联想到他没来得及接的那个电话,以及刚刚在顾时也那里听来的八卦,最近姜医生和另一位男同事走的很近,谢昀庭有点坐不住。
他看了眼玫瑰园临湖别墅里的木质沙发椅,太硬朗,坐着丝毫不柔和,改日要换个才是。
踱步上了二楼,他终于想到理由,“明晚不知你是否有空,可能需要见一下家长”。
顾时也说过,秦女士去医院看过姜南溪,与其她这般偷摸,不如光明正大介绍了,还可以见一面,日后或许相处的容易些。
“我没什么准备”,突然如此正式,姜南溪还有些许的紧张,仓皇一句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你只需要人出现便好”,谢昀庭靠在阳台的矮墙上,“结婚的事瞒不了”。
姜南溪自知是躲不过,连她父亲来了都要求见对方一面,更别说谢昀庭,像他这样的身份结婚对象有多重要更是不言而喻,于是慢吞吞地回应了一句,“好”。
语气里的不自信,连着谢昀庭都听的出,他撇开手机窃笑一声后突然起了坏心思,“如果你缺陪练的话,今晚我有空”。
“不缺不缺,先挂了”,姜南溪匆忙挂了电话,生怕谢昀庭再说出什么奇怪的话一般。
这话出发点看似为她好,帮她提前适应,只是听起来总有些异样感,姜南溪说不清楚。
仓皇而逃,不符合她的性格,倒也听得出真的紧张,谢昀庭肩膀合上了手机,若是从后面看,还能看到肩膀轻微地颤动。
如此也算公之于众,甚好。
谢昀庭是在晚餐时通知了秦女士,顺带着通知了自己的父亲,自从那日以后,谢至诚未给过好脸色,听闻终于要见到那素未谋面的儿媳妇,脸上终于舒展了几分,但说出的话依旧严厉,“这么重要的事现在才通知!”
秦女士在餐桌上给谢昀庭递眼神暗示他不要说话,谢昀庭动了动汤勺,收下了告诫,秦女士这才放心地开口,“一会儿你给昀晞打个电话,叫她明天回来一起吃饭,不可缺席”。
谢昀晞是谢昀庭的妹妹,比他小5岁,刚刚大学毕业没一两年,一心要做民谣乐队,张扬的个性令父母头疼不已,偏又是个桀骜不驯的性格不服管,每次回家都不得安宁。
不是谢至诚要求她把宽大而又花里胡哨的T恤换了,便是秦女士苦口婆心地劝她回集团找个闲职,不要不务正业,总之是个令人头疼的存在。
谢家家风是一家人整齐温馨,连谢昀庭都时常回家住,谢昀晞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秦女士也是借着此番时机看看女儿又在忙些什么,顺带让她被姜南溪熏陶熏陶,看看能不能有所改变,步入正轨。
谢昀庭应下这个差事,自是有办法叫得动,乐队需要钱袋子,他这个当哥的不支持,却也不反对,只发了一条信息“明天回家,见你嫂子,严肃些”。
周五晚上,谢昀晞便乖乖回家了,穿着也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而此时,姜南溪正在来玫瑰园的路上,谢昀庭提前下班去医学中心接了她,江城已是晚春时节,不如早春那般寒凉,出门前考虑到晚上的饭宴,她刻意穿的正式了些许。
休闲浅粉色西服外套,内搭法式木耳边半高领奶白色长裙,腰间系一根细带,勾勒出腰线,知性温婉落落大方,出门前她又去照了眼卫生间的镜子,补了淡淡的口红掩去脸上的些许倦意,这才上了那辆劳斯莱斯,颜色和她之前见过的墨色并不相同。
晚高峰车况不好,到处都是拥堵的汽车尾灯闪烁,车内却安静得如与世隔绝一般,听不到丝毫车主鸣笛的焦躁声。
“沈律师的事,谢谢你”,姜南溪没话找话,太安静了更容易让人紧张,即便是在讲台上进行学术汇报也未必有此刻心情。
“怎么谢?”谢昀庭坐在旁边侧目看着姜南溪,说话的语气并不带有任何工作时的凌厉感。
“嗯?”姜南溪就是随口一说,想不到会有后续,她瞪圆了眼睛望向谢昀庭。
“明白了,只是单纯的言语感谢”,谢昀庭双手环胸收回了目光。
姜南溪左手攥紧了右手手指,接不上话,大脑不听使唤,想不到任何能够摆脱此时窘境的话语,她干脆看着窗外。
又过了二十分钟,想到待会儿见面的情节,她多少开始发怵,来之前问了许嘉遇第一次见家长该注意些什么,许嘉遇只说了一句“你们这情况,能演的像情侣就不错了”,她觉得也有道理。
如果说真诚地对谢昀庭表达谢意,他不缺钱不缺饭,此刻能做到的仿佛只有演好他“妻子”这一角色,也算是为他减少些许困扰了吧。
想到这,姜南溪又低声开口,“待会儿到了之后,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不必刻意,随心即可”,谢昀庭闭着眼睛,看起来有些累了,说话的时候并未抬眸。
随心?这意思是自由发挥?但是她没经验啊,怎么发挥?
思来想去,只能临时抱佛脚,把希望寄托于网络,求助于广大网民,网上给出了四条答案,第一条,教对方在父母前面说好话;第二条,问清楚对方家庭情况;第三条,淡妆出阵;第四条穿着不要太显眼低调即可。
第三条和第四条完全符合,现在只剩第一条和第二条,这第一条要求别人夸自己,属实很难为情,姜南溪做不到,便只剩这第二条。
“你父母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或者说他们有什么兴趣爱好吗?”姜南溪用手指戳了戳闭着眼的谢昀庭,又开始提问。
“我父亲你不必在意,我母亲应该喜欢你这样的,不用紧张”,谢昀庭睁开眼撇了下姜南溪白净的手指,有些走神,光秃秃的,似乎缺了些什么。
也对,结婚这么久了,连对婚戒都没来得及订,谢昀庭粗略地估了下姜南溪的指围,发给了秘书,命她找一些当下限量款的对戒款式发过来。
“谢总,要不我们还是演练一下,不然待会儿露了马脚,给你添麻烦”,姜南溪眼巴巴地看着,她现在内心跟打鼓一样,从来没有这么不确定过。
“好”,谢昀庭答应地很痛快,他其实并不想勉强,但是看到姜南溪这么焦虑,也忍不住陪她闹一会儿,“称呼记得先改一下”。
称呼,?
结婚了是不是该叫老公?姜南溪猛然摇了摇头,她很难想象这个词从嘴巴里蹦出来,这比吃了鱼刺还让人难受。
爱人?咦,更腻死人,与其这么麻烦,还不如让她在实验室待一天来的轻松自在,谢昀庭似乎猜透了她的内心戏码,看了眼时间快要到了,于是唇角勾了勾,“随我家人一起称呼后两字即可”。
“好,待会儿进家门的时候,我们需要表现得亲密一些吗?”姜南溪又在不知觉间给自己问了一个死亡问题。
亲密?怎么个亲密法,她恨不得从此刻开始把自己的嘴巴封起来,今日的智商离家出走太厉害。
她没料到,谢昀庭在这个时候接了话,“确实需要配合一下,挽着我的手臂”。
话音落,车子开进了玫瑰园别墅区沿湖大道,停在了临湖别墅旁,管家立刻上前替他们打开了车门,谢昀庭从一侧下车,绕至另一侧后座,向姜南溪伸出了手。
姜南溪仰头看着车门外笔挺的身姿,以及路灯光芒下照耀着的男人,缓缓递过了自己的手,指尖只是轻轻碰触到他的掌心,他捎一带力,便将人从后座稳稳接了下来。
甚至没来得及感受他掌心的温度,手指便松开了,她今天穿了高跟鞋,但看他时依旧要侧着脸仰头,他的眼神是那样温和,很容易让人就着迷。
低头的瞬间,看见他端起的手臂,姜南溪这才想起在车里的约定,伸手挽住他的臂弯,往别墅里走去,两人谁也没说话。
他说过随心即可,只能临场随机应变,再不济还有微笑救场。
谁也没想到,谢昀晞在房间里待的无聊,靠在别墅大门间将这一系列动作看了个透彻,在他们靠近之前冷笑了一声回了待客厅。
如果说这么多年有过曾经被重视的场合,她要追溯到刚被接进外婆家的那个晌午,舅舅带着她回到小镇上,远远地便看到外公和外婆站在门口等她,外公手里还拿着提前买好的雪糕,她接过来的时候雪糕都化软了,初来乍到的不熟悉被桌上那满满一桌香喷喷的家常菜治愈了很多。
第二次便是来到谢昀庭家,进了别墅大门,远远便看到了秦女士来来回回转的身影,谢父站在院子里气定神闲,看到姜南溪的那一刻,秦女士率先迎了过来,边走还边叫,“老谢快来,南溪来了”,而后又走至姜南溪面前,拉起她的手一脸亲和的模样,“这位就是南溪吧,快跟我进去”。
姜南溪没想到淡漠如谢昀庭,家人是如此温暖的模样,秦女士拉着她进屋,接过了谢昀庭介绍人的差事,将家里的阿姨和司机介绍了个遍,最后才轮到一脸不屑的谢昀晞,“这是昀庭的妹妹,你别介意,她对人就是这副冷淡模样”。
“秦女士,看您这热情程度,大家该认错女儿了”,谢昀晞来的时候就不情愿,若不是谢昀庭严厉地提醒,她才懒得专程来看他们的虚情假意。
她哥谢昀庭从来没爆过身边有什么女生,毕业以来为了接管集团忙的跟飞人一样,哪有空谈情说爱,如今突然带回来一个,想想就觉得不正常,尤其是刚刚在门口看了她哥和这位姜南溪那客套的肢体接触,和几不可见的交流,她更是断定了这场婚事不过是用来敷衍父母的。
看透了这一切,无论接下来大家做什么,她都只觉得虚假,只想赶快结束这顿晚餐,好早点离开。
秦姝女士前一晚已经跟儿子打听过,姜南溪博士毕业于德国夏洛特医院,是当之无愧的学霸,秦女士自己出身于艺术类专业,当年对于理科知识学得相当痛苦,读书时期便是很崇拜这类高智商人群,一听说对方还是专注于科研,联想到未来的的科学家,便更是多了几分仰慕之情,她在儿子面前表现的像个迷妹一般,惹得谢昀庭劝她不要过高期待,以免期待落空。
今日正式见面之后,姜南溪说话得体,正面看起来长相出挑又是很温润的类型,秦姝女士心情大好,一顿饭吃完还要拉着姜南溪吃晚茶,谢昀晞看够了母亲这一套,借口累了要走开,“你们先聊,我上楼休息了”。
谢昀庭原本已是忍了一晚,无论是刚刚饭宴前,还是饭宴中,谢昀晞说话的态度很明显表达着对姜南溪的不尊重,此刻又是这般模样,他便冷着声音提醒道,“怎么不记得叫人呢?”
“叫什么?嫂子吗?那也得是真嫂子才行”,谢昀晞面无表情,说话的言语里充满了不屑。
“谢昀晞,你懂得尊重人吗?”谢昀庭声音更是冷了几度。
“想要尊重是吗?真夫妻可是要睡在一起的,你们演个真夫妻看看?”谢昀晞一语戳破,挑衅成功,谢昀庭手背的青筋因为用力显得格外明显,他脸上的冷意足够让谢昀晞震颤,过完口头瘾,便准备逃离。
谁知一直忍着的秦姝女士,一把拉着了自家女儿,言辞严厉,“跟你嫂子道歉”。
谢昀晞看着这么“臭味相投”的一群人心生鄙夷,这顿饭也不是她上赶着来的,这会儿她的脾气也上来了,“要不是谢昀庭叫我,你以为我愿意来?”
原本温馨的氛围变得剑拔弩张,三个人都气鼓鼓的,姜南溪感觉自己反倒成了那个罪魁祸首,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情的开端在谢昀庭,只要安抚了谢昀庭,其他应该会迎刃而解,她大着胆子伸手过去,掌心包裹在谢昀庭的拳上,轻轻拍了拍,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让他先消气。
然后目光指了指秦姝女士,又看了眼墙上的钟,意思是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她的善良之处在于不贸然出头,谢昀晞看她不顺眼,原因不得而知,或许来自妹妹对哥哥的爱,突然被横道所爱心生怨怼也正常,如果此时她开口劝解,谢昀晞彻底变成了那个搅坏氛围的恶人,这样事态只会更恶劣,而她被嫌弃便嫌弃,两人并不会有交集,她也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自扰,所以这件事由谢昀庭结束最好。
良久,谢昀庭才缓缓开口,“秦女士,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至于谢昀晞,你自己好好反省”。
谢昀晞看着两人的背影,吐了下舌头,一脸得意的模样,看你们怎么演,傍晚的时候她亲眼看到秦女士将谢昀庭房间里的沙发躺椅搬了出去,房间里就一张床,除非他们假戏真做,这她也服了。
只是她突然又想到,万一他们只是身体合,而心不合呢?成年男女谁没点需求?
想到这里,她决定今天先不回自己的公寓,待在玫瑰园住一晚。
较量
除了签订协议, 两个人其实并没有讨论过相互配合的细节,电视剧里是不是这么演的不知道,反正姜南溪和谢昀庭只是领了个证, 其余遇到的问题都是现场临场发挥。
若是谈过恋爱也好,多少有经验可寻, 而姜南溪并没有, 她只能寄希望于谢昀庭身上,他当主导者, 她跟着表演也算有迹可循。
谢昀庭说了回房休息,她便上前挽着他的手臂跟进门时一般即可,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上了二楼,推开卧室的门, 姜南溪跟在身后, 进了房间两人手臂还没松开, 人先愣在了原地。
而转头关门的谢昀庭,也感受到了这动作的停滞, 回头看了眼, 房间里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大床,上面换了浅色的床品, 原本放在床尾的沙发躺椅杳无踪迹。
房门虚掩着, 并未落锁, 姜南溪强装淡定地来了一句,“这床挺大的哈, 床品颜色还挺春天”,甚至迈着步子往前走了几步。
“应是秦女士特意换的”, 除了刻意二字,他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秦女士知他更喜深色,早上出门上班时,沙发躺椅就在床尾,现在不仅被搬走了,连地毯都换了。
“既然是你母亲的心意,也不好辜负,这样,我们来个三八线,一人睡一边,互不打扰”,成年以后,姜南溪只和许嘉遇有过同床共枕的机会,还是许嘉遇暗恋失败硬要钻进她的床上,此外并无别人,更别说男人,但是这并不要紧,反正他们没感情,只是临时解决一晚睡觉的事,她大着胆子提出解决方案。
先下手为强。
“三八线?”一路国际学校长大的谢昀庭并不懂这是何物,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姜南溪自然是要演示一番,她踢掉拖鞋,爬上了床,然后沿着中间靠右的位置用手掌划出一条线来,“就是这样,我们各睡一边,因为我本人睡觉比较放松,未免超过,所以我这边的占有面积偏大一些”。
谢昀庭被这么幼儿科的分法逗乐,双手环胸靠在墙边看姜南溪从床上爬上爬下,也来了兴趣,“噢?为什么不是我身宽体壮占有面积更多一些呢?”
姜南溪没想到,陪他演戏要睡一张床不说,连面积还要忍让,她想到自己那满床打滚的睡觉姿势,咬唇思索着,还有什么理由反驳。
比身高比不过,臂展肯定也不用想了,她上下打量着谢昀庭,这个男人有什么短板而恰巧是她的长处,这样一击必中。
眼前的男人只穿一身白衬衫,宽肩窄腰,袖口挽起一些,只是轻微用力便可以看到手臂的肌肉线条,平时应该是有良好的健身习惯,忽而她脑袋灵光闪现,并不一定要比她的强项,弱项有时候也可以是攻破对方的点,她信心满满地说“你确实更宽更结实,但是因为你结实,侧着睡这样高难度的姿势更需要肌肉的力量,而我,你看我这纤细的手臂,显然比不过你”。
自从进了这个房间,谢昀庭唇角的笑意就此起彼伏,刚刚收起,又被逗乐,以前也没发现过姜南溪是个诡辩天才,“但若我就是不愿意呢?”
“那就五五分,不能再少了”,姜南溪抛出了底牌,和谢昀庭这个商人谈判,她根本没有胜算,说完表情气鼓鼓的,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谢昀庭也不说话,他径直走往床边,还未有进一步动作时,姜南溪往旁边退了一步,“这就要睡了?”
“你还有其他活动?”谢昀庭掀起被子一角,他原意是想告诉她,床上的被子划了线也没用,这里只有一整床被子,但是看她那副模样,又不想这么快结束,能多说两句也是好的。
姜南溪捏着手指像个难为情的小孩,背过身慢吞吞地来了一句,“你还没洗澡,不洗澡不可以上床的”。
虽不是真夫妻,要躺在一张床上,要求还是得提。
谢昀庭嘴角的笑意再也收不住,整个人笑的胸腔都剧烈起伏,他真的有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人人生在纷繁复杂的环境,却仍有人对朋友始终保持简单,不曾设防,在他身边也只有姜南溪独一个。
内心慨叹落幕,他敛起了唇边的笑意,轻轻掀起被子,带过一阵风又平稳地落在床面,刚刚姜南溪画过的线条早已不见,感觉到耳边有风吹起她一丝发,姜南溪转身看向床面上恢复平整的被子。
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只有一床被子,画再多线条也没用。
抬眸看向谢昀庭,他脸上的表情风平浪静,独有她一人内心惊涛骇浪,而姜南溪怨怼的眼神还没投射过去,谢昀庭便从她身边经过,侧身在她耳畔留下一句,“我和德国公司那边开会,会很晚,若是没事了就早点休息,怕被打扰的话,门锁向右旋转一下,便不会有人来了”。
要开会,干嘛不早说,等门咔嗒一声彻底关上,姜南溪碎碎念了一句。
话说快了,谢昀庭还是听了个透,扯着嘴角去了书房,他有会议是真,但是会议时长原本只定了半小时,当下看来确实需要长一些。
前一日太累,反正待在这里也闲来无事,没带书,没带电脑,姜南溪洗完澡,顺着房间门缝悄悄看了一眼书房里,门缝里透着光,谢昀庭应该还在开会,她又想了下刚刚他说的那句话,应该是今晚睡在书房的意思,于是心无负担地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姜南溪是在熹微的晨光照亮房间的时候醒来的,很奇怪,住在谢昀庭房间里这一晚,她一夜好眠,睡眠质量出奇的好。
她摸了摸身上秦女士准备的丝质顺滑款睡衣,以及枕头上还残留着的她洗完头发淡淡的西柚香,心情无比的明亮。前一晚,她已经和谢昀庭说过,今天会去实验室工作,周末趁着不忙的时候她打算去找临床的同事再聊聊,看看能不能做出一份数据统计出来,以作参考。
眼下只剩早餐这一项,等会儿两人恩爱的下楼吃完早餐,这一场扮演将要告一段落,想想都觉得轻松,但是一想到昨晚秦女士的热情款待,除了最后的插曲,这个家里的氛围都是令人喜爱的舒适感,她又有些许的留念,还真是矛盾的心理。
姜南溪看了眼空荡荡的床,才想起谢昀庭。和他们同住二楼的还有谢昀晞,她可不想招惹那位浑身带刺的“妹妹”,蹑手蹑脚踩着地毯走到书房门口,轻轻敲了下门,没人回应,又低声问了句“我可以进来吗?”
依旧没人回应,她正纠结着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的时候,对面谢昀晞的门响起了拧门锁的声音,姜南溪匆忙推开书房的门躲了进去,而谢昀庭靠在老板椅上浓眉紧锁,这种睡觉姿势对他那样的身高确实不友好,听到有人进来依旧阖着眼。
姜南溪抚了抚惊到的心跳,才往老板椅旁边挪了两步,捡起地上掉落的西服,轻轻盖在谢昀庭身上,纤细的手指还未离开他的肩头,便看到他的喉结动了一下,目光盯着那位置看了一眼时,谢昀庭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姜南溪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起来了?”谢昀庭刚醒来,声音带着少有的温柔嘶哑感。
“嗯,我来问问要不要一起下楼吃早饭”,姜南溪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末了,又忍不住关心一句,“你昨晚都这么睡的吗?”
“开会开的挺晚”,谢昀庭也没睡几个小时,转机赶回来,没做修整,便回了公司,昨晚又碰上南溪来家里,他在书房开了许久的会,现在一身的慵懒,丝毫不想动弹。
“要不你现在回房睡一会儿,我可以在书房看会儿书”,姜南溪看着满面的书柜,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墙角的架子上还堆了一些墨迹一类的书卷。
“不用,我去洗个澡,送你去上班”,谢昀庭看着姜南溪为难地找补,实属为难,干脆地起身离开书房,而此时门外早已候着一位,头发乱糟糟还未打理,哈欠连天的靠在门框上,一副随时要睡着的模样。
看到谢昀晞的状态,谢昀庭恢复了那般严肃的模样,“一大早,你在这做什么?”
“守株待兔”,谢昀晞一个白眼扫了她哥一身,又伸头看了看还站在书房里的姜南溪,不无客气地回答。
“没睡醒,就回房去睡,不要打扰你嫂子”,谢昀庭看着妹妹这副模样,虽不如父母那般生气,但也并不温和,做人的基本礼数她是一点都不记得了,所以说话的语气分外强烈了些。
谢昀晞“嘁”的一声,将房门关的很大声,谢昀庭这才回房洗澡,而谢昀晞有她的做事原则,尽管不被家里人认可。
家里有她一个不省心的便够了,总归以后她也不常回家,但是她哥带回来的就不一样了,以后是要经常出没在家里的,如果不是个善茬,以后有秦女士好受的。
她总得搞清楚,为什么会突然来这么一位。一直暌违到主卧没了要出来的动静,谢昀晞又悄悄潜回书房门口,轻扣了两声房门,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姜南溪会请她进来,果不其然,里面传来了“请进”的声音,她这才大摇大摆的走进房间。
姜南溪平静地坐在书桌前,书架上有一本《小王子》放在角落的位置,意想不到谢昀庭会看这本书,于是当做打发时间,她又翻了开来,只是还没看上几页,便听到了敲门声,她合起书本,等着这位“守株待兔”的客人进来。
直觉上,谢昀晞对她没有好感。
“你喜欢看这本书?”谢昀晞瞧了一眼桌上还未翻开的《小王子》,轻佻地问道,这是她小时候喜欢看的书,不知何时被秦女士收进了她哥的书房。
“看过几遍”,姜南溪应道。
“那你说说这本书讲了什么”,谢昀晞以为姜南溪是那种并不喜欢这种幼稚的书籍,还非要装作喜欢的清高学霸,语气自然带着鄙夷。
“我想你避开你哥,不会是来和我讨论书讲了什么的”,姜南溪干脆学着谢昀庭的模样,靠坐在老板椅的后座,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舒服。
“怪不得能和我哥结婚,算你有点本事,我只是不明白,你这点小聪明还不至于给我哥灌迷魂汤娶你的程度,我想知道你嫁给我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别跟我说什么爱情,我不信,你看我哥的眼里没有光”,谢昀晞抱着双臂一副大人审视的模样,实际她比姜南溪还要小个三四岁。
“我权且当做你在关心你哥,但是你这种说话的态度,我是没法和你聊天的”,姜南溪也不弱势,小姑娘的心思在这一刻其实也暴露无遗,无非是怕她心怀不轨,破坏了她的家庭氛围,然而即便如此,这种居高临下的说话态度她也不想承受。
她径自翻开刚刚看过的《小王子》,往后随意翻了几页看了起来。
就这么被无视,谢昀晞心里开始蹿火,她哥这是找了个多么爱装清高的,于是她打着戳破这场“婚姻骗局”的气势直戳戳地问道“难不成你要告诉我昨晚你和我哥睡一床了?”
“夫妻睡一床不正常吗?”姜南溪抬眼看了下谢昀晞,佯装淡定地回了一句。
不曾想,谢昀晞根本不是那么好糊弄,她越是这幅不经意,对方越是来劲儿,似乎今天一定得分个胜负,“我看见我哥早上从书房出去的,衣冠齐整,穿的还是昨晚那一身”。
谢昀晞字字句句清晰,衣冠齐整四个字还特意放缓了速度,生怕别人听不清。
姜南溪一听对方言之凿凿,打算就此甘拜下风,她实在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只是还未曾开口,便听到谢昀晞又放出狠话,“你别告诉我,你昨晚和我哥在办公室play”。
她看着谢昀晞,怎么都看不出和谢昀庭两兄妹,性格为何如此天差地别,一个咬定结果不赢不罢休,一个却对任何事都运筹帷幄不焦不燥。
事到如此,认输已经不能轻易结束这场对话,姜南溪干脆正面回应,“都是成年人,你哥若是喜欢,办公室play有何不可”。
谢昀晞看着姜南溪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就像一个弹力拳击手套,被她重拳挥出,又狠狠打了回来,她找不到任何反击的余地。
她懊恼,气愤,眼睛四处乱转,不愿看到姜南溪,然而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谢昀庭。
原本谢昀庭站在虚掩的门边,听到他妹妹无礼貌的言论时,已经要推门而入,只是姜南溪回应的太快,那句有何不可正入他耳。
此时他站在门口进退两难,谢昀晞却堂而皇之走出门外,临了,还冲着他一脸胜利者得意的笑容“你老婆说了,要和你办公室play”。
家宴
姜南溪刚刚乘口舌之快时有多痛快, 此时就有多懊恼,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尤其是谢昀庭看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更让她无地自容。
许久,才大言不惭地解释了一句, 我和谢昀晞在聊“play game, 你应该不感兴趣”。
“你都没问,怎知我不感兴趣”, 谢昀庭不怀好意,他发现自己最近逗南溪上瘾。
“那个……我看到你桌上有林晰博士的资料”,姜南溪揉了揉头发,岔开话题, 今天她再绕进这个里面, 水会越搅越混。
考虑到或许与他的商业计划有关, 南溪眼神指了指桌面,“下次记得要收好”。
谢昀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林晰的资料确实在最上面, 旁边还放着一本《小王子》有翻开了几页的痕迹,于是温和地说“看见也无妨, 这书房你可以自由使用”。
刚要问南溪是否和林晰熟识时, 秦女士温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昀庭,叫南溪下楼吃早饭了”。
姜南溪像是找到救星一般, 迅速绕过谢昀庭身后,逃也似地跟着秦女士下楼去了, 早餐桌上比晚餐桌上安静的多,叛逆如谢昀晞也老老实实地洗漱好坐在桌前, 不情不愿地吃着早饭。
“南溪,你们医院工作是不是蛮忙的”,秦女士打破了安静的早餐局面,平日里一起吃早餐的人少,谢至诚多是看报纸,安静也很正常,这日难得一家人齐齐整整吃早餐,又是周末,闲聊一会儿未尝不可。
“我不做临床,忙碌程度还好,只是科研工作需要专注度比较高,一天下来也挺累”,秦女士是个很容易相处的长辈,和她聊天并不会让人有压迫感,再加上她说话语气温软,听起来更是让人有舒适感,于是姜南溪也尽力回答地细致了一些。
“昀庭说你们现在住在远洋公馆,那边离你上班方便,晚上都在外面餐厅吃饭,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外面,但是外面总归不如家里吃的健康干净,要么我让家里的阿姨过去给你们做做饭,不打扰你休息的时间”,秦女士对他们的生活知之甚少,前几日谢昀庭从德国出差回来,也只说了大概,没说的太明白,眼下她也是能想到什么便聊什么。
姜南溪正在喝牛奶,听到这一句,顿时吓了一跳,呛了一口牛奶,如果阿姨真的过去了,她可真要和谢昀庭朝夕相见,再说了远洋公馆主卧不能用,只有次卧一张床,她求助性地看向谢昀庭,企图他能出来救场。
谢昀庭慢悠悠地端起汤匙盛了一勺粥,正欲放在口中,看到姜南溪嘴角残留的牛奶,缓缓地放下汤匙,抽了抽纸过来,刚要递过去,便看到她无辜的眼神,于是伸出长臂干脆将纸巾递到了她唇边,轻轻拭去牛奶,眼看着她的杏眼瞪圆了,才云淡风轻地开口,“谢谢秦女士为我们操劳,只是我和南溪新婚,需要少许私人空间”。
这话一出,秦女士先是一愣,转而回头看着自己老公,谢至诚的早餐吃的极简,但是他吃完早餐一般不会单独离席,都会拿张报纸在桌边等秦女士用完餐,才一起离席,今天也是如此,他早已吃完靠在背椅上看报纸,听闻这句也是从报纸背后露出半张脸看了一眼,才又回去。
秦女士看到这一幕,嘴角带着笑意连连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一顿饭吃的姜南溪茫然不知所措,总觉得又迈入了什么新坑,出门的时候谢昀庭顺手拎起了她的包,动作熟练而又自然,俨然不像昨日来时那般生疏。
姜南溪回头跟秦女士告别,按理说新婚之后便要改口叫父母,谢昀庭却事先跟秦女士知会过,因为他和南溪领证仓促,很多事不符礼数,而南溪刚回国工作还在适应阶段,需要给她一定时间,等到正式办理仪式之后再进行改口。
反正儿媳妇见是见过了,她甚是喜欢,秦女士对这些倒没有太多忌讳,姜南溪自然也是懂这个道理,秦女士对她是过分包容,而为了回应秦女士的这份关爱,她便在离开前主动说,“工作不忙的时候,我会和昀庭多回家吃饭的”。
多么讨人欢喜的一句话,这句话让一直严肃脸的谢至诚甚至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旁的谢昀庭倒是不明所以,她这是没事找事,前面替她撇开的关系,会因为这一句又惹过来。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便听到秦女士欢欣地说道“你们忙也不用多回来,以后周五让昀庭带着你回来,我们一起吃家宴便好了,吃完正好在家里过周末,有想吃的让昀庭提前跟家里说”。
秦女士的热情上来,抵也抵不住,谢昀庭见势上前阻拦,“秦女士,再聊下去你该要准备午餐了”。
“臭孩子”,秦女士难得见到儿子这副慵懒逗弄的模样,心里更是满意,自小便被高要求,甚少有自我放纵的时候,她心疼过,但是身在这样的家族也是无奈。
有时候她倒是想儿子女儿的性格中和一点,这样谢昀庭也不用过的那么辛苦,做到事事如意,如今看到这样的儿子,她内心满是感触,难得地拍了一把儿子的腰部,然后转过身回房去了,母亲的心里,无论如何都是希望孩子幸福快乐的。
等到人都走了,她才抹了抹眼角,谢至诚站在一旁难得打趣了一句,“舍不得你家儿子?”
秦姝狠狠瞪了一眼,男人心思粗糙自然不动,谢昀庭儿时受罚时她心疼地在一旁要护着,谢至诚却心狠地说了一句,“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阻拦了她,她一直希望谢昀庭身边有个能够和他并肩而行灵魂相依的人,这样他的人生便不会那么孤单,所以在婚事上,无论长辈们再怎么催,她从来不给他压力,偶尔介绍,也从不强求。
前一晚的餐桌上,她和南溪闲聊时,儿子便时不时看两眼,眼里的光芒藏不住,即便是吃饭的间隙,嘴角也带着笑意,这样鲜活的谢昀庭在她面前,让她欣慰而又开心。
“我们儿子应该是找到命定之人了”,秦女士不理自家老公,慨叹了一句。
“你确定,我哥找的是真爱不是戏子?”扣qun:一乌尔而七五耳吧以谢昀晞看着她妈妈和姜南溪客套,早就忍不下去,若不是她不想惹众怒,早就躲了,如今人走了她母亲还在回味,她便不得不唤醒还沉浸在美梦中的母亲。
“昀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女士看见女儿就头疼,说话冲人的习惯太没礼数,她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说道说道。
“你没觉得我哥和这位女士的相处过分客气?”对着自己母亲,谢昀晞还是留了点分寸,她可不想把她妈妈气出个好歹来,只想让她妈妈不被蒙骗。
“夫妻之间相敬如宾有何不可?”秦女士反问了一句。
“可是我哥昨晚睡书房哎,你确定他们真的一起睡在远洋公馆?”谢昀晞留下这句话,眼看着父亲谢至诚的眼神越来越难看,慌乱间逃了,不久,门外传来了跑车的轰隆声。
秦女士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迟迟愣着,难不成是空欢喜一场?
而此时在去医院的车里,谢昀庭亲自驾驶,趁着路上的时间,他提起了以后周五家宴的事,姜南溪说话间想的是如果不忙可以一个月露个面吃一次饭,也算不得为难,她忽略了秦女士的期待,如今一周回去一次,还要过周末,属实有些为难。
再加上谢昀庭空口许诺,他们一起住在远洋公馆,这事也得确定一番,“你说秦女士以后有没有可能去远洋公馆看我们?”
“会”,谢昀庭专注开着车,他料到姜南溪会这么问,但如果不这么说,夫妻不住在一块儿这事总归说不清楚,“下午我休息,送点东西去远洋公馆,以备后患”。
姜南溪倒也赞同,既然他们走到了夫妻这一步,即便是名义上的,现在也得往像了去演,秦女士对她的喜爱显而易见,伤害一个善良的她暂且做不到,再加上父亲来过,也总归是看出了些端倪,原本结婚也是为了让他们安心,那就将这些初衷进行到底。
她翻出手机,发送了远洋公馆的房号密码,并且将谢昀庭的备注从谢总改为他的名字。
“刚刚听你说到林晰博士,你们认识吗”,谢昀庭看了眼路程,还有点距离,随口问了一句。
“嗯,我们大老板同一个,小老板不同,我去组里的时候他博士最后一年”,姜南溪回忆了下印象中的林晰,他们并没有很深的交集。
那会儿她刚转去课题组,属于那种早出晚归偶尔还要睡在实验室的类型,正巧林晰也是如此,组里的中国留学生不多,他们有过几次在实验室通宵的经历后,熟悉了一些。
后来晚离开实验室的时候,便会等一等对方结个伴回去,国外的夜路有时候并没那么安全。
“他毕业后创业了,你是不是想投资他?”姜南溪突然想到什么,谢昀庭是商人,不会平白无故看一个人的资料,说完又觉得自己干涉了他的工作,又替林晰说了一句“我是说他很值得投资,是会好好研究产品的一个人”。
“详细说说”,谢昀庭并不介意,他其实更愿意南溪参与他的人生,远比事事配合好的多。
“他是一个科研迷,但他很注重自己的研究落地,有产品出来,能帮助到别人”,姜南溪思考了些许,给出了她所认为的中肯评价。
林晰有家族遗传性眼病,家族里的人有一定的概率弱视和高度近视,而他本人从出生便患有高度近视,在眼科医学还没那么发达的年代,再加上家里的经济原因,他从小便带着厚厚的眼镜。
一直到后来读书接受治疗,也算是挺过了那段被叫“四眼”的童年时光,姜南溪难免的又想起那位故友,如果他的先天性高度近视坚持到现在的医学时代会不会不一样。
只是没有如果。
谢昀庭说了一句话,一直没有回应,这才趁着看后视镜的时间看了一眼,“南溪?”
也是这一声,将她从无尽的回忆里拉了回来,她茫然地看了眼谢昀庭,“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到了”,谢昀庭指了指旁边的临时停车指示牌。
“你刚刚问我什么?”姜南溪临下车前,还是问了一遍。
“我说下班的时候来接你”,谢昀庭缓缓开口。
“好”,姜南溪兀自点了点头。
谢昀庭看着姜南溪上楼,径自往远洋公馆开车过去,客厅里比上一次来时多了不少家具,许是南溪父亲来的时候添置的,他看了眼助理前几日发的款式和订单,预定的家具已经在除味中,现在应是用不上了。
厨房里也添置了不少,比原来满当了一些,现在温馨许多有了家的感觉,只是书房看起来还空空如也,客卧倒是住过的痕迹十分明显。
主卧的门紧闭着,他拧了一把钥匙,门丝毫没有响声,又拧了几声依旧不动。
又回头看了眼次卧敞开的门,联想到此前的洗衣机,应是南溪没得空去修,于是播了电话,“南溪,主卧的门锁坏了”。
“没坏,房东不许使用”,姜南溪正忙着,她没语气地回应了一句。
“把房东联系方式发我,我跟房东沟通一下”,谢昀庭知道她在忙,干脆打算替她解决。
姜南溪手里的资料正看到关键时刻,此时也有些分不开神,随手发了顾时也的电话过去。
当谢昀庭按照号码输了下来,顾时也的名字弹了出来,之后顾时也接了电话便听到谢昀庭冷厉的声音,“我来跟你谈谈,租房给我老婆,收了租金还不许使用主卧的事”。
课题
实验室里, 顾时也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今天有什么事发生,趁着休息的空隙在医学中心大楼附近散步放松心情。
医学中心后面有一块小的空地种植了一些草坪, 旁边是一家卖咖啡简餐的小铺面,门口搭了几个简易的凉篷, 供人临时坐坐, 他点了一杯咖啡,刚坐下手机响了起来, 他不耐地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屏幕上谢昀庭三个字让他意外至极,向来只有他主动的份儿,谢昀庭这人很少主动联系别人。
等着手机响了十来秒, 他才慢吞吞接下电话, 话语中裹挟着些许疲倦, 还若有似无地打了个呵欠,“谢老板突然联系我, 让我很是受宠若惊呐”。
“南溪现在住的房子是你的”, 谢昀庭甚至没用疑问句,语气冷静地像是通知一样, 容不得顾时也打半点含糊。
“你知道了?”顾时也收起倦意, 惊讶地问道, 此前他是觉得姜南溪不是那种喜欢寻求别人帮助的人,不然她只要开口, 以谢昀庭的能力随便给她找一套高档公寓,花不了一两个小时, 但是她自己找了中介最后还让朋友帮忙发了朋友圈,应是个很独立的女生, 眼下谢昀庭这么快知道了,难道是他判断错了?
顾时也怀揣着忐忑又问了一句“你还知道些什么?”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谢昀庭留了一步,顾时也在他心里的形象已经大打折扣,谁知顾时也咬定了没有其他不松开,他才又缓缓开口,“那我来和你聊聊,租房给我老婆,收了租金还不给用主卧的事”。
谢昀庭说话的方式和他在商场的那架势没有什么区别,言辞之中都是笃定且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话时又闲庭信步的模样,让听的人总觉得他胜券在握,不自觉心虚了几分。
顾时也没做错什么,这房子是他私人财产,父母并不知道,此前他从未打算出租,打算日后被烦着了有个安心之处,也是看在谢昀庭的面上,临时起意租给了姜南溪,房租便宜了一半,至于主卧他是想着毕竟以后是自己的私人住处,并不想让别人占有,房子是四室,除了保姆间还有客卧和书房,应是够她一个女生用了。
当然他还有私心,就是这房租到时候直接付给他,他是打算拿这些来买实验耗材给组里那些学生多练练手,父母若是知道他自己出钱做实验,指不定又要怎么唠叨,为了减少麻烦,他收了那么点些微的房租,想不到谢昀庭竟然这么计较,他蛮不开心地回道“怎么,你谢总如今也是计较这7500的人了?”
“你一个月开销多少?”谢昀庭没理会顾时也的胡闹,绕开了话题。
“三五万,主要看心情,怎么了?替我爸妈查账?”顾时也被这么一问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工资够花吗?”谢昀庭又继续问道。
“那肯定不够,医院的收入你又不是不知道”,顾时也回答地痛快,三五万已经算他少的开销了,国内的医院比国外忙的多,他除了门诊和手术,还要盯着实验室的课题,大部分时间都贡献给工作,即便是如此他也能花到那么多,幸亏了父母那张无限额的信用卡。
说完他多少也有些反应过来,谢昀庭并不是想问他真实的开销,是借由此让他想到姜南溪的收入,以她目前的资历,一年能达到二十万也是不错了,后续还要看她课题的发展情况和职称,如果房租7500一个月,已是占了她一半收入了,怪不得谢昀庭反应那么强烈。
不过借着这个机会,他也打算趁机问个清楚,等等,刚刚听到了什么,到这会儿,顾时也才反应过来,刚刚谢昀庭说的是什么?第一句是他老婆,这是什么惊天新闻,他怎么后知后觉,“谢昀庭,你刚刚说南溪是你什么?”
谢昀庭并不理会,而是径自提出自己的要求,“房款你说个数,房本给我”。
“总得有个说服我的理由”,顾时也压根不吃这套,现在是谢昀庭有求于他,这点他还是料的清楚。
“我和南溪结婚了,我老婆不能住在别的男人的房子里,这个理由够吗?”谢昀庭官方板正地介绍了一遍语气足够凌厉,这一遍足以让顾时也老老实实懵圈,“谢昀庭,连你也玩闪婚这一套?”
谢昀庭并没给顾时也听故事的机会,而顾时也当然也识趣,他得意地提了要求,“钱我不要,我要你云海湾那套房子”,当时也是没机会拿到云海湾才买了远洋公馆,那里依山傍水环境才是清幽。
远洋公馆的市价1000万出头,而云海湾因为产品的稀缺性,现在足足有远洋公馆的两倍价格,然而谢昀庭毫不犹豫应了,却还不打算就此放过的意思,“房租的事还得有个说法”。
“怎么,谢昀庭,你还打算让我跟你请客吃饭赔罪不成?”顾时也现在是得了便宜卖乖的心态,说话的语气里都洋溢着兴奋,他没想到云海湾换的如此容易。
“也不是不行,你做东,叫上南溪”,谢昀庭挂了电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谢昀庭此前不是不喜欢饭局?顾时也倒是不了解了起来,这还是他认识的谢昀庭吗?
到了傍晚,顾时也还没想到合适的理由叫姜南溪出来,正站在二楼的楼梯间犹豫不决时,说曹操曹操到,姜南溪正从实验室出来。
她找了一些临床数据尝试做了个统计结果出来,电脑看的时间久了,眼睛很累,凑巧实验室的打印机没纸了,下路去小卖部看看有没有A4纸卖的。
顾时也站在一二楼拐角台阶平面上踱来踱去,出于礼貌,她打了声招呼,“顾教授好”。
“好巧,南溪”,顾时也挤出笑容。
站在一二楼必经之处,不巧才怪,但他顾不得,云水湾的房子他太喜欢,只能厚颜无耻。
“顾教授,你那边有多余的A4纸吗?”姜南溪看了眼外面,小卖部走过去还有段距离,来回也是浪费时间,干脆试试能不能借到,明天上班的时候顺路买了再还回去。
此时即便是没有,也得有,当然更多的是,他的实验室里确实有,趁着姜南溪借A4纸的功夫,顾时也下了个套,他心里默念着即便谢昀庭知道了,应该也不会怪他。
姜南溪稀里糊涂被顾时也用一沓A4纸换了一顿晚餐,还必须是今晚兑现,倒也无妨,晚餐总归是要解决的,她着急回去分析临床数据,并未多想,全然也忘记早上谢昀庭说过要来接她的事。
搭档薛昱虽然不具备临床工作的实力,但是学习能力极其出众,结合自身很扎实的基础实验能力,根据沈砚洲推荐的一些论文材料以及文献参考,他很快习得了部分材料学知识,而姜南溪这边的临床病例数据统计分析也初见成果,她发现白内障术后眼内炎(简称PCE)作为白内手术后的主要并发症,大多是是细菌性的,它作为一种世界范围内进行较多的眼科手术,目前治疗方式还相对单一,眼内注射抗生素或者玻璃体切除。
在新药研发方面有很多人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新出现的细菌会有多重耐药性,会导致抗生素治疗失败,姜南溪觉得或许这里会是一个好的突破口,尝试去探索新的非抗生素疗法。
姜南溪讲完她的思路,薛昱也迅速引发了联想,他看资料的过程中,发现有一种镓离子作为抗菌剂,他有想过有没有可能和某种抗炎剂结合,然后合成一种新的具备生物安全潜力的新型介孔结构,这样是不是可以起到代替抗生素的作用,当他的问题一经提出,两个人似乎找到了课题的方向。
目前组内人很少,依靠他们两人想要实验这么大的探索性研究很有难度,但是目前已经取得了一大突破,多少有些兴奋在,薛昱当即打算叫上沈砚洲,看看三个人的思维能不能碰撞出什么火花,姜南溪一来二往也和沈砚洲熟识了些,她也很赞同,“下午去问顾教授借A4纸,顺带欠了一顿饭,要不我们叫上顾教授如何?”
“没问题,顾教授也是科研达人,多个人出意见,没什么问题”,薛昱答应的爽快,比起一开始的沉闷,课题的进展明显让他开朗了许多,也更放得开。
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姜南溪跟顾时也发了信息在楼下见的,路过沈砚洲实验室时顺带叫上了他,三人就着课题聊了起来。顾时也这边接到消息也往外走,谢昀庭早已经到了停车场,他原打算打电话的,又怕扰到姜南溪工作,便干脆叫了顾时也出来。
顾时也是到谢昀庭的车边时凑巧收到了姜南溪的信息,他隔着车窗晃了晃手机,提醒谢昀庭摇下车窗来,而谢昀庭干脆开了车门下来在车外等着,便看到姜南溪走出了医学中心的大楼,正欲上前,旁边的两位男士便现身了。
路过一楼时,薛昱主动去看看顾教授还在不在实验室,姜南溪便先走至门口等着,等他们赶过来才一起出门,她快了一步迈出了门,所以谢昀庭先看到了她,而后看到了旁边的两位男士,和姜南溪讨论着什么,看起来情绪都很高涨。
等姜南溪又靠近了些,看到她明媚的瞳孔里散发着的光芒,是向着旁边一位正在说话的男士,正是和姜南溪重逢时那日遇到的男人,谢昀庭的眉心拧紧了,眸光冷淡地看向顾时也,这就是你说的约好了?
顾时也无辜地摆了摆手,表示他并不知情啊,他内心默默地替着姜南溪发愁,惹怒了这位大哥可不好伺候。
谁知当姜南溪抬眸间看到谢昀庭,只是快步走了几步,停在距离谢昀庭两三步距离时,他的眉心瞬时舒展开来,顾时也仰头望了望天空,感觉头顶刚刚的那层乌云突然散去了一般,光线都变得明亮了许多。
“你是来接我的吗?”姜南溪一脸懵懂的表情,她根本没记起早上随口答应的话,“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顾教授也来,那两位是我的同事”。
谢昀庭眸色深沉地看了眼沈砚洲,又转向姜南溪,他其实只想和她吃晚餐,并不想有他人,至于顾时也也只是幌子,他相信顾时也的聪明自会找理由离开,只是没想到顾时也的搞定了是帮姜南溪又约了两位同事,还是男同事,这笔账他先记在顾时也账本上。
“你们”
谢昀庭拒绝的话还未出口,顾时也抢在了前面,他着实没想到姜南溪在男女感情之事上这么迟钝,他怎么也得替谢昀庭搬回一城,“没问题,谢老板也需要偶尔下凡和我们尝尝人间烟火”。
说完还自顾自安排了起来,他带着两位男同事坐在后座,姜南溪老老实实地坐在副驾驶,而驾驶座上的谢昀庭哂笑着,他何时为别人当过司机。
晚餐的地点因为完全没有考虑过,选的是配了烧烤和炒菜的大排档,谢昀庭全程看着附近烤架前的老板汗涔涔的模样,难以下咽,而顾时也不一样,他跟着两位男同事吃的香喝的爽,丝毫看不见谢昀庭黑着脸。
好不容易熬到了饭局结束,看着姜南溪送完同事,又安排完顾时也,这才上车回家,看似平平淡淡的一句却是画外音众多“看你们同事间挺好的。”
姜南溪知道看了他一晚上的黑脸,便知道他误会了,于是专程解释了一句“算不上,我们课题组的同事薛昱和沈砚洲是同学,他们关系比较要好,最近我们课题遇到一些困难,正好他在这方面有经验,所以来往多了一些”。
说完,她侧眸看了一眼,谢昀庭脸上的雾还未散去,于是傻呵呵地问了一句,“谢昀庭,你不会一晚上因为这个生闷气吧”。
谢昀庭赶在红灯前一脚油门急刹车,在他听到来往多时,思维稍微出走了短暂一秒,幸好回神的快,知道他生气,一晚上还聊的畅快,姜南溪也真有你的,但看着她被急刹车那么一晃,脸上有些惊慌,又忍不住关心了起来,“有没有撞到?”
“没有,谢昀庭你真的在生气吗?说说看要怎样才能消气,我试试能不能让你心情变好点”,姜南溪的课题有了进展,她整晚心情都很好,所以对谢昀庭也格外包容。
等了许久,她都以为等不到回应时,才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今晚当司机太累了,开不回玫瑰园,要住在远洋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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