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大历朝女子十五岁及笄, 男子二十岁及冠,都要举行相应的仪式, 既代表着可成家立业,又代表着家族对其寄予希望。
如果是皇族,还要举行一天一夜的仪式,获得天下人的祝福。
如果是豪门世家的公子,虽不比皇子们隆重,但也要广发请帖,大肆办宴席, 可谓人生大事。
曹清平办礼时,包了整个酒楼庆祝,换句话说,这是除了婚宴外,最为隆重的日子了。
可今年傅长黎二十岁, 他的及冠礼日子,早就悄无声息的过了。
身在边关亲人不在, 他甚至都忘了这个日子, 哪怕生辰,他也没记得。
唐丝丝拿出锦盒,双手捧着郑重的交给他,还甜甜的说:“长黎哥哥,补给你的及冠礼。”
傅长黎怔愣许久。
红梅早就点亮了院里的灯笼,昏黄的光下,棱角分明的青年垂着眸子,面上没什么表情, 甚至红梅都觉得他莫不是不喜?
唐丝丝又上前,脚尖垫起, 努力的让他看见锦盒。
“长黎哥哥,你打开看看嘛。”
小姑娘带着希望的眼神亮的惊人,唇角含笑,身上的气息甜蜜如丝,屡屡入怀。
傅长黎缓过神,就着她的手,无比郑重的打开锦盒。
银白月光下,一支古朴的银簪子躺在那,花样简洁,是男子佩戴的款式。
“我找了好久,总算找到顺心合意的,长黎哥哥你看呀,这个花样是柿子图案,代表着事事如意,你戴在头上就会一切顺意啦!”
三言两语,将找簪子的辛苦略过,唐丝丝为了买这支簪子,好久都没吃零嘴,总算凑够了钱。
“别看是银簪子,可出自大师之手。”
唐丝丝见傅长黎不动,还以为嫌弃寒酸,赶忙解释:“而且我带去寺庙请方丈大师开过光的,不信你闻闻,是不是有檀香气?”
原本想着开光的事情算是小惊喜,打算在不经意间告诉他,可是唐丝丝在傅长黎面前藏不住事,这么一会,就把簪子的来历出处全部倒豆子似的说出来。
说完,小姑娘紧张的不得了,眼巴巴的看着傅长黎,再次问道:“长黎哥哥,你……你是不喜欢吗?”
“如果不喜欢,我可以……”
可以送旁的给你,这几个字没说出来,就被傅长黎打断。
“喜欢。”他说。
拿起簪子握在手里,傅长黎心里涌动着暖意。
谁都不记得这个日子,唯有唐丝丝。
有她记得就好。
傅长黎想,旁人也没那么重要。
见傅长黎用指腹摩挲着簪子,唐丝丝高兴极了。
有什么比送人礼物送到心坎上,更让人开心的呢?
“长黎哥哥,人家说男子及冠礼要簪发的,我给你簪好不好?”
傅长黎看她,唐丝丝自信握拳。
“相信我,我很会。”
给男子簪发,很会?
傅长黎琢磨着,福海给他的消息里,并未提及有和小孩走的近的男子,那她如何学会的?
唐丝丝没注意到傅长黎的神色变化,兴冲冲的拉着他坐下,绕到他背后。
傅长黎身量高挑,坐下后,竟然快和唐丝丝差不多了,她聪明的拿过一个凳子,半蹲在凳子上给他梳发。
本以为小姑娘会梳许久,却不想没一会就觉得头上一紧,听见身后之人笑吟吟道:“好啦。”
身侧绕过来一只手,手中握着镜子。
“你瞧瞧。”
傅长黎放眼望去,意料之外的不错。
“不错吧。”镜子里,露出半张脸的小姑娘像是等着他夸奖似的。
傅长黎轻声说好。
“果然还是长黎哥哥戴着好看,长黎哥哥我跟你说哦,当时在学堂,不少人和我打听你呢,连明媚都说过长黎哥哥俊美。”
崔明媚原话是:“俊美的不似凡人,但丝丝啊,傅世子好冷啊。”
小姑娘现在聪明,只说了半截话。
傅长黎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碎发,他道:“礼尚往来,我也有东西给你。”
唐丝丝好奇的看着傅长黎回房。
天色晚了,院子里点着灯笼才能看清,但傅长黎的房间里一片黑暗,唐丝丝有些诧异。
那他怎么找东西?
还是,他清楚的知道位置,就算闭着眼睛也能看清?
没过一会,傅长黎捧着一个木匣子出来,约莫两个手掌大小,从外面还真瞧不出装的什么。
“多谢你送我礼物,这是回礼。”
“啊?”唐丝丝瞪圆了眼睛,“可是长黎哥哥,我送你东西不求回报的。”
傅长黎心里某处软的一塌糊涂。
多年前,在所有人都有目的送他生辰礼时,只有唐丝丝,笑弯了眼睛说:“当然不要回报啦,如果非要说的话,那我希望长黎哥哥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如今也是,她就是单纯的想送他及冠礼。
“拿着。”
傅长黎别过头抿着唇,强硬的将东西塞到她手里,如果不是送东西,倒像是打劫似的。
谁收到礼物不高兴?唐丝丝喜滋滋,当即打开,发现里面什么都有,胭脂水粉,发簪首饰,应有尽有。
“哇!好漂亮!”
唐丝丝忍不住拿出来往自己身上比量,还问红梅好不好看。
唐丝丝长的好,哪怕什么都不戴都是貌美的,首饰锦上添花。红梅点头,说:“好看。”
傅长黎自始至终都没看唐丝丝的反应,好像送出去一件稀松平常的东西。
等到夜里,洗漱好的唐丝丝趴在床上,忍不住翻放在床头的匣子。
将喜欢的东西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个习惯长大了也没改,一件件的看过,还把胭脂拿出来嗅了嗅。
“还怪好闻的。”小姑娘捂嘴偷笑,心里的欢喜止不住。
不过笑着笑着,唐丝丝反应过来。
这些东西应当不是一天两天能买好的吧,而且长黎哥哥并不知晓她要来呀?
早上,趁着傅长黎没走,唐丝丝睡眼惺忪的堵住人问。
“莫不是长黎哥哥买了许久,一件件攒齐等着给我?”
小姑娘头发乱的像鸡窝,但一张小脸圆嘟嘟,揉着眼睛看他。
和以前一模一样。
“不是。”傅长黎直接了当的说完,一根手指抵住唐丝丝靠近,道:“回去,下雪了会很冷。”
说完,傅长黎就走了。
等唐丝丝反应过来时,傅长黎早已不见踪影。
“啊?下雪了?”唐丝丝震惊。
红梅走了出来,道:“姑娘快回屋吧。”
边关冬日来的更早,唐丝丝只穿着秋衣,还没有应对冬日的厚实衣裳。所以给了红梅银钱,叫她出去买两身成衣先穿着。
一刻钟后,红梅回来,拎着大包小包。
唐丝丝疑惑,“五两银子能买到这么多吗?”
而且红梅打开一个包裹,里面竟然是两双羊皮小靴。
“不是我买的,路上碰见傅世子,他让我带回来给姑娘穿,姑娘试试?”
晋城的风土人情自然与京城不同,他们这边更喜窄袖的衣裳,类似于胡服的穿法,蹬上羊皮靴,转过身,犹如本地的姑娘。
红梅手巧,还配合着梳了当地姑娘梳的发鬓,添了几分飒爽之意。
“傅世子有心了。”红梅道。
唐丝丝照着镜子,想都没想直接回答:“对啊,长黎哥哥人很好的。”
红梅嘴角抽了抽,想到这些日子那位高傲的傅世子,心道也只有唐姑娘能说此话吧。
穿着新衣裳心情愉悦的唐丝丝先去看老爹,同屋的福海冻的瑟瑟发抖。
等唐丝丝走了,才敢嘀咕:“世子未免太不厚道了,就不顾我的死活吗?”
最后是唐大勇找了身衣服给福海穿。
因着下过雪天气转冷,坐在院里熬药就变成辛苦活了。
刘义过来,主动提到:“姑娘进屋,这里我看着就好。”
唐丝丝拢了拢披风,笑着道:“没事,反正我也无事做。”
少女正是如花的年岁,笑起来的时候,叫人春心荡漾。
刘义心跳如雷,紧张的不敢看唐丝丝,只默默在一旁陪着,需要添柴就会先唐丝丝一步往里面塞,保证不让唐丝丝沾手。
这一幕被屋里的人瞧见。
石大夫嘲意十足,对同屋的其他大夫道:“看吧,女大夫就是比男大夫诸多方便。”
……
因着天气转冷,边关又物资贫瘠,屋里只能烧炕,拆了床板子就是一个大通铺土炕,烧完还算暖和。
士兵们的伤势大多是烧伤,所以痊愈的慢,唐大勇接到消息,起码还要再等二十天才能上路。
“那回京城时候,岂不是要过年了?”
天色晚了,唐丝丝在熬最后份例的汤药,缩着肩膀坐在那烤火,还算好过。
刘义哆哆嗦嗦,一张嘴冷风灌入,唇齿都觉得要冻僵了。他瞥了一眼唐丝丝的披风,发现领口处好似是灰兔毛皮。
唐姑娘的爹就在屋里躺着,好像只是个小吏而已,但这样做工的衣服,还有那双羊皮靴,都便宜不了。
刘义有点困惑。
这个困惑直到当天夜里,傅长黎来到后得到解答。
青年站在院子里,一身薄黑甲包裹着身躯,弯曲的手臂拎着一把巨弓,小臂线条凸起,力量十足。
他棱角分明样貌俊美,明明是一双温柔的含情眼,可不笑的时候,连眼尾都带着凌厉。
“此话我说第一遍,也是最后一遍。”
缓缓环视并排站着的大夫们,傅长黎语气说不上温和,甚至有点冷。
“都是大夫,没有谁比谁更高贵,而且,为难一个小姑娘,你们也做的出来?”
石大夫受人敬仰惯了,忍不住还嘴:“这位官爷,我们可没为难,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傅长黎用弓的一端敲桌子,咚咚咚,像是鼓声似的,听的人心里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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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没治好病人,还是因为她抢了你的风头?”傅长黎不冷不淡的道:“还是只因为她是个姑娘?”
石大夫被说的脸涨红若猪肝,但依旧嘴硬,欲要多说。
那黑甲的官爷像是恍然想起似的,“忘了告诉你们,她是我妹妹。”
咚——最后敲的一声如同锤子敲在石大夫脑袋上,老头子面色发白。
“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们欺负人,那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青年转身离去,只留下几人怔在原地。
“哦对了,”傅长黎忽地转过身,似笑非笑道:“小心你们的舌头。”
这回石大夫再也站不住了,腿软的直接跌坐在地上。
莫不是……莫不是背后说唐丝丝坏话,被他知道了?
他怎么知道的?!
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背脊窜上来。
……
唐丝丝发现,自从下雪之后,那几个大夫对她客气不少,见面还会喊一句姑娘。
尤其是石大夫,脸笑的褶子都多了。
唐丝丝挠头,不明白为什么。
这日天气好,刘义说他看着汤药,叫她自去采药便好。唐丝丝想着也是,她惦记一味药许久了,正好雪后才能找到。
可惜出了城,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瞧见。
唐丝丝不甘心,用手扒开雪,试图寻找踪迹,可除了枯黄的野草,毫无发现。
就在唐丝丝用手拨雪的时候,瞧见几匹马从城门出来,为首之人正是她的长黎哥哥。
唐丝丝激动的站起来,双手挥动,大喊道:“长黎哥哥!”
她没瞧见,紧随傅长黎而行的是个女子,那女子穿了一身骑射服,妆发精致,眼梢向上,带着傲气。
“傅世子,认识?”女子问。
傅长黎嗯了一声,加快速度来到唐丝丝身边,“天冷快回去。”
唐丝丝看见他就高兴,笑眯眯的道:“不冷呢,我在找药材,如果找到,晚上炖鸡汤便可放里补身子。”
俩人语气熟稔,身后那女子视线便落到了唐丝丝身上。
等傅长黎说完话,几个人继续赶路,那女子道:“敢问傅世子,那女子是……”
“妹妹。”傅长黎答道。
女子笑了笑没再问,但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瞧见唐丝丝还在挥着手。
……
当天晚上,吴大将军在书房处理公事,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白日里穿着骑射服的姑娘走了进来,不满的道:
“爹,傅长黎有个青梅竹马的妹妹,你可知?”
吴大将军的掌上明珠,想要查一个人太容易了,将唐丝丝依誮的来路清清楚楚写在纸上,供吴雅兰查看。
“没礼貌,进爹的书房不知道敲门。”
吴雅兰正在气头上:“爹,你不是说要让傅长黎娶我吗?可他有这样一个妹妹,让我如何身处?”
见女儿确实生气了,吴大将军不甚在意的笑了:“都是小事,你什么出身,她什么出身?”
吴大将军劝了一会,吴雅兰冷静下来,寻思父亲说的对。
一个小吏之女而已,还当真以为傅长黎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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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吴雅兰夜里睡觉,脑子里想的都是傅长黎和那少女说话时的温柔眼。
他何时用过这般温柔的眼睛看过自己?
吴雅兰越想越气,翌日起来便吩咐道:“给我梳妆,我去会会那个‘妹妹’。”
第 72 章
傅长黎忙碌, 唐丝丝也没闲着,基本都要在安置伤员的院子过上一天。
在唐大勇屋里陪着说会儿话, 检查伤口结痂情况,唐丝丝松了口气。“快痊愈了。”
唐大勇坐在那,笑哈哈:“本来也不是大伤。”
唐丝丝问:“你给秀云姨传消息了吗?她估计在家等你等的心焦。”
提到刘秀云,唐大勇点了点头:“传消息了,但没说受伤,只说这边有事耽搁一段时间。”
唐丝丝不赞同:“我知道爹爹是怕秀云姨担心,但粮草被毁这么大的事情, 京城那边不可能不知道消息,如果秀云姨从旁人嘴里听到这事儿,岂不是提心吊胆?她本来就容易多想,怕是会吃不好睡不好。”
唐大勇面色一凛:“是啊。”
他光寻思着报喜不报忧了。
唐丝丝索性出去借了笔纸,让唐大勇写一封家书回去。唐丝丝想了想, 自己也写了一封,并且叫刘秀云帮忙转告给春雨。
收拾好后, 唐丝丝叫福海帮忙, 他们世家大族传消息更快。
福海捧着书信,点头说好。
他身上还穿着唐大勇的衣裳,又大又宽松,像是偷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唐丝丝不忍心,掏出自己荷包里的碎银子一并给他。
“去街上买一套成衣穿吧,再换双厚实的鞋子,这里卖的皮靴很好,你买一双穿。”
福海喜滋滋:“多谢姑娘!”
心里琢磨着, 世子不在意他,有人在意啊!
看, 果然没白侍候唐姑娘,从小看到大的姑娘人美心善。
福海攥着银子往外走,没走多远就碰见一辆华盖马车。
晋城这地方虽贫瘠,但乡绅大亨不少,福海寻思着,这阵仗和京城里公主出行不遑多让。
马车宽大,车帘用的是云绸如意缎,底下坠着流苏,精致漂亮一看就是姑娘家的马车。
双匹马缓缓驶过雪地,最后在安置伤员的院子门口停下。
唐丝丝正好出来给唐大勇端药,透过木栅栏,瞧见马车还以为是傅长黎来了。
但转念一想,傅长黎应当骑马才是。
很快,从车里下来一个锦衣姑娘,唐丝丝没见过这人,不知道对方身份。
那姑娘转过身,撩开帘子,恭恭敬敬的放好矮凳。
只见又一位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样貌清丽,一身的绫罗绸缎,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权宦世家的傲气。
吴雅兰一下车就看见了一个双鬓小姑娘。
身上穿着湖蓝冬装,是晋城这边的款式,对襟收腰,显得少女身材玲珑有致。
偏偏她长了一张圆圆的脸,天真娇憨,冲淡了妖娆之感,只让人觉得这姑娘生的好,娇憨可爱。
吴雅兰哼了哼,边往里走边问丫鬟:“京城不是都喜欢身材纤细的吗?怎么这女子胖成这样,傅世子还愿意多看?”
丫鬟赶忙接话:“是啊,胖的都看不见腰了,不像我们姑娘,身段好。”
吴雅兰心里舒坦了,这时候也走到院子里,她居高临下的问道:
“你就是唐丝丝?”
“我是,”唐丝丝感觉这姑娘瞧着面生,自己应当不认识吧。
“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我且问你,你和永安侯府的傅世子,什么关系?”
吴雅兰父亲是大将军,母亲出自令国公府,就算在京城里也算是娇娇小姐,自然看不上唐丝丝,觉得她粗鄙。
因此颐指气使,完全不将唐丝丝放在眼里。
“你是谁?”
唐丝丝虽生性单纯但也不是傻子,旁人问什么就答什么。于是反问这人,还奇怪她怎么知道长黎哥哥。
吴雅兰皱了皱眉头,身后的丫鬟低声提醒道:“姑娘。”
来的路上,吴雅兰想了好几个办法,丫鬟也帮忙出谋划策。吴
雅兰的目的是让唐丝丝知难而退,又不想让傅长黎觉得她咄咄逼人,所以丫鬟想出个好主意。
吴大将军后宅莺莺燕燕不少,吴雅兰母亲是正妻,底下不少妾室,各显神通。
其中一个妾室深得吴大将军喜爱,连来边关都带在身边。
丫鬟提议道:“不如姑娘学学六姨娘。”
吴雅兰当即不满:“我一个嫡出的姑娘学姨娘做派?”
丫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忙找补道:“不是叫姑娘学姨娘,是试试这种说话方式。”
“既能让那个女子死心,又在世子爷那里讨喜,一举两得。”
吴雅兰哼了哼,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因此,面对唐丝丝的询问时,吴雅兰从袖子里抽出帕子,一改方才的强势,柔柔弱弱的道: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吴家与永安侯府是世交,我同世子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也知道的,很多东西都是双方默契。”
吴雅兰顿了顿,“比如,世子如今年岁正好,我又未有婚配……”
说到这,吴雅兰是真脸红了。
吴大将军有这个意思,但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同永安侯说。
吴雅兰只能尽量找理由多和傅长黎接触,想着父亲那里说完,俩人也情定,美事一桩。
但怎么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妹妹”。
“我见姑娘也年岁不小了,若是有合适的,应该也要定下婚事了吧?”
双鬓少女懵懵懂懂的表情,吴雅兰寻思着,估摸着是听懵了吧。
“没有。”唐丝丝如实答道。
她掩唇笑了笑:“我就住在吴将军府上,如果姑娘有合意的男子,又不好意思说的话,可去向我求助。”
她这些话有两层含义。
第一层意思:别惦记傅世子了,那不是你能配得上的。而我不一样,我是吴大将军的女儿,家世相当。
第二层意思:如果你听话,我可以在你婚事上助力。
可谓,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
吴雅兰自问自己表演的不错,帕子下唇翘起就没落下过。
“姑娘不介意的话,我也同世子一样称呼你为妹妹,可好?”
唐丝丝一直懵懂的状态,方才这人云里雾里的说了一通,她是一点都没听懂啊。
不过,称呼“妹妹”,唐丝丝听懂了。
长黎哥哥原来对外宣称她是妹妹啊~
倒也……倒也还行,毕竟她叫他长黎哥哥,他叫她妹妹再正常不过。
但……为何心里觉得不舒坦?
唐丝丝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懵懵的点头。
吴雅兰心里鄙视,暗道小家子气,她三言两语就将其摆平了。
“去将车上的东西拿来给妹妹。”
吴雅兰笑吟吟的,丫鬟快速跑去马车,拿过来一个小锦盒,打开后,见是一个玉镯子。
“边关产玉,这碧玉镯子正配你这样的小姑娘。”吴雅兰不由分说,就给唐丝丝套在手腕上,意料之外的合适。
小姑娘皮肤凝白若玉,碧色镯子套在手上颜色脆嫩,显的贵气不少。
吴雅兰忍不住嫉妒。
这是她老爹送她的,她带着有点小了,而且吴雅兰皮肤没那么白,戴上之后显得皮肤灰蒙蒙的不好看。
本来都压箱底了,被她今日翻了出来,做了个顺水人情。
“好看。”吴雅兰醋溜溜的道。
她手太快了,唐丝丝才反应过来。
“我不能要你的东西,多谢了,但这镯子你收回去。”
唐丝丝不认识好料子,但瞧着质地通透,想必价格不菲。
无功不受禄,是傅长黎教她的,唐丝丝说什么也不要,褪下来之后放在盒子里,“多谢了,姑娘留着戴。”
唐丝丝觉得这位吴姑娘还挺热情的,心里对她有不少好感。
吴雅兰眼梢一跳,寻思着这姑娘年岁不大,倒是技高一筹。
她是不是故意装作乖顺?
不要她的东西就是不接受啊,莫不是还想抢人?
但总不能上赶着再塞东西了,于是吴雅兰叫丫鬟收好,笑吟吟的道:“那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既然你是傅世子的妹妹,也就是我妹妹,喜欢什么都可以同我说。”
吴雅兰这句话直接拉近她和傅长黎的距离,很明显在宣誓自己对傅长黎势在必得。
偏偏唐丝丝是个单纯的,完全没听出来。
“没什么缺的呀,”唐丝丝还把客气当真了,思忱片刻,苦着脸道:“我最近在找冬焰草,怎么也找不到,唯一缺的就是这味药了。”
吴雅兰笑笑,大包大揽道:“好,包在我身上,等我找到后差人给你送来。”
“真的啊?”唐丝丝惊喜的瞪圆了眼睛,“可以吗?”
她出城好几次都没找到,而且城里医馆都卖没了,四处寻而不得,没想到天降贵人!
“当然可以。”
下雪之后的晋城比京城提前入冬,在外面站着说了这么会话,唐丝丝捧着热乎的药碗不觉得冷,吴雅兰冻的脚发麻。
“等我消息,妹妹。”
吴雅兰笑容可亲,带着丫鬟走了。
唐丝丝还乐颠颠的挥手同她告别,脑子里只有一件事:这个姑娘真是大善人啊!
……
侍候唐大勇喝完药,唐丝丝去院里帮刘义,她配药,刘义点火,俩人配合的还挺默契。
见小姑娘弯着腰做事认真,不骄不躁的,刘义没忍住问:“唐姑娘,前两天傅校尉来过。”
唐丝丝起身看他:“长黎哥哥吗?”
长黎哥哥……琢磨着这个称呼,刘义犹豫不知要不要再问了,但片刻后,还是将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来。
“你说,长黎哥哥说我是他妹妹?”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说?
但唐丝丝还未从傅长黎嘴里听过“妹妹”二字。
心里那股不适感越发的强烈,唐丝丝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何感觉。
总之,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一直持续着,待到了下午,唐丝丝捂着小腹,急匆匆的和唐大勇道别,让红梅扶着她回去。
物资贫瘠,所以就算是傅长黎也没分到多少炭。他房里不点,全都给了唐丝丝。
红梅也不吝啬,点了满满一盆,将屋里烤的暖和,还按照唐丝丝的吩咐弄了汤婆子。
小姑娘盖着厚备,腰酸的厉害,幸而腹部暖和只微微有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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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来月事了,”唐丝丝捧着热糖水,“我说自己感觉心烦气躁呢。”
“姑娘,饿不饿?”
唐丝丝摇头,“不饿,但想吃东西,红梅,烤点红薯我们一起吃吧。”
红梅应声去取红薯,还取了昨天未吃完的烧鸡,找了根粗实的木棍套在鸡骨架上,在炭火上烤。
没一会,烧鸡就热乎了。红梅掰下鸡腿给唐丝丝,小姑娘吃的满嘴流油。
“好吃!”她弯唇笑。
“不好!”
另一边,吴雅兰气呼呼的从吴大将军房里出来,不顾身后吴将军的呼喊,气的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我爹非说等年后再提,可是还有好久。”吴雅兰又生气又委屈。
她想的简单,只要吴将军开口,永安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为何还要等?
所以吴雅兰留了一句不好,就生气的走了。
丫鬟见她心情不虞,将糕点端上来,道:“姑娘吃一些垫垫肚子。”
为了保持身材纤细美丽,晚上那顿饭吴雅兰是不吃的,若是饿的厉害,就勉强吃一块糕点。
碟子里的糕点只有拇指大小,花样繁复精致,如果是唐丝丝,一口就吃没了,但吴雅兰小口吃着,足足吃了十口,还要擦嘴说声吃饱了。
“姑娘,将军那里应该有章程,不如我们这边也做点什么。”
吴雅兰斜眼看她:“你有什么想法,说说?”
“不如我们多在傅世子面前露脸,等世子动心了,他主动提起,岂不是更好?”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说做就做,吴雅兰换了身衣裳,虽单薄但更显得女子腰肢盈盈一握,还梳了京城女子最喜欢的坠月鬓,发鬓上朱红叠翠,奢华富丽。
“好看吗?”吴雅兰转了个圈。
吴大将军几个儿子,但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疼爱的紧,所以吴雅兰的日子过的像公主一样舒坦,什么好东西都有,此刻被吴雅兰全部穿戴在身上。
“好看!”丫鬟称赞,“想必傅世子看见姑娘,肯定移不开眼。”
吴雅兰也是这样想的。
今日下了小雪,傅长黎没出城,而是在和手下商议事情。
有人来报说吴姑娘来了,傅长黎道:“叫她等着。”
军中能省就省,屋里连炭盆都没有,全靠男子们自己撑着。
但坐在会客厅的吴雅兰就惨了。
她为了体现自己比唐丝丝纤瘦所以穿的少,坐在那冻的牙齿打颤。
丫鬟看不下去了,要把自己外裳脱下给她,吴雅兰还阻挠。
“……不、不要……”她两只手抱着自己,但还是冻的哆哆嗦嗦,“等……等世子来了,他心……”
剩下的话冻的说不出来,丫鬟替她开口:“世子瞧见姑娘冷,心疼的将自己衣服脱下来给姑娘。”
吴雅兰冻的脸都白了,只能点头,表示自己就是这个意思。
我见犹怜的姑娘,谁不喜欢?
可等了许久后傅长黎才来,只问她有何事?
吴雅兰有点懵。
难道他看不到自己冷吗?
傅长黎见吴雅兰不说话,面上带了点不耐烦,正欲赶客时,外面福海走了进来,凑在傅长黎耳边嘀咕了一句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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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在哪?”
福海小声道:“回去了。”
唐丝丝面无血色的离开,福海隐隐觉得不对,还是决定来找傅长黎汇报情况,生怕唐丝丝出了什么事情自己瞒着。
傅长黎担忧不已,当即站起来,道:“抱歉吴姑娘,你有什么事情去找赵照,他会帮你解决,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等人都走的没影了,吴雅兰哆嗦的看丫鬟:“他……他就这么把我抛下了?”
男人不都是怜香惜玉的吗?难不成傅长黎是块石头?
……
“石头”傅长黎骑马回了家,敲门后红梅来开门,傅长黎跨步走进去,将手里的油纸包给红梅,叫她去冲水,还让她弄汤婆子。
红梅打开看,见里面方方正正放着红糖块。
“禀世子,姑娘已经喝了两碗汤水了,汤婆子也有。”
傅长黎没再说什么,跨步往里去。
就见小姑娘半躺在床头,捧着烤红薯吃的正欢。
红梅脑子反应还算快,她想的是,傅世子怎么知道今日是姑娘来月事的日子?
“长黎哥哥,你怎么今日这般早就回来了呀?”
唐丝丝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还大亮着呢。
傅长黎走到床边,拉过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
“还有哪里不舒服?”
“啊?我没有不舒服啊。”
俩人面面相觑,都有点茫然。
傅长黎想起多年前老大夫的话,说会腰腹不适,但瞧她的样子脸蛋红扑扑,不像是难受。
他琢磨的空挡,唐丝丝也想起一些事情。
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再次上涌,她忍不住哼了哼,道:
“我同长黎哥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
傅长黎微微蹙眉,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这个。
唐丝丝恶从胆边生。
“哎呀,那我唤你妹妹,可好?”
傅长黎额角突突的跳。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再夹嗓子试试?”
“咳咳~”
唐丝丝假装咳嗽,放在脖子上的手放下,眼珠子滴溜溜转,假装看风景,好像无事发生似的。
哦,夹嗓子说话,还怪累的。
第 73 章
这几日身子不适, 外面又寒风狂吹,所以唐丝丝打算在家休养, 唐大勇那边有福海帮忙照料着,不用她担心。
屋里只有一方小土炕,平日里做小榻用,这会儿派上大用场了。
“对,全都添里面,让它自己慢慢烧。”
唐丝丝弄了个垫子铺上,她直接卧在炕上, 红梅弄了一捆柴来烧火,角落里还放着炭盆,屋里温暖如春。
唐丝丝只披了件棉衣,捧着医书看的认真,红梅不敢打扰, 不知从哪里弄的栗子,开口之后埋入带火星的灰烬里。
“姑娘, 要喝热水吗?”
唐丝丝立刻摇头, 还捂着嘴,像是害怕了似的。
红梅忍不住笑了。
也不怪小姑娘这般害怕,着实是因为傅世子未免太……
额……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人。
说他冷傲如雪吧,他对唐丝丝格外的细心。说他平易近人吧,他又对谁都不假辞色。
每天早上出门前,傅长黎都会嘱咐红梅熬好糖水给唐丝丝喝,还重点说道:“甜一些。”
红梅寻思着,傅世子知道的不少啊, 还知道唐姑娘分外喜甜。
可再喜欢甜水,也架不住天天喝啊, 唐丝丝感觉自己打嗝都是一股糖水味道。
“喝点茶水?”红梅问。
唐丝丝摇头:“不喝了,上午喝了两壶水了呢。”
“也不知道冬焰草找没找到,”唐丝丝嘀咕着,还道:“长黎哥哥说那人是什么吴大将军的女儿,叫……”
一时竟然想不起来叫什么,红梅提醒道:“吴雅兰。”
“对,吴雅兰。”唐丝丝捧着脸傻笑,“她人挺好的,也很大方,除了……说话捏着嗓子。”
红梅琢磨着,唐姑娘是真听不明白吴雅兰的话,还是故意在气人?
那天吴雅兰的一番言语,分明是在表明立场,示意傅世子她势在必得。
但唐姑娘怎么还拿对方当好人了啊?
说到这,恰好福海来了,捧着一把已经枯萎的小草进来。
“姑娘,这是今个儿有人送来的,说是给你的什么草药。”
“冬焰草!”
唐丝丝激动的下地接过草药:“真是冬焰草!”
激动高兴的模样,还以为见到什么稀世珍宝。
福海不懂这些大夫,看见些花花草草高兴的不得了,比看见银子还亲。
“真好,我这几天正好把其他的草药也弄好了,就等着冬焰草入药呢。”
唐丝丝美滋滋,腰也不疼了,肚子也不痛了,坐在那找出自己的小剪刀,一点点收拾草药。
红梅要过来帮忙,唐丝丝道:“不用的,就这么一把,我一会就收拾好。”
福海不知道该干点什么,索性去院里劈柴。
身上穿着厚实的衣裳,脚上蹬着一双羊皮靴,全都是唐丝丝给钱置办的。
福海觉得唐丝丝更像是自己的主子。
嘿,他原来的主子?他也不知道,几天都见不了一面。
正劈的起劲的时候,有人大力拍门,福海吼一嗓子:“谁啊?”
外面忽地安静了片刻,随后有男子粗声粗气的道:“傅校尉在家吗?”
找世子的啊。
福海起身去开门,就见外面站了五六个男人,都穿着黑色薄甲,应当是世子爷的手下。
“他还没回来。”
“那我们进去等校尉吧,”敲门的男人声音虽粗但笑的憨厚,“我们都是校尉下属,过来找校尉吃饭。”
找他家世子爷吃饭?可真是稀奇。
世子是特别好相处的人吗?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只有曹公子和王轩王公子敢找世子,其余有贼心没贼胆。
不过福海还挺高兴的,看来世子在军营里人缘不错。
福海让开地方请他们进来,众人抬脚往院子里走。
最后面竟然跟着个矮个的少年,还牵着一头……羊?
“李果,快点啊,”有人喊那少年。
“哦,这就来了。”
一根绳子套在羊脖子上,李果拉着羊往里进,但那羊脾气倔强,竟然不肯走。
“快点啊,”李果冒了一脑门的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傅长黎麾下的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李果个矮又孱弱,本来入不了傅长黎的眼,但少年能吃苦且心细,于追踪一项无人可出其右,所以傅长黎点了他。
前两天几个人喝酒打赌,输的人要买一头羊宰来吃。
不巧,李果就是那个既不能喝又没赌赢的人,只能自掏腰包买了一头肥羊,众人商议之后,过来和傅校尉一起吃。
其他人进了院里之后都站在院里没敢屋里去。
开玩笑,他们能来已经鼓足了勇气了,万万不敢进傅校尉的屋子。
李果弯下腰,脸色一瞬间有点白,胸腔也难受,像是上不来气儿似的。但他只当自己没吃饱饭的关系,没往心里去。
费力的将羊抱起来,总算是弄进院子里,他擦了下汗,不解的看排排站的同僚。
站在冰天雪地里,像是山上秃了头的树。
“为何不进屋里,外面不冷吗?”
“你敢进?”
说话的是敲门的汉子,叫王学义,他道:“来找傅校尉吃饭都鼓足了莫大的勇气了。”
李果吸了吸鼻子,道:“其实傅校尉人很好的。”
王学义心想,我可没看出来。
傅长黎刚开始提拔为越骑校尉时候,所有人都不服,但那次摆擂之后,大家不得不服。
谁敢不服?上去比划比划,看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不止于此,上任之后做事利落,头脑聪慧下达的指令基本没有错的。跟着这样的上司,前途无量。
只是……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傅长黎面冷性子傲,不大好相处。
也就李果年岁小敢说话,时不时的和傅长黎说上几句。
见大家反驳,李果也没多说,抬头看了一眼院里,敏锐的发现空着的房间有住人的痕迹,而且李果敢肯定——还是个女人。
见李果盯着偏房看,大家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只瞧见窗子开了一条缝隙。
等等,有人?
可是傅校尉不都是独居吗?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啊。
院子里的热热闹闹传到了屋子里,唐丝丝透过缝隙往外看,一眼就瞧见那头肥硕的小羊了。
再然后,她听见院里的声音忽地戛然而止。
王学义瞪大了眼睛,看着窗边出现的女子纤细手指,片刻后,露出一双若含春水的眼睛,清澈的像是山间溪水,要将人坠入其中。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惊艳之后便是吃惊。
王学义小声和旁边的人嘀咕:“傅校尉金屋藏娇?”
“有可能,毕竟校尉是侯府世子出身,有个姑娘相伴也是常理。”
李果听见他们谈话了,但他心细,不觉得那女子是傅长黎房里的姑娘。
想到那次出任务,有个姑娘和傅长黎共乘一骑,莫不是她?
再看院里,晾衣裳的绳子上晒着不知名的草药,院门口堆着燃烧后的炭……
种种迹象表明,傅长黎对此女不同寻常。
李果摸着下巴,在思考的功夫,唐丝丝已经披了件大氅走了出来。
双鬓的小姑娘笑弯了眼睛,乌黑发鬓上的绢花被风拂过,又柔又娇,透着三分稚气。
“进屋里等吧。”唐丝丝道。
她在屋里听见了,都是长黎哥哥的下属,在外面等着多冷啊。
几个粗汉子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姑娘什么来头啊?怎么像是主人似的呢。
福海站了出来,道:“姑娘外面冷,你进屋里,我招待就好。”
还有一间空房,虽无人居住,但总能进去避风,比站在外面好。
福海忙活起来,王学义主动帮忙,其他几个人也都赶紧进屋里收拾,一盏茶的功夫竟然将炭盆都烧上了,几个人围着炭盆取暖。
屋里都是自己人,说话胆子也大:“你们说那位姑娘是……”
有人道:“样貌好年岁又和校尉相当,瞧着周身气度非凡,应当是世家大族的姑娘。”
还有人赞同道:“我觉得也是。”
从猜测关系变成猜测唐丝丝出自哪个望族。
只有李果,默默的烤手,寻思着:你们猜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
等了一个时辰,傅长黎才姗姗归来。
见到院里拴着的羊,傅长黎停住脚步,还特意确认自己没走错地方。
“世子,是你的属下们带来的。”
福海话音刚落,屋里的几个人都跑出来了,齐齐的喊校尉。
“来做什么?”
傅长黎声音不轻不重,王学义想起他在暗牢里对那些内奸们做的刑罚,也是这样冷静如常,下手却心狠手辣。
王学义哆嗦了一下,一时竟然没敢出声。
李果敢开口,笑着道:“校尉,入冬了得贴膘,买了一只肥羊我们烤了吃吧。”
李果注意到傅长黎的视线先是往偏房扫了一眼,快速收回到,他道:“出去弄,莫要脏了院子。”
李果高兴的哎了一声,屋里,偷听他们说话的唐丝丝也喜滋滋。
“红梅,一会我们可以吃烤全羊呢。”
她只吃过烤羊腿,还真没吃过烤全羊。“听说晋城这里牛羊多,百姓们也多是吃羊肉,想必比京城的羊肉味道好。”
也不知道是谁处理的羊,动作迅速刀工好,一头羊弄的干净没有血水,没一会就架在火上烤了。
几个男子围坐在火堆旁,低声说笑,唐丝丝透过窗子往外看,原本是想着看看长黎哥哥的下属,但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傅长黎身上。
他兴许是刚忙完,身上也和他们一样穿着黑甲。但青年气质出众,样貌非凡,坐在那隐隐有鹤立鸡群之感。
唐丝丝再次想起那个叫吴雅兰的姑娘。
她那日找她说的一番话,到底什么意思?
“姑娘,栗子烤好了。”红梅用木棍拨弄到碗里,放在小榻上。
“有烤全羊,当然不想吃栗子啦。”唐丝丝说着还咽口水,红梅笑,“那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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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即便压低了声音,也能听见她和红梅的谈话,于是李果提到:“校尉,这烤全羊就是边烤边吃,外面烤好的肉片下来先吃,剩下的接着烤,这样才香。”
傅长黎挑眉看他:“你想说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果还有点不大好意思:“那个,可让唐姑娘出来,问问她喜欢吃哪块肉,可以切了。”
“切腿肉。”傅长黎想都没想立即回答,“要肥瘦相间的部分,料洒的少一些。”
李果悄悄看了一眼窗户位置,又趁着傅长黎发现之前收回视线,立刻拿出切肉的小刀,擦干净之后才下刀。
切了一碟子后,傅长黎叫福海送屋里去。
过了会,福海出来了,附耳说了什么,傅长黎蹙眉。
好半响,傅长黎才道:“告诉她披件厚实衣服。”
……
火堆上的全羊被烤的泛起金黄油花,油脂落下,发出滋滋的声音,而后便是满院飘香。
唐丝丝不错眼珠的盯着烤全羊,忍不住咽口水。
长黎哥哥给切的部分好吃归好吃,但总觉得差了点氛围,所以她想出来围着火堆看烤羊,等好了之后立刻吃到嘴里。
样貌明艳的小姑娘裹的严实,只露出一张圆脸,笑起来的时候明媚夺人,叫人无法忽视。
而身边的傅长黎则面色不虞,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众人是围着火堆坐下的,傅长黎左边是唐丝丝,右边是福海。而唐丝丝的身侧,则是李果。
王学义几人轮流转动烤羊,李果负责切肉。
没过一会,肉又烤好了一层,撒上调料后香气飘散,李果站起来开始切肉。
唐丝丝直勾勾的看,瞧见少年手法精练,没一会就片下来一碟子肉。
少年心细,特意挑了少调料不咸的地方,先给唐丝丝。
“姑娘,请。”
唐丝丝新月眉弯了弯,笑的小酒窝露出来。“多谢你呀。”
离得这么近,又被小姑娘注视,李果不可自已的红了脸。说:“不用谢。”
“姑娘先吃着,凉了不好吃了。”李果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道。
“李果,切肉。”
这时候傅长黎冷冰冰的声音混入,李果赶紧低头干活。
一顿饭吃完,很明显拉近了关系,连王学义都敢和傅长黎说那么两句了。
傅长黎抱着手臂,冷声道:“恢复原样。”
众人行动迅速分工明确,没一会就打扫的干干净净,还将要扔掉的东西都堆在外面打算带走。
傅长黎侧过头,瞧见本该进屋的唐丝丝又出来了,还低声和李果说着什么。
“李果!”傅长黎喊了一声。
李果:“哎!校尉,这就来。”
说着,将唐丝丝给他的东西揣在怀里。
……
离开傅长黎家,几个人把脏东西处理了,王学义瞧见李果怀里鼓囊,不怀好意的问道:“哟,这是什么啊?唐姑娘送你的?”
军营里都是男人,有时候还会说点荤话,王学义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笑着逗人。
另外有人警告道:“李果你年岁小看不懂,我可跟你说,傅校尉说她是妹妹,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对那唐姑娘可不仅仅是妹妹的态度啊,你小子别犯糊涂。”
知道那位唐姑娘喜欢吃哪部分的肉,知道她喝什么样的茶水,还知道用膳时的习惯,这些都足以证明二人关系非同寻常。
“没有,我可没多想。”
李果心细如发,当然瞧出傅长黎三番五次的打断他就是因着不满。他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敢表现出来啊。
是唐姑娘,吃完烤肉问他是不是有时候胸闷,他说是,然后唐姑娘给他把脉又送了一瓶药丸。
但李果瞧着唐丝丝年岁还没他大,医术能好到哪里去?
李果完全没当回事,就算现在身体有点不舒服,他觉得只是吃多了肉而已。
王学义道:“小子,没想法最好,走,回去睡觉咯!”
一行人是从同州借调过来的,因此住处没安排在军营,只在军营附近的大院里,几个人睡一间房。
夜里,众人熟睡,宿在最里面的李果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翻来覆去的乱动。
他闭着眼睛身体像是抽搐似的,旁边就是王学义,被他踹了一脚后睁开眼,不满的道:
“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烙饼啊!”
屋里有些暗,瞧不见李果的表情,但能听见他痛苦的的声音,王学义立刻醒神鲤鱼打挺蹦起来,摸到火折子点燃蜡烛,瞧见李果时大吃一惊。
“都别睡了,快起来,快起来,李果出事了!”
……
当天夜里,唐丝丝睡的迷糊时被红梅叫醒。
“姑娘,世子说请您走一趟。”
唐丝丝坐在那眉眼紧闭,不像是醒了,红梅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说什么,但事情紧急,红梅立刻给唐丝丝穿衣服。
来不及挽发,红梅扶着唐丝丝往外去,推开门就见傅长黎正背着手,似乎等候许久了。
“世子,姑娘好像没醒。”
虽然自己能走,但一声不吭,像是梦游似的。
“我来,你去取她的药箱,还有,屋里所有药都带上,快。”
“是。”
等红梅进屋了,傅长黎道了句得罪,就打横抱起唐丝丝,期盼着小姑娘到地方后能清醒过来。
行色匆匆到了地方,灯火通明的屋里围着不少人,惊慌失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见到傅长黎来,众人像是吃了定心丸,但看见他带的大夫竟然是白日里的唐姑娘,王学义一颗心沉了下去……
在车上发了脾气后,唐丝丝彻底清醒,瞧见躺着的李果脸色都青了,她跑过去喊道:“所有人退出去,开窗开门,快!”
众人愣住,无一个人挪动脚步。
“没听见?”傅长黎跨步而来,冷声道:“怎么,都聋了?”
齐刷刷的往外退,王学义咬着牙道:“校尉,我留下,有什么事情我能搭把手。”
第 74 章
被子上躺着脸色青紫的李果, 少年一动不动。
其他人撤离后,将地方让出来, 窗子也打开,寒风送来新鲜的空气。
唐丝丝顾不上许多,直接穿着鞋子上榻,跪在李果身侧直接贴在他胸膛上听声音。
地上一脸焦急的王学义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敢打扰。傅长黎发话道:“王学义上去,准备帮忙。”
这时候唐丝丝也起来了,直接掰着李果的脸, 将紧闭的唇打开,急促说道:“需要给他渡气。”
王学义立刻上前:“姑娘,我来。”
这边王学义给李果渡气,唐丝丝则是双手按压着李果的胸膛。
因着急切满头大汗,她什么都不想, 只想救人。
也不知重复了多少次,李果悠悠转醒。
“唐……姑娘。”
“我给你的药可有吃?药在哪里?”
李果刚醒正迷糊着, 王学义恍然的啊了一声, “我知道!”
说着跳下去,在桌子上的一堆杂物里找到那个瓷瓶。因为着急手忙角落,瓶子没拿稳,眼看着就要落地。
“别!”
黑天瞎火,屋里点了灯也瞧不大清楚,那一颗颗的小药丸只有绿豆大小,落地后与地面融为一体,一时半会找不到啊!
就在唐丝丝一口气提着的时候, 就见傅长黎忽然动了。
也不知他是怎么过去的,竟然直接接住了瓷瓶, 而后打开瓶口快速的递给唐丝丝。
“十颗,长黎哥哥,倒给我十颗。”
方才按压李果用了唐丝丝的全部力气,这会手颤的根本什么都做不好。
傅长黎边倒药边朝外喊道:“温水!”
药丸下肚,李果脸上终于出现了血气。
唐丝丝还保持跪着的姿势,把脉之后再次贴在李果胸口。
昏迷的时候李果什么都不知道,这么会给姑娘贴着,心跳不由得加速,脸上血色越来越多,最后涨红了脸。
“呼~”
唐丝丝缓缓吐出一口气,总算是露出一点放松的神色,她叫红梅将药箱递给她,然后取出银针。
“配合银针渡穴药效发挥的会更好,衣服脱了。”
少女起来的急切,一头乌发披散在肩头,面上沁了一层薄汗,被她随手用衣袖擦了一下。
傅长黎微微蹙眉,李果则是不好意思的捏紧自己的里衣。
“姑娘,这……”
“医者面前无男女,”唐丝丝已经将银针烤好了,催促道:“快些。”
这时候傅长黎说话了,命令道:“李果,脱衣服。”
“是,校尉。”
李果动作麻利的将上衣脱了,露出精瘦的身躯。
少年面容消瘦,没想到身上更是瘦的厉害,甚至躺在那能看出骨头的形状。
唐丝丝抿着唇,因着头发碍事,被她随手拨到一边,神色认真的开始入针。
从九岁就开始学习医术,针灸一项更是几乎一天不落,所以唐丝丝的技术很好,几乎没什么疼痛感觉。
很快,李果身上就全是针了。
傅长黎叫人关上门窗,还叫其他人都去休息,只留下了王学义。
待折腾完,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瞧见李果呼吸均匀后,唐丝丝总算是露出一点笑意:“好了,你没事了。”
“多谢唐姑娘。”
李果迅速穿好衣服赶忙道谢,唐丝丝摇头说不用,想要起身下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她跪在那的时间太久了,双腿没了知觉,刚一起来就不受控制的往一边倒,被傅长黎伸胳膊揽住。
“先别动,缓一缓。”傅长黎道。
唐丝丝嘶哈的深呼吸,好像这样就能好的快一些似的。
“对了李果,那瓶药你记得吃,觉得胸口闷就吃十粒。”
王学义没忍住问道:“唐姑娘,李果是什么病啊?”
没想到唐丝丝摇头。
“我也不知道。”
确切的说,唐丝丝有点不敢确认,还要回去仔细琢磨之后才敢肯定。
“他呼吸不顺是心脏的问题,我给的那瓶药里面加了人参调气,起到滋补气血的作用。对了李果,你这几天不可以剧烈动作,要静养的。”
唐丝丝站在傅长黎的身侧,以往小姑娘娇软的像是一朵花儿,不过此刻面对自己的病人,少女眉眼间的锋利竟然和傅长黎有些相像。
“等天亮后叫一个人去我那取药,先喝汤药,再配以针灸。”
唐丝丝一口气吩咐完,李果被王学义搀扶着起身,再次认真道谢:
“多谢姑娘,还有……抱歉。”
他为之前不相信唐丝丝,将她给的药随手丢在那没吃而道歉。
唐丝丝摇头说没事,就和傅长黎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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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所有人呼啦啦的涌了进来,王学义呵斥:“离远点,你们都把空气吸没了李果吸什么。”
众人又散开一些,七嘴八舌的问候。
李果笑了笑:“我好多了,劳烦大家挂念了。”
“李果,你都不知道,还是王学义第一个发现你不对的呢。”
李果当初来的时候,王学义就看他不顺眼,时不时的刺上几句。李果没想到,竟然是王学义救了他一命。
“多谢学义兄。”
王学义白了他一眼,“我还能见死不救?”
“不过李果,你之前就有过不适吗?怎么不早说啊。”
“是啊,身体不舒服别强撑。”
众人议论着,李果尴尬的挠头道:“我没当回事,以为是自己身体孱弱的关系。小时候也老这样,一直都没什么事情,我就寻思这次也没事。”
早知如此,回来就吃药了,何必受苦。
“多亏了唐姑娘啊,”有人道,“见你抽搐,大家吓坏了,夜里没有校尉又进不去军营找从军大夫,只能去找校尉。本来以为校尉会找个大夫,没想到带着唐姑娘来了。”
唐丝丝年岁太小了,大家当然没那么信得过,还有人暗自揣摩,觉得傅长黎对下属不关心。
没想到唐丝丝是个厉害的,让所有人对她刮目相看。
回到家的唐丝丝并不知道众人对她看法转变,她急匆匆的往屋里去,赶紧写了方子,叫红梅跑腿去抓药。
她去找医书,翻了好久,娥眉轻蹙,像是困惑似的。
咚咚——是有人敲她的房门。
“长黎哥哥吗,进。”
房门推开,果然是傅长黎,他也不知何时出去的,手里竟然拿着热乎的包子。
“吃一些垫垫肚子。”
唐丝丝抬头看他:“可是我还没洗漱。”
因为心里有事惦记着,所以回来都忘了净手。傅长黎嗯了一声,又从椅子上起身去外面了。
没过一会端来一盆温水,还将牙粉放好。“过来洗。”
永安侯府的世子,军营里的越骑校尉,此刻像是小厮般站在水盆旁。
唐丝丝心里漾起甜滋滋的感觉,忍不住笑了。
“傻笑什么,过来。”他又道。
唐丝丝恍然想起,是啊,他对外称她是妹妹。
那哥哥照顾妹妹,也是常理。
这般一想,那些飞舞在心里的甜泡泡啵的一声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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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丝丝:“哦。”
慢吞吞的过来洗好,随意的将头发拢了一下,就坐下来吃饭。
小姑娘圆脸皱着,傅长黎低头看自己手中的包子,再看看她手中的。
应该是一个味道才是,莫不是吃不惯?
“记得你喜爱猪肉的,所以买了这些。”
唐丝丝点头:“是哦,我是喜欢猪肉馅。”
那怎么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傅长黎思忱片刻,试探性的问道:“李果的病,不对劲?”
“唉……”
唐丝丝也确实为李果的事情忧心。
“长黎哥哥,你听说过有些人先天发育不全吗?”
傅长黎沉默片刻。
“你是说,李果的心脏从娘胎里出来就和常人不一样?”
她都没多说,他竟然猜出来了。唐丝丝附和:“是,就是长黎哥哥想的那样,所以李果身材更瘦弱。”
“而且……”
唐丝丝说不下去了。
她刚开始怀疑,但回来翻找医书后,基本就可以肯定了。
“你但说无妨。”
唐丝丝吐了口气,“但他不可再劳累,只能静养,就算是这样,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们也不敢确定。”
傅长黎:“你是说,他没几年寿命了?”
唐丝丝点头:“最好让他回家修养,莫要在军营里做事。”
傅长黎起身,“还有其他注意吗?”
唐丝丝:“没有了,不过长黎哥哥,你最好找个阅历足的大夫再给他看看,兴许会有解决办法。”
也就当着傅长黎的面,唐丝丝敢直接说这些。
……
连着熬了几天,李果好了不少,傅长黎向上面请示,打算让李果拿钱还乡,但没想到李果竟然不愿意。
唐丝丝过去给他针灸的时候,李果背对着唐丝丝,后背上都是银针。
他小心翼翼的问:
“唐姑娘,我的病真不能剧烈动作吗?可我以前都没事啊。”
唐丝丝给他讲道理:“以前是以前,你都病发一次了,不可再存侥幸心理。”
李果很明显有些失落,从背影就能看出来,耷拉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什么,好半响都没说话。
等唐丝丝扎上最后一针,李果开口了。
“唐姑娘,我知道校尉很听你的话,我有一事想要拜托姑娘,不知姑娘是否方便。”
前言和后语搭起来有点怪。
长黎哥哥何时很听她的话了?
不是说李果是长黎哥哥手下最心细如发的人吗?
怎么得出此结论的?
唐丝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道:“没有的,我和长黎哥哥只是一起长大而已,李果,你有什么事情,能帮你我肯定帮。”
“真的啊!”
李果高兴起来,咧嘴笑着慢慢转身,被唐丝丝叫停,他才又转回去。
“我就是……就是想让姑娘帮忙求情,我真的不想走。”
“可你需要静养啊,难道留在军营里,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唐丝丝真的不理解,“想必那位老大夫也同你说了吧,温养心脉是头等大事。”
“我知道姑娘为了我好,”李果垂着脑袋,用左手抠右手的指甲。
“可活着也要有意义才行啊。”
第 75 章
唐丝丝不明白, 李果所说的有意义活着是什么意思。
低垂眼眸的少年缓缓开口。
“我家里没人了,只有我自己, 唐姑娘,如果我回家的话,就再也没人陪我说话了。”
没人与他称兄道弟同吃同睡,没人夸赞他有能力。
现在所得的一切都像是过眼云烟,消散不见。
李果抠着自己指甲上的倒刺,低声低气的接续道:“你知道的,傅校尉只是瞧着有些冷, 实际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如果不是他选我入他麾下,现在我在做什么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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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傅长黎吃饱穿暖,走在军营里都敢挺胸抬头,这是李果梦寐以求的事情。
“所以姑娘, 能不能麻烦你和校尉说说情,让我留下吧, 我可以骑马射箭的, 我想,只要我好好吃药,肯定没问题。”
李果太急迫了,他不想走。
“别乱动。”唐丝丝斥住人,“容易错穴。”
李果哦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抬头:“那可以吗?”
唐丝丝不想答应,但对上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她鬼使神差的点头了。
出来之后她就后悔了, 小姑娘背着药箱苦着脸,像是被欺负了似的。
傅长黎远远瞧见她走走停停, 后来还折返回去,但不知为什么又转身回来,唉声叹气走的很慢。
“唐丝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傅长黎在马背上叫人。
“长黎哥哥,”唐丝丝看见傅长黎像是见到了救星,小跑着过来,“长黎哥哥,你一会还有事吗?”
“你想说什么,现在就可以说。”
认识这么多年,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有事相求。
“也……也不是,唉,等晚上再和你说好了,你先去忙,我也去看看我爹。”
……
到了之后,唐大勇也瞧出来唐丝丝面色不对了。
“闺女,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和爹说说。”
屋里只住着唐大勇和福海二人,保持的干净整洁,唐丝丝坐在凳子上,边给唐大勇剥红薯边否认:“没有,就是太冷了。”
见她进屋一会脸色缓红了些,唐大勇放心了。“没事就好,不过有事一定要记得和我说。”
“现在外面下雪,估摸着京城也下雪了,不知道你秀云姨自己挑着胆子卖豆腐,现在怎么样了。”
刚成亲没多久,唐大勇自然是惦记的,算算日子还要等十几天才能走。
唐丝丝安慰道:“爹爹放心,姑母会过去帮忙照料的。”
俩人说了会话,唐丝丝心情好受了,这时外面的福海进来,扫了扫肩膀上的雪道:“姑娘,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
走出来一看,是那位叫吴雅兰的姑娘。
她站在华盖马车前,后面的丫鬟为她打着伞,犹如在京城里见过的仕女图画面。
“姑娘,你找我。”
“多谢姑娘为我找来冬焰草,帮了我好大一个忙呢。”唐丝丝笑吟吟的真心感谢。
但吴雅兰不说话,她眉梢上挑,看着不好相处。
一双犀利的眼睛上下打量唐丝丝,像是第一次见她似的。
事实上,吴雅兰刚开始都没将这个叫唐丝丝姑娘放在眼里,她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怎么配做她吴雅兰的对手?
唐丝丝?这名字听着就可笑。
哪家闺秀不起个温文尔雅的名字,叫这种听着像乳名?可笑。
吴雅兰打心底看不起唐丝丝,但又嫉妒她和傅长黎的亲密。
“听说你和傅世子住在一起?男未婚女未嫁,这样住着不太好吧,这样,我给你置办一座宅子,安排仆从若干,保证你舒舒服服的,如何?”
这回吴雅兰装都不装了,反正如果傅长黎知道,她也有正当理由应对。
“不用啊,为什么不好。”唐丝丝眼睛眨了眨,“我现在住的很舒服,我不用旁人侍候的。”
吴雅兰有些恼。
这人莫不是想要更多?
丫鬟小声提醒:“姑娘,平心静气。”
如果照着吴雅兰以前的性子,说不定早就起了争执。这般客客气气的,就是怕傅长黎知道了,觉得她蛮横。
可这唐丝丝道行也太深了!
完全是扮猪吃老虎,假装懵懂,骗过了所有人!
越想越气,吴雅兰忍住怒火道:“那你想要如何?”
她语气不大好,唐丝丝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院子里一直留意这边的红梅走了过来,默不作声的站在唐丝丝身后。
“你等我一下啊,”唐丝丝说完就转身跑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哎,你跑什么?”
吴雅兰想,莫不是怕了,所以想溜走?这样也好,知道害怕就会少和傅长黎接触。
但念头刚冒出来,就见唐丝丝从房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盒子。
“喏,给你,作为你送我冬焰草的回礼,这是我自己做的清火丸,里面加了茶粉,味道还不错而且效果也好,如果你上火咽喉痛的话可以吃一颗。”
吴雅兰:?
不是,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她想收买她?
吴雅兰直到上车回到将军府,也没想明白唐丝丝举动的含义。
下车之后,吴雅兰攥着小盒子,问丫鬟道:“你说说,她想干什么?”
丫鬟不由得想到将军府后宅那些争斗的手段。
“姑娘,奴婢觉得,这清火丸肯定有问题!说不定姑娘吃了后会毁容!”
这在吴大将军后宅也发生过,幸亏姨娘的脸就烂了指甲盖大小,但治好后还是留了疤。平日里用胭脂水粉盖住倒也看不出来什么。
丫鬟继续猜:“或者,里面有让姑娘不孕不育的毒!”
当年三姨娘见六姨娘受宠,心里不忿,失智之下给六姨娘的月子鸡汤里下了毒,但没想到六姨娘没喝,反而是吴大将军喝了不少。
事后,三姨娘被发卖,吴大将军也……
吴雅兰皱着眉头,“但唐丝丝看着不像是心机那般深重的人。”
丫鬟:“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姑娘,我们留着,万一有问题,就变成对付她的利器了。”
“你说的是,交给你好好保管。”
……
吴雅兰主仆风风火火猜测的时候,唐丝丝正蹲在院里给唐大勇熬药。
其余人的汤药都由刘义负责,唐丝丝只熬一锅就好了。
她双目无神,盯着火苗发呆。
脑子里想的全是李果苦涩的笑,和孱弱的身躯。
当大夫这么久了,唐丝丝碰见的都是寻常的病症,第一次遇见李果这种……这种让她手足无措的病。
她生出迷茫,像是站在迷雾之中,对于前方的路不知所措。
她当然想治好李果,挽救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事实不允许。傅长黎后来又接连请了好几个大夫,他们甚至断定李果活不过三年。
“年岁越大,心脏受到的冲击也越大,到时候只会频频昏厥抽搐,直到再也醒不过来。”
唯有唐丝丝不放弃,坚持让李果服药,坚持每隔一天去给他针灸。
“唐姑娘,药好了。”
刘义过来提醒,药锅翻滚冒着热气,唐丝丝朝着他道谢,用抹布拿下盖子,见水多,又熬了一会。
“其他人怎么样?”唐丝丝问。
刘义答道:“都恢复的不错。”
“不过明天起,我和石大夫也要进军营帮忙了。”
唐丝丝站起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刘义叹气:“从京城运送的粮草被烧,一同毁掉的还有士兵们过冬的衣裳,如今许多士兵穿着前几年的旧衣,只能算是一层布而已,不少人都冻伤了。”
唐丝丝:“那朝廷没再拨钱吗?毕竟粮草没到晋城啊。”
刘义:“此事具体如何我也不知,只知道士兵们冻伤严重,我们过去帮忙熬冻疮膏。”
连冻疮膏都不够分,只能让大夫们找材料自己做。
唐丝丝有点急,火气涌上来,回到家的时候嗓子都有点哑了。
“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唐丝丝道:“没事的,就是有点上火。”
拿出自己做的清火丸吃了两颗,药效发作之后觉得好受了,又喝了一壶温水,总算是冷静下来。
晚上红梅煮了唐丝丝爱吃的面条,还放了鸡蛋和青菜,但唐丝丝就吃了两口。
红梅细细观察,说道:“姑娘,来这之后你都瘦了。”
“有吗?”
唐丝丝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还是很多肉。
如果以前有人和唐丝丝说,她好像瘦了,那唐丝丝肯定高兴的蹦起来。但现在唐丝丝郁郁寡欢,脸上的酒窝都好久没露出来了。
红梅问唐丝丝怎么了,唐丝丝只说没事。
她对唐大勇和福海也是这样说的。
……
当天晚上,傅长黎披星踏月回家时,瞧见唐丝丝房里灯亮着。
一身风霜的傅长黎站在门口把身上的雪扫干净,才敲门进去。
“这么晚了为何不睡?”
屋里小榻上,唐丝丝裹着一条被子,低着脑袋也不知在干嘛。
听见声音,少女抬起头,眼眸红彤彤的好像刚哭过。
“发生什么事了?”傅长黎心里一紧,“石大夫为难你,还是吴雅兰又来了?”
唐丝丝摇头,声音低低的。“都不是。”
傅长黎拉过旁边的凳子坐在她身侧,宽厚的肩膀带给人无限的安全感。
昏黄的暖光下,眉眼锋利的傅长黎放缓了声音,循循善诱道:
“那发生了什么,丝丝,告诉我才能帮你。”
这次,唐丝丝没说没事,而是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不同于年幼时的哭嚎,此时无声的哭泣,更让傅长黎心里难受,像是有一双大手攥住他的心脏,要捏随碎似的。
“丝丝,别哭了。”
第 76 章
唐丝丝默默流泪, 傅长黎从怀里拿出自己的帕子,还带着他的体温。
“擦擦眼泪。”
接过去擦了一下, 但下一瞬还是有眼泪涌出来。
傅长黎前倾身子,耐心的引导:“发生了什么,你同我说说吧。”
“长黎哥哥,李果会回老家吗?”
聪慧如傅长黎,似乎明白她为什么难过了。
“你是觉得无法救李果而难过吗?”
唐丝丝将帕子放在自己脸上,只点头不说话。
那份失落和无助感,是唐丝丝不曾有过的感觉。
她一直觉得, 只要努力就可以救人,只要她博览群书懂的多,就可以看出病患的病症,对症下药,治病疗伤。
可是碰见了她无法治好的病, 李果……她要怎么治好李果?
“治病救人是你的本愿,但很多事情不是你可以掌控了的, ”傅长黎轻声开口, “你尽力去医治他们,对于病患来说,已经很好了。”
唐丝丝心里好受了一些。
傅长黎继续道:“都说生老病死,听天由命。丝丝,你是大夫,你救了很多人,但你的使命并不是起死回生,你是医治病人, 尽量让他们恢复。如果能将不可能的事情做到,那不叫大夫, 叫神仙。”
唐丝丝破涕为笑。
“世上哪有神仙啊。”
傅长黎:“确实没有,所以不可能的事情也办不到。丝丝,尽其力做其事,问心无愧就好。”
傅长黎想到当年离家之前,他也是困惑不已。
在走与留之中纠结万分,是唐丝丝给他指了明路,告诉他做自己想去做的,勇敢的去做。
也或许,她的话像是一剂强效药,给了傅长黎无限动力。
此时此刻,迷茫中的小姑娘由傅长黎亲手带出来,他带她长大,教导她道理,现在又愿意化身迷雾中的灯笼,给她指引方向。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见唐丝丝还是哭的厉害,眼睛像是小兔子似的红红,鼻尖也染了红晕,可怜巴巴。
傅长黎心下软的厉害,伸手拿过帕子给她擦眼泪。
青年的手经历过这几年的战场,早就不像之前那般如无暇的玉了,掌心横竖交错着痕迹和茧子,是他为侯府奋斗的证明。
擦过唐丝丝细嫩皮肤上,还有点发痒。
“长黎哥哥,我觉得你说的对,改变不了什么,我只能尽力去做。”
唐丝丝仰着头,让傅长黎给她擦眼泪。
小时候就是这样,唐丝丝没觉得有什么,但反应过来的傅长黎隐隐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又将帕子塞进她手心里,别开脸,绷着唇角道:
“又不是小孩子,自己擦。”
“哦,好哦,”唐丝丝边擦边念叨,“我是大人了对吧?我和长黎哥哥一样是大人。”
这几年唐丝丝一直渴望当个大人,傅长黎神色温和,忍不住笑了一下。
“快睡吧,天很晚了。”
傅长黎起身,将屋里的蜡烛吹灭几盏,留下一个给唐丝丝照亮。
唐丝丝一把抓住傅长黎,小声的道:“我睡不着,长黎哥哥陪我。”
傅长黎低头,就见少女抓住他的衣角。
她是比旁的姑娘丰腴一些,但也恰到好处的娇憨。
面若桃李,明眸皓齿,哪怕在贵女如云的京城,唐丝丝的美貌也可名列前茅。
傅长黎视线错开,盯着自己的脚尖。
“深夜我在你房里已经不合规矩了。”
傅长黎声音不轻不重,但唐丝丝听出了他似乎……不太高兴。
“那有什么,你又不是别人。”
小时候傅长黎老是教她什么男女大防,唐丝丝几乎每天都要背一遍。
“我都记着呢,但你不是别人啊,你是我最亲近的长黎哥哥。”
唐丝丝心情好了一些,但半点都不困,就想和傅长黎说说话。
可是没想到下一瞬,傅长黎蹙着眉头躲开,居高临下的看她,声音微冷道:
“你当自己不是姑娘,还是不当我是男人?唐丝丝,我以前如何教你的?”
唐丝丝缩了缩脖子,心想完蛋了。
长黎哥哥大概要长篇大论的训斥她。
果然,傅长黎揉着额角,站在那说了许多话,末了,他还像之前那般,“唐丝丝,将我方才的话复述一遍。”
唐丝丝两根食指搅在一起,蔫巴巴的复述。
傅长黎见她记得牢固,满意了几分。
“时时刻刻记着,莫要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唐丝丝暗自道:哪有什么危险啊?和他在一个房间里就危险了?
哼,庸人自扰。
瞧见小姑娘不服气的表情,傅长黎不欲多说,抬脚就走。
待关门之前,听见唐丝丝喊了句:“长黎哥哥,我饿了。”
可是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唐丝丝不由得撇嘴。
什么男女大防啊?那他刚才还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呢。再说,他不是对外宣称她是妹妹吗?
没有困意,想的东西都是乱七八糟的。
小姑娘就是善变,方才还感谢傅长黎的劝导,这么会就变的气鼓鼓。
“妹妹,哼。”
她就是不高兴,还用手去捶被子,也不知在发泄什么情绪。
许久之后,唐丝丝起身。
今天没什么吃东西,肚子咕噜噜的叫,她打算用桌子上的糕点垫垫肚子再入睡。
咬了一口,糕点放的久了有些干硬,吃的唐丝丝直皱眉。
不吃会饿,唐丝丝咬牙,打算把这一整块都吃掉。
正当费力的和糕点做斗争的时候,又轻轻的叩门声。
不疾不徐的三声,肯定是傅长黎。
“进。”
果然,门开后是傅长黎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
“没菜了,只放了鸡蛋,吃完记得漱口。”
他放下碗筷就走了,有那么一瞬,唐丝丝以为方才是幻觉。
桌子上的鸡蛋面散发着香气,唐丝丝坐下后笑了。
就知道他嘴硬心软,不会不管她的。
……
翌日,不再迷茫的唐丝丝开始想办法。
先是给京城的徐老先生递了消息,想着先生结交甚广,说不定见过李果这种情况,会有什么办法。
同时,唐丝丝叫李果不许停药,还坚持去给他针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每次去的时候,都看见李果坐在院子里,像是一个垂暮老者,眼睛里都没了光。
唐丝丝安慰道:“只要你配合吃药和针灸,好好照顾自己,身体会越来越好的。”
本来王学义不想告诉李果真实情况,但李果心细,到底让他知道自己没几年活头了。
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近,相信没人会做到镇定自若。
李果才十几岁,唐丝丝心生不忍:“李果,来,把药吃了,我们针灸。”
“唐姑娘,我不想吃药了。”
苦涩的药每天都像是灌水似的喝,他因为不想退回老家,所以破格留在这,但什么都不让他做,李果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我这副身体,已经没有救的必要了,反正都要死,不想再浪费姑娘的心血。”
李果头靠在椅背上,双眼空洞的盯着天空。
“明知是必死的结局,何必还要去费心。”
说完话,李果就神游天外了,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是什么。
直到一声砰的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倒在了他身边。
侧头一看,竟然是唐丝丝用力的摔药箱。
小姑娘双手握拳,一张脸憋的通红,新月弯眉竖着,杏眸里带了怒气。
“你自己的命,说放弃就放弃了?李果,我都没放弃,你怎么能这样自暴自弃?”
冬日的晋城冷的人发抖,但唐丝丝发颤却不是因为寒冷。
“是,诚如你所说,兴许就是这几年了,可人固有一死,我也会死,大家都会死,难道就因为最后的结局是死亡,就坐在这里等死吗?”
“知道结局不去管过程吗?”唐丝丝愤怒,“我很失望。”
她鼓足了勇气去坚持救他,可没想到他竟然先放弃了。
李果怔愣,而唐丝丝拿起药箱走了。
……
入冬之后蛮族就安分了,不过还会时不时的派人来偷偷打探消息。
傅长黎带人出城抓暗探,还要将蛮族做的陷阱毁掉,免得有百姓们上山受伤。
原本城外有不少村庄的,但蛮族总是来扫荡,庄稼不留,女人带走,百姓们害怕的求助,所以都转移到城里了。
可是外面的地是百姓们的命,到了春日播种时分,晋城会派兵保护百姓过去耕种。
现在冬日严寒,百姓们松了口气,士兵们也放松不少。
之前的内应都招供了,几个官员也被处理,所有的担忧都不见才是。但傅长黎总觉得不对,蛮族人奸诈狡猾,不可能只有这些,他觉得肯定还有后手。
傅长黎几乎日日都要带人出去,就是想抓蛮族人问个清楚,但最近他们消停的很,一个都没遇见。
李果不用做活,照样领钱,其他人半点都不嫉妒,对李果越发的照顾。
有时候给他买一串糖葫芦,有时候送他一只烧鸡,众人像是哥哥似的照料他,让少年感动不已。
唐丝丝生气归生气,但还是叫福海帮忙跑腿来送药,等过了几天,她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过来给李果针灸。
李果利落的应声,然后脱衣服。
“对不起,唐姑娘。”
李果道,“姑娘说的对,我现在还有几年活头,更要好好珍惜。”
唐丝丝:“知道就好,保持心情愉悦,对身体有益处。”
忙活完,李果邀请唐丝丝去城中酒楼吃饭。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喝汤药的钱都是校尉给出的,唐姑娘也分文不取的为我治病,我过意不去,想着请姑娘吃顿饭表示心意。”
之前李果将自己积攒的碎银子给唐丝丝了,但她不要,李果想着,那就吃饭吧。
“我最近忙,恐怕没时间。”
唐丝丝边收拾东西边解释道,“现在军中士兵多冻伤你知道吧?晋城的冻疮膏不够,只能自己熬,所以我要回去熬药。”
唐丝丝原本想进军营帮忙,但傅长黎严词拒绝。
“军中都是男子,你不能进去。”
那她就在家熬好,叫刘义帮忙带进去。傅长黎在为国为民努力着,她也要同他一起。
……
今年的晋城格外的冷。
唐丝丝走在路上,瞧见有流浪之人裹着破布御寒,露出的手腕和腿上都是冻伤。
拿出一瓶冻伤膏,原本唐丝丝想自己过去送的,但想到之前傅长黎的教诲,便让福海过去。
福海回来后搓着手,道:“天太冷了。”
“是啊,如果他们找不到温暖的地方,也不知能不能挺过这个冬天。”
唐丝丝有心帮忙,但她无法安置那么多乞丐。
福海接话:“将军府这些日子都在设棚施粥,他们可以过去喝热乎的粥水,想必能挺过去。”
不止百姓们日子不好过,士兵们也颇为难捱。
军饷没有,粮草毁了,连过冬的棉衣都没有,更不好过。
军营里,吴大将军和封将军坐在首座,底下两排座位上都是幕僚军师,最后一个位置上坐着傅长黎。
“现在越来越冷,等再过十几天入了腊月,士兵们受不住。”
封将军接话道:“如今大历四面受敌,不止是我们在对抗敌人,其他的城池也在遭殃。京城传来的意思就是,粮草就那么多,暂时没办法解决。军饷也可以发放,但到了之后都快过年了,我怕底下人等不到那时候。”
朝廷的套路永安侯最懂,他道:“可有说发放多少军饷?”
封将军沉默,吴大将军叹了口气。
见他们二人如此,在座所有人就都明了了,是远远不够的数量。
永安侯皱着眉头道:“我即日回京请命,想想办法。”
吴将军道:“舟车劳顿着实辛苦,不若让谨言跑一趟。”
黎谨言比傅长黎年长三岁,祖上都是功臣,与当朝皇后同出一族,想必他去能更管用。
其他人朝着黎谨言看过来,就见他笑了笑,道:“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如现在想想法子,尽快让士兵们穿上棉衣。”
这就是婉言拒绝了。
封将军是个直性子,闻言立刻道:“我倒是有一法,不如军中官员们筹些银两,先给兵将们置办厚被子,等军饷到了再买棉衣。”
吴将军思忱片刻:“倒是好法子。”
可是都谁出钱,出多少钱,众人讨论一番。
黎谨言提议:“晋城富户也不少,我看,让那些豪绅们捐一些,也能救救急。”
边城这几年不安稳,有不少富户们举家迁移,剩下的多是没大财,又舍不得薄产的人。
如果让他们出钱,和用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要钱,没什么区别。
众人沉默。
最后是吴将军打破寂静,道:“好,兵分两路,一部分准备集钱,另外一部分则挨家通知,能捐多少捐多少,并不强求。”
去筹银子的事情就交给黎谨言了,傅长黎帮忙督促做棉被,先让每个人睡的暖和再说。
永安侯留了下来,和两位将帅商议回京的事情。
“我看啊,还是要跑一趟才行。”他道。
吴大将军是赞同的:“回去吧,你多年不曾归家,总得回去看看,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我会帮忙照看好长黎。”
永安侯朗声大笑:“多谢了。”
吴将军有心提一嘴傅长黎和吴雅兰的事情,正好趁着永安侯回京将事情办妥。
但转念一想,此行可谓凶险,去管皇帝要钱,永安侯吃力不讨好。
罢了,这恩情他记下,就等永安侯回来再详谈。
……
晋城这些日子热闹起来,有好心的妇人知道要给士兵们做棉被,自告奋勇来帮忙,只待采购棉花回来。
将士们主动出资,但买来的棉花远远不够,且晋城已经没棉花了,要买得去临城。
“那长黎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傅长黎带着十个人和银钱出发,特意告诉唐丝丝一声。
“若是顺利的话,五日就能归。”
去的时候众人快马加鞭,回来用马车拉着棉花就慢了,但脚程快些,五日可归。
唐丝丝小脸皱着:“可是,外面冰天雪地,赶路都难。”
“是,所以更该早点回来,军营里已经……”
傅长黎话音断了,唐丝丝瞪圆了眼睛,“已经什么?”
“没什么,我现在就要走,你和红梅尽量少出去,记得锁好门,有事直接去找我父亲。”
唐丝丝到晋城这么久,永安侯竟然半点风声都没听到,还是这次傅长黎主动交代,说他走了后请永安侯照看,他才知晓,儿子和那小丫头,关系竟如此亲密了。
夜里,永安侯坐在那饮酒,想起当年给俩孩子订婚的事情。
若是唐大勇不退婚,说不定明年就要成亲了。都说门当户对,但两情相悦也是美事一桩。
片刻后,永安侯又摇了摇头。
估摸着长黎是将那孩子当妹妹了,如果小女不夭折,确实和唐丝丝年纪差不多。
“长黎知道分寸,想必他分得清。”
傅长黎确实分得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只是当唐丝丝是妹妹。
从小就照顾她,早就成了习惯。
马背上风雪更大,傅长黎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下属们驾马跟上。
傅长黎走的第二日,唐丝丝去送唐大勇了。
“你当真不和爹回京?”
前几天唐丝丝说想要留下,唐大勇第一反应就是不行。
留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什么?
唐丝丝好言劝解:“爹,京城里风波未必平息,我回去也无事可做,不如留在这里,还能帮帮忙。”
唐大勇反驳:“军营里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进去的,再说爹不在这,你自己怎么办啊。”
唐丝丝笑的明媚:“有长黎哥哥在啊,而且红梅和福海都在,会保护好我,爹你就放心吧。”
唐大勇还是不同意。
唐丝丝只好拿出杀手锏,捂着自己脑门道:“唉,最近天气太冷,风一吹就头痛,好几日了也不见好。也不知路上风雪交加,我受不受得住。”
唐大勇果然急了,“头痛,怎么回事啊,喝药了吗?”
唐丝丝自己就是大夫,她道:“没什么大事,但风吹就难受。”
一想现在十一月下旬,等到了腊月数九寒天更冷。而且如果赶路时候没找到住的地方,说不定还要露宿野外。
但眼看着就是年底了,回家正好一家团圆过个好年。
唐大勇犹豫了,不过与女儿的身体健康相比,唐大勇觉得不能一起过年不是大事,于是唐大勇斟酌之后,道:“这样,丝丝你先留在这,等来年开春了估计也要送粮草过来,到时候爹来接你,或者看世子是否回京,将你带上。”
唐丝丝嗯嗯点头:“好的,爹爹。”
想留下是真的,头痛当然也是真的。
“没想到这里比京城冷这么多。”
红梅一个身上有功夫的都受不住了,哆哆嗦嗦的去炭盆那烤火。
俩人刚送走唐大勇,福海就不用在那个院子待了,直接回来住在偏房。
“太冷了,红梅过来上炕。”
福海勤劳,每天早上都把屋里小炕烧的暖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唐丝丝感叹道:“要是像家里那样大炕就好了,更暖和,还能让你和我一个房间。”
晋城这里确实没那么富裕,屋里炕小烧的柴火少,更省钱。
幸而还有炭盆支撑着,否则几个人定要冻出什么毛病来。
……
做好一批棉被送入军营里,但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房里先分一套,等更多的来了再分。
因此,冻伤的士兵们越来越多,而且冻疮膏已经不够用了。
“城里医馆药材都没了,”刘义有点忧愁,叹气道,“唐姑娘,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冻伤不及时治疗,有很大的危险,说不定年年都要发作,让人处在痛苦之中。
“现在还差哪味药?”
刘义答:“缺樟油。”
不行,现在时节根本无法去取樟树油。
“军中将领如何说?总不能不管吧?”
刘义叹气:“不知道,已经上报了,但现在也没消息。”
唐丝丝想了想,道:“这样,先熬猪油放其他的药材,让士兵们涂在耳朵和手上,起码能保护一下。”
刘义眼睛一亮:“对啊,先预防住,免得有更多人冻伤,这样冻疮膏也够分。”
唐丝丝:“但缺少的樟树油……刘义,附近有樟树林子吗?”
“我还真打听了,说出城十里外有一小片,但是去不得啊!”
唐丝丝疑惑:“为何去不得?不是缺吗?过去采樟油回来熬药用,就算寒冬腊月,也能多少采一些。”
刘义摇头。
“唐姑娘,那樟树林里有野兽不说,还时常有蛮族人的踪迹。”
第 77 章
因着没有冻疮膏了, 所以许多士兵的冻伤没法处理,红肿刺痛, 只能忍着。
刘义听从唐丝丝的建议,找了猪油熬制草药,但也只能起到预防的作用,且猪油也没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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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年岁小身形瘦弱的士兵,整个手都肿起来,如发面的馒头似的,刘义握住他的手, 问道:“疼不疼?”
小兵声音还带着少年感,“刚开始可疼了,但现在没什么感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刘义放下他的手,身上最后一点冻疮膏全部给他抹上,嘱咐道:“别洗手, 把这只手放在怀里揣着。”
小士兵憨笑:“多谢大夫。”
他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少数,军中士兵补给太少, 连厚实的衣服都穿不上, 只要露在外的肌肤,就没有好地方。
脸上一片红,起了一层白皮,严重的整个脸都肿胀如猪头。
刘义不忍心,医者心怀仁慈,他是从别地赶路来此支援,怎么也想不到晋城竟然山穷水尽到如此地步。
早知道这样,他就该背个篓子, 多装点药,能救一个是一个。
哀嚎声阵阵, 有站岗的士兵直挺挺的倒下去,被人利落的抬走,又换了旁人继续站岗。
上面迟迟没有采买的消息,士兵们的棉衣棉被还没有着落,这样下去,怕是要倒下一大片。
不是敌人攻击而受创,竟然是这种情况,叫人如何不悲哀?
刘义缓缓看了一圈,见有的士兵点了堆火取暖,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咬咬牙,刘义去了大夫们的房间。
“什么?出去城外取樟树油?”
头发泛白的石大夫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
“之前都说过了,城外十里的那片樟树林去不得啊,野兽不少,还有蛮族人时常出现。”
刘义据理力争:“可是现在缺这味药,冻疮膏做不出来,士兵们怎么办?”
石大夫道:“缺药有缺药的做法,药效折半而已,能用就好了。”
樟树油乃是最重要的部分,如果没有,这冻疮膏的功效微乎其微。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讨论,还有人说道:“这是主将该考虑的事情,我们大夫只要做好本职就好了。”
“是啊,他们派兵过去不就行了吗?取回来咱们一起做,很快就能做好。”
所有人都在说,但没一个人愿意付出行动。
刘义等不及了。
若是早点取回樟树油,就能早点让士兵用上,所以刘义收拾好东西,打算自己去。
回屋后刘义告诉同屋的阿炎他要出去。
阿炎站起来,也开始拿东西放在竹篓子里。
“阿炎,你要干什么?”
之前马车侧翻,致使阿炎胳膊骨折,后腰也受伤了,将养了这些天才能起床下地。
“义哥,你是去城外吧?我同你一起。”阿炎回答道。
“你不能去,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没事,取个樟树油而已,现在天寒地冻不好弄,多一个人帮你就能多取一些。”
刘义不肯让他去,但阿炎坚持,最后俩人一起走了。
……
因为李果的病情,唐丝丝曾给徐老先生传过消息,希望从他哪里得到蛛丝马迹能救李果。
但收到的回信结果让人失望,徐老先生说他见过这种人,十几岁就没了。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办法。
唐丝丝情绪低落,感叹着李果年纪还很小,他还在期望建功立业,愿望没达成就发生这样的事。
“姑娘,人的命天注定,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话是这样说,不过我还是尽力救他,想想办法,总会有的。”
红梅抬眼看唐丝丝。
刚开始徐老先生叫她来跟着唐丝丝时候,红梅见唐丝丝的长相和性情,觉得她就是个被家里娇宠着长大的小姑娘。
娇柔,天真,不谙世事。
但跟在她时间久了,红梅发现唐丝丝内里和外表相差很大。
柔软的嫩芽也可以拥有坚韧的芯,就像唐丝丝一般,外柔内刚,有自己的打算和想法,并且一步步朝前走,去实现。
唐丝丝坐在那,认认真真的翻开医书看,专门找治疗脏腑的部分,想看看能不能将药方子再调整。
屋里安静祥和,外面福海正在劈柴,唐丝丝说等从李果那回来就熬点药送军营去。
……
傅长黎总计带了二十人来晋城,除了跟着他走的人外,剩余之人都被傅长黎妥善安置好,有条不紊的继续执行日常警戒和追踪的任务。
除了李果。
用自己的话说,李果就像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整日困在房里,哪都去不上。
“大家都是为了你好,避免过激的行动对你身体有好处。”
唐丝丝先让李果喝药,再配合针灸。
她道:“我找到一个新的药方子,但得再研究研究。”
李果笑了,总算是破了死气露出一点少年的意气风发。
“好,姑娘送来什么我都喝。”
配合的病人自然讨欢心,唐丝丝也高兴,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李果说道:“校尉走了好几天了,估摸着明天就能回来。”
唐丝丝点头:“他和我说五天,应该是明天归。”
傅长黎从不骗她。
说起来有点奇怪,以前傅长黎偷偷从军,俩人也分开了好几年,但唐丝丝好像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虽然有时候也想念他,但远远不及现在来的深刻。
才几天而已,她已经迫切想见到长黎哥哥了。
“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了,唐大夫,你说我是不是可以骑马啊?”
其实李果自动请缨想要跟随傅长黎一同行动,但被否决。
李果不甘心,追问唐丝丝道:“大夫,如果我只骑马一天,应该没事吧?或者我慢些骑呢?”
“能静养是最好的选择,”唐丝丝笑了,“大家也是为了你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果叹气,唐丝丝提醒他别乱动,身上都是银针,整个前胸后背插的像是筛子。
“可是,我不想这样过啊,说出来不怕让唐大夫笑话,我当时从军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建功立业,到时候封个什么小官,荣归故里,再娶上一个媳妇,那人生就圆满了。”
李果一脸憧憬。
“现在吧,娶媳妇估摸是不行了,我不能害了人家姑娘。但立功总行吧?”
李果握紧拳头,轻轻挥动着。
“不许太用力。”唐丝丝斥责道。
李果嘿嘿笑,道:“唐大夫平日里温柔,但治病救人的时候就格外的严厉。像是我们校尉似的,你们俩真像。”
他这么说,唐丝丝自然不肯认:“你说长黎哥哥温柔?”
“不是温柔,是……”
李果想了半天措辞,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是高傲。”
“傅校尉出身不凡,举手投足都透着矜贵,因着他总不笑,所以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傲感。”
“才不是,”唐丝丝忍不住反驳,“他人很好的。”
李果笑哈哈:“我当然知道啊,我还知道傅校尉对姑娘最好了,如果说在别人面前傅校尉是一头雄狮,那在姑娘你面前就变成了温顺的家犬。”
唐丝丝脑子里登时就有画面了。
半响之后,唐丝丝捂嘴噗嗤笑,“哪有,并不是这样。”
俩人以往也聊天,但今日聊的最多的就是傅长黎。
等针灸结束,李果穿好衣服,那边唐丝丝也收好东西了。
李果觉得二人关系也算朋友了,于是没忍住好奇心,问唐丝丝:
“唐姑娘,你和傅校尉……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话音落下,就见唐丝丝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愣住了。
什么关系?她和长黎哥哥……什么关系呢?
第 78 章
回家路上, 唐丝丝都在琢磨她和傅长黎关系这件事。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唐丝丝摇晃着头, 要把纷杂的情绪甩出去。
罢了,等长黎哥哥回来再说。
回去路上顺道买了一点冻疮膏的药材,除了樟树油外,其他都有可替代的东西,而且价格便宜,几个铜板就能买一把。
唐丝丝从荷包里掏出约莫一两的碎银子,交给掌柜, “麻烦您,帮我包好。”
晋城这边风雪大冬日长,所以当地姑娘的肤色都偏黑一些,像唐丝丝这般肤若莹玉的女子着实少见,而且粉面桃腮, 笑语盈盈,讨得人欢喜。
掌柜笑道:“左右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多给姑娘装一把。”
“多谢掌柜!”
回到家之后, 直接在厨房里用大锅熬制,还叫福海买了一块猪油放里。
“姑娘,猪板油都涨价了,比京城贵很多!”
唐丝丝弯腰在放药材,闻言道:“估计是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要熬猪油炒菜吃,能吃到明年开春呢。而且冻疮膏都卖没了,不少人家也要自己用猪油预防冻伤的。”
这东西只能提前涂抹在耳朵和手上,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预防冻伤,但不一定会保证不冻伤。
现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们没有药材什么也做不出来,只能用这个先顶着。
红梅烧火,唐丝丝和福海负责将熬好的药分装,等凉了之后就会凝固,到时候也方便携带。
福海嗅了嗅,嘿嘿笑道:“闻着还挺香,姑娘,这东西能吃吗?”
“里面的药材我调整过,倒是可以吃,不过味道会苦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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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香啊,要是饿了舔一口,估计也能顶饱。”福海没忍住,偷偷用食指沾了一点塞嘴里。
“呸呸~”福海跑出去连着吐了几口,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唐丝丝哈哈笑,连红梅也笑了,还说他是傻瓜。
装好之后,由福海拿上车,几个人朝着军营的方向去了。
马车压过雪路,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一炷香后,又有一辆马车停在门前。
车帘上流苏随风摇曳,华盖马车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
片刻后,吴雅兰从车上下来,扶了扶发鬓,“是这吗?”
丫鬟立刻应声:“姑娘就是这,这几日傅世子不在,只有那个白莲花在这。”
白莲花是丫鬟给唐丝丝起的别名,她们主仆都觉得唐丝丝在扮猪吃老虎,总是一副懵懂单纯的模样来勾人。
偏偏,傅世子还吃这一口。
吴雅兰不解道:“你说,她总是穿的五颜六色,品味这般差,长的还胖,世子看上她什么了?”
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只能看见她的缺点。
吴雅兰明知道唐丝丝样貌过人,但故意忽略,专挑自己看不顺眼的地方说。
也或许,是嫉妒唐丝丝穿什么颜色都娇艳如花。
吴雅兰继承了吴大将军的肤色,涂了胭脂水粉后还有点发灰,每次丫鬟说让她少涂一些,吴雅兰都不高兴,还有次打了丫鬟。
所以现在贴身丫鬟双叶只顺着吴雅兰说话,她爱听什么就说什么。
双叶附和道:“是啊,瞧她腰身粗的像是水桶,远远不及姑娘窈窕有致。”
吴雅兰高兴了,“还不快去敲门?”
双叶:“是。”
趁着傅长黎不在,吴雅兰打算让唐丝丝知难而退,办法嘛当然有很多了,最重要的是,要让傅长黎挑不出毛病来。
吴雅兰还在畅想自己美好生活时候,双叶敲了好半天的门,最后过来道:“姑娘,好像没人。”
“没人?怎么能没人,冰天雪地,她去哪里了?”
当然是在军营门口。
唐丝丝谨遵傅长黎的教导,甚至都不往军营门口凑,就在马车里等,叫福海将药膏送过去,找刘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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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成想等了会,有人过来告诉福海:“刘义不在。”
福海问他:“你是大夫吗?”
那人说是,福海就将膏药都给他,告诉他是猪油熬的。那人十分感谢,越过福海的肩头往后面马车上看。
厚实的车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女子绣着如意花纹的绣花鞋。
大夫见过这双鞋,正是唐姑娘。
“替我转告唐姑娘,不,是替我转告唐大夫,多谢她了。”
之前所有人都认为唐丝丝年岁小医术不行,但唐丝丝用行动来证明,当大夫不分年龄,更不分男女。
“好的,不过刘大夫怎么不在这啊。”福海多问了一嘴。
那个大夫脸上出现为难的神色,福海嗅到不对劲的地方,凑近了一些道:“你跟我说说呗。”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儿,就是吧,刘大夫他出城采樟树油去了。”
“去哪里?”
“就是城外十里开外的樟树林啊,附近就那么一小片。”
……
“他当真去樟树林了?”
福海回来后和唐丝丝一一言明,唐丝丝震惊。“当时不是他说那里很危险去不得的吗?他和谁一起去?”
福海道:“好像是个叫阿炎的人。”
唐丝丝对这人有印象,就是当时赶路碰见侧翻的马车,那个躺在地上的人。
“他身上有伤,刘义带帮手怎么只带一个啊。”唐丝丝着急了。
红梅坐在那不说话,默默守护唐丝丝,福海则是对这些弯弯绕绕熟悉的很,他道:
“我猜是因为大家知道危险都不想去,所以最后只有他们二人走了。”
唐丝丝紧张的拽着衣袖:“那可如何是好?刘义说那里有野兽出没的。”
福海:“姑娘放心,冬日里野兽都藏起来过冬了,一般不会出来。”
唐丝丝摇头:“我放不了心,刘义还说,那里偶尔会出现蛮族人的踪影。”
“蛮族啊……”
福海目光呆滞,想到之前照顾唐大勇时候,偶尔去隔壁房间凑热闹,众人就提起过蛮族。
说蛮族人身强体壮,喝血吃肉,无恶不作,犹如恶鬼。
福海打了个寒颤。
“那怎么办,姑娘,他们俩会不会碰见啊?”
“我也不知道,没碰见还好,如果碰见后果不敢设想。”
得想想法子才行啊。
唐丝丝想到一个人:“走,我们去找侯爷。”
然而几人空跑一趟,说永安侯昨个一早走了,不知何时能归。
唐丝丝有心找将军们说明情况,但福海拉住她。
“姑娘,别费心了,军营里的情况复杂,咱们弄不清楚的。”
福海其实想说,知道缺药不可能不想办法,上面定然知道情况,但没作为的话……还是不要让唐丝丝趟这趟浑水为好。
“明天世子爷归来,到时候世子肯定有法子。”
“哪能等到明天啊,就得今天。”
唐丝丝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但她明白,自己出城帮不了什么,反而可能会拖累刘义他们。
以前傅长黎就曾经教过她,碰见险境,她一个柔弱姑娘该跑的远远的,而不是冒险进去。
唐丝丝重重呼吸,闭上眼睛想,如果长黎哥哥在这,他会怎么做?
“原来你在这啊,好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当唐丝丝沉思的时候,有尖细的女子声音打断她,睁开眼一看,是吴雅兰。
他们站的地方就是将军府,吴雅兰下车之后也不装了,冷笑道:“是不是做了亏心事,所以自投罗网来了?”
“吴姑娘,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唐丝丝一脸无辜,因为她着实听不懂吴雅兰讲话,之前就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她也不明白吴雅兰到底要如何。
吴雅兰走上前,双叶先开口,叉着腰道:“这里没外人,唐姑娘你说实话,那瓶清火丸,是不是有问题?”
回府之后吴雅兰找了大夫验,但说没问题。吴雅兰和双叶不相信,觉得唐丝丝会这么好心?
“没问题啊,”唐丝丝最见不得旁人冤枉自己药不好,她耐心解释里面加了什么,最后道:“如果觉得味道奇怪的话,那是因为我加了茶粉。”
吴雅兰把清火丸掏出来:“那你吃给我看。”
福海皱眉,觉得吴家姑娘未免太欺负人了。
没成想,唐丝丝竟然真的吃了一颗,努力捶了捶胸口,将药丸咽下去。
“吴姑娘你吃的时候记得喝水。”
双鬓的小姑娘今日穿了厚实的衣物,外面披着一件大氅,脚下倒没穿小羊皮靴,看起来和京城那些世家姑娘没什么不同。
可能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她眸子生的干净,吴雅兰甚至能从她眼睛里看见面红耳赤的字迹。
“你、你……”
旁人给的东西看都不看,直接吃了?她若是往这些清火丸里下毒呢?
一瞬间,吴雅兰脑子里瞬息万变。
双叶替主子开口,呵斥道:“你吃没事不代表我们姑娘也能吃,这等粗鄙之物,我们姑娘才不要!”
说着,就要把那盒清火丸扔掉。
一只手拦住了双叶。
“姑娘?”
吴雅兰夺过盒子,心里想的是,她不能扔,万一这是唐丝丝的计谋怎么办?而且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像是她欺负唐丝丝一般。
要扔也要回去扔。
揣好盒子,注意到附近有百姓路过,吴雅兰还装模作样咳了咳,“相信唐姑娘不会暗中使绊子,是吧?”
唐丝丝点头:“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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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雅兰微笑:“那唐姑娘听没听过这样一句话,君子成人之美?”
她乃将军之女,守门的瞧见了赶忙行礼叫一声姑娘。
什么将军之女啊,在唐丝丝这就是救命稻草!
唐丝丝忽地想到了一个方法,看向吴雅兰的时候眼睛亮的惊人。
“你看我的眼神好怪。”
像是狗见到了骨头。
吴雅兰后退一步,赶紧拉着双叶走,连要教训唐丝丝都忘了。
直接跑进将军府,还叫人将门关上。
……
于此同时,早上就出发的刘义和阿炎,已经赶到了樟树林,正在费力的取樟树油。
“冬天了不好弄,尽量弄,不行的话我们一会砍两棵树拉回去。”
幸好出门前刘义借了马匹,否则靠走路今天都回不去。
冰天雪地,这四个字在树林里用正好。
到处都是雪,一片白茫茫。刘义甚至觉得盯着雪看时间久了,眼睛都有点刺痛了。
“好,”阿炎笑着应声,干起活来十分麻利,还嘱咐刘义道:“手套别摘,太冷了。”
俩人幻想的很好,取樟树油回去熬药,但过程太过艰辛,几个时辰下来,只取了一个茶壶那么多。
刘义冻的手僵,两只手互搓,说话的时候都能看见白气。
“行了,阿炎,我们砍树算了,回去大家一起弄。”
阿炎犹豫,环顾四周,山野之间静谧,但总给人不安的感觉。
“还是别了吧,闹出大动静引来野兽怎么办?”
刘义笑了:“我看了,雪面上没有任何脚印,所以附近应当没有兽类。只要别让我们碰见蛮族人就行,来,早点弄完就回去。”
阿炎只能答应,俩人也不敢找太高的树,就挑了矮小的用锯子慢慢磨,声音倒还挺小。
当第一棵树倒下时候,刘义笑着要去砍第二棵,但阿炎紧张兮兮的拉住他。
“嘘,义哥你听,是不是有动静。”
沙沙的声音……
第 79 章
城外樟树这片区域也是大历朝的土地, 甚至再往外蔓延几十里,也全部是大历的地盘。
有十几户的村庄, 春日时分百姓们耕种,秋日时收获,日子过的美满又自在。
与大历朝肥沃的土地相比,蛮族地盘贫瘠的可怜,他们大多养牛羊,吃的也是牛羊肉。
蛮横凶残,犹如未开化的野兽。所以当野兽频频进攻村庄时, 大家就都撤回城里。
此刻,远远能瞧见一处小村落,白雪皑皑覆盖住,只露出一截烟囱。
刘义的视线从烟囱上略过,又看了一圈, 但没发现什么风吹草动。
“阿炎,你确定吗?”
俩人伏在雪地上, 压低了声音说话, 大风呼啸而过,将二人的声音掩盖住。
“确定。”阿炎脸色发白,像是惊吓过头。“我听见了脚步声。”
阿炎说完这句话就紧紧闭嘴,生怕一点声音引来人。
有时候,碰不见人是好事。
俩人又趴了一会,身上被冻的发僵,刘义牙齿开始打颤,心想这样不是办法, 还是得找机会带着阿炎跑才是。
他能受得了冰天雪地,但阿炎身上还有伤, 体质比普通人更差一些,得为阿炎考虑。
刘义缓缓起身,阿炎拽住他的裤脚,刘义摇头比划了一下,示意没事。阿炎缓缓松开他,警惕的看来看去,脚步声似乎消失了。
刘义猫着腰,尽量让自己藏身在雪后,露出一双眼睛四处打量。
“在这!他们在这!”忽然有人说话。
刘义作势要拉着阿炎跑,却在看清来人时停住脚步。
“你们是大历士兵?”
“快过来,这里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为首的身穿黑甲兵轻声道,“离开再说。”
刘义和阿炎出来的时候,就见有约莫十个穿着薄黑甲的士兵,后背都背着巨弓,眼神犀利如鹰,像是巡视领地一般谨慎的观察四周。
这种衣服……
“你们是傅校尉的人?”
“是,”方才那人答话,这时候已经来到了马前,那人问:“你们的马匹藏在哪?”
刘义和阿炎还是怕的,他们怕马匹暴露引来蛮族人,所以将马儿藏在安全的地方,徒步一里地过来。
……
房间里,福海和红梅围着炭盆在烤火,唐丝丝则是横躺在小火炕上,因焦虑和紧张,连医书都看不进去了。
“福海,你确定他们都去了吧?”
傅长黎不在,唐丝丝都不知道和谁求助,自己出去万万不可行,所以想着找将军。
正好碰见回来的吴雅兰,唐丝丝让吴雅兰帮忙,觉得既然她是将军之女,去说说总比自己强。
没想到她在门口敲了半天门,吴雅兰都没答应她。
紧急之下,唐丝丝想到李果,说不定他有办法。
李果果然有法子,也不知他怎么传递的信号,那些派出去巡逻的傅长黎手下们前往城外营救刘义和阿炎。
“放心,我过去看了,那些人都骑马过去了,世子爷手下没有软柿子,都厉害着。听说当时挑的人都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各个都是精兵强将,姑娘放心。”
“那就好。”
傅长黎是什么人,唐丝丝最清楚,因此提着的心放下来。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有人敲门。福海缩着脖子出去开门,见竟然是刘义。
“你们没事吧?”
“没事,唐姑娘在吗?”
“在,屋里请。”
进屋之后,刘义先是表示感谢。“问了才知,原来是姑娘从中帮忙。”
“不客气,没碰上什么危险吧?”
“没有,不过幸好有黑甲兵过来,临走时候瞧见有个冬眠的棕熊出来了,若是我和阿炎一直没离开,说不定要被扑倒。”
估摸着是他们砍树的声音惊动了冬眠的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黑甲兵的人将那头熊射杀了,剥皮正好做鞋。”
刘义没说的是,在熊肚子里发现人的毛发,也不知这熊何时吃的人。怕吓着唐丝丝,隐去了血腥部分。
“而且还带回来两棵树,取樟树油够了。”
刘义说着,将怀里的小壶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道:“这是给姑娘的。”
“樟树油?”
“是,还请姑娘笑纳。”
平日里这算不得好东西,但现在全城都买不到,稀罕物自然就价值高了。
唐丝丝推了回去:“还是你拿回去给士兵们用吧,我这里没有冻伤,用不上的。”
“有备无患。”刘义坚持让唐丝丝收下,唐丝丝笑着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送走了刘义,唐丝丝整个人都精神焕发起来,拿出自己留存的草药,还配了一些寻常冻疮膏不会放的东西,准备着手熬药。
“到时候我们一人一瓶,留着万一有用。”
最主要的是,要给长黎哥哥留,他整日在外,容易冻坏。
……
“你是说,在城门口碰见的?”
屋里烧着好几个炭盆,温暖如春。
吴雅兰正吃着晋城不常见的瓜果,鲜嫩的汁水迸溅,有些落在她锦缎华服上,因此她有些恼,吃完一块不肯再吃,剩下的赏了双叶。
“多谢姑娘。”双叶喜滋滋,心想沾光了。
“是,方才士兵来报的,说已经安全回城了,好像是越骑校尉麾下的黑甲兵。”
吴雅兰生气的哼了哼。
“唐丝丝不是求我帮忙吗?怎么转头就去找了傅世子的人,这个女人,心机颇深。”
她还费劲了口舌和父亲言明情况,说的嗓子都哑了。
谁成想,白费功夫,人家自己找人了。
“果然是白莲花,”吴雅兰气恼,“是我小看她了,她一定是故意的,这样等傅世子回来,她还能博得一个好名声。”
吴雅兰气的胸腔都觉得有火在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天夜里,熟睡中的吴雅兰觉得嗓子难受,像是有一团火在干烧,让她说不出话。
哑声叫双叶,但声音太小又哑,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听见。
吴雅兰摸索着起身,想要去喝桌子上的水。但太黑了她看不见,就想着摸桌上的火折子。
摸来摸去,火折子没摸到反而是摸到一个小盒子。
是白日里回来,她随手扔在桌子上的清火丸盒子。
白日里,唐丝丝曾在吴雅兰面前吞过一颗,想来,这东西应当没毒。
吴雅兰嗓子太难受了,睡到半夜起来脑子也糊涂,等到自己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连着吞了三颗清火丸。
差点噎着。
握手成拳连着敲了胸口好几下,才将卡在嗓子眼的丸药咽下去。
有淡淡的茶香在嘴里蔓延开,还有点甘甜的滋味,好像里面加了蜜。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吴雅兰总觉得好受一些了。
摸到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凉茶下肚,吴雅兰继续回去睡觉。
也不知道是药有效还是怎么回事,第二天一早起床,嗓子不痛了。
吴雅兰惊喜,“一点都不疼了。”
双叶端来水盆侍候她洗漱,道:“姑娘该小心着些,那人的东西还是不要乱吃。”
吴雅兰身体舒服心情也好,道:“她敢下毒,我爹饶不了她。”
刚这样说完,吴雅兰就觉得腹部绞痛,“快,双叶,快扶我去净房。”
直到一盏茶的时间结束,吴雅兰才捂着肚子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蹲的腿麻,吴雅兰有气无力:“双叶你说的对,她果然下毒了,我饶不了她!”
……
“姑娘,今日怎么打扮的这么好看?”
红梅看见唐丝丝一早就坐在那捣鼓,头发梳了三遍,发簪换了好几次,就连耳坠子都戴了又摘,如此反复。
“今日长黎哥哥回来呀。”
五天了,今天该回来了。
红梅道:“外面风雪大,也不见得是今日回来,姑娘莫不是要过去等?”
唐丝丝正将耳朵上的坠子取下来,换上傅长黎送她的那对碧玉坠子。做工精巧,戴上之后给娇憨的少女添了几分文静之美。
“我就在家等,他回来后肯定要来告诉我的。”
红梅却觉得不能吧,毕竟傅长黎是去办公事,以前在的时候就忙碌的很,每每深夜才归。
他回来之后应该是去给上面复命才是,回来都不一定什么时候了。
但看见唐丝丝兴致勃勃,红梅也没说扫兴的话,还主动过来帮她梳了好看的发鬓。
“眼看着要年底了,等过了年姑娘及笄,就可以梳别的发鬓了。”
大历朝未及笄的少女都是双鬓,等及笄后随意,梳什么样的都可以。
梳完发收拾好,出去买吃食的福海也回来了。清扫身上的风雪后,福海捧着烧鸡进来,冻的嘶哈。
“姑娘,我瞧着世子他们好像回来了,离的太远没看清,但背影好像是世子。”
“那就是了,”唐丝丝面带喜色,等着,他一会就该回来了。
福海同红梅一样,觉得傅长黎大概要晚上才能归,有不少事情等着他处理。
所以福海张了张嘴,但见唐丝丝满脸期待,这话他说不出口。
“吃点吧,热乎的。”福海转了话题。
晌午过后,傅长黎还未回来。
唐丝丝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过去梳妆台前照镜子,检查自己的发鬓。
镜子里出现一张娇嫩花儿似的美人面,唐丝丝笑,镜子里的少女也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拿起梳子将额前的刘海梳了一遍,左右照了好几次,才满意的放下梳子。
等待的过程有些心焦,原本唐丝丝想着自己可以边看书边等。但没想到,什么都做不下去,满心满眼都是傅长黎。
不行,不能这样。
唐丝丝心里这样告诉自己,深深的呼吸调整情绪,让自己平稳下来后,翻开书籍看了起来。
当入神之后,很难发现时间的流动。
所以当敲门声响起,唐丝丝惊喜抬头时,才发现外面日头西落了。
福海正在院子里劈柴,正好去开门,喊道:“世子,你回来了!”
唐丝丝腾的站起来,竟然有点紧张。
红梅则是诧异,傅世子为何今日回来的这般早?
傅长黎身高腿长,几步就迈步到门口,抬起的手还未落到门上,吱呀一声,门开了。
少女粉面桃腮,明眸皓齿,一颦一笑都如春意似的,在枯燥萧瑟的冬日里给人无限温暖和希望。
“长黎哥哥!你回来了。”
傅长黎颔首,跨步进屋,唐丝丝小跑着追随他,二人在桌子旁坐下。
“上午就回来了,先把物资送回军营,这次拉回来不少棉花,想来士兵们做棉衣够了。”
唐丝丝:“太好了!这样就不会再有人冻伤了。”
福海识趣的来倒茶,红梅去角落里拨弄炭盆,屋里像是只有傅长黎二人似的。
“李果还给我传了消息,所以带回不少樟树油,成品冻疮膏也有很多。”
“真的啊,李果怎么这么厉害,他都没和我讲呢。”
唐丝丝说话的时候眼睛就没从傅长黎身上移开过。
他依旧穿着薄甲,里面是厚实的棉衣,但一点都不臃肿,因为傅长黎身形劲瘦,看起来魁梧一些罢了。
大概是着急赶路,他嘴唇有些干裂,好不容易养白的面皮比之前黑了几分,呈现一种健康的小麦色。
浓密的睫毛垂下,他一手端着茶盏,轻啜茶水,然后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忽地抬起眼帘,和唐丝丝的视线对上。
“看我做什么。”他问。
也不知是虚心还是什么,唐丝丝涨红了脸,赶紧转开视线,假装自己也在喝茶。
“没有呀,就是好几天未见你了。”
“刘义的事情,李果全部同我说了,你做的很好。”傅长黎难得的夸奖她,“遇见这样的事情,万万不可以身涉险。”
“我知道的,”唐丝丝嘀咕,“从小你就这样说。”
路上碰见寻找帮助之人莫要跟过去,找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帮忙,亦或者去报官;如果有人遇见危险,也不要贸然前去,到时候帮不到什么,反而将自己搭进去……
这些话唐丝丝倒背如流,她抬眼偷看傅长黎,却不想他还在看她。
小姑娘被抓个正着,低头假装喝水掩饰尴尬。
碧绿色的玉坠子傅长黎熟悉的很,当拿到手的时候,他抚摸过一遍又一遍。
唐丝丝一动,那坠子如湖水似的荡样着,衬的少女肌肤莹润白皙,好似伸手按一下,就会弹回来,留下一个红红的指印。
傅长黎眯着眼睛看着少女饱满的耳垂,片刻后,像是恍然大悟似的,立刻收回视线,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
“那长黎哥哥最近是不是很忙?”
屋里方才寂静了片刻,唐丝丝主动提起话茬。
“嗯,对了,今年过年要在这过,我一会叫福海去置办东西,你想要什么直接同他讲。”
“过年是我们几个一起过吗?”唐丝丝抬头,惊喜的眼睛散发着迷人的光亮。
“自然,”傅长黎面上没什么表情,“不然在哪里过。”
唐丝丝重重点头,笑吟吟的道:“好,和长黎哥哥一起过年。”
傅长黎仰头将一盏茶喝干净,干裂的嘴唇得到滋润。
他长的好看,五官无一不精致。形状温柔的嘴唇上还沾着水珠,他随意的抿了一下,化为丝丝水光。
唐丝丝盯着傅长黎的嘴唇出神。
额头忽地一痛,是傅长黎起身,屈指敲她的脑门。
“披上厚实衣服,带你去看东西。”
“看什么?”
“看了便知。”
“你先告诉我嘛~”
撒娇没用,傅长黎嘴巴严的很,就是不肯说去看什么。
红梅过来送大氅,唐丝丝捂的严实,换了羊皮靴,跟着傅长黎往外去。
晋城人口没有京城多,因此房屋建设便松快许多。
他们的住处门前有一条宽敞的大路,推开门,便瞧见傅长黎的棕红汗血宝马拴在门口。
唐丝丝刚要问看什么,就见棕红马匹甩开蹄子挪动了几步,露出身后一匹棕红色的小马。
“马驹!”
小马毛皮油亮,腿肢强劲有力,呼吸时候喷出白气,嘴巴里还嚼着草料。
唐丝丝惊喜的跑了过去,忍不住去摸马儿,但手停在半空中,转头看向傅长黎。
“可以摸。”
马匹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调`教好了,乖顺的很。唐丝丝的手落在它的鬃毛上,它一动都不动,任由她抚摸。
“哇!”唐丝丝激动的全身都在发热,一点都感觉不到寒意,高兴的围着马驹走了一圈又一圈。
“长黎哥哥,这真是送给我的吗?”
“嗯,这匹马明年春天就会成年。”
“长黎哥哥,看,我们的马儿一个颜色呢!”
准确来说,傅长黎的马儿是棕红,而唐丝丝那匹则是偏向枣红,不是一种红法。
但她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甚至跃跃欲试,想要骑马。
“可以骑吗?”
“暂时不行。”
“哦,好吧。”
瞧见唐丝丝眼里的失落,傅长黎思忱片刻道:“但你可以骑我的。”
“骑小红啊!”
傅长黎忍着额头突突跳,纠正道:“再说一遍,它叫踏风。”
唐丝丝才不管这些,她小时候就喜欢管它叫小红,叫顺嘴了。
“要不要去?”
身穿黑甲的青年抱着胳膊,菱角分明的面容给人一种疏离高傲之感。
站在门口的红梅压低声音问福海:“世子是不是生气了?”
福海满脑子问号:“没有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红梅:?
福海:?
二人对视了一会,放弃沟通。
这会儿功夫,唐丝丝已经上马了,傅长黎牵着缰绳指挥踏风往前走。
坐在高处看底下的风景和平日里完全不同,唐丝丝笑的开怀,想要叫傅长黎也上来。
“你骑就好。”他道。
可惜,唐丝丝许久不曾骑马,没一会就大腿内侧磨的发疼,只能回屋。
傅长黎也出去忙碌了,说晚上不必等他吃饭,要晚些回来。
骑马回到军营,所有人都在忙碌,士兵们脸上喜气洋洋,都蹲在那分棉花。
“交出去一部分,请好心的百姓们帮忙做棉衣,但人手不够,所以剩下棉衣就得我们自己做了。”
王学义过来禀告情况道。
傅长黎瞧见士兵们粗手粗脚,将雪白的棉花翻的乱飞,蹙眉道:“告诉所有人停下。”
王学义:“啊?”
傅长黎看他:“没听懂?”
王学义赶忙道:“听懂了听懂了。”
说完就跑去传消息,大家都停下动作,还将棉花放好。
傅长黎去找了封将军和吴将军,提了此事。
“这都是小事,”吴大将军道,“再召集多一些的女子,连夜赶工,明日就能做好。”
吴大将军又叹气道:“棉衣事情是小,还有另外重要的事情。”
这几日傅长黎不在,晋城发生了什么自然不得而知。
有幕僚一五一十的和傅长黎讲了。
原本吴将军计划让晋城富户们掏腰包凑一些银钱,撑过这段没有军饷的日子。这件事交给黎谨言去办,第三天就带回来一箱子金银财宝。
黎谨言如此能干,自然得到吴大将军的赞赏,还说会启奏圣上给他请功。
但就在方才,有人来报,说一户员外家里有人自尽了。
“黎谨言拿了那户人家女儿的嫁妆,那女子出正月成婚,大概是觉得自己没有嫁妆到了婆家无法立足,面子上过不去,所以自尽了。”
好好的红事变成了白事。
幕僚说完,屋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傅长黎也不曾开口说话。
黎谨言出自当朝皇后一族的黎家,背后靠山可想而知,他性子乖张行事不拘,被黎家长辈们扔到晋城,就是想磨炼他的锐气。
到了这里没几个月,他好像改好了不少,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好事。
但没想到再次暴露本性……
傅长黎道:“也就是说,未经同意他就取了银钱带回来。”
也就是说,像是流氓强盗一般,带了士兵闯入人家,带走钱财,进而导致出了人命。
吴将军面带尴尬。
事实确实如此,但大家都顾忌着黎家,没人敢直说。也就傅长黎,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敢挑明说开。
吴将军害怕傅长黎的刚正不阿,与那黎谨言发生冲突,于是嘱咐道:“长黎,你父亲不在,你行事更要谨慎。”
“多谢将军提醒,长黎知晓。”
这件事两位将军会处理,傅长黎并不会插手。估计叫他来说明,也是让他心中有数。
黎谨言此人……不可有交集。
……
唐丝丝原本帮忙照顾唐大勇和其同僚,但他们都返京了,军营里她又进不去,显得无所事事起来。
所以唐丝丝继续用之前的办法,在集市里摆摊诊脉。
看的病人多了,加之唐丝丝是个勇于探索爱学求知的性子,医术经验提升不少,所以名声再次传了出去。
“都说有个貌美的女大夫,果然找到您了,不知您可愿意上门看诊?”
第四天时候,就有人约上门了。
“自然可以,请带路。”
唐丝丝跟着方才说话那人,发现他还穿着素衣,应当是家里有人不在,亲属受不了打击生病,所以才找大夫。
果然,跟着来到一户府前,瞧见门匾上放着白花,府内沉闷隐隐有哭声。
第 80 章
年关将近, 唐丝丝叫福海先回家将买好的东西安置好。
所以傅长黎回来时候,只有福海一人在家, 正满院子追新买的老母鸡。
“咯咯咯~”
三只老母鸡乱窜,留下一地鸡毛。
后头紧随而至的福海弯着腰,追的满头大汗。
“世子回来啦。”福海还不忘叫人。
傅长黎摇了摇头,又退了出去,留下一句:“限你一刻钟收拾干净,有一片毛落在地上都不行。”
砰,院门关上。
外面喂马的傅长黎能听见院子里鸡飞狗跳, 过了会,老母鸡像是被掐住脖子似的惨叫一声,就再也听不见声音了。
过了福海开门,笑嘻嘻的请人:“世子,收拾干净了, 请吧。”
进了院子后,瞧见隔壁房安静的很, 福海注意到傅长黎的视线, 便道:“红梅陪着姑娘上门看诊了,让我先回来安置。”
红梅是徐老先生的人,会功夫,比福海靠谱,因此不用担心唐丝丝。
傅长黎将手边的油纸包给福海,道:“你放屋里去。”
“是给姑娘买的糕点吧,”福海哈哈笑,也跟着高兴。
唐丝丝自己吃不完那么多, 总是将东西给他们分享,因此傅长黎买的东西, 福海都有一份,所以乐颠颠的跑去放吃食了。
等再出来的时候,没瞧见傅长黎。
福海还以为人走了,探头出去,就见傅长黎在门口给两匹马梳毛。
那匹汗血宝马跟着傅长黎多年,也是从一匹小马驹长到如今的威风凛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傅长黎珍爱它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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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想到的是,傅长黎正在给另外一匹梳毛,耐心至极。
“世子,寻梅还挺乖的。”
傅长黎那匹马叫踏风,唐丝丝笑吟吟的道:“要是它叫踏雪就好了,我的马儿就可以叫寻梅。不过嘛,也大差不差,所以还是叫寻梅。”
“都说马性子随主,唐姑娘性子温和,养的马也讨人喜欢。”
傅长黎正给小马驹喂草料,就见它转过头不肯吃,非要他的手跟着它脑袋走,如此反复几次,它才吃草。
“嗯,是像。”他回答道。
马儿喂饱之后,地上落下的草料就由福海收拾,傅长黎上马准备去军营。这些日子军营里忙活的很,他得过去看着。
福海抬头看了眼天色,嘀咕道:“姑娘应该快回来了吧。”
傅长黎勒紧缰绳,没叫踏风奔出去。他随口问道:“去了哪条街?你一会用马车接人。”
冬日冷的很,小姑娘养的娇,怕她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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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海回忆道:“甜水巷有户姓周的员外,就在他家,不过很奇怪,他们家好像有人不在,正在办丧事。”
周员外,丧事……
几个词语串联在一起,傅长黎忽地想到那日吴将军所说,黎谨言拿了女子嫁妆,导致女子自缢而亡的事情。
福海还在说着什么,一抬头,就见傅长黎已经骑马快速奔走,转眼就不见了。
“哎,世子,我还没说完啊?”福海嘀咕,“这么着急,估摸着是军营里有事吧。”
军营里属实有事。
吴大将军坐在上首处沉默不语,封将军则是对着黎谨言说了情况。
“你也知道闹这么大不好看,如果京城知道此事,影响更不好,所以趁着来得及,尽快摆平。”
黎谨言笑了笑:“不知将军所言的‘摆平’是何意思?”
“还钱,道歉,总之,要想尽一切办法弥补。”
黎谨言当然知道那户人家女儿自尽的消息了,不过他认为与自己无关。
“没了嫁妆而已,芝麻大小的事情就值得自杀?”黎谨言说话语气全然是不在乎,道:“说不定是旁的原因,故意怪在我身上。”
封大将军还欲要说什么,吴将军猛的拍桌面,厉声道:“事已至此,你还不知错?非要让我将此事禀告给圣上?”
黎谨言脸色变了又变。
如果皇帝知道了,要怪罪黎家,那皇后说不定也要吃挂落,到时候父亲那边不好交代。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去便是。”
黎谨言起身走了。
封将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摇头道:“此子留在军中,不知是福还是祸。”
吴大将军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叹声道:“且走且看吧。”
……
黎谨言去道歉和还钱,到军营库房时就见已经摆好了一个箱子,且由之前的大红箱子变成了低调质朴的原木箱。
黎谨言嗤笑一声,什么都没说,点了两个小兵抬着,便往外面走。
一路来到那户员外家,就见门口入目皆是白色,在他说明来意后,守门之人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钱不要了?不要正好,我直接抬回去便是。”
说着就要转身,吓的守门人赶紧喊道:“你稍等,我这就禀告主子。”
黎谨言在门口叉腰等着,没过一会,就见从院里来了几个人。
这户人家员外他见过,就是为首那个老者,不过……不是说他们家女儿自尽了吗?那周员外身边的妙龄少女是谁?
姑娘穿着藕荷色的衣裳,脚上蹬着一双小皮靴,双鬓上带着珍珠钗,额前刘海被风一吹,露出新月似的弯眉。
水润的眼眸像引人的钩子,黎谨言视线落在她脸上,皮肤凝白,唇红齿白,好一个娇娇貌美的姑娘。
“您走好。”
周员外过来和黎谨言说话,管家则代替家主送唐丝丝,还塞了一个约莫五两的银锭子。
“药按时吃,有什么事情可去家里寻我。”
生病的是周夫人,找了几个大夫都不见醒来,所以管家死马当活马医,请了这位口碑不错的小大夫。
没想到的是,来了之后没说开药,诊脉针灸,一盏茶的功夫,就让周夫人悠悠转醒。
管家不敢轻视,送出去好远才折返回来。
唐丝丝挎着药箱,感叹道:“真是世事无常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
唐丝丝忍不住又和红梅念叨:“唉,听周夫人的意思,她家小女和我年岁一样呢。”
“命运弄人啊,红梅,你说是不是?红梅,红梅?”
唐丝丝转过头,瞧见红梅回头看,唐丝丝也回头,只瞧见有几个人进了周家。
“你看什么呢?”
人都进去了,什么都瞧不见。
红梅回过身来,认真的道:“姑娘可有看见站在门口那人?”
“门口有人吗?我一直在嘱咐管家事项,还真没注意。”
当然有人,而且那男人看唐丝丝的眼神很奇怪。有种……有种野兽盯着猎物之感。
一脸的志在必得。
红梅蹙眉,觉得那人眼神好恶心。
“姑娘,你出门还是罩着脸吧,天冷正好挡风。”
唐丝丝为难了,“大冬天的叫我戴面纱吗?”
过路的人看见会不会以为她有什么毛病?
“这样,我回去把那条长黎哥哥带回来的围巾戴上,能挡住半张脸呢!”
傅长黎不止带了寻梅,还给唐丝丝买了几身冬日的衣裳,美曰其名:过新年,穿新衣。
“先不回家,”唐丝丝道:“趁着铺子都还开着,我们买点吃食吧。”
家里除了总不在家的傅长黎外,只有他们三个。唐丝丝啥都不会,只能帮忙烧个火,做饭一般是红梅和福海来。
福海出自侯府,这些年也只会侍候人而已。红梅更不用说了,小丫头年岁不大,痴迷学武。
这俩人做的饭,可想而知什么味道。
掂量着手里的银锭子,唐丝丝高兴的道:“走吧,今天挣了这么多钱呢。”
能不吃他们做的饭可太好了,唐丝丝打算今天花一两银子买吃食,完全够饱餐一顿了。
“你不是喜欢赵记元宵吗?我们买一包回家吃吧,再买一只烧鸡,对了对了,给长黎哥哥买一壶酒……”
唐丝丝掰着手指头算每个人喜欢吃的东西,算来算去,发现一两银子竟然不够。
那就……二两!
自打行医之后她手里银子就没断过,那些大户人家最是大方,病患好了之后总会额外给她塞红包,十两二十两都有,甚至有一次收到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而且到晋城之后她几乎没花什么银钱,家里开销一直是傅长黎在承担,所以唐丝丝咬咬牙,道:
“快过年了,索性多买点!”
五两银子,妥妥够了。
小姑娘握紧手里的银钱,一张小脸不知是用力还是冻的,红扑扑的像是蜜桃,娇憨又可爱。
红梅没忍住笑了。
噗嗤——
身后传来笑声。
红梅刷的一下挡在唐丝丝面前,同时心如鼓锤,万万没想到她半点脚步声都没听见,那人竟然离她们这般近了!
是周家府门前站着的男子!
“姑娘可是大夫?”
来人样貌俊朗,身形没有傅长黎高大,稍微消瘦一些,不过笑容可掬,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唐丝丝以为是曾看诊的人,于是点头道:“我是,你是要找我看诊吗?”
晋城的冬日不好捱,远没有京城的繁华和热闹,无趣的很。因为没有赌场和风月楼,黎谨言甚至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
不过现在嘛……
少女脸颊绯红,像是熟透的蜜桃,声音也甜的像是可口的桃汁。
黎谨言微笑,朝前几步靠近,“是嗓子有点不舒服,不知姑娘可有办法?”
行医问诊时候,唐丝丝最喜欢旁人叫她唐大夫,或者大夫,最不喜欢人家叫她姑娘。
所以,她态度稍微冷淡了一些,回答道:“冬日里冷,屋里生炭又干燥,如果口干舌燥是很正常的,我这里有些清火丸可以给你,每次一颗,一天三次就好。”
唐丝丝拿出盒子,认真的叮嘱道:“万万不可同时吃三颗,脾胃受不住容易跑净房。”
她说的一板一眼,黎谨言还有点意外。
给了钱拿了药,见唐丝丝要走,黎谨言跨步追上与其并行。
笑着道:“瞧姑娘谈吐,应当不是晋城人士,姑娘来自哪里?”
“我——”
“黎谨言,你问这般详细做什么?”
骑着马的傅长黎快奔而来,快到跟前时速度也没慢下来,吓的两个小兵连连后退。
唐丝丝没动,还笑着和他摆手。
踏风嘶鸣一声,高高抬起前蹄,像是要踩踏黎谨言一般。
原本八方不动的黎谨言,也后退两步,避开了踏风的蹄子。
“黎公子怕什么,”马蹄落下,傅长黎眼神凌厉的看他,“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的很?”
黎谨言自觉在姑娘面前丢脸,因此没好气的嗤道:“傅长黎,和你有干系吗?”
“黎谨言,她是我妹妹,我奉劝你离她远些。”
说完,傅长黎弯下腰伸手,唐丝丝下意识的递过自己的右手,转瞬就被一股大力拉上马背。
“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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