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商量完之后夜色深重, 唐丝丝帮忙收拾了饭桌,叫辛苦的刘秀云和唐大勇去休息, 她今日来洗碗筷收拾厨房。
平日里夫妻俩从来不让她做这些,虽然家境一般,但当娇娇养着。今日唐大勇发现唐丝丝神情不太对,想着小姑娘乍一听要成亲未免紧张,去忙活一番静静心也好。
于是夫妻俩收拾收拾就睡下了,唐丝丝去厨房里清洗碗筷。
她很少做家务活,冷不丁动手还有些生疏, 手忙脚乱,差点将碗打碎。
总算是将其收拾好,灶台也擦拭干净。七月的天气,她忙出了一身汗,就舀出锅里的热水, 端回房中洗了个澡。
随意的将头发擦拭半干,唐丝丝出门倒洗澡水。但她力气小, 一次只能端一小盆, 往返了几次就累的在院里歇着。
也就是在这时候,听见有人轻轻叩门。
“是我。”
唐丝丝怔愣,随后反应过来,赶忙去开了院门。
“长黎哥哥,这么晚怎么过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已经到了家家户户入睡的时辰,她着实没想到他会来。
院门打开,就见傅长黎已经不是白日那身行头,换了一身圆领浅草衣衫, 文质彬彬气质矜贵,长身玉立的翩翩贵公子。
二人隔着门槛说话, 唐丝丝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
傅长黎视线扫过,瞧见东屋唐大勇夫妻房间灯灭了,便知已经歇下,他确实不好进去。
眼尾上挑的眸子转了回来,这才发现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衣料光滑薄透,将她的玲珑身段全部展现,尤其是湿哒哒的青丝垂下,将衣料浸湿,便显出里面藕色小衣来。
傅长黎快速的低下眼眸,低声道:“你回去披件外裳再出来,免得冷。”
“没事,”唐丝丝洗澡的时候想明白了许多,也接受明日和一位少年相看了,因此想早早回去歇着,便急着道:“长黎哥哥,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我晚上本来要过去医馆的,但被事情绊住没来得及赶过去。”
“嗯,我知道了,长黎哥哥,天色不早,你也累了一天,赶紧回去歇着吧。”
她依旧笑盈盈的,但傅长黎能感受到夹在笑意里的疏离。
半响之后,傅长黎后退一步,“关好门,我走了。”
“好。”
应声之后院门立刻关上,紧随其后的便是落门栓的声音。
再然后,站在原地的傅长黎听见一阵水声,大概是她在倒洗澡水,然后房门砰的一声合上,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牵着踏风走出巷子口,月上高梢,将青年落寞的身影拉的很长。
原本傅长黎提前回侯府,是想将脏了的官服换下再去见她,没想到换好之后,侯夫人赵樱兰将人拦住。
“长黎,今日有贵客上门,正好你同我一起去迎接。”
“母亲,我有要事。”
赵樱兰浑然不在意:“贵客难得来一次,你的事往后推一推。”
不容他分说便往前走,傅长黎跟着过去,打算寒暄几句便离开。不想,一时半会都没能脱身。
来的是赵家人,赵家老爷子赵太医自然不会来,是赵蓉英的母亲带着她,母女俩上门拜访。
用的名义是侯夫人赵樱兰邀请赵夫人品香茗,两个未婚的男女便碰了面。
赵蓉英一脸娇羞,都不敢抬头看傅长黎,巧了,傅长黎的视线压根就没给她一分一毫。
不过两个母亲以为双方都羞涩,因此没强迫他们说话,说说笑笑,对彼此又满意不少,觉得这门婚事简直是天作之合。
傅长黎时不时的看外面的天色,陪着坐了一会后起身,斯文有礼的道:“晚辈还有要事需处理,抱歉先走一步。”
赵夫人慈爱的看他:“好好,你身为兵马司指挥使,肯定要忙活过些日子七夕保卫事宜,快去忙吧。”
赵蓉英起身,朝着傅长黎福了福身子,傅长黎只是颔首,又对着两位长辈行礼,这才离开去找唐丝丝。
只是,她大概气他没早点过来吗?所以才变得冷漠?
回去的路上,傅长黎一直在揣摩唐丝丝的心思。
半响之后捏着额角,暗道她还是个孩子时候,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好猜的很。
不像现在,他完全不懂她的心思。
“世子爷,世子爷你可算回来了。”
守在侯府门口的福海大呼小叫,傅长黎比划了个嘘,福海才捂住嘴,从指头缝里泄出声音道:
“夫人生气了,说等您回来后去她那一趟。”
“知道了,将踏风安置好。”傅长黎把缰绳交给福海,自己大踏步朝着主院去了。
“晚上去哪了?”
主座上,赵樱兰捧着热茶,面带不悦的道:“我叫人去找,但并未在衙门寻到你,手底下的人说你压根就没回去。”
“母亲是有什么事情要嘱咐吗?”
傅长黎没在那个话题上多着墨,连坐都不坐,站在那将重点转移开。
大有听她说完话就立刻转身走的架势。
赵樱兰觑他:“今日的赵姑娘你瞧见了,她出自簪缨世家,祖父是宫中的赵太医,姑母乃是皇贵妃,各方面都入眼,我觉得赵姑娘甚是合适。”
“合适什么?”傅长黎面上带着微笑,但声音发冷,“母亲,为何没提前知会我?”
“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赵樱兰底气颇足,“你如今二十又一,成家立业是正事,如今官职定下,成亲不是理所当然吗?”
傅长黎不欲与她过多计较,于是道:“母亲,我不中意赵家。”
大概是他的态度太过强硬,让赵樱兰觉得心中不适。
“赵姑娘你也看见了,温柔小意,样貌出众,不管是从家世还是样貌年岁方面都与你相合。”
瞧见傅长黎垂下眼眸,倔强的立在那,恍然间,似乎与儿时的傅长黎重合。
那时候,年幼的傅长黎握着拳头,奶声奶气的道:“父亲,母亲,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振兴侯府!”
一晃过去多年,幼儿长成如今的参天大树,他真靠着双肩将侯府顶起来。
因此,赵樱兰语气松动了不少。
“长黎,人人都是这样的,只要对方家世性情不错,待成亲之后慢慢相处就好了。你看,我和你爹不就是例子吗?”
“母亲,并不是因着这个,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
方才那点温柔很快散了,赵樱兰怒斥:“好,不中意赵家没关系,那还有王家李家,总有一门你会喜欢,我不逼你,但你年岁摆在这,早早成亲开枝散叶为好。”
开枝散叶几个字忽地让傅长黎晃神。
他想起来,她刚及笄没多久,本性单纯不谙世事,如同孩子似的。就算以后要生育,也要等过几年再议。
“母亲,父亲过些日子回来,我想,等父亲归家后我们坐在一起再商议。”
这话是给彼此台阶下。
赵樱兰本想发作一通,但她想想傅长黎说的在理。
就算她看着合适,也得等侯爷回来确定后再定下婚事。
母子俩谁都不说话了,过了会,赵樱兰挥挥手:“去歇着吧。”
“是,母亲早些安置。”
人一走,赵樱兰就摊在了椅子上,方才的精气神也被抽走,连欢和连蔓两个丫鬟赶忙过来搀扶,劝解道:“夫人,大夫说您要心平气和才对身体好。”
屋里点着几盏烛火,莹莹光亮下,赵樱兰像是老了好几岁似的,叹了口气道:“哪有那么容易。”
侯爷不在家,偌大的家底全由她一个女人撑着。回来好,回来有人为她撑腰了。
……
往自己院落去的傅长黎于半路碰见了弟弟傅长明。
“大哥,母亲是生气了吗?”
收到消息后,温书的傅长明紧赶慢赶的过来,想着有他在能好一些,但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没事。”
眼看着秋闱在即,傅长黎不欲这些琐碎之事打扰傅长明,便道:“你回去温书就好。”
傅长明笑了笑,俩兄弟长的像,但傅长黎越长大越不爱笑,倒是弟弟傅长明生了一副笑面。
笑盈盈的道:“大哥,丝丝是开了医馆吗?”
傅长黎瞥他一眼,傅长明自说自话道:“估摸着你是怕影响我温书所以没告诉我吧,不过我还是知道了。说起来,丝丝今年及笄,也该到定亲的年纪了,算一算,我比她大四岁,年岁上很合适……”
“傅长明。”
傅长黎忽地出声,止住他的话头。
月色下,俩兄弟相对而站,五分像的面孔,因为气势不同而格外的好分辨。
傅长明浓浓的书卷气,一看就是温文儒雅的书生。但傅长黎在尸山血海里滚过,眉头压低时,原本内敛的煞气倾泻而出,叫人不敢靠近。
傅长明自然察觉到他的变化,暗道唐丝丝果然是他的软肋。
“怎么?只许大哥喜欢她,不许我喜欢?”
“傅长明,我知道你是如何想的,但今日可以肯定的和你说,不行。”
年少时弟弟抢他的玩具,他可以给。后来,傅长明抢了东宫伴读的名额,他也可以给。
甚至于,他若是开口要这世子之位,他都可以拱手相让。
但唯独唐丝丝,傅长黎永远不会让给别人。
傅长明依旧笑着:“大哥,你这是承认喜欢她了?”
“是。”傅长黎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珍她重她,长明,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哪怕是亲弟弟,也不行。
……
之后的几天,赵樱兰倒是没再提过议亲的事情,但傅长黎却并没有觉得松快。
因为那日之后,他和唐丝丝就没见过。
眼看着就是七夕,全城安防都由他来负责,连日奔波,等有空闲时候已经是夜里,他不好再去叨扰她。
毕竟,医馆刚开,许多事情都要她亲力亲为,想必十分辛苦。
这日,傅长黎总算是得了空闲,策马去回仁堂,还未到近前就下马,生怕惊了唐丝丝的病患。
牵着踏风缓缓走来,傅长黎还低头整理了仪容,这才凑上前去。
只是,透过大开的窗子,瞧见她正在看诊。不欲打扰到她,傅长黎便在对面的树下静静等着。
但看了一会,青年眯了眯眼睛。
唐丝丝言笑晏晏,时不时的用袖子捂嘴轻笑,根本不是在看病。
因着角度问题,傅长黎只能瞧见唐丝丝却看不见对面,因此他横跨了一步,也顺利的看见桌子对面是何人。
一位年纪约莫十八九的少年。
“何公子,你可真是博学多才。”
唐丝丝笑的脸颊粉红,端的是貌美,看的小何公子脑袋发晕,脸上像是着了火。
“哪里,姑娘谬赞。”嘴上这般说,何公子其实心里乐开了花儿。
二人是前几日见过一面的,对彼此还算满意。按理来说,亲事就能定下,等着成婚便好。
但唐家那位唐伯伯说,叫他没事来医馆,俩人说说话。
何公子懂了,意思就是还要再接触接触。虽然这不太符合规矩,但小何公子满意唐丝丝,自然愿意多见她。
俩人对彼此好奇,所以有说不完的话,见了几面后,小何公子情根深种,已经决定非她不娶了。
又说了会话,有客人上门,何公子就让开了地方,还道:“那就先不影响姑娘看诊了,待后日的七夕,我来接姑娘。”
这些年唐丝丝的身边好似只有一个傅长黎围着她,对她好。
她还真没体验过旁人的主动。
现下出了个小何公子,主动嘘寒问暖,不曾嘲笑她胖,还脸颊红红的偷看她。
这一切让唐丝丝觉得颇为新鲜,所以应了何公子的七夕邀约。
爹爹说了,相处后觉得自在,那就是良配。唐丝丝愿意给小何公子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
送走何公子,唐丝丝坐下给病人看诊,开了方子,叫药童抓药。
小药童是昨日才来的,唐丝丝怕他抓错或者弄错剂量,便站在他旁边看着,若有不妥之处,及时点明。
她背对着门口,因此没看见身材颀长的男人跨步进来,面色沉沉。
待唐丝丝送走客人后,小药童指了指雅间,“唐大夫,有病人等您。”
雅间有帘子挡着,只能从底下的缝隙窥见一丝。瞧见黑靴,唐丝丝心里发突。
这靴子,怎么和长黎哥哥穿的一样?
定了定神,唐丝丝快步走过去,撩开帘子,就见青年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左手放在桌面,屈指成圈,轻轻叩响对面位置。
“过来坐。”
不知为何,唐丝丝莫名的有点紧张起来。舔了舔嘴唇,唐丝丝只能提着裙摆,落座于他对面。
他今日的视线有点怪,从她脸上扫过,带着探究的意味。
“长黎哥哥,你怎么来了?”
见他不说话,唐丝丝垂着眼睫,主动挑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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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看你,顺便想问问你,七夕那日要不要一起游花船?”
唐丝丝心里咯噔一下。
莫不是他都听见了?
应该不能,唐丝丝告诉自己慌什么,镇定呀镇定!
于是她轻声道:“那日可能没有时间,就不陪长黎哥哥划船了。”
她一直垂着头不敢看傅长黎,因此不知道,傅长黎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神复杂。
半响之后,他薄唇轻吐:“是有事,还是……约了旁人?”
第 102 章
面对傅长黎的询问, 不知道为何,唐丝丝下意识的没说实话, 反而撒谎道自己有事,说那日正好有人看诊。
“之前听福海提了一嘴,长黎哥哥七夕那日不是要负责全城守卫的事情吗?应当没时间吧。”
她双手搅着衣角,因第一次对他撒谎而心跳如鼓。
帘子遮住部分日光,隔断里有些幽暗,因此她看不大清楚他的神色。
就听他道:“确实忙碌,但陪你的时间总是有的。”
就算没有, 他也会想办法挤出来。总之,一年才一次的七夕节,想同她一起度过。
只是,对方却没有这个意思。
唐丝丝因为撒谎内心不安,想尽快结束对话, 正好有人来看诊,小药童在外面喊大夫。
“来啦, ”唐丝丝应声之后起身, 歉意道:“长黎哥哥,我要去忙了。”
傅长黎颔首:“去吧。”
外面客人是个女子,似乎来看月事相关的毛病。怕客人羞涩,于是唐丝丝将人带进另外一个隔断。
等看诊出来后,瞧见旁边的隔断空空如也,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怅然若失的感觉从心头升起,唐丝丝告诉自己不要多想,甩了甩头, 将纷杂的思绪甩开,教小药童抓药去了。
转眼就到了七夕节这日, 唐丝丝昨日挂了牌子说今日休息,所以难得的起晚了。
唐大勇今日也要上值,刘秀云早就出门卖豆腐去了,家里又剩下唐丝丝自己。
起来洗漱,锅里放着给她做的鸡蛋羹,唐丝丝喝完收拾好碗筷,换了一身颜色艳丽的衣裙,再收拾好发鬓,便准备出门了。
今日因是七夕佳节,因此街道上比往日更加热闹,多了芳华正好的少男少女,三三两两笑着走过。
与何公子约定的时辰乃是黄昏,本来她上午该开门看诊的,但崔明媚递了消息,叫她出来游玩。
也是,自打开业之后她一天都没休息过,今日估摸着上门看诊的人也不多,休就休吧。
先是到崔家来找人,崔明媚早就收拾好了,打扮的格外美丽,翘首以待。
唐丝丝调笑:“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明媚,莫不是你……要和某人“偶遇”?”
“哪里的事,才不是。”崔明媚否认,但面颊坨红,很显然被唐丝丝猜中了。
之前崔明媚口口声声说不满意这桩婚事,说吴竞无趣的像是根木头。但现在看,似乎她是愿意的。
两情相悦美事一桩,唐丝丝艳羡的道:“真好。”
崔明媚还蛮不好意思的,嘴硬的道:“哪里好呀,吴竞这个大石头。”
以前俩人隔着围墙说话,后来定亲之后,她便不敢再趴墙头了。没想到他胆子大的很,竟然敢隔着墙扔纸团,约她相见。
蔫坏这二字,形容吴竞再贴切不过了。
手帕交姐妹亲亲密密的说话,出门便往胭脂水粉楼去了,挑挑选选,崔明媚买了不少,唐丝丝两手空空。
“丝丝,你有喜欢的就买,我付钱。”
崔明媚向来豪爽,唐丝丝自然不是差钱,她道:“之前买了一盒口脂还没用完呢,而且我不用脂粉的。”
少女面洁如玉,半点瑕疵都无,羡慕的崔明媚捏她的脸,啧啧道:“你皮肤太好了,不用也成。不过嘛,这东西是锦上添花用的,你晚上不是要去划船吗?妆容交给我,保管傅世子看直眼。”
唐丝丝只说晚上有约,但没说是谁。崔明媚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傅长黎,闹的唐丝丝怔愣,却又不好解释,于是默认。
左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误会便误会吧。
二人买了不少,已经晌午时分了,于是找了家酒楼用饭,吃完饭后,再去茶楼听故事。
包了二楼的雅间,桌面上除了摆放的糕点鲜果外,还有崔明媚刚买的胭脂,正拿着小刷子往唐丝丝脸上涂……
……
一天的时间过的飞快,崔明媚留在茶楼里和吴竞“偶遇”,唐丝丝不好打扰他们,便赶忙离开。左右快到时辰了,她去河边等便好。
天边的日头往西落,云霞漫天,宛若给今日特别的日子增添几分喜庆的色彩。
河边聚了不少年轻男女,成双成对的朝着花船过去。
唐丝丝艳羡的看了一会,随即想到一会自己也要与何公子游船的,因此又期待起来。
这日街道上的人分外的多,摆摊的小贩趁机挣了不少钱,当然也有偷鸡摸狗之辈,只是刚偷得荷包,就被穿着官服的士兵捉拿。
瞧见一个手持冷刃的队伍过去,唐丝丝想起来,这应当就是傅长黎手下了。
幸而他们不认识她,要不然她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说不清这份羞涩来自哪里,唐丝丝抬眼看天,就见日头落下,早就过了约定的时辰了。
何公子兴许有事绊住脚了,他家是开布行的,不过何公子学问不错,兴许往后能中个举人。
唐大勇美滋滋,还对刘秀云说道:“如果丝丝嫁过去,那就是举人娘子了!”
刘秀云也高兴这门亲事,家底丰厚,家风淳朴,最主要的是,那位小何公子看中了唐丝丝。
所以只待二人再接触几次,婚事便要板上钉钉,明年就出嫁。
唐丝丝自然知道爹娘的打算,正是她默许之下才做出的决定。
反正目前为止,何公子给她的印象都很好,斯文有礼,风度翩翩,温柔和善。符合她的一切构想,若是成婚了,他也定然是个好丈夫。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唐丝丝捏着袖口,有些惶惶不安。
他为何还没来?若是有事,兴许会着人告诉她一声,但没有任何消息。
因着今日出行百姓众多,所以河边栏杆上都挂了灯笼照亮,整个白玉桥像是一条银河般,而禹禹独行的少女,则像是等不来牛郎的织女。
傅长黎下马,把缰绳甩给王学义,大跨步朝前去。
有其他人小声问:“学义兄,指挥使这是……”
王学义自然瞧见唐丝丝了,赶忙打哈哈道:“那边人多兴许有什么隐患,指挥使担忧所以过去瞧瞧。走,我们去那边看看,一会再回来。”
兵马司今日忙的人仰马翻,按理说傅长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但目前他只想做一件事,便遵从内心踏步上桥。
河水缓缓从桥下穿过,水面上飘着一条条荧光玉亮的花船,船上年轻男女羞涩而立,轻声细语聊着什么。
水声,欢笑声,人们的脚步声混在这一起,明明她该什么都听不见的。但于嘈杂之中,她听见有脚步声朝她靠近,于是欣喜的转过头。
“何公子,你来……”
人潮川流,天上绽放朵朵焰火,引的众人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而长身玉立的青年逆流而上,璀璨的眸子朝着她的方向,脚步坚定的向她而来。
有那么一瞬,唐丝丝想,其实她是在等他吧。
同样穿着玄色官服,但傅长黎肩宽腿长,自带了一股气势,叫人不敢小觑。
包括唐丝丝。
她心虚的垂下眸子,看着已经靠近自己的黑靴,绣花鞋甚至往后退了退。
“躲什么?”
沉冽的声音响在头顶,少女鬓上的化蝶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展翅欲飞,像是要抓不住似的。
“没有。”她道。
他眼神幽幽,既没问为何她盛装打扮在这,也没问她在等谁,只道:“定了花船,我们正好过去。”
唐丝丝紧张又羞愧,同时感谢傅长黎的不追问,从未有哪刻,觉得傅长黎这般体贴。
愧疚感如同潮水,荡漾在心头,叫唐丝丝不敢再说什么,亦步亦趋的跟在傅长黎身后。
人群越来越挤,天上炸开的焰火发出巨大的声响,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唐丝丝没注意到脚下,台阶上的小石子硌的她身子一歪,惊呼一声,转瞬落入温暖怀抱里。
傅长黎身上的气味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清冽干净,宛若春日里的草地,又像是冬日雪山上的青松。
有力的臂膀扶着她的腰肢,一只手托住她的腕子,低声问道:“崴脚了吗?”
挨的近了,温热的气息洒过耳畔,激起阵阵怪异感觉。
无比庆幸此刻天黑,少女红着脸,摇头说没事。
傅长黎松开扶着腰的手,但托小臂的手轻轻一转,便隔开衣料牵住她的手腕。
“人多,跟紧我。”
走在前面的傅长黎犹如一把利剑,分开汹涌人群,不叫任何人碰触到唐丝丝,将她完美的保护在身后。
他步伐不快,正好唐丝丝能跟上,甚至能分心出来低头看他的手。
虎口处如记忆里那般带着茧子,手背上有交错的疤痕,不深不浅。指甲整齐,一如既往的整个人透着干净。
许是她分心的太过,没注意到旁边走出来打闹的小娃娃,在被撞到之前,傅长黎伸展长臂,索性将她护在怀里往前去。
“一会就到。”
傅长黎下巴微抬,朝着岸边停靠花船的方向。
少女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收紧,一时不知该搂紧他,还是如何。
幸而没几步就到了,在唐丝丝胡思乱想之前,他松开手,嘱咐船夫道:“稳当一些。”
“官爷您瞧好,肯定是稳稳当当,不叫您和姑娘受颠簸。姑娘哟,您请!”
傅长黎先跨步上船,然后伸手扶着唐丝丝过来,船头有凳子可以坐下,他带着她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放了杏仁酪和果子等吃食,放眼望去,全是唐丝丝喜欢的东西。
船头还挂着几盏灯笼,是荷花的形状,粉边白蕊,栩栩如生。
唐丝丝仰头看了一会,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对他道:“长黎哥哥,你看,我们船上的灯笼与别处的不同。”
宽阔的河面上正好有几艘船擦着过去,只有普通的灯笼,数量倒是不相上下。
未等傅长黎作答,那撑船的船夫笑呵呵的道:“姑娘,这是官爷特意为姑娘准备的,还有这些鲜果,现在七月份的天气,桃子还没下来呐!官爷疼爱姑娘,才弄来这些新鲜的玩意儿。”
不必他说一言,唐丝丝就红了脸。
有心解释二人并不是一对儿,但这种日子年轻男女乘花船,似乎……
唐丝丝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妥,但船已经离开岸边。罢了,左右来都来了,不如先好好享受。
只是不知那何公子为何没来,如果他一会来了没瞧见她,会不会在原地等?
等就等吧,本来就是他迟到。
本对何公子的好感散了不少。
思绪纷杂,忽地有敲击之声,将唐丝丝神游的魂叫回来。
就见傅长黎前倾身子,食指指尖叩着桌面,见她望过来,抬手指向精致盘碟,道:“都是刚做好的。”
其他花船上男女说笑,气氛暧昧。
但他们这条船上,二人都默不作声,只偶尔有唐丝丝吃果子的声音。
像是心口压了块石头似的叫人难受,于是傅长黎率先开口,问道:“那日我没去医馆,所以你生气了吗?”
总是要弄清楚她的想法,才知道要怎么哄她。
傅长黎自问比她年长几岁,更该让她护她。
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唐丝丝懵懵的眼神看他,杏眸眨了几下,“没有啊,我没有生长黎哥哥的气。”
生怕他再往下问,她不知如何启齿说议亲的事情,或许,她不想说。
于是,唐丝丝主动挑了个话题,笑着道:“长黎哥哥,你看,河面上也有灯呢。”
一盏盏的花灯漂浮在水面之上,犹如暗色天空上的点点繁星。
少女的眼眸被映衬的发亮,星眸璀璨,眉眼含笑。
见她高兴,傅长黎压下心底的另一件事,唇角微翘,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几盏精致的花灯。
“准备了一些,布条和笔都有,若是想许愿的话,写上就好。”
“还是长黎哥哥准备周到,我都忘记这件事了。”
少女的心思犹如秋日的天气,说变就变。这么会,就将方才的奇怪情绪抛之脑后,满心满眼都是写愿望。
自然先是写下家人平安健康的红条,贴在花灯上,去到边缘处弯腰要往水里放。
傅长黎开口道:“我来。”
望了一眼水面,唐丝丝还真不敢再往下弯了,估摸着她也碰不到水,只能将花灯往水里扔,还容易弄翻灯。
但傅长黎个高胳膊长,轻轻松松的将花灯入水,再随意的波动水面,花灯便随着水流缓缓飘走。
“谢谢长黎哥哥!”
看似普通但充满诚意的小事情,便让唐丝丝心花怒放,恢复之前的相处状态,一会叫一声哥哥。
傅长黎绷紧的肩膀总算是松懈下来,还接过唐丝丝分给他的一盏灯,提笔写下一行字。
二人将花灯都写好,由傅长黎一一放入水中,自然不可避免的瞧见她写的内容。
除了家人外,唯一的外人就是“长黎哥哥”,她写着:愿长黎哥哥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
游船之后,傅长黎带着唐丝丝吃遍一条街,等到天色如墨,才将人送回家。
唐丝丝心情愉悦的很,笑容都没断过,唐大勇迎了出来,顺道将院门关好,笑哈哈的问女儿:“怎么样,与何公子相处的很好吧?”
看女儿面带绯红,想必相处的极好。
这样他就放心了,只等过些日子何家再次上门,亲事直接敲定。
“爹爹,何公子他没来。”
唐丝丝如实告诉唐大勇,弄的他也摸不透何家是怎么回事。
等了好几天,何公子那边彻底没动静了,不止如此,之前总来劝说的媒婆们也没了踪影。
好像之前的热闹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唐大勇和刘秀云愁的吃不下饭,只有唐丝丝还算冷静,但也有点伤心难过。
……
“你就不怕这样让她伤心?”
宽敞的院里,徐老先生和傅长黎正在下棋。放下一枚黑子后,傅长黎淡声道:“她不会知道。”
“人活在世上,总会有或多或少的把柄,你拿捏着对方的弱点,逼迫他们不去打扰唐家,断了小丫头议亲的路”
“釜底抽薪,狠招。”
说着,徐老先生也放下一枚棋子,堵住傅长黎的路。
“但我提醒你,小心引火烧身,如果小丫头知道,肯定要生你的气。”
傅长黎转动指尖的棋子,半是无奈的轻笑:“可是先生,我若再不行动,她就要和别人成亲了。”
徐老先生哈哈笑:“你呀你,总算肯吐出心事了,怎么样?需不需要老头子替你说说情,说不定小丫头心软,愿意嫁给你。”
二人的婚事,傅长黎早就安排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于是傅长黎谢过徐老先生的好意,顺道将一枚棋子放下,淡声道:“先生,承让。”
徐老先生输了反而哈哈大笑,有人从院门处进来,瓮声瓮气的喊:“老东西,笑什么这么开心!”
傅长黎蹙眉转头,在看见来人时惊讶不已,起身行礼道:“拜见林相。”
鹤发老者,正是当朝丞相林大人。
徐老先生稳坐如山,熟稔的口气道:“怎么,瞧见我过的快活,你嫉妒了?是不是觉得门下的学生,都不如长黎啊,嗐,没办法,谁让我比你厉害,比你优秀!”
林相白他一眼,俩人当即如小娃似的斗起嘴来,而红梅和青竹面色如常,看来林相与徐老先生是旧识。
傅长黎退后几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时候他脚边蹦过来一团白色。
是徐洪波。
等等。
傅长黎忽地面色怪异起来。
林相的全名——林洪波。
怪不得徐老先生每天都对徐洪波骂骂咧咧,原来是这样。
傅长黎哭笑不得,打算晚上就将这件趣事告诉唐丝丝。
……
日子一天天过,但唐家再没有媒人上门。
唐丝丝伤心之余还有点释怀,总觉得放下了担子似的。于是她全身心投入医馆的事情里,每日忙碌起来,什么其余的念头都没有了。
那日七夕之后,傅长黎几乎每日都来看她,二人又恢复之前的亲密关系,这会儿趁着没病人,唐丝丝赶忙抓药材,想要给傅长黎做一个驱虫的香囊。
“快八月了,蚊虫是最多的时候,子仓,一会我也给你做一个佩戴在身上,免得虫子咬你。”
小药童年十岁,叫徐子仓,是徐老先生介绍过来的孩子,为人踏实懂事,学什么都很快,所以唐丝丝每日都会教他东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这几样草药配在一起就好,如果想要效果更强,就将其碾成粉末,不过持续时间也短,不像直接放草药,二十日换一次就好。”
教完小药童,唐丝丝坐下很快就将香囊做好。这次她学聪明了,从铺子里买的现成品,免得她做的五颜六色挂在他身上,扎眼的很。
刚弄好封口,正弄穗子的时候,就听见一阵马蹄声。
唐丝丝眼眸发亮,起身走到门口,果然见是穿着官服的傅长黎。
“外面晒,快进去。”
正是晌午日头最大的时候,傅长黎伸手为她挡住炎热的日光,叫她进屋里再说,免得小姑娘皮娇柔嫩晒伤。
进屋里后,唐丝丝显摆那个香囊,举着问他:“好看吗?”
傅长黎眉眼温柔,“好看。”
唐丝丝递给他,“那你现在佩戴上吧,黄昏时候蚊虫最多了,防着点。”
傅长黎没动,垂在侧身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丝丝,我方才骑马握缰绳太紧,现下有点发麻怕是使不上力气。”
明明刚才还抬手遮日头的。
但唐丝丝没反应过来,她道:“那我给你戴上算了。”
她没觉得有异,左右就是随手的小事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唐丝丝个头不算矮,但傅长黎身量太高,她只到他胸前的位置。因此傅长黎低垂眼眸看她,瞧见少女鬓上那根红玉簪子,唇角便高高翘起。
“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唐丝丝系好香囊后,就听他说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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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瞧见他面色郑重,像是要说什么大事。
第 103 章
见傅长黎一脸郑重, 唐丝丝也跟着紧张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长黎哥哥,你说, 我听着。”
“我父亲不日回京,待他回来很多事情便可迎刃而解。”他说的含蓄,她自然没听懂什么意思,直到他看着她说出下一句。
“你已及笄,而我早就过了弱冠,我们……”
唐丝丝呼吸发滞,脑袋空空, 就看见他的薄唇一张一合说了什么,但外面忽然吵闹起来,没叫她听清后面内容。
小药童从门口跑进来,哇哇大叫:“大夫,出事啦!”
有马蹄声和哭喊声一涌而来, 透过窗子便能瞧见街道上乱起来,傅长黎反应极快, 直接将窗户合上, 快速嘱咐道:
“丝丝,你们二人立刻将房门关好不要出去,等我回来,明白吗?”
唐丝丝懵懵的点头,傅长黎已经如一阵风似的上马离开了。
唐丝丝听话的将房门关好,小药童已经被吓哭了。隔着门板,依旧能听见外面的哭喊声,唐丝丝也怕的心肝乱颤, 但她还能强压着惊慌,小声安抚道:
“子仓别怕, 一会就好,别怕。”
有长黎哥哥在,肯定很快解决问题。
铺子外面慌张逃命的百姓,马儿嘶鸣,偶有撞到门板上的巨响,吓的唐丝丝捂住小药童的耳朵,二人依偎在一起。
在房间里自然是安全的,外面的情况混乱不堪,有不明情况的百姓也跟着跑起来,根本无法骑行。
傅长黎站在马上,远远瞧见是几匹惊了的马在四处乱窜,城中巡逻的士兵在后头追,但马儿在路口散开,分别逃向几个方向。
傅长黎抿着唇,立刻上马,大喝一声叫前面的人让开地方,他骑马追了上去。
眼见着士兵们乱了阵脚,傅长黎迅速安排好人手分工:“你们六人两两一队迅速去追马,剩余的人敲锣警示,你,去叫人手过来,越多越好!”
平日里会有士兵巡街,今日街道上的士兵比往常多了不少,傅长黎已经察觉出不对,但他并没有收到什么消息。
心下发沉,傅长黎暗道不好。
策马去追,傅长黎远远瞧见前面有个马车也惊了马匹,正拉着车厢迅速奔跑,而马车里的人探出脑袋大喊救命。
来不及多想,傅长黎上前追上马车,想要跳上去救人,但疯马在狂奔,根本无法落脚。
车夫早就不知去向,从车厢里探出脑袋的女子朝他求救:“傅世子,救命!”
来不及多想为何她认识他,傅长黎举起长鞭,直接卷住车辕,借力上了马车。
踏风听话的跟着跑,傅长黎侧头对那女子喊:“坐稳了!”
随后握住缰绳,想要制止马儿,但不知受了什么惊吓,根本无用,甚至马匹越来越疯。
此处是宽敞大路,百姓们听见声音还能避开,但再往前便是摆摊的市场,人流众多不说,根本躲闪不及。
万分危急之下,傅长黎当机立断抽出匕首,朝着马儿去了。
……
他力道下的正好,不至于让马立刻倒下,速度慢下来之后,最后砰的倒地。
而在那之前,傅长黎已经将马车里的三名女子救出来,有士兵过来善后,傅长黎欲上马离去。
“多谢傅世子。”
中间的女子泪眼莹莹的上前朝他福了福身子,傅长黎觉得此女有些眼熟,但他没说什么,只颔首而后离开。
“公主,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两个宫女围着二公主检查,但二公主的视线落在远去青年的背影上,缓缓摇头:“我没事的,幸亏有傅世子在。”
……
街上的乱杂之声渐渐小了不少,唐丝丝不敢开门,索性来到窗户旁边,只打开一条缝隙,凑着脑袋往外瞧。
满地的狼藉,像是发生了一场大灾难似的,还有几个人躺在地上哼哼,似乎受伤了。
唐丝丝蹙着眉头,一方面是长黎哥哥不叫她出去,她知道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但另一方面,身为大夫,救死扶伤是她的本能,她无法看着那些百姓们躺在地上无人管。
“子仓,你在屋里不要出去,我去去就回。”
因为不知道外面伤员具体如何,唐丝丝背上她的药箱,在出去之前探出脑袋,确定街上没有危险,她才快步的跑到伤员面前。
子仓害怕极了,透着门缝往外看,瞧见唐丝丝扶起一个妇人,吃力的往医馆方向来,子苍赶忙打开门迎了出去,帮着扶人回来。
来回三次,将附近的三个人救回来,两个人是皮外伤,其中一个则是口吐鲜血,捂着腹部一脸惨白。
“大夫,疯马过街,他没来得及躲避,被马蹄踩了!”
不用旁人说,唐丝丝也看出来了,“估计是肋骨断了,怕脏器也损伤,必须快点治疗。”
唐丝丝小心翼翼的摸索,时不时的问病人获得反馈,幸好确定只是肋骨断裂,嘴里掉了两颗牙,其他的地方没大伤。
将三人安置好,唐丝丝手上衣裙上都是血,她来不及处理,想着看看是否还有其他人受伤,于是告诉子苍守家熬药,她很快回来。
背着药箱快步往前去,循着哭喊声还真找到不少受伤之人,上了药简单包扎,皮外伤不算大事。她就怕还有人被马踩过,若是男子还好,小童和女子骨头细弱,怕是容易出大事。
边询问病人疯马跑的方向边救治,一路上就见地上狼藉,菜叶瓜果鸡蛋,全部被踩的稀巴烂,还有小摊贩的胭脂水粉洒了一地,和在一起像是一地的血水。
绣花鞋踩过,鞋底鞋尖顿时染了脏污,但唐丝丝顾不上,因为她瞧见前方巷子口有个士兵歪着身子瘫在那。
“李果?李果是你吗?”
侧脸特别像李果,唐丝丝揪心的跑过去,盼着不是他。
可是来到近前,她心里咯噔,“李果,李果你怎么了?李果!”
李果面色惨白的靠着墙根,唐丝丝慌张的将手放在他脖颈处探脉搏,片刻后她总算缓了口气。
但李果闭着眼睛,不知道他是如何了。
“李果,你醒醒,李果?”
不知道病人的情况,唐丝丝不敢贸然动他,于是从药箱里掏出一个药瓶,拔开塞子,倒在手心里一点油状的东西,然后将手伸向李果的鼻下。
手指上清凉感和刺痛感一起来,唐丝丝忍着不适,见李果眼珠似乎转了转,她立刻激动起来,赶忙去搜李果的身。
他心脏不好,唐丝丝每月都会给他做一瓶药丸带在身上,危急时刻用来保命用。
在李果怀里果然摸到了那瓶药,唐丝丝赶忙倒出两颗,掰开李果的嘴,塞了进去。
片刻后李果悠悠转醒,在看见眼前人是唐丝丝后,他还怔愣住,气若游丝道:“……唐大夫?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呢,李果,你怎么在这?我来的时候就发现你晕倒了,你动一动,看看是哪里不舒服。”
可李果完全没有摇动的意思,喘着粗气伸手推唐丝丝,“唐大夫你快走,快……这里有一匹疯马控制不住,若是拐回来就糟了!”
……
打开的医馆大门,哀嚎的声音,叫傅长黎心里也一紧,不待踏风停稳就跨步下马,朝着内室走去。
“她呢?”
“大人,我家大夫出去救助伤患了。”小药童一五一十的回答。
现下外面的风波还未平息,傅长黎正好骑马路过这里,见开着门担心她,所以才来看一眼。
“何时走的?”
“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小药童还要说什么,就见傅长黎疾步离开,上马不见踪影了。
骑马是速度快,但也有不方便的时候,前方是菜市口,地上倒着的蔬菜瓜果摊开,小摊贩哭着蹲在地上捡,只要没坏的,就还能吃还能卖。
骑马踏过去万万不可,傅长黎调转马头绕开,继续找人。
路上碰见大批士兵,还有下午执勤的领头——黎谨言。
“傅指挥使,您这是着急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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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向来不对付,手底下的人也有样学样,互相看不上眼。但黎谨言的人自认为有皇后一族的黎家撑腰,没少欺负人。
这不,看见王学义他们在帮百姓,还故意过去说风凉话。
王学义本想骂他们,碍于不给傅长黎找麻烦才忍着。他朝着不远处看了一眼,就见黎谨言拦住傅长黎的去路,还在冷嘲热讽。
王学义脑袋突突跳,恨不得给黎谨言两个大嘴巴。
可惜,他不能,也不敢。
“黎大人,街上受惊马匹乱跑,导致百姓受伤秩序混乱,想必这件事已经到了圣上桌前。黎大人还是想想怎么自保为好,而不是操心旁人的事。”
傅长黎不冷不淡的道:“还是,其实这件事就是黎大人授意?”
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全看圣上的心情。
黎谨言原本不慌不忙,哪怕在他当值的时段出事,也认为怪不到自己头上。
但没想到傅长黎竟然这么直接给他扣帽子!
“傅长黎,你污蔑我!”
“黎大人多虑,只是因为我着急救人,而黎大人拦住救人的我,所以才会有此猜测。”
傅长黎拽了拽缰绳,神色淡淡的瞥他一眼。
“自求多福吧。”
说完,傅长黎看了王学义等人一眼,王学义立刻会意,也不管这些了,直接招呼人上马跟着傅长黎走了。
可他们一走,就没人帮百姓们了,地上的鸡蛋鸡粪还有其他不知道什么玩意混在一起,散发着臭味,让黎谨言捂着鼻子皱起眉头。
“大人,我们也走?”有个拍马屁的过来小心翼翼的询问。
“走什么走!干活!”
对百姓们不管不顾,傅长黎第一个参他。
……
分头去找人,片刻后王学义追了上来,禀告道:“指挥使,还有两匹马未找到,一炷香之前跑过富阳街附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去那边找。”
“是。”
想到还有疯马未被制服,她又流落在外……
傅长黎告诉自己不要往坏处想,但一路走来,不少百姓被疯马踏过。就算是那些大男人体格宽厚也经不起马蹄,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若是碰见……
攥着缰绳的手收紧,傅长黎抿着唇,一心找人。
在看见前方巷子口两个人时,他心上重重一锤。
“大人,那边是不是唐大夫和李果?他们好像受伤了!”
李果靠在墙角处,旁边蹲着正喂他喝水的唐丝丝。
樱粉的衣裳染了血迹,像是绽放在冰天雪地里的寒梅,红艳艳的扎眼。
听见马蹄声,她回过头,圆脸上迸溅了点点红色,但她竟然笑了。
“长黎哥哥!”
唐丝丝站起来,朝傅长黎挥着双手。
而傅长黎利落下马,顾不上她手上的脏污,紧紧抓着她,声音发紧道:“你哪里受伤了?”
“我没受伤,你是说这些血吗?不是我的,是……”
不待她说完,傅长黎一把拉过她搂进怀里,越抱越紧,像是要将她融入自己骨血里似的。
贴的太紧,她甚至能听见他如鼓的心跳声,怦怦的带着她也心跳加速了。
唐丝丝心里泛起奇异的感觉,总觉得嘴里甜甜的,顺着一路往下,心里也甜滋滋的。
“我没事。”
她闭着眼睛伏在他胸口处,轻声道:“你呢?”
“我也没事。”
很快,傅长黎发现当街之下这样不妥,松开怀抱,但依旧握着她的手,目光沉沉的看她。
“丝丝,我方才还有一句话没说完。”
经此一遭,傅长黎着实后悔没和她讲明一切,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傅长黎不敢想自己会如何。
大概会疯了。
所以他迫不及待的表达,想要让她知道。
他语气郑重,不由得让唐丝丝紧张起来。
于满地的狼藉中,那个向来爱洁的傅世子不顾凌乱,也管不了手上身上脏兮兮,他神色清明的看她,道:
“既然你正在谈婚论嫁,何苦去找什么何公子,王公子,既不了解对方的家底,也不熟悉他们的性情。”
握着她的手忍不住收紧。
“我就不同了,你我一起长大,你知道我的情况,了解我的性情,知根知底,总是要好过旁人。”
“长黎哥哥,你……”
唐丝丝吃惊,欲要说什么,被傅长黎用食指抵住唇。
他眼神里带了几分恳求。
“既然你要考虑,也要公平一些,总要给我一个机会。”
“我自问不比任何人差。”
心脏跳的越来越快,呼吸也因为他的话而发涩。说不清的情绪上涌,扰的她眼睛酸了。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既然他们行,为何我不行?”
傅长黎生怕听见她说出不这个字,于是一鼓作气:“你不是希望我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吗?丝丝,只有你能让我心想事成。”
第 104 章
街上出了大事, 刚回家的刘秀云收到消息,撂下担子就往外跑, 火急火燎,生怕殃及医馆里的唐丝丝。
“秀云啊,你干什么去啊?”
巷子里两边都是人家,前方有人开门,走出来一个妇人,手里还端着簸箕,里面是晒干的豆角。
刘秀云脚步没停脸带急色:“王嫂, 我有事。”
不欲与她闲聊。
王嫂子像是没听见似的,笑嘻嘻的拦住刘秀云,问她:
“之前你们家不是有很多媒婆来提亲吗?怎么这几天半点动静都没有了?要我说啊,都是普通百姓出身,谁也别拿乔, 差不多就得了。”
王嫂子家好几个闺女,年岁大一点就出嫁了, 收了不少彩礼攒着给小儿子成亲用。
只是她太挑剔, 觉得谁都配不上她儿子,所以暂时没定下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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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看着宫里有赏赐给唐家,又觉得唐丝丝年岁正好看着也好生养,而且唐家就这么一个女儿,那些御赐的东西肯定要当陪嫁,于是王家人动了心思,上门说亲。
都是邻里邻居的住着,王家人什么情况, 唐大勇夫妇最是了解,怎么可能推女儿去火坑?于是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惹的王嫂子骂了好几天。
最近没人上唐家提亲,王嫂子总算是出了一口气,叉着腰道:“挑来挑去的,怎么样,没人要了吧?当然了,如果你们家愿意出二百两嫁妆,倒是可以委屈我们家柱子。”
刘秀云心里着急唐丝丝的安危,左右横冲想要过去,但巷子窄小被王嫂子宽大的体格挡住,根本无法通过。
“你让我过去。”
以前刘秀云因生不出孩子被夫家休了,回娘后没少受人白眼,他们都瞧不起她,所以刘秀云本就木讷的性子变得更加懦弱,此刻说话也是,就算着急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和王嫂子的大嗓门相比,约等于破锣和鸟叫。
王嫂子知道她的性子,因此更加嚣张:“我跟你说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同不同意给个准话!”
就是拿捏刘秀云好说话,所以才这般刁难。
可泥人也有三分血气,兔子急了也咬人。
刘秀云心急,又听这人三番两次贬低自家闺女,当即怒火中烧,呵斥道:“挂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可说出来的话全是假的,谁不知道你们王家怎么回事?还想让我家闺女嫁过去?做梦!”
到底是第一次这般硬气,刘秀云手都是颤的,但她觉得心里畅快,不由得说出心里话:“你们家为了儿子怎么对待亲生女儿的?难道对儿媳妇会比对女儿更好吗?我看只会当牛做马,压榨到骨头渣滓都不剩!”
她声音大,引的附近所有邻居都看过来,王嫂子顿时觉得脸上无光,同时被戳中心中所想,立刻反驳:“你胡说!”
刘秀云:“真假自有人分辨,但我告诉你,我家闺女绝对不会嫁给你们王家,让开!”
说罢,刘秀云冲上去,一下就撞开王嫂,叫她连连后退。
“哎呦,打人啦,快来看看呐,没有天理啦!”
她在那哀嚎,但众位邻居们都是指指点点,不少人看热闹,根本没人理会她。
王嫂不甘,扔下簸箕就朝着刘秀云追上去。
刘秀云听见后头的脚步声了,但她不想理,只想快点去医馆瞧瞧,生怕唐丝丝出什么事情。
跑到巷子口时候,就听见一声甜甜的喊声:“秀云姨!”
“丝丝,你没事吧?”
唐丝丝从马上下来,牵马的傅长黎默不作声的跟在她身后,看着二人相拥小声说着什么。
温馨的场景叫人心头发暖,如果没有尖叫声横插一杠的话。
“好啊你,刘秀云,你打了人就想跑?”
王嫂子上前就要抓刘希云的头发,只因刘秀云平日里老实巴交惯了,所以叫王嫂子没了脸面,二人很快厮打在一起。
唐丝丝自然要上前帮忙,但被傅长黎拉住胳膊,“等着就好。”
说完,傅长黎朝不远处的王学义使了个眼色,顿时几个士兵上前,拉偏架的方法将王嫂子按住,刘秀云借机扇了她几个嘴巴子,才将心里的怨气打散。
王嫂子本想躺地上耍赖,但瞧见来的人都是官爷,顿时灰溜溜的跑了,生怕沾上衙门官司,惹的看热闹的邻居们哈哈大笑。
不过,也有人家提亲未遂,因此阴阳怪气的道:“怪不得老唐看不上我们,这是傍上官爷了啊。”
尤其是牵着马的傅长黎,光是站在那就丰神俊朗,气度非凡,叫人移不开眼。
刚用了所有勇气反抗的刘秀云,此刻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说不是,他们误会了。
那人又啧啧:“怪不得最近提亲的人都没了,原来是……唉,丝丝啊,不是伯伯说你,你一个小姑娘,别总和男人打交道,开什么医馆啊,等着成亲结婚生子多好啊。”
意思就是唐丝丝行为不检点,所以提亲的人消失无影踪。现在还站在士兵身边,生怕不知道她身侧男人多。
刘秀云作势要回嘴,唐丝丝先她一步,“是不是嫁给你家儿子最好啊?赵伯,天天妄想是种病,你来我医馆我可以帮你治。”
“你!你一个小丫头片子……”
那老头还要说什么,傅长黎抬眼淡淡的扫过来,像是有冰水浇灌全身,登时叫他不敢再说话了。
傅长黎整理了仪容,随后郑重的朝着刘秀云行礼道:“伯母,丝丝到家晚辈也该走了,过些日子晚辈就来提亲。”
“啊?”刘秀云懵了。
唐丝丝也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红着一张脸,羞的不知说什么。
人群里有认出傅长黎的,小声道:“要命了,这人不就是那日观看及笄礼的世子爷吗?”
“真的,就是他,我认识他!”
“侯府世子,天呐,老唐家飞出金凤凰了!”
直到傅长黎离开许久,众人的议论声也没停止,方才嘲讽的几个人面上火辣辣。
还说让唐丝丝嫁给他们家,人家马上就要有世子未婚夫了!
不少人沉浸在梦幻里觉得不可置信,连唐大勇也是以为在做梦,狠狠掐了自己手臂一下,疼痛叫他呲牙咧嘴。
“闺女啊,傅世子当真说要来提亲?”
“真的啊,傅世子当着众人的面说的,”刘秀云抢先搭话,因为激动面色通红,“做不得假。”
唐丝丝也点头,忍着笑意:“长黎哥哥从来不会骗我,是真的。”
唐大勇搓手,开始思虑起来。
“那是不是我们得赶紧准备嫁妆了?哎呀,侯府不同于普通人家,我们得做万全的准备才好。”
刘秀云应声:“对对,你说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俩人忙里忙外,唐丝丝赶忙拽着他们。“不急的,先吃饭,等过几日再说。”
话虽如此,但唐家三口人夜里都没睡好。
唐家夫妇是激动,唐丝丝则是又感叹又高兴,翻来覆去都是傅长黎对她说的那些话。
……
这几日唐丝丝医馆里多了不少人,因那日她主动救人,不少持观望态度的人对她升起好感,也不排斥她是个女大夫了,前来就诊。
而且唐丝丝医术摆在这,回仁堂的名气大增,每日忙碌的不可开交。有时候连傅长黎来,她都没时间说几句话。
这日忙碌到很晚,抬起头,才发现月上高梢了。
唐大勇守在门外,等着女儿结束带她回家,但唐丝丝收拾好东西后,道:“爹,你帮我把子苍和桂香送回去吧,天黑了,俩孩子独自走我不放心。”
因着医馆生意太好,光靠子仓一个小药童已经忙不过来了。徐先生便又送来一个叫桂香的小女娃,年十二岁,已经懂事了。
听徐老先生说,她家里孩子太多养不起,爹娘直接将桂香卖了,孩子辗转多次,后来被徐老先生救下,养到这般大。
原本是想和红梅一样培养成侍卫,但桂香身子不好,就送到唐丝丝这,盼着能和她一样成为一名出色的大夫。
“那行,你在这等我,我送完就回来。”
唐大勇不放心,还告诉她先将房门锁好,唐丝丝笑着应下。
不过唐大勇刚走,没来及关门,就迎来了傅长黎。
青年身姿轻盈的从马上下来,银白的月色镀在他身上,俊美的犹如月下谪仙。
“长黎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白日里见你这人多,估摸着会晚归,所以顺道过来瞧瞧,果然你还没走,上马,我送你回去。”
俩人关系挑明之后,傅长黎自觉他好像对她越发离不得。
每日上值前来看她,晌午吃饭时候同她一起吃,晚上也要来说说话。
若不是等着重要的一环,大概恨不得立刻去提亲。
“我在等我爹爹,他去送子苍和桂香了,一会我们一起回去便好,长黎哥哥,夜深了你快回去安置吧。”
傅长黎将马儿栓好,迈步往里进,“那我陪你等着。”
有他陪着自然好,唐丝丝笑容没断过,二人坐下说话。
“之前疯马闹街的事情怎么回事呀?”
不少人为此受伤,幸而大部分都是皮外伤,但还是给不少百姓造成损失和困扰。总算得空,唐丝丝便问一嘴。
“那日是蛮族人骑马上街,和百姓吵了起来,所以任由马匹乱跑,惊了其他马匹,造成混乱。”
知道她要问什么,傅长黎补充道:“已经有人问责了,而且过几天蛮族使团就得走。”
傅长黎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若是饿了垫垫肚子。”
打开看原来是几块精致的糕点,还带着他的体温。
忙碌了一天,晚上着急看诊没怎么吃东西,她确实是饿了。
每天回家刘秀云会给她煮一碗面,不过,有好吃的糕点,面条就可以不吃了。
唐丝丝没客气,准备捻起一块糕点往嘴里放。不过半路被傅长黎抓住手腕,拿出他雪白的帕子,一点一点的给她擦手。
他个头高,手掌自然也是大的。
她的手放在他手心里,甚至手指回弯,便能将整个柔夷包裹起来。
柔软光滑,握紧之后就舍不得松开。
唐丝丝面色涨红,心跳加速。
看了一眼二人十指相交的手,娇嗔道:“那我该怎么吃糕点呀。”
下一瞬,傅长黎用脚尖勾住她的椅子,另外一只手扶住她,连人带椅子全部拉近,二人不过一拳的距离。
近到能嗅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淡淡的草木气,这么多年一如既往的让她安心。不过现在,成了叫她面红耳赤的罪魁祸首,却又舍不得推离。
他捻起一块糕点,递到唐丝丝的嘴边。
“我喂你。”
夜色深重,清润的声音犹如暗夜里蛊惑人心的召唤。
“听话,张嘴。”
少女面颊比桃花更红,娇艳的叫人心痒。
自然是听话的。
她乖乖吃下半块糕点,剩下的半块不及吃,就被他送入自己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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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块糕点都是如此被分食,她吃一口,剩下的连同她咬过的地方,全部被他吞之入腹。
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又紧张又害羞,还夹杂着她讲不清楚的酥麻。
只觉得他吃东西的样子好看,他俯首过来,用指腹给她擦拭唇角的动作也温柔。
“长黎哥哥……”
杏眸抬起,清澈的眸子里像是含了春水,摇曳着人心,就算是再古井无波,也要泛起涟漪。
手托着她的下颌,叫她抬头和他对视。
拇指还搭在唇角,早就擦拭干净,但没有松手。
指腹下的肌肤软如云,傅长黎眸子发暗,盯着小巧如樱桃的红唇,开始好奇会不会也如熟透的樱桃般,咬过爆出甜甜的汁水。
带着薄茧的指腹拂过,唇上被压过的地方先是泛白,随后就比方才更加红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喉结滑动的频繁,呼吸也炙了一分。
“长黎哥哥,擦好了吗?”
在他想要进一步动作的时候,甜糯的声音将他拉回神,他迅速收回手,说:“好了。”
唐丝丝笑弯了眼睛,忍不住靠在傅长黎的胳膊上:
“长黎哥哥,你真好。”
还握着她的手,可掌心已经泛起潮湿,修长脖颈上的喉结微微滑动,他垂眼嗯了一声。
将剩下的糕点吃完,正好唐大勇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二人将屋里收拾好,走出去等人。
“伯父。”傅长黎先行礼。
“爹爹,长黎哥哥一直陪着我,怕我害怕呢!”
她的长黎哥哥这么好,她当然不会吝啬说几句好话。
月色下笑颜如花的姑娘,犹如一只从月宫中跑出来的玉兔,单纯到一无所知。
第 105 章
回仁堂生意越发的好了, 曹清平临走之前到她这坐坐,问她都需要什么药材列好单子, 他带着商队去边关走一遭,正好能带回来。
“太好了,我这就写。”
提笔挥墨,很快就写了长长的单子,数量也做了批注。唐丝丝笑道:“那边很多药材都很普通,但到了我们这就成了珍惜玩意儿,曹公子可要多给我带一些呀。”
曹公子。
曹清平笑的见牙不见眼, 故意逗她:“丝丝,之前不是一直叫我清平哥哥的吗?怎么,莫不是长黎吃醋不愿意?”
腾的红了脸,唐丝丝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只说不是。
还真不是傅长黎交代的, 这件事还要从前几日说起。
那日曹清平过来请傅长黎吃饭,地点就在医馆附近, 于是派福海过来请唐丝丝一起。
席间唐丝丝照常叫清平哥哥, 等到曹清平出去解手的时候,傅长黎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拉住唐丝丝。
他面上如常,甚至气定神闲的喝茶。
若不是知道是他的手,唐丝丝还以为桌子底下有人。
后来曹清平回来,和傅长黎谈天说地。傅长黎侃侃而谈,但左手一直不曾放开,当着福海和曹清平的面,二人悄悄的在桌子下十指相握。
唐丝丝脸热的不行, 幸而正是晌午最热的时候,否则肯定会被瞧出端倪。
曹清平见她脸红, 好心的帮她点了冰瓜酿。
就是切好的甜瓜底下放上几块冰,再放入酒酿,上头洒桂花干。
这种吃法是今年初夏时流行起来的,甜爽解腻,很受姑娘家的喜欢。
唐丝丝自然要道谢的,于是喊了声:“谢谢清平哥哥。”
这么多年叫惯了,唐丝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她察觉到握着她手的大掌忽地收紧。
唐丝丝悄悄侧头看他,就见他唇角绷紧了一瞬。
虽然很快恢复如常,但唐丝丝心里有了个猜测。
一顿饭下来,唐丝丝发现,只要她叫清平哥哥,傅长黎就会控制不住的收紧手,他自以为她一无所知,实际上都看在眼里。
一个称呼而已,何苦让他心里不舒服呢?于是唐丝丝便改口叫曹公子。
曹清平哈哈笑,只道:“你这样好像生疏了不少,不过嘛,等往后你嫁给长黎,要跟着他叫我一声表哥。哈哈,左右早晚一家人,叫什么都行。”
又闹了个大红脸。
曹清平走的那天,唐丝丝本想送送他,但傅长黎说不必。
“表哥常年走南闯北,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去送他反而显得是别离。”
是啊,并不是离别,两个月之后就回来。
又一天清晨,唐丝丝刚来到医馆门口正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忽听有人叫她。
“唐姑娘。”
声音有点耳熟,唐丝丝转头,惊讶道:“何公子?”
自打那日邀约之后,唐丝丝就不曾见过何公子了。来家里的媒婆也再没上过门,闹的唐大勇和刘秀云难过了好久,觉得何家乃是良配,却不知什么原因不来了。
唐大勇说要去何家问问,被唐丝丝拦住,说姻缘天注定,兴许他们就是有缘无分,所以这件事不了了之。
再见到何公子,唐丝丝以为自己会心情澎湃,毕竟当时她对他颇有好感,样貌清秀家教良好,各方面她都很满意。
但此刻她很平静,甚至还能邀请何公子进去说。
多日不见,小何公子消瘦不少,他激动的看着唐丝丝,没进门就忍不住开始解释。
“对不起唐姑娘,那日不是我不想去,是我爹娘将我关在房里。”
唐丝丝今日穿了件月牙白上装,底下配了件湛蓝的长裙,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十几岁的少女明眸善睐,芳姿妩媚。
她颇为平静的请小何公子坐下,正好子苍和桂香来了,叫二人快去烧水泡茶。
小何公子原本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有外人在,他急的冒了一脑门的汗,不知从何开口了。
没过一会,手脚麻利的桂香过来倒水,唐丝丝叫他们二人先去收拾草药,等俩小药童去了后院,小何公子才又开口道:
“唐姑娘,这些日子我爹娘一直不让我出来,那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想出来见姑娘,但出不得。”
生怕唐丝丝误会,小何公子翻来覆去的解释。他身上的衣服还带着褶皱,为了从家里逃出来没少费力气,甚至忍辱负重,从狗洞里钻出来,只为见她一面,解释清楚。
唐丝丝点头,笑容里半分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我知道了,没有怪公子。”
小何公子有点难过:“当真一点都没不高兴?”
不高兴就代表着不在乎。
其实当时有点迷茫和不解,但后来傅长黎陪着她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那点情绪也便散尽了。
更何况她现在有两情相悦的人,每日都浸在甜蜜里,根本没时间想旁的男子。
小何公子不死心,情真意切的承诺道:“唐姑娘,我会劝说我爹娘,所以你先别急,我们的婚事往后放一放,但我保证……”
“这位公子,你占了我的地方。”
这时候有一道清润声音斜插进来,打断何公子的话。
到底是读书人出身懂礼貌,下意识的起身,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抱歉。”
何公子从横凳上起来,来人便施施然的坐下,云淡风轻,气定神闲,还用指尖敲了敲桌面。
从后门跨步进来的小子苍立刻小跑过来,提起茶壶斟茶。
何公子早年曾随父亲拜访过官员家里,虽只是个六品官,但架势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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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来人,比那官员气势有过之而无不及。
着一身青蓝圆领云锦衣衫,风度翩翩样貌俊朗,一只手搭在桌面上,骨节修长,正摩挲着茶盏。
似乎察觉到他探视的目光,来人斜着看他一眼。
明明生了一双含情目,但眼神冰冷。吓的何公子后退一步,以为惹到了此人。
“还有事?”那人薄唇微启,吐出的话冷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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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公子哑然,正愣在原地,一时竟忘了自己方才要说什么。反应过来后,自觉已经没了气氛,便和唐丝丝说改日再来,匆忙离去。
怕傅长黎误会,送走何公子后,唐丝丝赶忙道:“他是之前提过亲的人。”
傅长黎神色淡淡,一时瞧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长黎哥哥?”
实话实说,唐丝丝心里还美滋滋的,反正傅长黎吃味也是因为在意她,所以她言笑晏晏,走到他身侧歪头看他。
“不高兴了吗?”
“没有。”
话是这么说,但他捏着茶盏,一口水都没喝。浓密的眉毛微微往下垂,明显是不悦的小动作。
“反正我又没答应,你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好吧?”
说着说着,唐丝丝瞧见傅长黎拿着束带,她恍然记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怪不得你没穿官服,长黎哥哥,你能陪我回去牵寻梅吗?”
俩人不日前约了今日出去跑马,唐丝丝太忙,竟然将这件事忘了。
不过说到做到,他好不容易才休沐一天,她也答应了,必须去。
“长黎哥哥?”撒娇拽住他的衣袖,傅长黎唇角明明都翘起来了,但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好。”他垂眸道。
二人便出门走了,吩咐桂香和子苍将铺子关上,他们自回家休息便可。
俩小娃蹦蹦跳跳的回去,路上还瞧见低头走路,嘀嘀咕咕的何公子。
“不对啊,那个凳子谁来坐都行,并不是专属啊。”
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等何公子回去找的时候发现回仁堂关门了。
……
傅长黎的踏风是棕红色的马匹,而唐丝丝的寻梅颜色比之更深一些,乃是枣红色。
马儿被照料的很好,唐大勇日日都会给它梳理,毛皮发亮肢蹄有力,跑起来并不比踏风慢。
七月末八月初的天气,上午还算舒适,尤其是城郊林地里,郁郁青青,不远处的溪水带来阵阵凉爽。
换了骑射服的唐丝丝策马欢笑,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骑了一会,傅长黎下马,将踏风松开叫它自己吃草,他则是牵着寻梅,当她的马夫。
聊起蛮族的事情,唐丝丝随口问道:“蛮族投降,侯爷是不是该反京了?”
“嗯,今日下午就能回来。”
“真的呀?那太好了,阖家团圆。”
其实和永安侯见过的次数不多,在唐丝丝的记忆里,对方身材魁梧,面容俊朗和善,说话时会笑容满面,比傅家俩兄弟看着更为洒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能和爹娘在一起,在唐丝丝看来,便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傅长黎没说什么,牵着缰绳缓慢往前走,说说笑笑就走到了溪边。
因着长久没骑过马了,冷不丁骑了这么久,大腿被磨的发疼。
唐丝丝低低吸一口气,说道:“长黎哥哥,我们歇歇吧。”
她不好说腿疼,只说累了。
傅长黎拉住寻梅,然后张开双臂去接她。
她扶着他的肩膀,腰上一紧身体腾空。下一瞬,便被他安稳的放在地上了。
傅长黎想的周到,带了水囊和吃食,不仅如此,爱洁的他还带了一块布料铺到草地上,再叫她坐下。
“免得草汁弄到衣服上。”
日头高升,渐渐热了起来,即便是在树荫下,唐丝丝也鼻尖沁汗。最主要的是,她腿侧被磨过的地方落了汗,开始隐隐作痛。
坐立不安的少女低垂着眼眸,将腿曲起,片刻后觉得不舒服,又侧放下。
但合在一起更难受,可她总不能在他面前大喇喇的敞开,于是只能忍着。
眼前出现一只手,拿着水囊递给她,“天热了,多喝些水。”
“谢谢长黎哥哥。”
塞子打开了,唐丝丝仰头喝了几口,而后傅长黎接过,他竟然没擦拭,直接入口。
出行前特意打扮过,薄施粉黛,染了口脂。
因此水囊上落了香甜的味道,他该不喜这等胭脂味才是,可意外的觉得舒服。
“累了吗?往后靠一靠。”
繁茂的大树提供歇息的地方,唐丝丝听话的往后靠,借力之后,微微分开,总算是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因着难受,额上的汗黏腻,将她的碎发打湿,贴着脸颊。杏眸微垂,荡漾着一汪春水似的。
一只手无意识的攥着衣角,可怜兮兮的模样。
娇弱的姑娘总是会激起人的保护欲,何况是他的心上人。
傅长黎心下软了三分,拿起折扇给她扇风,同时道:“不舒服我们就回去。”
好不容易单独和他相处,唐丝丝自然不想就这样离开,于是咬着牙说没事。
幸而过了会好受多了,瞧见不远处的溪边,生起玩水的兴致。
不过她刚一起身,便被他抓住手腕,再然后,就落入他的怀里。
膝弯处探出大掌,另一只手从腋下穿过,像是抱着一朵云似的,轻松将人拦腰抱起,大踏步朝着水边去了。
“长黎哥哥!”唐丝丝没做准备惊呼一声,下意识的用玉藕似的手臂缠住他脖颈。
“乖,我带你过去。”
聪慧如傅长黎,怎么会看不懂她的不适。
既然腿上不舒服,那便让他当她的腿。
抱着人来到水边,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还用脚尖踢开碎石,这才弯腰将人放下。
唐丝丝脸颊绯红,却又心里甜蜜,只觉得和他在一起竟这般轻松舒适,若是能日日一起便好了。
想起他曾说过要提亲,可是现在也没动静。唐丝丝心里着急,但她却不好开口去问。
那不就成了逼婚吗?
只能琢磨着他何时来,日日都盼着。
在溪水里洗了手,觉得凉爽不少,索性弯腰拘水净面。
脸上还滚落着水珠,直起腰身,傅长黎已经拿着帕子过来,动作轻柔的给她擦脸。
日光下少女肌肤莹润,泛起如玉般的光泽,一路往下擦拭唇边,就见唇上的水珠犹如清晨时分落在花瓣上的露珠,轻轻一碰,滚落在手心。
她配合的抬起脸,闭着眼睛,雪白的颈子弯出漂亮的弧度,睫毛颤颤,叫人心也跟着颤。
心尖似有羽毛在撩拨,痒的厉害。
刚入军营里时,那些汉子们夜里闲聊排解,不少人都会说些荤话,哪怕他捂着耳朵也能听见,后来习以为常面无表情。
男女之间无非就是那点事。
傅长黎从不觉得有沉醉的必要,也不觉得会让人飘飘欲仙。
但此刻,他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丝丝,你知道吗?人都是贪婪的。”
闭着眼睛挺听见他声音发哑,揽着她入怀,抱的越来越紧,隔着衣料感受到彼此的温度,急促的心跳。
唐丝丝没听懂他的意思,不过她摊开手回抱他。
“长黎哥哥,我好喜欢你。”
怎么会不喜欢呢,自小到大,除了家人外,傅长黎对她最好,好到她都要习以为常,不知道感恩了。
依赖会变质,化为丝丝的欢喜萦绕,她想,要是能一直抱着他就好了。
话音落下,傅长黎浑身一震,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泛滥开来,叫他理智全失。
傅长黎低头看她,眸色越来越深,拇指放在她唇边,食指轻抬,叫她和他对视。
“丝丝,”傅长黎盯着她的唇,说出叫她听不懂的话。
“你会交吻吗?”
……
崔明媚去回仁堂找人,只是没开门。罢了,下午再来。
等晌午吃过饭,崔明媚再次来到回仁堂,意料之中的开门了。
“丝丝,我来了!”
“明媚,快来坐。”唐丝丝正在抓药,笑着道:“你稍等我一下。”
崔明媚坐在长条凳上,撑着脸颊看唐丝丝。少女神色认真一丝不苟,抓好药后会仔细量过,保证分毫不差。
一包抓好,她叫旁边的小药童来抓药,时不时的提点。“看,这种碎的就不要了,对,要完整的,药效好。”
几包药材抓完,唐丝丝擦了擦手,叫桂香包好,一会去给客人送上门。
坐下后,崔明媚笑吟吟的逗她:“唐老板,生意兴隆啊!”
唐丝丝轻笑:“就你嘴甜。”
两个小姐妹亲亲密密的说话,片刻后,崔明媚发现不对了。
“丝丝,你嘴巴怎么好像有点肿啊?”
慌乱起来的唐丝丝立刻捂着唇,“没、没有啊,可能是晌午吃辣的上火了。”
脑海里回想起二人在溪水潺潺的地方,他询问可不可以,她鬼使神差的点头。
蜜意流转,溪水声压盖住了啧啧水声,吃透了的唇微微红肿,现在想起来有种心惊肉跳的愉悦感。
崔明媚还真信了,“也是,我最近也食欲不振,吴竞那个木头还算聪明,给我送了不少吃食。对了,他还给我保证了,说往后只有我一个女人,绝不会有三妻四妾。”
崔明媚喜津津的说话,等说完瞧见唐丝丝神游,面带绯红,一副陷入爱慕里的模样。
“说,是不是有情况?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崔明媚说着假装去扣住唐丝丝的腕子,被她打闹拉回神,唐丝丝赶忙摇头。
想着事情还没定下,还是不说为好。
但崔明媚哪肯放过她,又是搔痒又是循循善诱,最后唐丝丝抵不住,便照实说了。
“什么?傅世子!”
崔明媚惊的大叫,唐丝丝怕被人听见,赶忙拉着她去了后院。
崔明媚激动地来回走,“天呐,你竟然真把傅世子拿下了,丝丝,你知不知道,傅世子在京城里可是数一数二的佳婿人选,听说二公主都有意嫁给他呢!”
崔明媚激动的说了许多,无外乎傅长黎有多抢手,听的唐丝丝心里不高兴。
崔明媚总算冷静下来,拉着她问:“那傅世子何时提亲?你们的婚事还是早点定下为好,不是我着急,是你不知道皇家人的性子,既然有风声了,想必二公主确实钟意傅长黎。”
“丝丝,她是公主,没人争的过她,想要什么,只需要她一句话的事儿。”
崔明媚的话一直响彻在她耳边,总是走神是看不好病的,于是早早关门回家。
路上遇见邻居们,好心的问她何时成亲,还说到时候别忘了请他们喝喜酒。
唐丝丝尴尬的笑笑,搪塞过去。
去后院处理药材,才平静了不少,但唐大勇回来提起这件事情,忍不住问她:“丝丝,傅世子可有说具体来提亲的日子?”
“没有。”唐丝丝垂眼答道。
不是他追问,是每次来回走,都有邻居打听,差不多都要十天了,还没有音讯,那些邻居们的眼神从刚开始的艳羡到狐疑。
闹的唐大勇心里没底。
这要是侯府不来提亲……唐大勇打了个哆嗦,悄悄抬眼看女儿,寻思着最难过的便是闺女了。
一家人笼罩在愁云里,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
眼看着黄昏时分了,刘秀云起身道:“我去烧水,晚上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丝丝,你累了一天了,先回房歇着吧。”
唐丝丝心事重重,一会是二公主喜欢傅长黎,一会是提亲的事情,扰的她心烦。
隐隐听见外面有嘈杂之声,她更烦了,忍不住拿着桌上的宣纸撒气,揉皱了两张。
“丝丝,丝丝你快出来,大事!”
外面刘秀云喊,唐大勇和唐丝丝都走了出来,喧闹声也越来越近,就见院门口站着上次来的那位宫人,尖细的声音道:“唐家唐丝丝接旨。”
“奉天承运,今有唐家女唐丝丝德才兼备,怀济仁心,实乃女中佼佼……择日成婚!”
如潮水似的议论声恭喜声涌来,唐丝丝只觉得脚下有一朵云,叫她飘飘忽忽不知今夕何年。
脑袋发晕忘了接旨,唐大勇赶忙低声提醒,再客气的送走宣旨宫人,然后一一感谢邻居们的恭贺。
唐大勇夫妇面带红光,这下所有人都在恭喜,毕竟他们这小地方,要飞出金凤凰喽!
那可是侯府世子啊,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将来要继承侯府,成为身有诰命的侯夫人!
直到夜深人静,坐在炕边的唐丝丝第十次打开圣旨,挨个字看过后,露出放心了的笑意。
她的长黎哥哥,果然不会骗她。
第 106 章
永安侯回来后直接进到宫里, 待下午才从宫中回来。
许久未回家,整个侯府都洋溢在喜色里, 明明才七月末的日子,像是除夕过年了一样。
赵樱兰去府门前等,瞧见丈夫拄着拐杖,衣摆下只有一条站立的腿后,还是没忍住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夫妻俩小声说话,傅长黎和傅长明跟在后面,等一家人说完话后, 永安侯单独叫傅长黎去了书房。
傅长明陪着赵樱兰,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母亲,父亲找大哥是什么事情?”
方才永安侯都小声和她说了,是大喜事,于是赵樱兰没隐瞒, 笑着道:“今日你父亲去宫里,圣上有将二公主指给你大哥的打算, 不过暂时没定下, 估摸着你父亲是问问你大哥的意见。”
在赵樱兰看来,这着实是门好亲事。二公主没了生母守孝三年,如今十九岁,年岁也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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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傅长明垂眸,轻轻摇了摇头。
不见得。
永安侯先是问了傅长黎近日如何,父子俩交换讯息。片刻后,就在永安侯打算提起这事儿时,傅长黎忽地行了大礼。
“父亲, 有要事想请父亲为儿子做主。”
“巧了,我也有事同你说, 来,你先说说看。”
傅长黎并未起身,他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朗声道:“儿子心仪唐丝丝,请父亲为儿子做主。”
永安侯先是一惊,随后想到了什么,长叹一声道:“你和她年幼相识,有青梅竹马的情分,长大后,在晋城她又曾多次帮你,是个好孩子。”
话音一转,永安侯又道:“可是长黎,你们二人的身份确实不合适。”
“父亲,所以儿子想恳求父亲,为儿子求得赐婚圣旨。”
永安侯皱眉:“你……”
这几年永安侯府在晋城的表现皇帝自然看在眼里,侯府爵位不用担心被夺,且傅长黎如今身任重职,足以可见皇帝的信任。
求圣旨当然可以,不过他也只能求这一次。
“长黎,求旨可以,但机会只有一次,这封圣旨可以用来做很多事情。”
“父亲,”傅长黎就势跪地,青年脊背挺的笔直,有宁折不屈的风骨,他抬头对上永安侯的目光,一字一句的道:
“我中意她许久,此生非她不娶,求父亲成全。”
父子俩平静的对视,谁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从小到大,傅长黎为长子为世子,很少同他撒娇卖乖,更不曾手心朝上要过什么。
这是第一次。
半晌之后,永安侯道:“你可知,圣上有意将二公主指给你?”
傅长黎扯了扯唇角,“父亲,我只中意唐丝丝。这些年相生相伴,我们二人情比金坚。”
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永安侯看着傅长黎,恍然想起,多年之前他被唐大勇救下后,自己没问过儿子就定了亲事。
那时候儿子怨他吗?但傅长黎什么都没说。
多年征战沙场,家中只有他们母子三人,永安侯是有愧的。
当得知傅长黎不告而别,后来靠着自己爬起来,这份愧疚更浓。
是啊,这些年,长子从未求过他什么,唯一的一次请求便是现在。
“好,我答应你。”
青年神色放松了不少:“多谢父亲成全。”
永安侯:“你先起来说话。”
“我知道你为何要请旨,一是为让你母亲诚心诚意对儿媳妇,二是叫外人不可小看了唐丝丝,可对?”
“父亲英明。”
永安侯朗声笑:“你啊,果然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为父虽和唐家那丫头相处时间不多,但知道是个性子活泼的小姑娘,你性子沉闷,二人正好相配。”
提到唐丝丝,傅长黎眼神都软了几分。
“长黎,你确定要用这封圣旨求婚事,而不是其他?”
傅长黎面容坚定:“父亲,我确定。”
永安侯感叹道:“希望唐家丫头能懂你的良苦用心。”
……
当天黄昏时分,圣旨就到了唐家,突如其来的惊喜叫唐丝丝睡不着,想着,若是傅长黎在就好了,她想问问他。
不知心有所想,心想事成,还是什么原因,傅长黎竟然真的来了。
“长黎哥哥,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嘴上这般说,手却快速的合上窗子,免得声音泄出去。
屋里没点亮,只能借着银白的月光,勉强看清彼此。
“圣旨收好了吗?”他问。
唐丝丝小声回答:“自然收好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过,为何突然下旨赐婚,长黎哥哥,你怎么没提前告诉我呀?”
害的她胡思乱想,以为他不来提亲了,没想到他憋着个大惊喜呢。
高大的人影罩过来,将她拉入怀里,下巴垫在她肩头,凑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你欢喜吗?”
清冽的气息丝丝围绕着她,耳边吹过来的风酥软了半边身子。
唐丝丝当即用两只手撑着他胸口,免得自己腿软闹出囧状。
“我……我当然欢喜。”
他的掌心总是热的,烫的她后背都跟着热起来。
唐丝丝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听见他说:“嗯,那就好。”
二人谁都没说话,他捻着她的青丝想,女子的头发和男子太不一样了,软滑犹如主人。
“明日就会来人商议婚事,丝丝,你想早点嫁给我吗?”
两家还要商议婚期的,他提前翻过黄历,比较好的良辰吉日就那么几个,最近的在九月,然后就是十二月年末了。
再拖下去,要明年才能成婚。
近日夜里他睡的不安稳,一闭眼就是她的脸。那个年少时教导她要守礼的少年,最终自己打破了规矩。
早点嫁给他吧,想日日夜夜都能瞧见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
“我当然想,”唐丝丝害羞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我爹说了,叫我明年再出嫁的。”
就这么一个闺女,疼的像是眼珠子似的,当然越晚嫁人越好。
不过傅长黎等不及,心里盘算着九月大抵是不行,那便十二月好了,也算是快明年的日子。
不过,他嘴上道:“嗯,等明天他们就会商量好。”
抱了一会,唐丝丝身上越发的燥热,有心叫他松手,但自己也沉浸在欢喜里舍不得放开。
过了一会,傅长黎主动松开她,拿起桌子上的杯盏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一饮而尽,像是要扑灭一团火似的。
夜深了,他不好再留,临走之前,傅长黎眸子沉沉,借着暗色作乱,小鸟啄人似的亲她的唇角。
白日里刚第一次吻过,愉悦的滋味勾起来,唐丝丝便主动启唇。
她闭着眼睛平静的很,却勾的傅长黎呼吸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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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在军营里听过的荤话起了作用,再加上无师自通,似是品尝什么美酒佳肴似的,吞`吃了许久。
……
和心意相通的人做什么都是叫人愉悦的。
等人走后,散乱发鬓的唐丝丝下意识的摸了摸唇,果然肿了。
晚上躺在被窝里,还在回味方才的事情。
他心跳太快了,沉醉的闭眼,大掌插发鬓里,支撑着她仰头承受。
大概来之前他吃过甜瓜,甜津津的果香……
“不能再想了。”
用被子捂着脸,热的像是着火似的,翻来覆去的滚了好几圈,才平静下来沉沉睡去。
翌日,唐丝丝照常去医馆,唐大勇这几日告假,刘秀云也没去卖豆腐,等着侯府上门。
等到晚上唐丝丝回来,邻居们热情的和她打招呼,还说道:“丫头命真好啊,人家侯府的聘礼都摆到了巷子口!”
唐丝丝笑笑,说了几句就快步回家。
一进院子傻眼了,满满登登都是东西,这如何下脚?
“丝丝回来啦!”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刘秀云瞧着没之前那般怯懦了,满面红光。唐大勇更不用提了,笑呵呵的模样脸上那道疤痕瞧着都不吓人了。
“爹,秀云姨,怎么这么多东西啊。”
“傻孩子,这是聘礼,东西越多越贵重,就证明人家侯府对你越上心。”
足足六十四抬,简直是开了眼!
“那不能摆在院子里吧。”
唐大勇拍了拍胸脯:“今天晚上爹不睡觉守着,等明个一早就有人过来,帮我们把杂物间重新加固,到时候这些东西全放里去。”
唐大勇说的这人除了赵丰年还能有谁?
他们一家三口过来,春雨和刘秀云帮忙记录归纳,比如珍贵瓷器要放垫子上,比如昂贵的布料要做好防水。
而两个大男人,则热火朝天的干活。
唐大勇还好,苦了赵丰年这个读书人,几天之后杂物间被重新加固,赵丰年骨头架子反倒是要散了。
唐大勇哈哈大笑,最后将一把大锁落下,道:“幸亏有妹夫在了,今天在家吃饭,请你喝酒!”
赵丰年揉着发酸的胳膊笑了笑:“大哥客气,房子建的严实锁也牢固,除非房子塌了,否则不会有任何问题。”
看似繁复的婚事,就这样定下了,婚期在明年初春三月。
家里有爹娘操持着,唐丝丝只需要管好回仁堂便好。连着忙了几天,唐丝丝坐在那写方子的时候,随口问子苍:“今天初了?”
“回大夫,今日是八月初二。”
日子过的真快,竟然都八月份了。
倏然停住笔,唐丝丝瞪圆了眼睛。糟糕!有个大日子她差点忙活忘了。
赶忙写好方子抓好药,叫俩小药童看着医馆,她则是拿着钱袋子急匆匆的去了街上。
铺子去了一家又一家,却总觉得差点意思。
毕竟是傅长黎的生辰啊,她必须要用心的。
挑来挑去,最后选定了一样礼物。
虽然不贵重,但是她的心意。
美滋滋的带着东西往回走,盘算着那日医馆早点关门,她要和他一起吃个饭。
正走着,前面忽地有人拦住了去路。
抬起头一看,竟然是何公子。
多日不见,何公子憔悴了不少,眼睛还都是红血丝,像是经受了一遭难事般。
到底相熟,唐丝丝问他:“何公子,你还好吗?”
谁成想小何公子紧张兮兮的看来看去,而后上前,在唐丝丝退后之前拉着她衣袖快速道:
“唐姑娘,你的婚事是阴谋!”
第 107 章
眼见着唐丝丝回来, 桂香赶忙迎了上去,说道:“唐大夫, 方才崔姑娘来过了,说叫你有时间去她那一趟,有要事同你说。”
见少女一脸懵,面色也不好,像是出去一趟发生了什么大事似的。
桂香关切道:“唐大夫,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听见动静的小子苍从柜台后冒了出来, 赶忙放下手中的药材,跑着过来倒了一盏茶水。
桂香扶着唐丝丝坐下,俩小药童眼巴巴的看着她,唐丝丝放下思绪,笑着道:“我没事的, 你们自去忙。”
见她这样说,桂香就拉着子苍继续干活了。
唐丝丝坐在那, 盯着茶盏发愣。
方才在街上何公子同她说的话还犹在耳边。
他说, 她和长黎哥哥的婚事是阴谋。
唐丝丝自然不会相信,当即就要离去,不过小何公子拽着她,神秘兮兮的道:“你难道不好奇,有一阵子一个上门求亲的都没有,到底是什么原因吗?”
唐丝丝停住脚步,戳中了好奇心,等着小何公子接着说。
小何公子状态不大好,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领着唐丝丝来到一处僻静之地。四周看了看, 附近都有人,但没人会注意这,小何公子才开口道:
“我跟你说,是有大人物威胁我爹娘,不许他们上门提亲,我说要出去见你,我爹娘还把我锁起来,直到近日才放我出来。我还以为他们回心转意了,却不想听见你定亲的消息。”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闪过,唐丝丝一时没抓住,就听他又道:“我追问许久,爹娘终于肯和我说实话,他们说那位大人物就是侯府世子傅长黎!唐姑娘,他用如此下`作手段骗婚,你不能嫁给他!”
理智告诉唐丝丝不该信何公子,虽然他们相熟,但才认识不过十几天而已。但长黎哥哥就不一样了,掐指算算,已经相伴六年多,真正的知彼此底细。
但……
何公子说的话还是引起了唐丝丝的怀疑。
是啊,本来每天都有媒人上门的,有一天,忽然像是全部消失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急的爹爹嗓子冒烟上了好大的火。
谁有本事同时让那些人家闭嘴,且一点风声都不露出来?
答案呼之欲出。
她脑子有点乱,因此没听见脚步声,等到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过,这才惊觉傅长黎来了。
“在想什么?”
对面青年昳丽的眉眼看她,唇角含笑,丰神俊朗。
“没,”她努力镇定下来,还不忘将准备好的生辰礼藏一藏,免得被他瞧见没了惊喜。
少女低垂眼眸,贝齿轻咬下唇,明显有心事。
傅长黎视线在医馆里扫过,并未发现异常。他轻声道:“晚上有时间一起用饭吗?”
刚想点头,忽地想起什么,她摇头:“我晚上早点关门,去明媚那看看,她有事找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完,唐丝丝面上如潮水般一寸寸涨起红晕。
谁能想到,一本正经的傅长黎看似在喝茶,实际上桌子下的腿不安分,长腿轻松的跨过距离,将她的双脚夹在中间。
她不自在的动了动脚,他像是追着而生般,立刻黏上来,又将她夹住。
明明是长身玉立的冷面指挥使,可私下里却这般……这般幼稚。
还有点霸道,叫她逃脱不得。
唐丝丝脸颊越来越红,幸而现在是午后最热的时候,大家都热的脸蛋红扑扑,倒没叫人看出来蹊跷。
忍不住看他,明明是瞪人,但一双杏眸娇滴滴的转,倒像是撒娇似的。
夹人的腿霎时绷紧,眼神炙了几分,像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她吞之入腹。
唐丝丝害怕被人看出不对,便小声道:“长黎哥哥,我们去后院说话吧。”
后院很窄小,只能摆放药材,连个凳子都没有,不过刚跨步过来,帘子还没落下,唐丝丝便被压在了墙上。
“不行,会被孩子们看见。”
他伸手将帘子落好,能挡住后院的光景,谁也瞧不见。
本不该这般孟浪,长这么大,还从未有叫他上`瘾的事物或者人,她是第一个。
正是年轻力盛火气旺的时候,就如同吃过鱼的猫儿,总惦记着。
揽着人用自己的手背垫着,怕她碰到灰尘,同时俯首去碰触她的鼻尖,克制自己不要吓到她,因此声音略显低沉的道:
“怎么了,感觉你心情不好。”
唐丝丝一愣。
万万没想到她掩饰之后,还是被傅长黎发现端倪了。不过……她还没想好怎么去问,于是便否认道:
“没有,就是、就是身体不太舒服。”
甚少撒谎的姑娘紧张的很,面上浮起红晕,瞧着像是害羞,倒是很好的成为了掩饰。
傅长黎盯着她看,唐丝丝故意引导,“就是……肚子不太舒服。”
她想借此告诉他,其实是因为来月事所以心情不好。但唐丝丝忘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当年她初来月事,是傅长黎抱着她去找大夫。
聪慧如他,即便分开多年,在晋城的时候,依旧记起日子,给她买回来姜糖等物品。
所以,傅长黎看出来她在撒谎了。
果然,那个小团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他没去逼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是常事。因此他说说几句轻松的话逗她,见她肩膀松懈,握着的拳头也松开后,才用薄唇去磨她的耳朵。
怀中少女整个人都散发着香甜的味道,从耳朵一路往下,最后停在她脖颈处不动了。
唐丝丝没搞懂他的意思,只觉得被他撩的没了力气,都要站不住了。
“长黎哥哥,我腿酸。”
下一瞬,腰上一紧,他掐着她提起来,一条腿弯曲顶在墙面当成凳子,在她要惊呼出声时,将人安安稳稳的落在其上侧坐着。
一只手扶在她背后保证她不掉下去,另外一只手牵着她,叫柔夷贴在他脸颊。
什么都不必说,爱意在二人之间流淌,哪怕就是这样,也叫人心口处胀的发紧,心满意足。
……
呆了一盏茶的功夫,傅长黎策马离去。街道另外一端,有人瞧见后驱马赶过来。
“回仁堂。”
黎谨言嚼着这几个字,再透过打开的窗子看见认真诊脉的姑娘,他面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
当天下午,黎谨言就“偶遇”了出宫的二公主,话题直接转到傅长黎的婚事上。
黎谨言啧啧两声:“公主,你说傅长黎那封赐婚旨意,只说赐婚,没说是正妻啊,我想起来,女方身份只是个平民大夫罢了,估摸着永安侯府想让她当个侧室吧。”
二公主扫他一眼,没说什么。不过等黎谨言走了之后,侍女道:“公主,奴婢认为他所言甚是。对方身份够不上世子夫人这个位置,但公主就不一样了……”
暗示意味太浓,二公主在心里盘算着。
原本对傅长黎只是欣赏罢了,年少成名样貌俊朗,谁见着都要多看几眼。
但那日疯马乱市,是傅长黎出手救了她。自打那之后,二公主就动了心思。只是没等有所动作,傅长黎被赐婚了。
“你说的对,不过是个普通姑娘罢了,怎么能同我比。”
……
那件事被唐丝丝压在心里,一直没说。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问问他,但傅长黎公事繁忙,俩人好几日不曾见面了。
初五晚上特意问福海,傅长黎的行程。但福海什么都不知道,只说最近忙的紧。
深夜时分,傅长黎才披星踏月的回来。
福海赶忙说了今天的事:“我去帮曹家车队送货,姑娘问您明天有没有时间,说想和您一起吃个晚饭。”
傅长黎宽衣的动作顿住,抬眼看他:“你如何说的?”
福海挠头:“我实话实说啊,这些日子太忙,世子爷不一定有时间。”
眼看着傅长黎面色发沉,福海赶忙补充道:“我还说了,若是姑娘邀约,世子爷再忙也会腾出功夫。”
傅长黎面色稍霁,叫福海准备洗澡水。
他爱洁,每日回来不管多晚都要清洗,洗干净之后才肯睡觉。绞发的空挡,傅长黎对倒完洗澡水回来的福海嘱咐:
“你明日跑一趟,说我会早点回来,叫她在医馆等我。”
“好咧!不过……”福海有点犹豫,傅长黎淡声道:“想说什么就说。”
福海斟酌道:“可是明日是世子的生辰,我怕府里也摆宴席,到时候时间撞上可怎么好。”
冷笑一声,傅长黎随手将棉巾扔下,浑不在意的道:“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以前上学堂的时候,大家都是看着侯府的面子,看他是世子才来赴宴。举办宴席的时候不多,细算下来,都没有五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现在他长大了,也不需要这些。
因此傅长黎不冷不淡的道:“无碍,府里不会办了。”
若是想为他庆生,早该传出来风声了,明天就是他生辰,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兴许没人记得。
还真被傅长黎说中了,翌日整个侯府静悄悄的,福海送走傅长黎上值后,愤愤不平的嘀咕。
“一个记得的人都没有?真是,还不如姑娘呢!”
福海不甘心,去主院附近转悠,抓住一个丫鬟赶忙套近乎看看赵樱兰的打算,但没想到丫鬟道:“夫人说了,全府都要保持安静,走路说话都要轻手轻脚。”
福海诧异:“为何?”
丫鬟:“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二公子马上就要秋闱了。嘘~”
福海顿时噤声,心里一片哇凉。
去找唐丝丝的时候,福海朝她抱怨:“姑娘你都不知道,除了你,根本没人记得世子的生辰,唉!”
幸好有唐丝丝在,否则真不知道世子爷得多难过。
不过……俩人亲事都定完了,不是不能见面的吗?
唐丝丝也知道这个约定成俗的规矩啊,可俩人明年才成亲,好久不见是不行的。
反正她就假装是“偶遇”好了,左右他下值回家要经过她的铺子。
那天去见崔明媚,俩人互相讨论定亲后的心得,最后崔明媚艳羡的道:“丝丝,你真好,还能在街上闲逛,随心所欲。我就不行了,我娘将我拘束在房里,除了叫我绣嫁衣外,还要学管家算账,什么礼仪规矩都要学,哎呀,累死我算了!”
崔明媚往榻上一摊,大有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架势。
唐丝丝笑着劝了她好一会,才又高兴起来。
就这么会功夫,一个之墙的吴竞送来东西了,是丫鬟在墙根地下捡到的,一份包裹。
打开看,热腾腾的烧鸡,散发着香气的烧饼,都是崔明媚喜欢但出不去也吃不到的东西。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情书。
崔明媚嘴上浑然不在乎,但喜滋滋的偷偷看信,脸颊绯红。
唐丝丝想,能嫁给喜欢的人,当真是一门幸事。
想想当年春雨相看的时候,其实根本不了解对方,只是觉得赵丰年样貌不错谈吐不凡,这就匆匆嫁了。
不像她和崔明媚,要嫁的人认识多年,脾气秉性都清楚。
在铺子里胡思乱想了一会,有人上门抓药,唐丝丝就甩甩脑袋,投入自己喜欢的事业里。
说起来,这回仁堂创办后,一天的进项不少。唐丝丝看诊不收费用,只收个药材钱。即便如此,钱也如流水似的往兜里进。
她一个人挣的钱,比唐大勇和刘秀云俩人挣的都多,所以前些日子,她拿了五十两出来,说贴补家用。
当时唐大勇不在,唐丝丝直接塞给刘秀云。但刘秀云死活不要,让唐丝丝留着当嫁妆。
还说道:“侯府不是普通人家,手里多留钱办事才方便。”
嫁衣本来也是要自己绣的,但唐丝丝真没时间。
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回家得早早睡下,若是绣嫁衣只能点灯熬油。
第一天晚上手上扎了几个洞,第二日便被傅长黎制止,说他请绣娘做,叫她不必操心。
如此一来,她倒像是无事人一般,一身轻了。好像婚事定没定,都不影响她现在的生活。
忙碌了一天,唐丝丝叫桂香和子苍早点回去,她则是关好窗子,将门打开,等待傅长黎的到来。
按照福海的说法,黄昏时就该过来,所以唐丝丝将礼物准备好,她还提前订了雅间,到时候直接过去就行。
只是等啊等,眼看着就要日落西山,也没等来人。
站在门口朝着东边望,怎么也瞧不见那个骑马对着她笑的青年。
与此同时,傅长黎才从衙门里出来。
方才林相过来,傅长黎自然要上前拜一拜的,林相笑眯眯的提起圣旨一事,还道:“长黎你不必谢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傅长黎挑眉,立刻行了个大礼:“多谢林相出手帮忙。”
若是徐老先生在,肯定要骂一句林狐狸。帮了个小忙而已,这就开始卖弄了。
当时永安侯回去也提过,说圣上犹豫要不要下旨,是林相在一旁说了好话,这才如此顺利。
显然林相非常钟意傅长黎,尤其是二人相谈甚欢之后,林相笑眯眯的问他:“可否考虑过转投我名下?”
傅长黎不疾不徐:“徐老先生待我恩重如山,亦师亦父,于情于理,晚辈都要有始有终。”
林相徐徐诱之:“听说你弟弟将会参加今年的秋闱?若是高中,可投我名下,如何?”
能投入林相名下,自然是最好的选择,这种条件可谓是天下学子一生所求。
不过傅长黎不卑不亢,道:“晚辈弟弟自有其造化,若是能与林相结下师生缘最好,若是没有,也不强求。”
林相朗声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半是艳羡半是欣慰道:“老东西收了个好徒弟。”
有这么一遭,出来后自然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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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挑着人少的地方策马飞奔,到的时候难得的喘着粗气,却瞧见医馆门窗都是关着的。
傅长黎心下沉了沉,但向来谨慎的他往底下一看,瞧见门缝处溜出来的光亮。
霎时,他像是被春风拂过的草儿似的,当即身体舒展,眉眼含笑。
敲了三下,房门吱呀开了,露出少女的脸。她娇嗔:“长黎哥哥你来晚了。”
傅长黎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嗯,有事耽搁了,抱歉。”
唐丝丝心里好受了一些:“你稍等我一下,我锁完门就好。”
二人去了酒楼,雅间早就备好。因着知道对方的口味,所以饭菜也是提前点好,告诉伙计一声后厨便开始着手做。
“今天是你生辰。”唐丝丝把早就准备好的生辰礼递过去。
雅间里是圆形桌子,二人虽挨着坐下,但还有一个空位的距离。
傅长黎没去看包裹里是什么,反而长臂伸展,连人带椅子拉到自己身侧。
她赶忙扶着他的小臂,而后羞道:“一会来上菜了。”
“只是坐在一起而已,不做什么。”他应声。
明明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但唐丝丝涨红了脸,一时不知该如何。
幸而傅长黎去拆包裹,问她:“送的什么?”
“你拆开看不就知道了。”
打开一看,是两条束带。
傅长黎攥在手心里,唇角高高的翘起。“你自己做的吗?”
唐丝丝不好意思又心虚的低头:“不是啦,是买的……不过,上面的花纹是我绣的。”
就见最边上有一朵小小的花儿,样式简单,但活灵活现。
即便是这么简单的女红,唐丝丝也熬了几个晚上,还请教了刘秀云,这才完成的不错。
原本觉得还算是心意,但现在想想,对于他来说,是否简陋了一些?
“我想着,若是你用束带,便能想起我……”
唐丝丝搅着衣角,心里忐忑。不知道他喜欢还是不喜欢。
下一瞬,眼前出现傅长黎的大掌和两条束带,他清冽的声音道:“送佛送到西,来,帮我束好。”
少女扬起一张惊喜的脸,总算敢问出来了。
“长黎哥哥,你喜欢吗?”
“你送的自然喜欢。”
哪怕她在路边捡块石头,他都欢喜。
那个行医问诊的姑娘难得的笨手笨脚,第一次给男人缠束带,还有些生疏,不过在傅长黎的提点下,也算是顺利完成。
二人席间还喝了一坛子酒水,怕醉酒因此点了青梅酿。唐丝丝只是喝了一盏而已,就觉得有点晕晕乎乎的。
傅长黎带着人上马,夜风习习,他头脑清醒了不少。
低头看了看依偎在怀里的姑娘,他用唇碰了碰她的发鬓,然后诱`哄道:“今天为什么不开心,嗯?”
席间心不在焉,几次欲言又止。聪慧心细的傅长黎自然发现她的异常了,只是她不愿意说,他也不强迫。
“是有点不开心,长黎哥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闭眼的姑娘口齿不大清楚,但傅长黎额角一跳。
半响后,他追问:“你听见什么了?”
“反正你就是骗我了。”
傅长黎迅速想到了什么,于是立刻解释道:“丝丝,事出有因,本想找个机会同你坦白。”
他说了许多,但姑娘早就晕乎乎的睡着了。
无奈的笑了笑,傅长黎策马送她回家。
回到侯府时候已经很晚了,福海站在门口等他,赶忙上前牵马。
“世子,有人送你东西。”
以为是家人记起今天的日子,傅长黎冷冽的面孔柔软了几分。
但下一瞬,福海接着道:“下午时候二公主派人送来的。”
二公主?
第 108 章
眼看着秋闱考试在即, 唐丝丝自己配了方子,将几包药材给福海, 叫他拿回去熬补汤喝。
傅长明收到的时候还有点意外,小厮不屑的道:“夫人每日都给公子熬汤,用不着这些吧。”
侯府里什么珍惜玩意没有?前些日子宫里还赏赐了一批东西,其中不乏灵芝人参等药材,都被夫人拿来入汤了。
二公子怎么会看上这些普普通通的玩意?
“晚上熬鸡汤就用这个。”
傅长明的开口在意料之外,但小厮不敢说什么,赶忙应声送去厨房了。
因着秋闱, 所以傅长黎也忙碌起来帮忙考场事宜,甚至中秋佳节时,他和唐丝丝都没能见上一面。
街道上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人,有着急去给学子祈福,有忙着置办东西的……
这种忙碌景象, 一直等到秋闱结束才恢复如常。
不过,唐丝丝发现, 自己的回仁堂生意忽地火爆起来。以前客人也不少, 但最近两日格外的多,还都是过来抓补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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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丝丝自然不会随便给抓药,解释道:“对症下药,就算是补药也不能随便吃。”
有个妇人解释道:“就要永安侯府二公子吃的那种,不是说炖鸡汤放里就成吗?”
唐丝丝愣住,回想起那个养生的方子,确实无大碍,哪怕熬水喝都成。于是她给来人抓了几副, 下一个客人也指明要这种。
“奇了怪了……”
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给傅长明抓补药了,莫不是他自己说的?
一天下来, 进项是之前的五倍,如今唐丝丝也算是有钱人一个,哪怕现在买个大点的宅院都绰绰有余。
因着只是抓药,所以交给两个小药童就好,唐丝丝继续给其他来看诊的人把脉。
这天一早,医馆迎来几位客人。
“唐姑娘。”
“二公子!”
许久不见傅长明,唐丝丝差点没认出来。
本来傅家两兄弟生的很像,但现在气质当真天差地别。
傅长明消瘦不少,一袭青衫,更显书生气,尤其是唇角含笑,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当真是风^流倜傥。
“多亏了姑娘给的补药,才叫我站着从考场里出来。”
唐丝丝心领神会:“怪不得我的医馆近日生意好,原来都是二公子的功劳。”
确实如此。
考试结束后,大多是躺着被人抬出来,傅长明能自己走出来都算是身体好的了。可他没有功夫在身,是个彻彻底底的文人,因此激起其他人的好奇。
傅长明毫不吝啬,将自己在回仁堂抓药的消息说了出去,所以不少人来抓“同款”。
“多谢二公子宣传。”唐丝丝感激的望向他。
“微薄之力罢了,主要是大夫配的药材好,滋补效果绝佳。”
跟着傅长明来的几个同窗也都点头,说喝了她家的药材配汤后,亏空的身子很快恢复,这才能出门上街。
被几个少年郎夸的不好意思,唐丝丝红着脸。
芳华正好的姑娘低眉浅笑,樱粉的掐腰长裙勾了出曼妙的曲线,珠圆玉润,风娇水媚。
不远处立着一个女子,不屑的笑了笑:“就是她?”
“回二公主,她就是唐丝丝,傅世子的未婚妻。”
二人交换了庚帖,所有礼节都是按照正妻的标准来。二公主本来死心,但一想,良人难求,便委屈自己做个平妻算了。
大不了以后找个机会将唐丝丝贬妻为妾,总归,她堂堂公主必须是正妻。
来这就是来瞧瞧那个女子到底有什么能力,竟然将傅长黎迷的头晕脑转。现在一看,不过是样貌好一些罢了。
看来男人都是一个样,喜欢面皮好的。
二公主低笑:“不怕他好^色,只要抓着一个弱点就是好事。”
大抵是没瞧上唐丝丝,所以二公主的视线一点都不隐晦,直直的朝着她射过来。
唐丝丝抬头,二公主索性施施然的走过来,笑着道:“姑娘是大夫?可否帮我看诊?”
在场的除了唐丝丝外,傅长明几人乃是官宦子弟,自然认识二公主,当即就要行礼,被二公主点头止住,贴身宫女机灵道:
“我家二姑娘出来看诊,各位不必拘束。”
眼见着唐丝丝一无所知,还好心的要给二公主看诊,傅长明想起母亲赵樱兰说的话。
“圣上有意将二公主指给长黎。”
但后来下了赐婚旨意,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傅长明没离开,而是直接进到屋里,唐丝丝叫子苍帮忙招待,她则是一心一意的为二公主诊脉。
“最近是否食欲不振?”
询问几个问题,唐丝丝收回手,笑着道:“无甚大碍,就是最近天热上火罢了,不吃药也可以的,饮食多清淡,瓜果多用一些,相信过几日就好了。”
二公主有些意外。
宫中那些太医们,每次诊脉之后都会熬苦涩的汤药给她喝,若是好的快,那就是太医的功劳,若是好的慢,他们则会说:“公主病的重,多喝几副汤药就好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大夫和她说不用喝汤药,过几日就好。
见她一脸惊讶,唐丝丝以为对方没听懂,于是甜糯的声音温柔的解释道:“很正常的,比如你在睡觉前想到什么糟心事,第二日可能就会嗓子痛了。有时候病症不是身体的问题,是心态。保持心情好,身体自然就舒爽了。”
“心情?”
二公主觉得她莫不是个庸医。
哪有大夫同病人说,你心情好就不生病的?
“对呀,多笑笑,多让自己开心,多见见美好的事物和人,一切烦恼烟消云散,身体也好!”
桌子对面的圆脸姑娘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
这般天真的姑娘,竟然独自撑起一个医馆?
二公主不信。
背后定然有那位傅指挥使的手笔吧。
“二姑娘,唐大夫医术精湛,附近的百姓都是有目共睹,所以二姑娘不必担心。”
二公主抬头看见说话之人,怔愣了一瞬。
方才没注意到,这人竟然和傅长黎有五分像。片刻后,她反应过来,永安侯府两位公子,想必这就是二公子了。
想起来多年前在宫里,似乎也常常见到他,不过那时候身为东宫伴读的傅长明还是个小小少年。
现在已经出落成翩翩贵公子了。
傅长明本就学识渊博,谈笑间将二公主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没过一会,就应了傅长明的邀约,去茶楼说话去了。
……
那日的礼物,被傅长黎退了回去,本想找个机会同二公主挑明情况,但一直忙的不可开交,直到秋闱结束,他才记起这件事。
“二公主没再叫人派东西了。”
福海道:“是不是放弃了?”
夜深人静,才归家的傅长黎手指搭在桌面上,轻敲几下后说道:“若是再来送,不必婉转,直接告知不收,懂?”
福海怕得罪皇家,所以都笑着婉拒,连着几次了,生怕二公主生气于侯府不利。
但没想到傅长黎索性撕破脸皮,福海担忧道:“这样真的行吗?”
傅长黎颔首:“放心,我自有办法。”
但没等傅长黎有所行动,就从福海口中得知,弟弟傅长明与二公主走的极近。
后来放榜,拔得头筹的傅长明光芒万丈,傅长黎巡街的时候瞧见他们二人一起进了酒楼。
当天晚上,晚归的傅长明在门口被拦住。
“聊聊。”
傅长黎扔下这句话抬脚往花园走去,傅长明紧随而上。
“大哥,要找我聊什么?”
人逢喜事精神爽,傅长明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过些日子就要闭关读书,准备明年开春的考试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花园凉亭,撩开袍子坐下后,傅长黎开门见山:“你最近和二公主走的很近?”
“原来大哥是要问这个,对。”他毫不隐瞒。
傅长黎微微蹙眉:“你该知道,若是尚公主,在朝堂之上不会有太多助力。”
虽然本朝驸马爷可入朝为官,但不得担任要职。如今傅长明风头正盛,明年殿试之后夺得三甲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前程无量,总是要比当驸马来的好。
傅长明笑容顿了顿。
“大哥,二公主心悦你,曾想嫁给你,你可知?”
傅长黎对上他的视线,傅长明面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叙述旁人的事情一般。
“但她的注意力在我身上,既能免除你的麻烦,又满足了母亲的愿望,何乐不为呢?况且,家里有你撑着就好,弟弟我就躲在你身后乘凉。”
“长明!”
傅长明从小就争强好胜,这不是他的作风。
“哦,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吗?”傅长明笑了笑,“就当我还债。”
说完这句话,二人都沉默。
他嘴里的还债,只有傅长黎明白什么意思。
“你不必如此,就算她有什么想法,冲我来,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殃及到家人。”
“我知道你有法子,但是大哥,侯府不止是你一个人的。我方才所说都是真心实意,左右也没有喜欢的人,那娶二公主是最好的选择,何况二公主才貌双绝,我已经开始感兴趣了。”
原本抱着目的接近她,但接触下来之后相处甚欢,所以他笑容里带了几分真情实意。
……
当天夜里,傅长明又做梦了。
梦见小时候东宫伴读考核,谁通过考核才有资格陪着太子读书。傅长明做了一件错事——他将傅长黎的卷子和他自己的调换了。
也就是说,原本该去伴读的是傅长黎,而不是他。
可这么多年过去,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此事。
噩梦醒来,傅长明呢喃:“大哥,我不欠你了。”
……
秋去冬来,日子忙碌且充实。
唐丝丝的医馆又加了一名人手,正是红梅。
徐老先生说了,叫她安心在医馆帮忙,若是能学会医术最好,若学不会也没关系。
人多力量大,确实分担了不少。
即便如此,唐丝丝还是累的回家倒头就睡。
因着明年三月初六就出嫁,所以春雨千叮咛万嘱咐,说莫要见面了,这样成婚夜才会有新鲜感。
唐丝丝追问,新鲜感具体指什么,春雨臊红了脸不说话,拉着刘秀云过来解释,结果俩人吭吭唧唧,谁也没答出来。
不过就是不让见了,而且冬日里不开窗户,就算傅长黎路过也瞧不见她。
医馆忙碌,唐丝丝还真想不起来傅长黎,等到除夕前几天,才恍然二人竟一个月没见过了。
福海每日都会来转一圈,唐丝丝想说什么或者有什么东西,直接让他给傅长黎带回去。
眼看着就要除夕,在腊月二十五这天,唐丝丝叫几个人放假回家,待过了来年正月十五再开门。
总算是休息了,唐丝丝忙着帮家里置办年货。
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就一些她喜欢的小零嘴得自己去买,刘秀云陪着她一起,欢欢喜喜的过这个年。
吃完晚饭,刘秀云和唐大勇累的打哈欠,等到半夜时候就坚持不住了。唐丝丝到底年轻,休息了几日后精力充沛,想到这将是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除夕,便打算守夜。
堂屋里亮着灯,唐大勇和刘秀云有亮睡不着,便只在门口处放了一盏小油灯。
屋里,唐丝丝坐在土炕上,低头看傅长黎给她写的信。
二人没见面,但两三天就要写一封,见字如面寥解相思之苦。
忽听外面有炮竹声,估摸着那些高门大户要放烟花了,于是扯了件披风就走出去,站在院里,果然瞧见远处高空上方绽放华丽烟火。
“丝丝。”
这时候,院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唐丝丝又惊又喜。“长黎哥哥?”
作势去开门,但被傅长黎制止住。
“没关系,我说几句话就走。”
隔着薄薄的门板,傅长黎将掌心贴在上面,沉声道:“那件事你后来一直没问,我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不过今日是除夕,除旧迎新,我想该说出来。”
她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于是走近之后应声:“好,长黎哥哥你说,我听着。”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的心意,以为……以为你不喜欢我。见有那么多人上门提亲,我自是着急,所以才出此下策。”
顿了顿,傅长黎声音又低了几分。
“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到。”
“长黎哥哥,其实我没那么生气,也不是因为你阻拦他们提亲,而是因为你骗我。”
唐丝丝那时候冷静的想过,她是心情不虞,但那是因为他没和她说实情。
若是他说了,她肯定不叫媒人上门,要关门谢客的。
“抱歉,”傅长黎再次道歉,然后就见透过门缝,他递进来一样东西。
“眼看着要过午夜了,这是压岁红封。”
本身就是个小误会,他与她说清楚,事情就算过去了,不过唐丝丝接过红封后,问他:“那你以后不许骗我,有什么事情都要同我说,虽然我能力有限,但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
“好,”门外,傅长黎轻笑,语重心长道:“我不骗你。”
她凑过来,二人说了不少话,等到离开的时候,傅长黎后悔了。
该开门见上一面的。
但转念一想,等开春二人便日夜相见,因此又重新勾唇笑了。
……
日子过的飞快,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京城里最近发生了几件大事,百姓们议论纷纷。
“这永安侯府,当真是三喜临门啊。”
“哪三喜?”
“嗐,你竟然不知道吗?”那人好心解说,“第一喜就是金科放榜,永安侯府二公子被点为探花郎。
第二喜,圣上当场赐婚,将二公主嫁给新科俊美探花郎。”
“那第三喜呢?”
那人抬了抬手:“你瞧啊,第三喜来啦!”
街口处转过来身骑高头大马的新郎官,一身喜袍映衬下青年俊美如谪仙。身后八抬大轿稳稳当当,里头坐着紧张忐忑的新娘。
天不亮就被拽起来上妆收拾,即便上了花轿,唐丝丝还是紧张的不得了。
坐在花轿里,隔着轿帘,隐隐听见外面百姓叫好声,还有人大声问:“新娘子什么来头啊,能嫁给侯府世子,想必也是高门贵女吧。”
唐丝丝捏紧了手中的玉如意。
她是不在意二人的门第之差,但听见外人这般说,多少会有点不自在。
前面骑马的傅长黎淡淡的扫过来一眼,问话之人赶忙噤声,害怕的躲进人群里。
娘哩,这还是个冷面新郎官。
就在这时,人群里有人喊道:“唐大夫,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今日我来给你送亲。”
“唐大夫,你还记得我吗,多亏你帮我家丫头看病,我带她来送你出嫁!”
人群中冒出来许多声音,隔着帘子其实听不大清楚,但唐丝丝认出来都是她的病患,要么在回仁堂看过诊,要么就是义诊时候的老百姓。
下到稚童,上到耄耋老者,一路上感谢之声不绝如缕,甚至其中还有王学义以及李果等黑甲兵的声音。
李果喊的真情实意,他这条命当真要感谢唐丝丝,因此少年红了眼睛,喊的声音里也带了颤声。
唐丝丝心潮澎湃,方才的那点不自在无影无踪,只剩下对于当大夫的坚定。
有什么比这些更重要呢?
感动的唐丝丝想哭了。
高头大马上的傅长黎斜眼看过来,王学义会意,带着李果等人隐入人群里。
十里红妆,最后花轿安稳落在侯府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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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盖头挡住她的视线,不过红绸的另一端是信任之人,他会扶着她下轿,暗中搀着她跨门,拜完天地后送入洞房,他才松开手。
本来该有人闹洞房的,但成亲的是傅长黎,京城里还真没几个人有胆子瞎闹,也就曹清平带头夸几句新娘貌美,便被傅长黎撵走了。
掀了盖头,傅长黎低声嘱咐道:“累了就睡会,估计我要晚些才能回来。”
那群人不敢闹洞房,但却有胆子灌酒,全都等着今天一醉方休。
“好。”
穿着喜服的姑娘薄施粉黛,杏眸怯生生的,探出柔夷轻扯他的袖口,“那我等你,长黎哥哥,你别喝醉了呀。”
傅长黎握住她的手,一时舍不得将视线挪走。
二人太久没见,他甚至生出不想去前院的念头。
但总是要去的,于是傅长黎弯腰和她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等我。”
“嗯。”
傅长黎没有丫鬟,所以当屋里出现俩丫鬟时,她还有点好奇。
“少夫人,我们是照顾您的,奴婢叫兰清。”
“少夫人,奴婢叫兰雪。”
俩丫鬟年岁看着同她一般大,恭恭敬敬的过来为她更衣。
她本想说自己来,但嫁衣繁复,穿的时候都是春雨和刘秀云帮忙一起穿的,自己根本脱不下。
于是换了一身水红的薄衣,总算觉得自在点了。
屋里如当年一样干净整洁,不过添置了不少女子用的东西,明晃晃的告诉众人,她挤进他的生活。
唐丝丝翘着唇角,心里说不出来的暖意。
没过一会,有人进来,竟然是连欢。
“少夫人,”连欢笑盈盈的,手里端着一碗馄饨,“饿了吧,垫垫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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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唐丝丝吃完,又叫她睡一会。
待她醒来时已经暮色四合。
“前院宴席还在继续吗?”
连欢端过来水盆请她洗漱,回答道:“是的,不过应该快了。”
怕她肚子饿,连欢又叫人做了不少菜,但都是颇为清淡的菜式,而且味道极为寡淡。
唐丝丝有点奇怪,因为她记得侯府饭菜很好吃的,莫不是换了厨子才口味变了?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就听外面有脚步声,连欢立刻凑在她耳边嘀咕了什么。
唐丝丝瞪大了眼睛。
傅长黎推门进来就瞧见桌子旁的姑娘一身红衣,面颊也红彤彤的,嘴唇微张,似乎听见了什么惊讶之事。
“世子。”连欢行了礼,就带着俩丫鬟出去备水了。
瞧见他步伐稳健,不像是醉了,但唐丝丝还是起身过来搀扶住,顿时酒气扑面。
“喝了多少,难受吗?”
“还好。”他反过来和她十指交握,二人坐在桌子旁,有连欢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
“喝一些吧。”她端过来。
“嗯,一会就喝。”
傅长黎则是拿起旁边的葫芦瓢,中间还有一根红线连着。浅浅倒了酒水,他轻笑道:“合卺酒。”
吐气之间都带着酒气,唐丝丝担心他喝多了,便道:“没关系的,可以不喝的。”
傅长黎转过头看她,眼眸黑黝黝的像是深不见底的湖水。
“今天是我们的大日子,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洞房花烛。”
他坚持拿起来,唐丝丝便也跟着拿,而后二人胳膊交错,仰头将酒水喝了。
也不知准备的是什么酒,滋入口绵柔,满口回甘。
“再、再喝一点吧。”
舔了下唇边的酒液,紧张的唐丝丝脑海里都是出嫁前的嘱咐,还有方才连欢的敬告。
她说,只要她老老实实别动,难受一会就好了。
难受?怎么个难受法?
男女之事,她多少知道一点,但她不懂到底是什么样,对于未知总会心生恐惧,想到了酒壮熊人胆这个法子。
她伸手去拿酒壶,被傅长黎按住。
“去沐浴吧。”
“对对,还要洗澡的。”
屋里隔开个净房洗澡用,傅长黎叫她先洗,等他洗好擦拭干净后,没瞧见她,只看见大红的纱帐放下来,脚踏上摆放着她的鞋子。
长指挑开纱帐,昏暗的帐内,就见她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眸子。
“长黎哥哥,快快安置吧。”
声音甜糯的叫人心痒,眸色暗了几分,他半跪在床边,一只胳膊撑在她耳侧,酒气散尽后便是他身上好闻的清冽气味。
“你叫我什么?”
吐息炙`热,烫的她晕乎乎,耳垂被含,从上至下开始作乱,单薄的纱衣完全阻挡不了任何热度,濡湿之后贴着难受,被大掌扯掉后一阵凉意,随后就是更热的贴紧。
龙凤双喜烛燃烧跳跃着,挡住帐内的光景。
春寒料峭,她却觉得宛若置身在火炉之中,又像是被他融化,变成一汪春水。
从裙下出来的某人拿起帕子擦拭唇角,而后便哄着她叫人。
“丝丝,你该叫我什么。”
醉颜微酡,云鬓汗湿,迷蒙之间,只来得及叫一句夫君,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爱意流淌,情深无言。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妻子,生同衾死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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