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龙宫猛烈地震,引起秘境海啸。

    “我就说过吧,你一定会后悔的!”

    上古龙这次没有冷嘲热讽,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其实,这件事他早就预见,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突然地发生。

    天知道对于那个野小子的打击有多大。

    死亡,是绝对没有转机的,人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哪怕你有再强烈的愿望、再多的不甘,人一旦死了,你就再也无法见到已死之人了。

    上古龙看着那平日冷静自持的小子疯了一样变成龙身,理智丧失,到处破坏,将那个魔修的尸体挫骨扬灰,还把其神魂以最痛苦的方式炼化。

    一场恐怖的报复持续了几天几夜,都未能平息那条疯龙的愤怒。

    可是龙疯了又能如何?

    时间停止都未能追回那个人的生命,因为在此之前他就耗尽了灵力,根本没有余力停止多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在自己眼前丧失生命,道体崩塌崩碎,被残酷地杀害。

    他愤怒,他疯狂,可是报复了之后,也依然无济于事,那个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为何总是如此,为何想要留住的事物,最终都会突然失去?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不够,却还是远远不够!

    激烈的愤怒过后,景泽天的内心被悔恨侵占,后悔这些天没有多陪那个人,后悔没有问那个人最近是否发生了什么。

    是他的懈怠、傲慢、固执,导致了一切的发生,导致了那个人的死!

    景泽天在最后一刻拼尽全力护住了那个人的肉.身,用时空的天赋停止了那具肉.身的时间,可他一旦放弃维持,那具肉.身就会彻底崩塌,连形体都无法保持,彻底粉碎,化作灵力碎片。

    他怎能忍受?

    “是我的错。”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是我这些天忽视了你。”

    少年由龙化人,拥抱着所爱之人的肉.身,埋头沉吟,双眸盛满悔恨。

    可是说什么也来不及了。他只能停止时间而无法逆转时间,他的实力太过有限,根本无法掌控命运,掌控不了所爱之人的生死。

    “……我现在的能力,只能留下你的身体。”

    话音未落,汹涌翻卷的回忆立刻刺痛他的神经,他的脑海转眼就被那道雪白身影侵占。

    他想起那个人平日爱在他耳边唠叨,提醒他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管着他的任何事,却不会真正干涉他的想法。

    想起那个人总是傻傻地绕着他转,在龙宫发现有什么好的,一定马上跑来跟他说,遇到危险却总是不会跟他说,只会自己一个人解决。

    想起那个人一颦一笑,想起那个人强大而温柔的性格。

    那双银眸总是熠熠生辉,充满无尽的生命力,可是现在却暗淡无光,因为没有了神魂,生命力只会不断地丧失。

    他以为一切都可以慢慢来,所以没告诉对方他的想法,而如今他说再多,对方也已经再无法听见他的告白。

    “喜欢你,好爱你,喜欢你好几年了,一直很想跟你说,但怕你被吓到,因为你什么都不懂。”

    “为什么你要不顾一切保护我?为什么你要为我而死?”

    他抱着人,疯狂地灌输灵力,却还是没能恢复怀中人的半分血色。

    其实他也没想错,实力才是一切,他没有实力,实力不够,才无法保护对方。

    一切都是因为他太弱了。

    所以对方才会出事。

    少年垂眸,抚摸着爱人白瓷般的脸,好似试图让对方恢复体温,“我不会让你死的,一定有办法能救回你,不管那要付出多大代价,哪怕要逆转大道,我都要救回你。”

    或许,他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想到了可能知道方法的存在。

    “你知道如何救他。”少年突然抬头发问,双眸隐隐暴露出疯狂。

    一直沉默的上古龙顿了顿,他当然知道那具身体只是分.身,那孩子本体在另外的地方,可能会受点伤,但不至于要命。但他要告诉这小子吗?

    他想了想,严正道:“你不是龙,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方法,我的传承只为同族而存在,我维持龙宫这么多年,就是不想龙族之外的生灵特别是人类碰到我的传承、我的财富。你只要觉醒龙族血脉,成为真正的龙,我就可以——”

    “好。”

    少年居然没等听完就点头了。

    他之前那么固执,抗拒以及厌恶龙族血脉,在此刻居然二话不说同意了。

    上古龙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不禁反问:“你确定吗,你确定要为了他,觉醒你最厌恶的龙族血统?”

    “只要能救他。”

    景泽天盯着虚空,血红的竖瞳深处仿佛有血海翻涌,显出极其强烈的执念。若非亲眼目睹那个人的生命终结,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深爱那个人,早就彻底沉沦,无法自拔。

    他不想那个人死,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上古龙沉默了下,心里也感慨不愧是龙,其实我们都一样,极端自私,极端强欲,喜欢的东西只想掌控在手心里,最好把他们永远囚禁在自己身边,死都不能离开,身体属于我们,心也属于我们,哪怕他们不喜欢我们,我们也有手段让他们离不开我们。

    是啊,这才是龙啊。

    “很好,不要忘了,这是你的决定。”

    上古龙显出巨大的虚影,双眸微眯,直言:“那就欢迎你,来到我们龙族的世界。”

    与此同时,幽渊秘境的通道彻底崩塌,外界众修对即将出来的人虎视眈眈-

    也是同时,上界道宗。

    何清溟好几天一直心神不宁,一是被系统烦的,二是他确实担心景泽天。

    然而,他屡次偷偷跑出长清殿,想知道下界的情况,却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景泽天的情报。

    上界修士极少关注下界,对于幽渊秘境发生的事,他们最多也只知道,那个跑到下界的魔修好似因为冒犯龙宫被里面的东西反杀了,如今幽渊秘境通道封闭,里面的人生死不明,但据说有人远远在出口处听到了一声龙啸。

    据此,何清溟有些放心,认为景泽天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他的分.身当时就杀了那个魔修,景泽天虽然重伤在身,但以他生来的强大恢复力,那点重伤应该不算什么。

    “他应该没事,可能人还在龙宫,只是通道封闭了,不能及时出来而已。”

    换做其他人,遗失在秘境深处绝对是一件要命的事。但景泽天毕竟是天命之子,总有办法能够出来。

    自己想太多也没用。

    这段期间,何清溟压下复杂心思,去执行了道宗高层的任务。

    道宗首座并非单纯的表率,身上常年肩负着宗门任务。除了修炼时间外,他要做的事情远比普通弟子多且麻烦,有些甚至极其危险,出入魔界都是家常便饭,更别提有时候还要深入禁区,执行各种麻烦任务。

    他本应习惯了这些日子,毕竟他有意识以来的十几年一直都是这么过的,也未曾质疑过自己为何与常人不同,自己为何就必须服从宗门,肩负起道宗的万年道运。

    可是,许是那次心血来潮、那自由的几年光阴,打乱了他早被规划好的人生,导致他心生杂念,有了多余的想法。

    ……那是不好的想法。

    群英荟萃的道会之上,垂眸俯瞰着万千道宗弟子,何清溟目光深沉,倏尔起身,却见身边空无一人,同龄人皆在台下,要么俯首跪伏,要么抬头仰望,眼里只有敬畏,可能还有妒嫉、排斥、厌恶。

    他不太敢与人对视,大多时候只是扫过一眼,但他大概知道,道宗年轻一代没人喜欢他,众人恨不得他下台,取而代之。

    从来如此,没有变过。

    回到道宗之后,好几天过去,何清溟发现自己甚至都没再开口说话了,除了平日面对师长要打几声招呼,其他时间基本一人独处,见人不是在道会,就是在杀伐场。

    他本性活跃喜言,而今不再有人说话,没法找人唠叨,更别说跟同龄人交流修炼心得了。

    万万没想到,出门一趟回来,非但没有解决什么问题,反而还……烦恼加重了呢。

    何清溟走出大殿,抬眸望着远天浮云,眼里压着几分惆怅,心性在不知不觉间也沉淀多了。或许是心血来潮,他还暗暗借了关于龙族的书,想要了解龙族的相关事。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才知道龙族特别是真龙一族,历史以来干过多少疯狂之事。

    固执、贪婪、不讲道理,经常一出现就把修真界搞得一团糟,一言不合就抢占天地灵宝,有时候还抢人,真是蛮横无理,一条比一条癫狂。

    “嗯,这么说来,那小子还真的好多了。”

    何清溟试图概括景泽天的性格,“生性凉薄,没什么感情波动,看上去也没什么欲.望,唯一执着的也就修炼,为了求生嘛,在恶土那样的环境下走出来,他会是那种性格太正常了。”

    总的来说,景泽天除了偶尔变身成龙,会习性上头莫名其妙地抱着他舔之外,就几乎没有龙的任何特征了。

    “我是先天圣体,对于它们来说是大补,那小子想吃我倒也不奇怪,可能是一种本能吧?”

    何清溟点点头,无声自语道:“话说回来,他自己都说了他不是龙,我怎么能把他当龙看呢?他最多就是混血,而且本人抗拒血脉觉醒,瞧他平时那个样,搞不好现在也在想办法去掉龙族血脉。”

    就是不知道,他那身恶体解决了没有。恶体是死劫,大多数恶体修士都活不长久,那小子身上的难处可真的太多了。

    “想帮你,但你应该不需要我帮了。”

    野蛮生长才是你的道,对不对?

    想到这里,何清溟眸光微暖,像冰天雪地中升起暖阳,唇线亦是微微上扬,一道浅笑不知惊艳了多少人眼。

    他回来的事早就道宗内部暗暗传开,有些人万分激动,却只敢暗中窥视几眼,根本不敢上前搭话,有人胆大包天,妄图靠近的,还会被其他人眼刀逼退。

    他们不见首座几年,心中想念得很,没想到首座会突然一笑,令他们心神激荡,无从反应。

    何清溟哪知他们的心思,出外看了一眼,便转身回到了长清殿,继续他的潜修与沉淀。

    倒是有一天,宗主希如鹤关心他的修炼情况,突然来到了长清殿。

    “宗主。”

    何清溟察觉到宗主的灵威,正要起身行礼。

    希如鹤笑了笑,“你是道宗的未来,不必对我太客气。”

    她一直很关心何清溟,甚至可以说,她对何清溟的关心绝不下于灵虚子,只是碍于宗主的身份,才没有过多表现出来。

    “天璇秘境修炼可好?”

    “很顺利。”

    何清溟直言。

    希如鹤点头:“在秘境丢失仙骨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你带回了三滴仙血,已经算是将功补过了,仙骨几千年来无人能够炼化,仙血反倒有炼化的可能,你也是为宗门做了贡献。”

    何清溟一顿。他回来之后便跟灵虚子说了仙骨丢失的事情,这是他第一次跟师长说谎,灵虚子毫无怀疑地信了,并让他不必担心,不过一根仙骨,迟早有天能再找回。再者说,即使放再久都没人能炼化的东西,存不存在好似意义并不大。

    他丢失仙骨的事情,大概也就道宗几个高层知道吧。

    现在是宗主也知道了,所以才过来安慰他。

    他心中难免愧疚,抬头道:“丢失仙骨是我的失职,我日后会重新找到。”

    希如鹤摇头,“随缘吧,不必勉强,跟我们无缘的宝物,即使再罕见、再意义重大,也终究不会是我们的。”

    她对此态度淡然,或许是因为经历多了,手上不知丧失过多少东西,身边不知逝去过多少重要的人,心中的我执早已淡了。

    “仙骨这么多年在我们道宗,却始终没人能炼化,说明它缘不在道宗,许是去找它真正的缘人了。”

    ……有缘人吗。

    何清溟顿了顿,眼神透着几分不可思议,忽地好像领悟到了什么,只觉的确是这个道理。景泽天炼化仙骨是必然发生的一件事,其实跟他没有太大关系。

    再是一段对话,片刻后,希如鹤有事离开,临走时好似还有话要说,却没有最终开口。

    何清溟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又想起那个少年,“不管怎样……”希望你平安无事-

    紧接着,这段日子,上界出了一些大事。

    传闻,有大神通之人打通了上下界的路,有成千上万的下界修士趁机冲上了上界。

    另一方面,魔界也有些诡异动静。

    相对而言,禁区竟是最平静的那个,因为那些先天生灵平时爱窝着,没事不会跑到修士世界晃悠。

    还有传闻,某一大宗内乱,好几个大修士叛逃仙宗,成为了魔修。当中还有一位是元婴后期的元老级人物。

    到处都发生了乱子。作为第一大宗的道宗自然无法置身事外,就连灵虚子都被叫去镇压魔界。

    一时间,道宗高层的大修士竟少了一半之多,隐隐之中有些不对劲的动静。

    何清溟坐镇道宗,每天收到来自天上天下的各种消息。

    而与此同时,他脑中的系统警告也日愈激烈,天天在他眼前刷满了警告,甚至影响到了他的日常视物。

    唯一庆幸的是,有几个比较厉害的年轻弟子上来管事,他可以不用太忙了。

    好像其中一个人叫做周津元?

    何清溟不太善于记得别人的名字,若非那名弟子主动自我介绍,他自己是不会去问别人的姓名的。

    “好,交给你了。”

    他随口说了一句,转身便回去了长清殿,哪知道周津元后来差点被好几个师兄师姐眼刀伺候-

    长清殿内。

    【严重警告:请立即找到傲天】

    【严重警告:请立即确认傲天的所在】

    “我说你,怎么还这么阴魂不散,差不多应该去绑定其他人了吧。”

    何清溟皱眉,强调道:“我是道宗首座,我有我的职责,哪有时间去找他啊。”

    然而系统这次的警告异常强烈,好像真发生了什么事。

    他被扰得心神不宁,退一步道:“我那个分.身已经死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留有一丝生息,但我已经回不去了。”

    本体与分.身是以神魂相连的,他那具分.身已经一丝神魂都没有了,事到如今他哪还回得去?

    【提示:您可以重新塑造身份】

    【提示:傲天可以拥有多位红颜知己】

    “你在胡说什么?”

    扮演“师姐”还不够,还要我再扮演一个身份?

    何清溟拳头都硬了,只想打人,但是突然想起来,这系统的自我介绍就是后宫系统,后宫也就是说……不只一个?

    “你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何清溟愣住了,同一个人,一次攻略不行,积累经验到第二次,再次挑战攻略,这还搞循环利用的啊?

    这系统简直成精了,难怪一直缠着自己不放,敢情现在才是完成了阶段一,还有阶段二,这是长期作战!

    【提示:请您以新身份接触傲天】

    何清溟难以置信,摇头道:“我才不去,我之前就没成功,难道换个身份就能成功?再说了,我飞升不需要做你的什么任务,不需要借助你的任何力量。”

    此前他想要验证系统任务,其实好奇的心理更多一些。你脑子里突然多出来一丝念想,你也会好奇它究竟是什么东西,说的是真是假,更重要的是,这世上是不是真有一个可能在未来杀死他的傲天。

    【提示:请您继续扮演任务】

    阴魂不散了是吧。

    “别拿我对他的担心要挟我。”

    何清溟严正道:“他都不一定把我当朋友呢,你想他喜欢我,做梦吧!”

    他于是不再管系统。然而不得不说,他的抗诉多少有一分生闷气的成分。他可是心高气傲的大天才,你一个来路不明的怪东西,想要他一而再再而三去扮演龙傲天的后宫,他也是有傲骨好不好。

    哼,好奇也好奇够了,我才不会干第二遍!

    可是第二天,下界有个消息传到了上界。

    好些道宗弟子都在讨论,消息毫无阻碍地传到了长清殿。

    周津元道:“巫师姐亲眼目睹,魔界血宗在下界抓获了一条龙。”

    旁边另一位弟子补充道:“据说是血宗长老祁洪动的手,这些天血宗也唯有祁洪下去下界。”

    听到这里,背身立于殿堂高处的何清溟心头一跳。

    周津元分析道:“八成是祁洪,他的功法需饮灵兽真血,之前就多次进犯禁区抓灵兽。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在下界抓到了一条龙。”

    此时,先前话题中出现的巫师姐从殿门口走来,接着他们的话,道:“但是这件事很不可思议,下界怎么可能有龙族?它们这几十年来已经很少出现了。”

    众所周知,龙族天生强悍,刚出生就相当于人类金丹期的修为,又有一大堆恐怖的血脉天赋,怎会轻易被人类抓获。

    巫鸣玉凝眸,分析道:“可我亲眼目睹,应该不会有错。那确实是一条龙,而非蛟蛇之属。”

    周津元忽然想到了,“可能并非纯血龙?是龙,但是混血,所以不具备纯血龙的强大天赋,但也拥有龙族的血统,随时可能觉醒龙族血脉的那种?”

    何清溟一听,面色骤然变了。

    巫鸣玉点头:“有这个可能,不过也有可能是祁洪太强了,元婴中期的血宗长老,对付成年的纯血龙族都有一战之力,何况是未成年的龙呢。”

    周津元蹙眉:“这件事非同小可,龙族浑身都是至宝,让血宗抓获,后果不堪设想,他们不知道能用龙血制造出多少高层次的魔修,往后我们的敌人会更强!”

    巫鸣玉:“说的没错,这件事我已经禀告宗主了,师长们应该会想办法。”

    周津元眸色微暗,冷静陈述道:“嗯,要么解救那条龙,要么……杀了那条龙。”

    唯有这样,才不至于让修真界多出麻烦的敌人。

    听着他们讨论,何清溟哪还站得住。

    下界、混血、龙族,这怎么听都是景泽天那小子吧!

    怎么偏偏让魔修抓住了呢,血宗祁洪,那可是连他师尊灵虚子都难对付的麻烦存在!

    而巫鸣玉还在继续道:“听说祁洪还没回血宗,人在魔界欲域尸骨山,要想对付他也得抓紧了,不然等他回到血宗,事情就更难办了。”

    周津元点头:“我看解救是不可能了,祁洪那老魔头很多歹毒手段,那条龙落在他手上,恐怕是生不如死,早被控制住了,杀了它反而才是救它。”

    何清溟浑身一震,要是这样,景泽天的敌人就不只是血宗,还有道宗!为了不让“龙”落入血宗手里,道宗长老说不定会出手杀了景泽天。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道宗作为人族第一大宗,从来都是代表人类修士的利益,也只可能代表人类修士的利益,为了人族存亡,动手屠龙都不会心慈手软,何况龙族从来都不是人族的友好族裔。

    何清溟有想过景泽天会面临很多险境,但没想到险恶到这种程度,就是换做他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这下他终于明白系统为什么这么急了,确实要急啊,不急那小子就要出大事了!

    那小子无依无靠,没有靠山,还一身毛病,被祁洪抓到,不知道会被怎么痛苦折磨。

    自己若不去,那小子可怎么办?这天地之大,除了自己,有谁会帮那小子?

    何清溟本来就一直在压抑自己对那小子的担心,如今听到这个消息,他彻底心慌了。已经不是什么气运在身,人不会死的问题了,魔界是什么地方你还不知道吗?

    你一条龙被抓获,不被生吞活剥都是幸运了!

    周津元与巫鸣玉正讨论着,忽然齐齐转头,眼看着高台之上的身影消失了。

    周津元顿了下,话题变道:“那位怎么了。”

    巫鸣玉沉思,“不清楚,许是有师长任务吧。”

    “是吗。”

    周津元有些担忧。或许是他的错觉吧,他总感觉……他们首座自从天璇秘境回来,就好像一直有什么心事。

    虽然风华依旧,甚至更耀眼了,但好像哪里……变了-

    与此同时,魔界欲域,尸骨山附近城镇,万千魔修齐聚,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魔界的天从不见日光,要么是黑云覆盖,要么是遍天血光,到处充斥着正常人难以忍受的不祥。

    魔修大多是正道叛徒,有人是为追求力量,有人是为规避劫数,还有人是因为修行出岔走火入魔,不得已堕入魔道。

    目的立场处境各不同,但唯有一件事上,他们都是相同的。

    ——那就是求生。

    他们都想要活着。他们比任何修士都要惜命。除非天生邪恶,大多数人都是为生存才选择了这条路,至于后来为何也染上邪恶,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谁知道呢。

    近期魔界动乱,导致仙宗大修士频繁出没,他们人心惶惶,好在此处有大魔修坐镇,仙宗大修士或多或少会有忌惮。

    血宗长老祁洪抓获了一条龙的事情,在魔界早传遍到人尽周知,毕竟下界那么多人亲眼目睹了,哪还藏得住。

    因此,魔界各处也是讨论不断,你只要是个魔修,都会想要龙血。

    “祁洪长老好手段,居然在下界抓获了龙族,不知我们能否分得龙血,借以精进修为呢?”

    “得准备上品灵宝交易吧,龙血、龙筋、龙骨可都是好东西,听说隔壁生死域的炼器师、炼丹师都要眼红了,一个个要连夜赶来。”

    “肯定得要啊,听说龙血滋养,能出神兵呢,炼器师不疯才怪!”

    “炼丹师也要疯啊,谁不想要龙血炼制上品丹药啊!”

    此类魔修的讨论声几乎全进了何清溟耳里。

    他又编织了一道分.身,再用上一些手段伪装,才勉强扮成魔修的模样,混入这危机四伏的魔界欲域。他不来还不知道,现在一路听到这些讨论,他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

    只觉得那小子已经出了大事,现在正被人宰割放血!

    他怎么还能不管不顾?什么气运不气运,他总之必须要救人!

    何清溟停下脚步,坚定地看向通体灰黑的尸骨山。潜入魔修的地盘很危险,但他已经顾不上危险了-

    尸骨山地底,昏暗阴湿,施加过咒术的黑水满布整座牢狱。

    一个少年被锁链牢牢捆锁,肩胛骨被倒勾贯穿,整个人被固定在墙上,浑身狼狈,满是血污。人好似也没有气息,垂头低眸,面色苍白难看,瞳孔无一丝光彩,仿佛已经奄奄一息,连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的周围还写满了压制他的魔道符文。水牢的主人好像很怕他逃脱,因此布足了手段,牢外牢内皆是监控的眼,怎么也不可能让他逃脱。

    此时,水牢本一片死寂,却忽然想起了一丝动静。

    唯一通向的石门缝隙中,悄无声息地流进一丝灵气。它“气若游丝”,悄然扩散,逐步控制整座水牢的灵力走向,一个个地控制监控的“眼”,以无比精妙的手段暂时控制了整座水牢。

    随后,确认没有遗漏,那道灵气逐渐成形,竟走出了一道火红的身影。

    何清溟为了伪装另一个身份,换上了他平日绝对不可能穿的火红衣裙,容貌也大为改变,是一张看似普通,却别有一番艳色的脸。

    要不是系统吵得慌,他哪会这么折腾,这身要是给道宗人知道,他简直不敢想象。

    咳,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一抬头,视线立刻捕捉到了被囚禁的少年,且一瞬就认出来了。

    就是景泽天本人!

    何清溟一看,只觉心都揪紧了,行动比想法还快,一瞬即出现在少年跟前,将捆住少年的锁链根根掰断,撕碎压制少年的魔道符文,更是着急地查探少年的气息,慌忙地传输灵力保住生息。

    紧接着,他取下贯穿少年肩骨的倒钩,让人靠在了自己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令他心头发慌,真怕对方撑不住痛苦。

    离开这么久,他设想过对方的各种遭遇,但没想到会这样,对方这一个月来,到底经受了多少苦?

    他一手拥着少年,一手传输灵力,眸里尽是怜惜,却不知道他以为没有知觉的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血红的竖瞳狰狞且恐怖,如同盯视着心悦已久的猎物。

    啊…抓到你了。

    第32章

    何清溟只觉这家伙体重又增加了,直压着他喘不过气来。人看起来也不大,怎么会这么重啊?

    可他刚走一步,腰部便被牢牢锁住,身后的人紧贴着他,埋头压在他的肩颈旁,吐着粗.重的热息。

    何清溟顿了下,心中喜悦,这小子有呼吸了!得赶紧地把人带出去!

    他匆忙动作,就怕耽误了时间。祁洪那老魔头心思缜密,在水牢里不知下了多少手段,他还是趁着祁洪出去大宴宾客才来的,为破解祁洪的手段绞尽了脑汁,此时不知道能瞒多久,祁洪随时都可能突然出现。

    好在身后的家伙只是搂紧了他,没有别的动作,他顺利穿过水狱,抵达了石门前。

    他从未做过潜入的任务,何况还是在无人接应的麻烦境况,但他行动力一向绝人,说做就做无错漏,真就一时没让祁洪发现。

    他考虑空间转移,直接迈过虚空离开此地,但这里魔道符文太多,监测手段过于密集,指不定一动用空间手段就要被锁定了,最好肉.身离开,只要成功通过前面的通道,混入尸骨山的魔宫之中,再一路跑下山,就有脱身的机会。

    他也是为景泽天冒了一场大险。虽然他压根没余心去计算风险。

    或是担心,他忽然转头看了身后人一眼,只见对方双眸闭着,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传输了这么多灵力,人还是没有醒来。

    天知道祁洪对这条龙做了什么。自己从没见景泽天如此虚弱的样子。

    真是蠢货。怎么哪儿不去,偏偏落在了魔修手里。

    担心死了我。

    何清溟又转过头,伸手推开石门。这石门上面有很多禁制及阵法,还好他在这方面有些天赋,破解起来毫不费力,还能控制住不让其主人发现。

    可他刚走一步,发觉身后的血腥味更浓重了,对方的血甚至沾染到了他的衣袍。眼看着伤势还在加重。

    何清溟蹙眉,看向前方,“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出去。”

    他背着人走出通道,寒风立时扑面,凌冽刺骨,凄厉呼啸。他来时便知道前面有魔修,还暂时控制了几个的心神,就怕轮班的提前赶来,发现了情况不对。

    何清溟屏息行事,灵觉提高到了极致,终于成功脱离了水牢的领域,见到外界灯火光亮,是魔宫的照明烛火。饶是好像离成功只差一步了,但他丝毫没有掉以轻心。

    然而,敌人毕竟是祁洪,歹毒险恶,心细多疑,只是一盏茶的时间而已,祁洪顿觉水牢没了动静,有什么力量切断了他的感知。

    众魔修面前,他当场勃然大怒,立刻启动血魔阵,元婴威压一瞬控制了整座尸骨山。

    “是谁,竟敢闯入我尸骨山!”

    他气得毛发直立,双眸直射.精光,转瞬出现在了水牢深处。

    看到水牢人去已空,他面目狰狞,却是先自骂了一句,“可恨,老夫就应把那小子控在眼皮子底下!”

    他怒了,当场抽取水牢内的所有气息,很快怒上加怒,“呵,居然隐藏得这么好,一丝气息都不留。”

    别的不说,光论这手段,恐怕就已经到了元婴期,但如果是元婴期的大能,何必潜入救人?退一步说,对方忌惮于他,想避免正面对峙,那为何救人之后,不直接破开虚空离开?

    是怕追踪。因为还不具备元婴期的实力,还没有元婴期的神通遁法。

    所以那人必定还在尸骨山!

    “好,很好!”

    祁洪眉眼冒火,直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从我尸骨山逃脱!”

    另一边,宴会主人的突然离开,自然引起了不少讨论。

    “发生了什么事?祁长老为何突然面色大变。”

    “难道是……”

    众魔修面面相觑,好像都心里有数了,祁洪会异常紧张的事,好像此时只有一件。

    “是那条龙逃脱了吗?”

    “不可能吧。以祁长老的手段,怎可能控制不住它。”

    “许是有人搭救。”

    说到这里,众人面色顿白,那岂不是会把他们也牵连进去?!

    事情果然如他们所想,元婴期的威压顿时覆盖全场,压得他们当场喘不过气来,修为弱的根本支撑不住,骨头都要被压断了。

    祁洪正在用神识一个个搜索,尸骨山一根草都逃不过!

    在场宾客中也有些大能,此时他们互看一眼,颇有幸灾乐祸的眼色,更有准备趁乱抢龙的打算。

    近期下界跑上来了一些魔修。这些人无比心狠手辣,只想抢占上界资源。

    有人曾以为上界下界如天与地,抱着无上憧憬,结果到了才知道,普天之下的人性皆大同小异,上界不过灵气更充裕,修炼更顺利,强者更多罢了。

    现在尸骨山出了这么大乱子,岂不是大好机会?

    一众人心怀鬼胎。

    而与此同时,祁洪出现在高空之上,神识笼罩寸寸土地,恨不得挖地三尺把人抓出来不可。

    他在那小子身上设了禁制,就是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位点,更别说他的神识范围内。

    可是偏偏有股力量阻碍了他的搜索,手段不下于他。

    “呵,我倒要看你能撑多久!”-

    此时,何清溟正藏于魔宫一室内,小心感知着外界动静。

    刚刚他躲的太着急,看到一间房就推开藏了进去,哪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现在才知道竟是别人家的后室,空间还很狭窄,堆满了衣袍,混杂着胭脂味及一些迷香。

    他正搀扶人,耳边忽然传来暧.昧的私语声。

    “外面发生什么了?”

    “别担心,是我爹又发怒了,他经常发怒,习惯就好了。”

    “可是我好害怕。”

    “别怕,美人,有我呢。别管我爹,来,腿再张开一些。”

    何清溟听麻了,脑子差点没转过来,因为那分明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他们在说什么,正在干什么啊?

    此时他正靠在墙边,接着又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脸色一下涨红,肉眼可见地不知所措,心都在砰砰剧跳了。

    危机关头,这都碰上什么事了!他们都是男人,这是在干什么啊?

    但没想到,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

    “公子,宫里进了贼人,请开门让我们找一下。”

    那公子正上头,听到门外有人煞风景,登时怒了,“滚!本公子忙着!”

    外面的人面露难色,继续道:“公子,这是祁长老的命令。”

    “本公子的命令就不是命令了?快滚,除非你也想加入!”

    祁公子无比嚣张,一看就是想在床上耍威风。

    听到“加入”,他身下的人羞红了脸,直说不要不要。

    外面的人听得脸色发黑,犹豫许久,最终走了。

    何清溟松了口气,但接着听到更剧烈的床震声,他脸色也跟着黑了。

    敌人都潜入你家里了,还有时间颠鸾倒凤是吧。

    他忍不住腹诽,但藏在这里确实是走运,外面还一群人走来走去,他身边带着一个重伤的家伙,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

    天知道祁洪怎么会发现这么快。

    他转头去看景泽天的脸色,却还是不见丝毫血色。

    视线下移,他顿了顿,居然还发现少年的喉颈爬满魔道符文,蛛网般狰狞可怖。

    这是血咒,封绝神识五感、控制肉.身的血咒,他认得这个咒纹,因为他自己也中过,中咒者会失去灵觉等感知能力,体肤无法感知,眼睛无法视物,无法发声,彻底丧失行动能力,任人摆布。

    这种血咒的效果强弱跟施咒人的境界正相关,祁洪元婴境的修为施下的血咒,你不到元婴境之上根本破解不了,除非有更高修为的人相助。

    真是该死的老魔头。

    何清溟垂眸看着虚弱的少年,眼里满是怜惜。

    “祁洪那老魔头都对你做了什么?”

    可恶,等我变强了,必给你报仇,打爆那老魔头!

    他怒火上涨,偏偏耳边不断传来那种声音,导致他又羞又怒,上次他还只是看到图画,这回让他听到声音,他简直要受不了!

    心猿意马忍了一会,他目光又落到景泽天身上,开始有点怨气,手指戳了戳少年的侧颜,几乎无声地喃喃道:“你快起来了,我们一起逃出去。”

    他继续给景泽天传输灵力,刚好带了丹药,只管往人嘴送,可是这人就是不张口,根本吞不下去。

    好小子,都不乖乖吃药。他试着掰开对方的唇齿,硬是要把丹药送进去。

    然而见鬼的是,隔壁那两人不知道在鬼叫什么,进不进来的,搞得他都动作一滞,好像自己在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我只是在喂药!他自我强调,端得面色严肃,终于成功把药喂进去了。

    他觉得景泽天要是醒着,这会肯定会一脸莫名地盯着他。

    不过,等了会,少年的脸色终于好了些,好像睡着了,呼吸也逐渐平缓,脑袋更靠了过来,有无自觉地接近着他。

    何清溟松了口气,然而与此同时,他感觉到祁洪的威压越来越重。

    祁洪正发疯地找人,搞不好已经在一个个检验人了。外面凶险得很,也就他亲儿子能在这种时候肆无忌惮。

    必须得想办法才行-

    此时。祁洪立于高空之上,脸都气绿了。

    “没找到,怎么还没找到,他们一定还在尸骨山!”

    他疯狂释放威压,扫视山上山下所有人所有角落,一旦有什么异动,他必会瞬间查知。

    可是潜入者竟一直按兵不动,难道想潜藏到底吗?

    祁洪冷笑,他已经驱动了血咒,不管那小子藏在哪里,此时必会痛苦难忍,那种痛苦就如五脏六腑被无时无刻地捣搅,撕碎血肉撕裂,崩碎骨骼,即使是意志坚定的大修士都无法忍受。

    那小子一定会自己出现。

    他一定忍不了!-

    整整一刻钟过去。

    何清溟面色难看,只想过去把两人打晕了,搞什么能搞这么久啊,都不用休息的吗!

    但他只能忍,要等景泽天醒来。他又看了眼靠着他睡觉的少年。

    景泽天脸色已经恢复了,上品丹药果然有神效,除了血咒无法消除外,其他应该都恢复了。

    就是怎么也醒不来,为什么呢?是不是得下点猛药?

    人醒不来,大抵是意识出了问题,或是因为神魂深潜意识海,或是因为神魂损伤,意识无法清醒。

    所以,得唤醒这小子的神魂。

    但是,修士的神魂是最脆弱、最敏.感的,你贸然接触别人的神魂,只怕会引起反抗。

    而现在的自己对于这小子完全是个陌生人。以这小子凉薄的性子,哪可能接受他这个陌生人查探神魂。

    其实别说这小子了,就是他自己都不可能接受。神魂是很私密的空间,哪可能轻易允许他人。

    何清溟犹豫再三,也没辙了,总得把人唤醒吧,他一个人带不动。

    他于是抓着对方的手,十指相扣,转过脸,近到几乎没有距离,能清楚地看清对方细长的睫羽。

    真是,才不见一个多月,他怎么感觉又长大了。成长速度有些惊人了吧?

    何清溟看着那张脸,可能是因为对方五官长得太凌厉了,居然感觉到一种压迫感,但他还是凑了过去,正要碰上对方的额头。

    却在这时,那双眸子骤然亮了,瞳孔泛着猩红的光,冰冷地注视过来。

    何清溟吓了一跳,只觉自己被那凌冽目光钉在了原地,分明没做什么错事,却冷汗直冒,不太敢接住对方的视线。

    恰好隔壁的两人好像已经完事了,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已经睡着不省人事。

    何清溟咳了声,解释情况道:“我受禁区上古龙族所托来此救你,龙族当是世间最强种族,不应被人类俘获。”

    这是编的。他给自己的身份设计是一个曾经被龙救过的魔修,为还那龙的恩,才冒着危险来救援。

    这个说法合理也不合理,只能说有可能。

    而对方盯着他,喉颈血咒蔓延,好像因此不能说话,但眼神过分炽烈。

    何清溟被看得莫名心慌,下意识拉开距离,却让对方扣着手腕,反被拉近了距离,被迫撞进那双血眸里。

    他手足无措,愣愣地依着对方,强调道:“我是来帮你的。”

    他来之前给自己的定位是性情火热、风情万种,想说这小子更可能喜欢这种类型。不料才刚开始就要破功,原形毕露,这可不行!

    他于是立刻心中振作,唇线缓缓上扬,好似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从容笑道:“小子,姐姐冒险来救你,你还不感恩戴德,抓着姐姐作甚?”

    话音未落,他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似从容,实则无比紧张。隐隐之中,还忽然仿佛觉醒了几分逗玩对方的恶趣味,觉得这木头就该逗一逗,不然整天板着脸,男女都要被吓跑,怎么讨人喜欢?

    他于是顿时自信了起来,觉得就该这么演!

    而那少年仍是直勾勾盯着他,不知有没买帐,目光莫名炙热。

    何清溟未反应过来,就看到对方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他又是吓了一跳,不明白这举动是什么意思,这小子对待刚见一面的陌生修士,上来就这样,会不会太亲近了?

    但少年不止于此,还突然压近,一转眼就把他压倒,血色双眸悬在上方熠熠生辉,释放出骇人的压迫感及侵略性,像一头快饿疯了的猛兽,要把身下的人吞食殆尽。

    何清溟愣了下,怀疑这小子是龙性发作了,担心道:“你还好吗?”

    还好吗。居然问他还好吗。景泽天竖瞳顿缩,目光炽烈生火,好似压着强烈的愤怒。

    亲眼看着你死去,我疯了一样想复活你,为此不惜觉醒了龙族血统,可是到头来是什么,几天前那老不死的龙居然说不需要复活法,因为你根本就没死。在龙宫活动的一直是你的分.身,你的本体在其他地方,仍然活着,不需要我救。你猜我是什么心情?

    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留我一人崩溃,是否根本没把我当回事,只是无聊下凡来玩弄我一个恶土出身的蛮子?

    你经常心血来潮,是不是我也是你的一个心血来潮?

    我在你心中是否根本无足轻重,说丢弃了就丢弃?

    内心一堆质问,景泽天不禁冷笑一声,血红的双眸居然在发亮。

    何清溟不明所以,内心紧张,直说:“这里很危险,你控制好你的龙性,我们有事出去再说。”

    可是,那少年好似失控了,竟伸手抚过他的脸,强硬地扼住他的下颌,逼迫他抬起脸,直视那双冷戾血眸。

    眼看着情况不太对,何清溟当机立断,决定要先控制住对方,不能让这小子龙性发作。

    然而他才抬手,对方却像预知了他的举动,直接扼住他的双手,还压在了上方。

    他心头一跳,才转眸,就被对方狠狠压倒,后背撞在墙上。

    不疼但是令他危机感骤起。

    “你要做什么?我是来救你的。”

    景泽天不是没失控过,失控到变身成龙的时候他都遇上了好几回,每一回他都在现场,通常只要说上几句话,叫醒对方就好了。对方是人而不是真的兽,不可能真正丧失理智。这小子平日骄傲的很,怎可能让自己被兽性支配。

    可是这一次,他真的感到了危机。

    好像对方真动怒了,不彻底发泄就不会恢复。

    可是,为什么?

    他不明白,伪装的黑眸不解地看着对方,有无意识地透露出无辜与委屈,还有几分抗诉,仿佛在说,你不该这么对我。

    不该?怎么不该?我爱你,可你把我当回事吗?这次过来还假扮了其他身份,你甚至不想以真实身份面对我。

    景泽天垂眸,他很想质问这个人,他有太多话要质问这个人,可是碍于这麻烦的血咒,居然让他无法发声,连动作都如此困难。

    不过,这都是他自找的,是他故意布下的局,为的就是引这个人出来。顺便利用血咒冲击恶体,追求进一步的极致升华。

    你出现了,你又来救我了。我承认我很高兴。可是这会不会又是你的一个心血来潮?

    我是不是只是你历练人世的工具?

    你高高在上,下来玩弄世人,就不怕我把你拉下神坛,让你也沦落吗?

    景泽天过于情绪上头,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巨大的蛮力抓到何清溟手骨发疼,眼睛染上了几分水气,如同小鹿的眸子。

    “放开我。”

    “你该清醒了,我不喜欢你这样。”

    若是对待别人,何清溟肯定已经出手了,因为是景泽天才忍着,没想到这小子还在失控。

    知道你身负血咒,身上不知道被加了多少禁制,但你也不能这样啊。

    现在的你,才不是我认识的你!

    何清溟不肯退让,即使被压在身下也瞪着对方,强大且坚韧的眼神竟一瞬撼动了景泽天的心神。

    景泽天顿时一愣,动作随之僵硬。

    何清溟察知破绽,立刻起身反制,但他还没真正动手,此时其实正虚弱的景泽天自己倒了。

    骇人的气力不再,人几乎摔在了他怀中,连手指都无法动弹的样子,只有一双眸子仿佛能说话,复杂地盯着人看。

    何清溟一看便知,是血咒又加重了,还真是时候!

    “你清醒过来没有?别再失控了,我不知道祁洪对你做了什么,激发了你的龙性,但你要振作过来啊,你是人,不是龙,对不对?”

    他双手扶着少年的侧颈,举止过分亲近,好像在对待灵宠,又好像在对待情人,虽然他眼神纯粹,压根没有那方面心思。

    景泽天瞳孔一颤,心情仿佛更复杂了。一边不自觉地沦陷于那人真假难辨的温柔,一边控制不住地想对那人做恶劣的事。

    重逢之后他才知道,即使知道对方可能只是心血来潮、可能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他也还是好喜欢对方。

    你至少来救我了,你心里还是有我,是吗?他天生骄傲,此时却生出了这般卑微的想法,好像在自己心爱的人眼前,所有的骄傲都可以粉碎。

    何清溟不知景泽天的复杂心情,但直觉地从那双眸中看到了沉痛,还有他一分转瞬即逝的、从未见过的……脆弱。

    等等,脆弱,这怎么可能?何清溟愣住了,直凑近对方,道:“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救你出去,血咒我也会帮你解开。”他不习惯在对方身上看到那种神情,他习惯的景泽天性子凉薄,桀骜不驯,不应该会有那种神情。

    这些天以来,你都发生了什么?

    他凑近的双眸内仍是不变的真诚,又再一次地动摇景泽天,好像这些天以来他关于对方的所有怀疑,都要在这双眸内不攻自破。

    尤其是,对方还凑得这么近,跟以前一样,从不怕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他眼前,好像打从心底就很信任他,不怕他会做任何事。

    何清溟还继续说:“可是怎么办,你的身体这么糟糕,我又暂时没有破解血咒的办法,不可能背着你逃离尸骨山,该怎么办?”

    景泽天看着他,差点要用神念坦白,不必担心血咒,那只是他修炼的手段,即使落到祁洪手上,他也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一时间任他们宰割便宰割,反正之后他们都会死。

    但他到底没有坦白,因为这个人试图救他。他正好借机看清这个人的真实。

    只见,何清溟眼神犹豫,不知在想什么,看了景泽天好几眼,欲言又止,抿了抿唇。

    片刻后,何清溟好似咬牙做了重大的牺牲,再次转头看向他,喃喃自语,“给你血的话,怕才放出一滴血,附近的魔修就会发现。”

    说完,何清溟垂头,面色嫣红,再抬头,好像终于想起了自己这回扮演的角色,又慢慢假装出一副火热风情,唇边带笑,道:“让你刚刚折腾我,我总得报复回去。”

    景泽天一顿,更不解这个人要报复什么。然而接下来,他愣住了。

    对方羞怯地凑近来,吻了他。

    那一瞬,他心神剧震,瞳孔颤抖,完全地愣住了。

    然而,那不止是简单的双唇相碰。

    对方分明什么都不懂,却试图分开他的唇.齿,伸进柔软的舌头,借以传输仙灵力。

    所有怀疑都在这个动作下被彻底粉碎了。

    景泽天的心脏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好像突然遭了致命一击,大脑更是一片空白,没有意识,只有行动。

    他立即接住那个青涩的吻,明知道对方只是为了治疗自己,一心只想给他传输仙灵力,可他毕竟是男人,他根本忍不住。

    他疯狂地缠住了对方,按着对方的后颈加深了吻。

    “嗯……你、嗯啊……”

    何清溟被吻得几乎窒息,面色涨红如霞,呼吸加重,人都差点软了。

    这小子不是血咒在身吗,怎么突然间又起来了。

    啊,别、别乱摸我的腰!

    他被搞得恼了,直要推开在自己身上耍野蛮的家伙,哪知道这家伙变本加厉,要吃掉他一样,根本不让他呼吸。

    可恶的小子,我就知道你碰到仙灵力就控制不住想吃。但是差不多可以了,快起来了!

    他使劲推开人,好一会才成功,自己却已经被吻得喘.息不已,胸口剧烈起伏,白肤滲汗,艳态尽出。

    而身上的人未餍足地舔了舔唇,好像还未尝够,视线直勾勾地往下看。

    “你、你够了啊。”

    何清溟努力起身,天知道为什么刚才明明是他要声称要报复,结果却是自己被搞了一顿。

    他不能忍了,他才不该处处忍让。

    你小子也就仗着我的关心,才敢这么对我!

    不过,这一次后少年竟变温顺了,好像回到了之前他认识的那个冷漠少年。

    不能发声,却用神念传达了谢意。

    “你清醒了吗?”

    何清溟眨了眨眼,心想我都付出这么多牺牲了,你也该清醒了。

    少年点了点头,眼里带着明显的歉意,神念道:“是,我们一同出去吧。”

    “你身体没事了?”

    “暂时可以控制血咒。”

    “伤势也好了?”

    “嗯。”

    何清溟有点惊讶,但还是很高兴。就是那吻……咳,那才不是吻,只是为了传输仙灵力而已,你看看,那小子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他在内心自我强调,然后慢慢起身,同时感知四周。

    景泽天没事了,事情就好办了,他们可以找时机打破虚空离开,即使会引起空间波动,被祁洪察觉追杀,也比留在这里等着宰割强。

    但是,他将打算告诉景泽天,景泽天却说:“不用逃到其他地方,我们回龙宫。”

    此时的何清溟没注意到“我们回龙宫”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只是问:“你可以随时连结龙宫,随时回去的吗?”

    景泽天:“不是随时,被封印住无法使用灵力时就不行,其次,通向龙宫的通道引起的动静太大,很快就会被人发现,风险较高。”

    何清溟从景泽天的话中听出了明显的理智,这才确信对方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

    是他认识的景泽天,冷静、理智、淡漠。

    他想了想,同意道:“那就先回龙宫吧,我打破虚空,也只能定位在尸骨山不远处,很快会被祁洪追上,去你的龙宫躲躲,才比较安全。”

    景泽天点头,唇线浅浅上扬。

    很罕见,他居然笑了。何清溟余光看到景泽天的表情,不禁感到惊讶,因为景泽天很少笑。

    是因为终于要安全了,才笑了吗?

    何清溟看着景泽天背过身,正在连通龙宫的样子,手心朝上,浮现龙纹。

    但是,眼看着通道即将打开,何清溟却忽然皱了皱眉,仿佛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视线定在了景泽天身上。

    那少年转头看向他,淡淡道:“连接上了,我们走吧。”

    表情、动作无一丝异常,何清溟却没有上前,好像隐隐之中有声音在提醒自己,不能过去。

    “怎么了吗。”

    景泽天问。

    何清溟一顿,没有立刻回答。

    好巧不巧,此时,祁洪的威压再次加强,神识如同一双巨眼到处扫视。

    再不走,可能就要被发现了。

    景泽天适时道:“得走了,这里不安全。”

    “……嗯。”

    何清溟望向通往龙宫的通道,莫名的犹豫过后,脚步终于动了。

    景泽天注视着他走过来,表情平静,眼底却好似藏着暗波,如同守候着猎物自投罗网的猎兽。

    何清溟顿时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对方刚刚说的是“回龙宫”?

    他停下了脚步,可身后人却突然揽着他的腰,不是用神念,而是用真实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快走吧。”

    何清溟愣住了,内心还突然跳出一个问题,回龙宫……要干什么?

    他莫名想起一件事。景泽天以前好像说过,龙宫、龙巢是……它们龙族为爱侣打造的囚牢。

    他发觉不对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第33章

    眼前光景变化,回到了龙宫前殿。

    他们前脚刚走,感知到空间波动的祁洪后脚就到,见人跟龙都没了,他简直要气死当场,威压直接震碎了整座房屋。

    那公子及情人立马被吓醒,而看到发怒发疯的祁洪,他们也是吓到半死。

    祁洪横瞪他们一眼,好似一瞬就知道那两人是怎么躲藏了,气到原地毛发竖起,灵力爆发。

    “爹…我、我……”

    那公子哆哆嗦嗦,跪地痛哭流涕。

    哪知祁洪甩袖,恐怖的灵力直接拍飞两人,对着虚空骂道:“好啊,好啊,你们以为你们逃得了?秘境开启的位点在哪里,下次便只能在哪里开启,你们不可能一辈子躲在秘境,血咒在身,我就不信你们能一直忍!你们迟早要出来!”

    整座尸骨山都听到了他的怒吼,不少修为低的修士咚咚跪地,骨头都要被威压震碎。

    这次来凑热闹,可损失大了!

    但也有人窃窃私语,“那条龙跑了,那岂不是大好资源没了。”

    “对啊,活生生的龙,就这样让它跑了,真是我们魔界大大的损失!”

    “祁长老糊涂啊,怎么会让龙跑了呢,到底是谁破坏了血宗的好事?哪个宗门暗中跟血宗作对?”

    消息火速传到血宗高层。据说血宗宗主当夜勃然大怒,下令把尸骨山炼成禁制领域,死活都要把龙蹲出来。还有人说,宗主重宝寻找懂空间法的大修士,要根据现场留下的空间信息,把龙躲藏的秘境位点找出来!

    天知道那个祁洪居然也会犯这么大失误,虽然他本人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不知骂了多少遍:“该死的畜生,我就该把你拴在身边!”

    “跑?我让你跑!”

    这个大魔修真是气疯了,杀气遍布整座尸骨山。

    同时,祁洪抓到的龙又跑了的消息也很快传到魔界之外。

    几大仙宗高层得知消息,无不松了口气,同时对救了龙的神秘修士有所好奇。

    “是谁救了那条龙?”

    “祁洪好像咬定是仙宗修士干的,可是哪个宗门的大能潜入魔界了?”

    “不,据说是年轻修士,但哪个宗门的年轻一代有这种本领,出入尸骨山如入无人之境,气得祁洪疯狂跳脚?”

    各宗各派都有风声。道宗周津元等人知道之后,各有想法,但也对解救龙的神秘修士一无所知。

    周津元思考道:“居然敢潜入魔修腹地救龙,真是胆识过人,非同寻常。”

    当夜,有个茶楼话本师按照上界天骄榜逐个分析。

    南方圣女林雪莹、北方快刀崔宗影、东方剑痴程水金、西方赤心郭晓等等,挨个分析了一顿。讲解的是舌灿莲花、金句频出,令现场修士鼓掌叫好,最终锁定在十几位天才之中。

    有人也感慨,很快就是五年一度的仙门大比了。

    不知道明年将是哪位青年才俊脱颖而出,震撼出世呢?真是令人期待啊。

    上界风云是其次。

    另一方,龙宫前殿。

    何清溟迈入大殿的一瞬,急忙转过了身,戒备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怎么了吗。”

    景泽天停步,很平常地接住视线,说道:“我们回到了,他没追上,暂时安全。”

    安全吗。何清溟心中琢磨了下这两字眼,有点怀疑地观察景泽天的神色,“你……可以说话了。”

    景泽天“嗯”了一声,不咸不淡道:“我在用血咒修炼。”

    “你……”

    何清溟本莫名戒备景泽天,可一听到这种话,他登时蹙了眉。

    用血咒修炼,听都没听过,这想法未免太惊人了,你是不要命了吗?

    他刚刚还在怀疑景泽天要干什么,现在就怒上心头,哪还有空想龙宫是什么地方。

    我一不看着你,你就玩命!你个混蛋!你是龙傲天了不起啊!

    何清溟一激动,瞪着景泽天,反手抓住对方的衣襟,“小子,用血咒修炼,你不怕死啊,那么喜欢玩命,要是有人担心你,还不得被你活活气死!”

    景泽天顿了下,眸色微变,好像还真没想到这点。因为直到几天前,他都以为对方死了,这世上再无担心他的人,他再怎么不要命,都不会有人生气了。

    “……”

    景泽天对视着那双生气的黑眸,忽道:“已经没人会担心我了,他已经死了,就在一个月前。”

    何清溟愣住了。一个月前死了……谁?是我吗?

    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小子还记得自己,念着自己的关心呢。

    他顿时气消了,忍不住问:“你还在意他吗。”

    “在意,他对我很重要。”

    景泽天眸光深沉,似在倾述衷情。神色闪过一抹何清溟看不懂的复杂。

    何清溟一听,眨了眨眼,没掩住心中的高兴,原来这小子很在意自己吗!

    啊,还真没白照顾你这傲天。

    景泽天看他笑,心跳蓦然加速,直勾勾地盯着何清溟。

    而接着,他见喜欢的人傻傻地凑过来,抬眸问:“那你喜欢他吗?”

    至近距离下,景泽天心跳骤停,呆了呆,道:“喜欢。”好喜欢。想跟你做.爱的喜欢。

    但这个人问的显然不是这种喜欢,因为下一句他就笑吟吟地说:“那你把他当朋友了吗?”

    景泽天皱眉,心情一下差了,脱口就道:“没当朋友。”

    何清溟刚高兴几下,脸色又沉了,什么嘛,居然还连朋友都不是,你也未免太难相处了。

    但他忽然一想,倒也不是,自己现在换个身份而已,这小子就对自己这么友好,有问必答,刚刚还猛亲了一顿,推都不推开。莫不是看人下菜碟,换个人就变了脸。

    自己之前对他这么好,还不如现在这个不过刚救了他一命的陌生“魔修”?

    好小子,是喜新厌旧,还是说你就喜欢我现在这款?

    何清溟瞳孔一颤,非常难以置信,有点生气地推了景泽天一下。

    哪知景泽天一推就倒,身形剧晃,眼看着就要砸到地面。

    怎么回事?何清溟立刻捞住人,但对方很快没了动静,再一看没了意识,双眸紧闭,像是血咒发作,突然晕倒了,气息又开始很微弱。

    “……”

    何清溟呆了一会,看了眼广阔的龙宫,再看一眼倒在自己身上的家伙。

    他好像前一刻还想着,这龙宫是什么囚牢,但现在一看……何清溟眸子微眯,高傲道:“哼,一推就倒,就你还想囚我,我囚你还差不多,敢惹我生气,就让本体过来,把你这龙绑成麻花!”

    “啊……但是你又没把我当爱侣。”

    龙巢是龙囚禁它们的爱侣,自己又不是,紧张什么呢。

    自己自作多情了,何清溟眸色一暗,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把人扶起来,径直送到寝殿,把人尽情摆布,随后看着人没反应,自己摆布他也没什么好玩的,便安静地坐在一旁守着。

    “我刚刚怎么会戒备你,我那么强,你半死不活的,能对我做什么?”

    他也终于回过了神,开始思考自己跑出道宗冲动救人的事情。

    “唉,我又冲动跑出来救你,但感觉你也不需要我救。”

    玩命玩命,你就喜欢折腾自己。

    他责备对方,可也知道,世道残酷,对方想变强,总免不了冒险,不玩命怎么变强。

    对方跟自己不一样,没有好修炼的天赋,没有仙宗作为靠山,没有强大的师长作为指引,只能靠自己,只能一个人独自闯。

    “我知道的,野蛮生长才是你的道。”

    何清溟眸子暗淡。

    “可是……”

    他心情复杂,既喜欢少年的野蛮生长、自由成道,内心深处对此藏着艳羡,又不想对方太玩命太折腾,万一真出什么事了呢,你们点文龙傲天也不是所有都能平安到结局的。

    这是很矛盾的心境,也的确,世上尽是矛盾的事情,人会感到矛盾,那太正常了。

    想了想,他趴在床边,红裙落在地面,好似一朵盛开的花,尽态极妍。虽然是临时整的伪装,但因为底子实在太好,即使五官单个拎出来皆普通,合起来却还是很美。

    不是皮相的美,或是骨相的美,语言难以描述,可惜此时没人欣赏。

    他安静下来,手指戳了戳沉睡的少年的脸,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居然道:“要不,咱不做傲天了,以后我罩你,我很强,保护你一个绰绰有余,即使你是被万人觊觎血肉的龙。”

    “嗯……或者,要不你当我灵宠吧?这样他们就不敢轻易抓你了。”

    但是说着,他自己摇了摇头。

    因为,他知道对方一身傲骨,不可能甘愿当人灵宠。

    让对方放弃骄傲,那绝不可能,谁都做不到。

    “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人这么做。”

    想了好一会,何清溟戒备祁洪而一直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分.身易困乏,产生了睡意。

    片刻后,人便趴着睡了过去,传出均匀的呼吸。

    两个时辰后,景泽天先醒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意识断开,在对方面前丧失了意识,只能说血咒那东西防不胜防。

    他转眸,听着熟悉的平稳呼吸声,看到那人一如既往的睡颜,立时放下心来,这些天的愤怒也逐渐平息。

    他其实是知道的,这个人没有恶意,或许真是心血来潮来接触他,就如这个人经常异想天开,想一出就一出。他愤怒,只是因为……这个人隐瞒了生死,明明没有死,明明还在哪里活着,却没有告诉他,留他一个人疯狂,好像根本不在乎他的心情。

    “你不谙世事,可能真不知道死对别人的打击吧。”

    天真的残酷。景泽天敛眸,内心浮现很多想法。

    想狠狠报复这个人,却舍不得。想干.坏这个人,却又怕这个人吓到。

    真不知道该拿这个人怎么办。

    他眸色深邃,很显然是男人的眼神,哪还是什么少年,不过是对方认为的罢了。

    他终究不是良善之辈,不可能看着喜欢的人毫无防备地睡在眼前而毫无想法。他起身下来,把人抱上.床,动作哪还克制,埋在那雪白的肩颈,又吻又舔,分不清是食欲还是情.欲。

    贪婪的眼神仿佛在说: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傻傻跑到猛兽嘴里,难道你就没有错吗?

    但是,景泽天心里是斥责,动作却异常之温柔,充满了爱惜,让人舒服地睡在身旁,还帮着整理衣裳,分开对方散乱的刘海,像对待这辈子最爱的珍宝。

    甚至没舍得占几分便宜。

    他观察着对方这身打扮,心道,红裙是好看的。这个人穿什么他都喜欢。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得是女装。是兴趣吗。嗯,无所谓。随你喜欢。

    他注视着这个人,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他本来还担心那老不死龙骗他,没想到真是另有本体,不管怎样,这个人没事就好。

    “不喜欢没有生命的你。”

    “你还活着,真好。”

    他指间撩玩着对方的发丝,眼里暴露出过分明显的占有欲,真想一辈子守着这个人,谁也不能伤害,谁也不能夺走。

    而这时,上古龙的声音又跳了出来,“哼,小子,我说的没错吧,那孩子还活着,人在上界。”

    “瞒着我一个月,前几天才说,你也是好算盘。”

    一听到煞风景的声音,景泽天登时脸色发黑。

    “没有我,你甚至都不知道那孩子还活着,你倒反而找我的茬?瞒你的人又不是我。”

    上古龙理直气壮,说的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众所周知,他是一条恶龙,他也承认自己是,恶龙做恶龙该做的事,有什么问题?他好心说明事实还不够吗?

    景泽天冷目,然而血统觉醒就没有回头路,直到彻底变成龙。他不后悔当时的决定。非要说的话,他反而奇怪一件事。

    也即是——居然没有变化。

    觉醒血统后,他本以为自己会性情大变,暴戾无情,但结果是他还是他,可能会有些影响,比如更控制不住冲动,可总体上就是几乎没有变化。至少他自我感觉是如此。

    上古龙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我都说了你就是龙,身上的龙性还比任何龙都强烈,你觉不觉醒都不影响这个事实,觉醒了你反而能拥有龙族的血脉之力,何乐而不为?担心性情大变所以不觉醒龙族血统,你的想法也是闻所未闻了。”

    不过,这些天以来,景泽天内心也是五味杂陈。

    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龙性,一切都是他的本性。

    是他自己对那个人疯狂心动,跟他是什么族类压根没有关系。

    意识到这点之后,他的心境甚至还突破了,因为辨明本心也是修炼,无论是人是龙,是任何生灵,都在修炼的理之中。

    “懂了吧,我说的不会有错,我帮你觉醒了血统,你的修为一下突飞猛进,多好?听我的,你能拥有所有。”

    上古龙相当自傲,好像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其实不然,他可是被景泽天狠狠震惊了。

    几天前,他看时候差不多了,就告诉了这小子真相,结果这小子沉默了整整一天,死死地盯着那具他千方百计保存下来的分.身。

    那眼神都要吓到他这条千年老龙了。好几次他都快以为这小子会发疯奸.尸,还好没干出来。

    一天后,这小子突然开口,要利用上界魔修,以“抓获龙”为噱头,将自己的消息传遍上界,传到那个人耳里。

    他当时就震惊了。好大的一场赌博。赌命,玩命,就为了抓到逃跑的心爱之人。明知稍有意外,便是落在魔修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小子居然还是做了。

    他看的果然没错,这小子就是个疯子!

    如今是成功重逢了,但被一头疯龙盯上,对于那孩子来说,究竟是福是祸呢。

    上古龙想了想,有点感慨道:“你当时也不用赌那么大吧,非要落在祁洪手上,万一那孩子就算来了也救不出你呢?”

    对此,景泽天笑了,垂眸道:“他当然可以做到,他很强,不只是修为的强大,他的眼界、手段、能力、经验,没有任何一项弱的,我知道他能做到。”

    他的语气仿佛在炫耀自家爱人就是世上最好的。

    上古龙愣了下,只觉被这小子炫了一脸,当场不服,“哼,那孩子还未必喜欢你的,这就占上了?”

    景泽天注视着心爱之人,语气里压着几分疯狂,居然直道:“他是我的,他逃不了了。”

    上古龙有点惊到,这小子变的未免太快了吧,之前还一副绝不越雷池一步的深情克制,现在就直接霸占人了是吧。但他也清楚,不是这小子变了,而是这小子释放出了压抑的本性。

    本来就是这种人,如今不过是承认了而已。

    上古龙忍不住问:“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景泽天直言:“我要知道他是谁,他现在这具还是分.身,我要找到他的本体。”

    不能太冒进,不然对方随时可能抛下分.身逃跑,所以一定要小心、谨慎,让他注意不到任何异常。

    哼,不愧是你。上古龙都要佩服这小子了。这哪是唤醒一头恶龙,根本唤醒了一头癫龙,偏偏表面还很有理智,足够迷惑人。

    “不过。”

    景泽天抚过心爱之人的脸,眸子微眯,指腹捏压对方柔软的唇.瓣。

    他还是小看了这个人的迟钝,以及那方面的弱意识。居然会为了救他,吻了过来。

    还说是为了报复他。

    真是可爱。

    但是你……怎么不珍惜自己的初吻?说要教育我,明明你才更应该被教育。

    上古龙等了好一会都不知道他“不过”的转折是要说什么,被炫得不耐烦,直问:“不过什么?”

    “实力。”

    景泽天忽地抬眸,露出一双犀利的竖瞳,严正道:“无论如何实力都是第一位,只要我够强,所有都不是问题。”

    “他跑,我会抓到他,谁阻碍在我们之间,都要死。”

    真是清醒的觉悟。上古龙都语塞了,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下来。

    非要说的话,他总有一种预感,总觉得这小子有一天会成为……凌驾于大道之上的至强者。

    因为这小子是天生的龙,更是天生的修士,不只有天赋,还有天命,更有一颗恐怖的道心。

    那孩子还真是被麻烦的东西盯上了-

    半个时辰后。

    “唔……”

    何清溟睁开眼,只见眼前一片黑沉。记忆慢慢苏醒,想起睡着之前的事情,他顿时清醒了。

    可刚要起身,他突然发觉浑身酸痛,胡乱一抓,摸到了好硬的……鳞片!

    何清溟垂下眸子,果然见自己身上紧紧缠着一条粗.大的龙。

    可恶啊,这小子又化龙了,还缠着人不放,嗯……等等,我为什么会在床上?

    他艰难地坐起身,不满道:“你起来了,别缠着我。”

    这小子真的有毛病,一化龙就爱缠人,以前缠还好,好歹认识久了,现在怎么的,才认识不到一天,这就缠上来了。敢情这小子耍龙疯是根本不分对象的?

    他有点生气,冷道:“再不起来,就把你绑成麻花了。”

    可能这话真有几分威慑力,那龙动了动,竖瞳睁开,随即缓缓化成了人形。

    由于他之前正缠着人,所以化回来的时候完全压在何清溟身上,埋头贴着对方雪白的肩颈,姿态怎么看都暧.昧之极。

    像刚从情.事醒来的样子,吐着莫名炙烫的热息。

    但也可能是何清溟自己太敏感了。他总之感觉不自在,急忙要推开人,“你醒了怎么还不起来。”

    但是景泽天动作很慢,好像才醒,表情带着几分慵懒,双眸幽幽地看向身下人。

    何清溟瞪着对方,就差用蛮力推人了。

    好在景泽天不贪睡,说了句抱歉后,便听话下床,立在一旁,神色淡淡。

    何清溟眨了眨眼,一边思考这小子是什么回事,一边慢慢起身,检查自己有没有暴露什么。感觉无事,他便放心了,问对方,“你身体怎么样了?血咒还有没有发作?”

    “暂时没事,我会在几天内炼化它。”

    景泽天平淡道。

    何清溟一顿。

    元婴期魔修下的血咒,他现在才是……金丹初期,居然敢说几天内就能炼化了?他当初中血咒的时候还是师尊帮他破解的。

    等等,何清溟现在才意识过来,这小子居然金丹初期了?

    炼气、筑基、凝神、金丹、元婴、分神、化神、合体、渡劫、大乘。十大境界,泾渭分明。

    而金丹期最常见的突破年龄在一百岁往后,五十岁左右突破已是天才,三十岁左右突破那是顶尖天才。

    这小子现在满打满算,也才十九岁,不到二十岁,居然一转眼就突破到金丹期了。

    那可是……除了自己之外,没人能够做到的。更何况景泽天处在如此艰巨的身体条件下。

    你小子还真是傲天!

    他自己现在金丹后期,临近大圆满,一个多月前分.身拼杀了接近元婴期的魔修,或许说出去也很惊人。但他显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修炼进度,可一听到景泽天的修炼进度,他眼睛亮了,像看着什么稀有物种,肉眼可见的喜悦,差点就要上手摸人了。

    “你不到二十岁就突破金丹了!”

    何清溟好像比景泽天本人还高兴,要不是换了个身份,要有作为陌生人的矜持,恐怕此时已经扑了上去,又蹭又抱。

    景泽天见他高兴,眸光忽地温和。

    以前修炼变强,只是为了求生,但现在好像多了一个目的,为了让这个人高兴。也是,唯有增强实力,成为世上最强的人,才能将你稳抱在怀,尽情占有。

    但何清溟反应过来,盯着人道:“不对,你就算金丹期了,炼化那血咒也不简单,你要怎么做?”

    “让恶体吞噬它,以毒攻毒。”

    景泽天言简意赅。

    恶体很凶险,很要命,世上没有方法能够剥离它,但攻击它呢?找一些跟它不相上下甚至更狠毒的东西攻击它呢。以毒攻毒,暴力破解,仙骨仙血龙血护体,往死里炼化,就不信走不出一条路。

    即使血咒打不过,那也无所谓,打不过就被恶体吞噬,就如此简单。它们打架,他同时还能修炼,为加快速度,他不知在身上叠加了多少东西。

    何清溟好歹跟景泽天相处过几年,一句话就知道这小子要干什么了。但看着景泽天的眼神,他无法阻止,他知道对方要不择手段变强,打破一切障碍。

    这就是对方的道。

    “嗯……”

    何清溟垂眸,想了想自己此时的身份,正色道:“我为报恩救你,萍水相逢,不了解你什么,既然你如此坚持,我只能祝你成功。”

    景泽天微微一顿。

    平静的神色下是控制不住的心动。

    因为他在对方的话语中听到了认同,这个人是唯一认同他的人,他总是记得这件事。

    “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不过,你也不要太勉强,龙的体质很强,但再强也有极限,一旦越过那条线,可就真的麻烦了。”

    何清溟叮嘱。

    “嗯。”

    景泽天点头。

    看他听话,何清溟心花怒放,“话说回来,我得在这里避一下风险,你不会赶我走吧?”

    “不会。”

    景泽天直说。

    “那就好。”

    何清溟笑了笑,觉得自己又可以自由几天了!

    但他终究没注意对面那男人的眼神。

    猎物都进牢笼里了,怎可能放?-

    接下来几天,何清溟又回到了之前常待的龙宫左殿。

    景泽天修炼,他也修炼。分.身外出,其实有很大的好处,这点何清溟是实践出真知。

    他本体不管都能自然修炼,境界会水到渠成的提高,所以他平时多修心或是术法,而分出一个身体在外,这些也完全可以做到,甚至能修炼得更好。其中原因可能是分.身的体质比本体差,体质差了,别的修行就更重要更突出。

    他之前用分.身重新构建道基,回到本体再推演重构,果然大成功,顺利升华,连他自己都震惊到了。

    他也没想到,跑来帮扶景泽天,竟有意料之外的收获。他若是按本来安排在天璇秘境潜修,肯定不可能做到。回想当年,他还是为了不输景泽天才尝试去重构的。

    这说明什么呢?何清溟想了想,在强者身边,自己也会跟着变强?

    但他又否定了这个认识。因为哪是景泽天带他变强,他们的情况应该是彼此互相促进!

    对,硬要说的话,是一起双修变强的!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双修的真实含义,还以为是一起修炼。兴头儿上,心血来潮,差点跑去跟对方说,咱们双修好提高。

    但好险他记起来,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个普通路过、好心救龙的魔修,怎么能这么自来熟呢?要矜持,但也不能太矜持,因为他应当……有风情。

    咳!一想到这里,何清溟就难免脸红。

    特别是,他最近刚听到不该听的某些声音。对此,他修炼之余,脑海里偶尔也会跳出一些想法。

    嗯……两个男人也可以在床上做吗?但他们确实是做了,那……具体是怎么做的?跟之前看的春.宫图不一样吧?总不可能亲亲.吻吻闹出那种声音。

    那明显是肉.体碰撞的声音。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意那个事情,可能是因为他长大了,也会对那些事情产生好奇了?

    “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两个男人也可以……”

    何清溟低头自喃。

    突然背后一道声音响起。

    “两个男人怎么。”

    何清溟顿时一个激灵,立马转身,果然见景泽天在。

    好小子,出现在别人身后悄无声息的,你不是在忙着清除血咒吗?还有空出来吓人?

    但他还没开口,景泽天又重复了,“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

    何清溟下意识否定,但他看了景泽天一眼,莫名有些不自在。他本来的意识中,两个同性同一个屋檐下相处,哪会有什么问题?

    可他意外碰见那两人之后,总觉得……

    何清溟才一想又忍不住红脸,没等景泽天再说什么,人就跑远了。

    景泽天静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最终没有找人。

    后来,何清溟还是莫名忘不了。

    他确实有一旦好奇什么,就忍不住究根问底的毛病,无论在修炼上,还是其他方面。他会因为系统跑来找傲天就是一个证明。

    一天,他忽然想起龙宫藏经阁的那个柜子,还想起里面不只放了一本书,有没有一种可能……

    思及此,他又压不住好奇,真的又跑去翻找,结果真让他找到一本封皮上是两个男人的书。

    而且动作竟比其他的更、更交缠不清!

    拿在手里,何清溟当场身躯一震,抱着巨大的觉悟继续翻页,没过多久,人就看到脑袋直冒烟。

    “这、这不对……”

    “那是不能这么做的。”

    “怎么可能用那种东西……”

    他面色涨红如霞,身躯不自觉发颤,双眸写满了动摇。

    身为道宗首座,他压制一代天骄,实力强大无敌,面对大魔修都未曾退缩,可一碰到这些事,他却总是懵懂羞涩,此时还退缩着不敢翻下一页。

    但他正要翻到最后阶段,忽然有只手拿走了他手中的书。

    他连忙后退一步,仿佛受到惊吓,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眉目冷肃,神情淡漠,似无半分世俗欲.望,手中却拿着他这样子不该拿的东西。

    何清溟顿时紧张,想要抢回那本书。

    可是景泽天好像看一眼就知道了,居然直勾勾地盯着何清溟。

    他好像强迫自己忍耐什么太久了,以至于此时的语气中暴露出几分压不住的急迫。

    “……你对男人间的做.爱感兴趣吗。”

    第34章

    何清溟吓得立时站起,“你、你在说什么!”

    他面色嫣红,配合一身招摇的红裙,看起来极是活色生香。

    景泽天居然道:“你不是……在看吗。”

    “不小心翻到的,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何清溟尴尬难平,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气氛,下意识就要转头跑出藏经阁。

    但他又没跑,因为他现在是什么人,花枝招展、风情万种的魔修!怎能因为一本春.宫图如此窘迫?他应当看了无数本,甚至体验过很多次,所以他必不能慌张,他必须游刃有余地对待!

    景泽天若有所思地回答:“是吗。”

    何清溟一看机会来了,马上撑起人设,唇线微勾,误打误撞地妩.媚道:“不如说,难道你感兴趣?”

    他没有意识到,他这种似媚非媚、实则过分清纯的举动,对于一条龙来说究竟有多大杀伤力。

    景泽天只觉浑身被放了一把火,烧得他难以自抑,想给这个人教训,至少教这个人不要这么诱惑他人。

    他盯着对方,冷不丁道:“是。”

    “什、什么?!”

    何清溟一下破功,瞪大了眼睛。

    他在说什么?他对男人间的那个感兴趣吗?啊…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更喜欢男人?

    何清溟难以置信,好像谁用术法轰中了他的脑袋。

    他要懵了,不,他已经懵了。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

    但是跟他的一脸震惊完全相反,说话的男人平静自若,好像说了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

    啊、难道男人跟男人在一起那么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何清溟只觉前生的认知在此刻被崩碎了,以至于他绷不住现在的人设,转头满脸通红地跑出藏经阁。

    这不对…这是不对的!

    景泽天看着何清溟的背影,视线落在那截细腰上,忽地想起他看过对方裸腰,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化龙,被对方抓住的那次。

    那腰雪白如玉,看似纤细露.骨,实则柔软有肉,肤质细腻,亮得晃眼,差点让他当时龙涎直流,把持不住。

    虽然现在也是。

    真的好想……景泽天眸光晦暗,掩不住被撩起的情.欲,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你看,这个人听了一句话而已,就如此震惊、怀疑,根本承受不住下一步。

    要慢慢来,要一步一步地,让这个人知道何止男人是相爱做.爱的,龙族跟人类也可以。景泽天又选择了忍耐-

    何清溟火速逃离了现场,表情一阵复杂,不断在心中自语。

    “他刚刚说的是认真的?”

    “会不会只是唬我,就跟上次唬我说他硬了一样?”

    “他不可能喜欢男人吧,看他那么薄情的样子,这天底下哪有他喜欢的东西?”

    但是这也难说,何清溟忽然怀疑起来,特别是结合景泽天对他这个才认识几天的人很快就如此亲近,无所不言。

    有没有一种,他误会了景泽天。

    这小子其实不是薄情,而是多情,甚至滥情!

    他对谁都可以亲近!

    虽然自己这个身份有恩在先,是应当友好对人,但细想下来,的确有些不对。比如说,之前的事四舍五入也是同床共枕了吧?那小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理所应当,呼吸般自然而然。

    普通人怎么也得抗拒一下的!

    他要是起来发现自己缠着一个不太熟的陌生人,还不得脸红一整天啊。

    那小子不对劲!

    但是想到这里,何清溟很愤怒。

    多情?他敢多情?他敢见一个爱一个,到处找红颜知己,还要搞后宫?他怎么敢啊!

    何清溟从没对景泽天这么有意见过,但过于这个问题,他很有意见,这太没有节操了吧。

    听说有些动物确实是一对多的,一头可以有很多配偶,那小子不会也有那种习性吧?甚至不看性别的?

    何清溟意见可大了,虽然不是自己该管的事情,但他坐立难安,控制不住地想纠正。

    “人要忠贞,不能见一个爱一个,滥情是要挨天谴的。”

    我得教育他!狠狠教育他!

    何清溟蓦地涌起训兽之心,要把那浑身兽性的野小子训成正常人的模样。

    “但是,我也不能操之过急,我要有计划的,慢慢做,要让他潜移默化地懂人类的节操!”

    何清溟又是一身使命感。这些天凶猛修炼的同时,偶尔会余光掠过那野小子一眼,感觉自己肩负重任,哪天这小子成了独霸一方的强大存在,可不能是现在这野样,绝对会招人议论的。

    当然,他的心思也有点缜密,也怕自己误会了对方。所以这些天在那小子面前亲自……搔首弄姿、咳咳!

    就比如说……嗯,低腰弄下裙摆什么的。

    结果,好家伙,每次那小子都会看过来,而且视线比他的剑还稳!

    天知道何清溟“弄姿”完后,心情是何等的难以置信,甚至带着几分愤怒,甚至想用什么禁忌手段把这小子的兽性除了。

    他于是几乎确信了。虽然那小子总是一副淡定的样子,但绝对好色,绝对喜欢美人,自己之前没看出来,还真是看错这小子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哦不,那小子是龙,哼,一条好色龙,合该绑成麻花,但也好险那小子目前为止好像只祸害过他。

    “也是,当我身先士卒,守护其他人类了。”

    不过,他郁闷归郁闷,这些天偷窥、呸!观察景泽天也还是有收获的,而且看着看着,又忘记自己只是要观察景泽天的品性了。

    就比如,他会装作路过修炼室,然后留意景泽天在修炼什么、怎么修炼。或是直接在那儿看了,反正景泽天也不会说什么。

    他就发现,景泽天才金丹初期,居然就隐隐摸到了大道规则。

    这是很惊人的一件事。

    修炼时周身的灵力走向显然非比寻常,肉眼可见的复杂,有好几层流动轨迹,常人的视角甚至无法明辨,只觉得混乱的很,根本不像正常修士的修炼。

    但何清溟是知道的,不是混乱,而是多条大道规则被吸引了过来。他自己修炼时也有这种情况,因此非常清楚这种修炼状态的惊天动地之处。

    大道规则是至少元婴期才能接触到的,而景泽天跟自己一样,也能在金丹期接触到了。

    何清溟抬起眸子,灵觉观察着一条条大道规则,又不时看向那个专心修炼的家伙,有一种神奇的心情,好像自己所在的位置正被人紧紧追赶,空虚的身侧,将要有家伙过来了。

    那家伙天天玩命修炼,是他见过的最玩命修炼的人。换作一般人不知死多少回了。

    他看得入神,不知道在看大道规则,还是在看景泽天。蓦然想起,话本说这家伙会杀死自己。嗯……照这样看,也不是没有可能。

    野蛮生长的草根小子,最终逆袭打败养尊处优的仙宗天骄,是很多话本都喜欢写的故事吧?

    但自己可不会这么简单被打败。何清溟不自觉地笑了笑,至少目前看来,这小子还远远追不上自己,还有,自己对这小子知根知底,完全掌控,而这小子对自己知道多少?一无所知!怎么打自己?

    但他托腮想着,忽地留意到一件事。景泽天身上有个神秘的金手指。他一直看不出那是什么,只知道有些不太对劲的表现。

    景泽天有时候的速度很快,甚至可以说上闪现了,一瞬就能出现在你身后,吓不吓人?

    他是怎么做到的?都没有空间波动,应该不是破开虚空转移。唯有这个秘密,何清溟怎么也想不透。而且感觉景泽天也有意识的隐瞒不说。

    这小子还是戒备人的,不可能对人全盘托出,这也很正常,哪个修士会把自己的关键秘法往外说?

    何清溟觉得自己有一天能看出来,却不知道自己身上不知道领教了多少次-

    另一方。

    景泽天倒是不在意何清溟在旁边看,不如说,很喜欢对方看自己,很享受这种两人的时间。

    这个人有时候胜负欲上头,常常看到一半也跑回去修炼,全然不知这些行为习惯,跟之前的身份完全对上了。

    伪装的完全不上心,暴露出某些经验的极其匮乏。

    其实大部分的仙宗弟子都会这样,太多时间用于修炼,世事经历少,心眼便少。但这个人的情况,要比寻常仙宗弟子更严重。

    也就意味着,他在宗门的地位真的极高,琐碎的人事根本不管。

    那到底是谁呢?

    可惜身在龙宫,景泽天无法去调查上界道宗的具体情报,但他不着急,等炼化了血咒就出去,总能查出那人的身份-

    此时,秘境之外,上界道宗。

    长清殿前,凤黎大声道:“别忽悠我了,我知道你们首座已经回来了,快走开,我要见人。”

    守在殿前的道宗弟子脸色黑沉,尤其是周津元。

    这头凤梨,也就敢趁灵虚尊者不在跑来长清殿,否则这会该汗流浃背了。

    还纯血凤凰,这粘人劲儿,狗皮膏药还差不多。

    周津元冷眼道:“首座潜修,没空理你。”

    凤黎坚定道:“我就看一眼,我好久没见你们首座了,我要想死了,你们忍心让一头凤凰死在道宗吗?”

    呸!不要脸。你说想看就看,当我们首座是风景画啊?死就死啊。

    周津元坚决道:“请阁下回去吧,莫要打扰首座修炼。”

    但是凤黎盯着长清殿,忽然间灵力外放,席卷整座山峰,颇有准备硬闯的势头。

    周津元顿时戒备,一群人匡匡拔剑,神色凛然。

    但凤黎如此张扬好一会,突然变脸,凑近过来,心念传声道:“周师弟,不如这样,我给你几滴血,你就让我过去吧,凤凰血很有用的。”

    哼,好算盘,周津元铁面无私,长剑几乎抵在了凤黎的喉结。

    动作表明了一切。一个字,滚。

    凤黎脸色黑了,怎么道宗弟子一个比一个顽固,凤凰血啊,多重要的东西,卖出去一滴好多灵石啊,都快赶上你一年份的资源派给了吧,这都不心动,有毛病吧!

    不过,凤黎也知道是为什么。他那位梦中情人美丽又强大,风华绝代,耀眼无比,你用几滴凤凰血就想人出卖?呵呵,不可能!

    凤黎脸色又青又白,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又自己点头表示同意,看上去极其有病。

    周津元怎可能放他进来。

    禁区的野兽就该提防!先天生灵又如何,不过是更强一点的野兽!

    但忽地,凤黎好像想到了什么,正色道:“快是五年一度的仙宗大比了,你们首座一定会出面,到时候我再找人就好了。”

    “……”

    周津元沉默。

    而凤黎继续道:“以前我输了一次,是因为那场比试压制了我的境界,不然以我们先天生灵的真实实力,怎可能输给同龄的人类幼崽。”

    “这次我会赢,我会打败他,征服他,让他爱上我!”

    他这话尽显先天生灵的求偶方法,喜欢谁,便彰显武力,征服对方,然后对方就会爱上自己。

    因为正常来说,谁不喜欢强大的生灵?

    所以,凤黎一直认为,对方不喜欢自己,不想见自己,纯粹是自己不够强,只要自己够强,打败对方,对方就一定会认识到自己的魅力,爱上自己。

    周津元听到这宣告,连同身边的道宗弟子,面色全黑,拳头都硬了。

    什么鬼话连篇,打败我们首座?就你?做梦吧。

    周津元冷道:“阁下尽管努力,我们首座可看不上弱者,别到时候输的满地乱爬,丢尽纯血凤凰一族的颜面。”

    他这话有点拿族群的荣耀压凤黎的意味了。

    但先天生灵没有人类那么强的族群意识,成年之后就会各搞各窝,很少在意其他同族的事情,直系关系如父母之于子女,可能还会多管一些,护短什么的,但关系一远就不管了,族群的荣耀关我何事。

    你看魔界抓获了一条龙的事传遍上下界,有龙族跑出来管吗?哪怕是混血都是龙族吧,但就是没龙族出来救龙。

    当然,更有可能消息根本都没传到其他龙族耳里,龙都喜欢在“龙巢”窝着,龙都窝着,没出来,怎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了?

    总之,纯血凤凰族的颜面关我凤黎什么事啊。

    凤黎理直气壮道:“我必不可能输。”

    这头凤凰丢下一句话,风风火火地走后,在场道宗弟子互看一眼,旋即看向了长清殿。

    他们首座也是雷打不动,这么大的动静,也完全不理会,可能真是在静心修炼吧,又或是见都不想见凤黎,毕竟这凤凰实在有够烦人。

    大概是发.情期到了,整天想要求偶,真是动物习性。

    不过,周津元转身,也有点疑惑。

    十几天闭门不出,对于修士来说并不奇怪,但是这些天动静有点多,首座……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特别是魔界抓获了一条龙的事。

    虽然那条龙后来被解救了,但……这事还没结束。听说那龙血咒在身,迟早会自投罗网呢。

    周津元想了想,又认为首座应该在专心修炼,毕竟那凤凰说的也有道理,五年一度的仙宗大比,总要准备一下,这关系到上界道宗的威严。

    “但是……也怕那天会有魔修来闹事。”

    因为,最近血宗越来越嚣张。据说,有个分神期的大魔头出关了,还是个跟道宗有着深仇大恨的极恶之徒。

    恐有大事发生。周津元蹙眉。

    此时,一旁的巫鸣玉像想起了什么,忽然道:“话说,你知道了吗,那个人要回来了。”

    “那个人”的代称在他们年轻一代里指的只会是那个人,上界道宗年轻一代中的排位第二,仅次于首座的绝顶天才。

    巫鸣玉:“听说他去了一趟上古秘境,修为突飞猛进,已经突破了金丹期,修为直追首座。”

    不到二十五岁的金丹期,说出去多惊人,绝对有飞升成仙的资质。

    周津元:“是吗。那他又会来抢首座之位吧。”

    “我看会。”

    说时,巫鸣玉严肃道:“据说,他寻到了一滴仙血,并打算炼化。”

    周津元面色变了,如果那个人炼化仙血,那必然脱胎换骨,天赋极致升华,指不定会追上首座。

    而且,二十多岁的年龄,金丹期的境界,如果能成功炼化仙血,未来甚至还可能成为上界至强的一角!

    “真是怪物。”

    周津元皱紧眉头。

    他理应为道宗的强大高兴,但那个人情况不一样。

    那个人走的是杀伐成道,某种意义上,比魔修还魔修,性情狠厉乖戾。道宗大半弟子都不喜欢那个人-

    与此同时,魔界某处。尸山之上,一青衣男子忽地转眸,望向遥远中州之地。

    他名邢刃,正是周津元口中的“那个人”。

    “仙宗大比要来了么。”

    他低头,随手拭去刀锋上的血,动作随意却杀机凌然。

    终于能跟心心念念的首座打架了。真是好机会。

    这一次,我必不会输你。他目光凌厉-

    与此同时。

    “嗯?”

    何清溟盯着一朵花。其样若牡丹,却非牡丹,枝短而粗,色泽艳丽,花盘呈杯状,香味泌人心脾。

    但他认不出,这是什么品类的灵植,只能从品阶上看,判定是上品级别的灵植,功效应该是清净道心之类的?

    但总觉得,不能乱吃。

    而他回头一看,就见不远处,景泽天随手抓了一朵花,直往口中送,而他正要说话,就见景泽天已经吃了下去,丝毫不怜香惜玉,好像这世上之物只有能吃的,跟不能吃的。

    何清溟欲言又止,愣愣地看他反应,只见男人无事发生,脸色无一丝变化,还回眸看了他一眼。

    一道视线而已,不知为何总让何清溟心头发颤。可能是他有做不太好的事情,比如说假扮身份隐瞒对方。

    他默了下,忍不住问:“你吃它做什么?”

    这些天他看景泽天吃了不少灵植,但修士不用进食,通常情况下也没有食欲,再说了,灵植有什么好吃的?除非是补充灵力,追求些效用。

    景泽天神色淡淡,“这里的东西总要吃下,才知道有没有用。”

    何清溟一顿,“为了炼化血咒?为了修炼?”

    景泽天不知道有没有被说中,只是点了头,“嗯”了声。

    何清溟没多在意,只觉得已经七天过去了,景泽天说几天内炼化血咒,却还没有炼化完,八成遇到了什么阻碍。

    修炼受阻,是很容易让人心烦的。尽管何清溟从没有这种烦恼,但他多少知道一点。

    相当一部分修士的心魔就是修炼受阻引起的,想往上走,却怎么也走不通,谁不心急?

    急就会出心魔。不过,这小子应该不至于困在这里吧。

    何清溟想了想,于是问:“血咒如何了?要我帮忙吗?”

    仙灵力能破解很多问题,几乎是万能灵药,只是当然不能经常用,以免形成依赖,能自己破解的,最好不要依靠外物。

    “没事,就差一步了。”

    景泽天回答。

    他好像是修炼的闲余出来的,毕竟人不可能一直修炼,总要散散心什么的,劳逸结合。

    “那就好。”

    说着,何清溟又偷看景泽天,心底浮现之前的怀疑。

    这小子是不是很花心,上一个没了,很快就忘记,亲近下一个了?多情也是一种薄情!

    他也不知道,他分明不在意系统任务了,为什么还要扮演这些身份。

    可能他真有几分捉弄那木头的坏心思。毕竟他一辈子在修炼和宗门任务中度过,不曾觉醒过什么乐趣,也没有过什么玩心,又被首座的身份束缚着,本性长时间被迫压抑,如今没人知道他是谁,他自然解放了些本性,生出一些玩心,带着试探与好奇。

    何清溟于是大胆走近,道:“你才上来上界,知道上界即将有一场仙宗大比吗?”

    景泽天余光看着他走来,摇头说不知,然后又拔了朵花吃下。

    野蛮,粗鲁,花都不懂欣赏,张口就吃,都不懂怜惜一下,以后有了爱侣肯定也不懂珍惜。何清溟腹诽了下,道:“那是三十岁以下的修士都可以参加的大比,说是仙宗大比,其实散修也可以参加,成功打入前十,不仅有丰厚奖励,还能获得进入上古秘境的机会。”

    上界灵气纯度比下界高,但也是相对来说,想更快修炼的话,还得积极闯荡秘境。因为今不如古,上古秘境的灵气纯度普遍比上界高。

    话说龙宫所在的幽渊秘境,可能因为连接下界太久了,纯度只比上界好一点,比不上其他上古秘境。

    所以,老待在龙宫肯定是不行的,人要往上走,修道即是向上逆行。

    景泽天大概听出了对方的意思,思考了下,道:“我会去。”

    他情况特殊,去的话,不知会引起多少风波,但他显然不带怕的,毫不退缩。

    何清溟眨了眨眼,道:“那仙宗大比汇聚上界天骄,强者如云,要打入前十,可不容易的。”

    “他们很强吗。”

    景泽天忽然有了反应,转眸直视面前的人。

    何清溟点头,认真道:“很强,都是一群在天赋体质、功法手段、实战经验臻于巅峰的家伙。”

    光是三十岁以下到达金丹期的就有二十几人之多,绝对可以说是几千年来最强的一代。

    更何况,据说还允许了禁区的先天生灵幼崽参加,那竞争只会更激烈。

    不过,何清溟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对人说:“你也不用争第一,因为有个人很强,你打不过。”

    景泽天本来还没怎么起意,听到对方这么说,胜负欲顿时起来了,因为他听出来,对方的语气中颇有几分骄傲。

    好像在对方心中,那个人才是最强的。

    “你说的‘有个人’是谁。”

    他忍不住问了。

    何清溟唇角上扬,笑得更灿烂了,“上界道宗首座,他一代无敌,现在的你还打不过他。”

    他话语中尽是对“那个人”实力的认可,却不知一瞬点燃了一条龙的烈烈妒火。

    景泽天浑身一震,面色肉眼可见地沉下来。

    “上界道宗首座,你很在意那个人吗。”

    “当然,”何清溟直点头,“那位是众所周知的年轻一代至强者,谁能不在意?”

    景泽天倒吸一口冷气,立刻意识到——极可能是情敌。

    这世上居然有个这么麻烦的情敌。

    这个人在说的时候,好像满眼都是那个情敌。

    景泽天脸色黑了,直道:“我会打败他。”

    “是么。我不觉得。”

    何清溟看着眼前的男人,双眸隐隐暴露出上位者的绝对威严,好似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应跪服在地。

    挑战他?压制他?打败他?简直做梦,痴心妄想。

    那是一种烙在骨子里的矜傲。

    真正的极致自信。

    他看过来的视线,就像端坐高天的仙,无意间向凡尘投下的一瞥。

    景泽天莫名的妒火烧心,却被这双眸子震住了,心神撼动,血脉灼烧,好似面临神圣,浑身都在叫嚣,血肉都在战栗。

    他好喜欢这双眸,好爱这个人。

    他刚吃了两朵清神花,为了压制对这个人的性.冲动,此时却在那双眸下,浑身抑制不住地升起情.欲。

    前所未有的想法跳了出来,想征服对方,想被对方征服,想跟这个人做.爱般打一场。

    他没能克制住,又被对方看硬了。

    然而何清溟完全没注意到,还在想这小子怎么突然沉默了,不自觉地凑近道:“怎么了,虽然你目前还打不过他,但……嗯,可能未来会有机会吧。”

    景泽天忽地侧过身,像在掩饰什么一样,声线低哑道:“我先走了,要继续修炼。”

    “……”

    何清溟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出来。

    不过说实话,他还挺想用本体跟这小子真正打一场。

    征服这桀骜不驯的小子,让这小子知道,什么叫做年轻一代第一人。

    让你不把之前的我当朋友!

    但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忘记试探这小子是不是表面冷淡实则多情好色了!

    可恶,等我找到机会,必把你狠狠迷倒!-

    但是接下来一两天何清溟都没找到机会。

    因为景泽天一直闭门不出,不知道是在修炼还是干什么,以前他都是不关门的,这一两天居然罕见地关门了。

    何清溟路过,想正大光明地偷看都难。

    “他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修炼吧,感觉不像,因为龙宫不时有地震,显然是景泽天搞出来的动静。

    何清溟感到好奇,但也不好真的偷窥。这身才认识几天呢,万一惹到那小子怎么办。

    所以他修他自己的,偶尔交换下神魂,了解道宗那边的情况。

    也是交换过去后,他才知道,不在这几天,居然好几个家伙给他下了战帖,包括但不限于各大仙宗的天才妖孽,还有禁区那几个还在记仇的先天生灵。好多人要找他打架,对“第一人”的位子虎视眈眈,甚至好几个已经找上门了,只是没找到他本人。

    “他们还真自信。”

    何清溟托着腮,翻看一张张战帖,有发现几张奇怪的,上面写着什么“我赢了,你就得跟我走”之类的奇怪话。

    看完之后,他只觉得都怪吓唬人的,可惜他身经百战,丝毫没被吓到。

    但多少有点心累,因为他不想应付这么多人。

    每次上界搞大盛事,他总免不了要出面,尽管不用他特别做什么,有时候只是站着充场面而已,可他终究适应不了那种场合。

    还是有点逃避心态吧。

    何清溟放下战帖,眸光微沉,“但那也是我该做的。”

    父母双亡,被师尊收养,受宗门培养,他理应为宗门鞠躬尽瘁,而不是偷跑出来只为私心。

    此身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宗门。就是今后再强大,人也不能忘本,还要继续背负宗门道运。

    长老们的话是绝对的。必须要遵守。

    至少在自己的羽翼还没有丰满到能够反抗他们之前,他只能遵守,不然,师尊也会有麻烦。

    “……”

    何清溟垂眸,再翻开一帖,视线扫过这次仙宗大比的奖励,随后面露惊色。

    “竟有仙骨仙血。”

    他愣了下,难以置信。

    可帖子上字迹分明地写着:仙宗大比第一位得仙骨一节、上品丹药三粒、上品灵石十万;第二位得仙血两滴、上品丹药两粒、上品灵石五万;第三位得仙血一滴、上品丹药一粒、上品灵石三万。

    这奖励竟是前所未有的丰厚,加出来都要赶上一个大仙宗的底蕴了,仙骨仙血,这也是能拿出来做奖励的吗?

    长老们在想什么?即使是为了鼓励修真界青年才俊修炼成材,破开几千年未能打开的飞升之路,也不应该如此奢侈地下放资源吧。

    是对于这代年轻一辈的器重,寄予厚望。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何清溟蹙眉,隐隐感到不安,有点后悔让景泽天来仙宗大比了。虽然不至于被发现体内早已有仙骨仙血,但现在这一看好像有危险。

    何清溟天不怕地不怕,除了对巨兽有点阴影,还有……长老会。

    他小时候曾经因为某件事被长老会抓去惩罚过,那次的经验是他不愿想起的,几乎让幼小的他道心崩溃,虽然他现在已经忘记具体是什么惩罚了。

    只记得很可怕,那些“大人”的眼神不像看人,而是物品。

    对了,仙宗大比是由长老会举行的,到时候也免不了接触他们。

    师尊去镇压魔界了,自己要一个人面对他们吗。

    何清溟沉默,垂着眸子,抱膝不语。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一直躲在龙宫算了,不过到时候恐怕长老会要过来抓人吧。自己也是实力不够,还需要时间成长,才能有天免去这些事。

    “嗯……”

    他放下帖子,忽地想起与自己的情况几乎完全相反的景泽天。

    真羡慕你,自由自在。

    他在思考这些事的时候,景泽天刚从修炼房出来,血咒已经炼化,修为又有提高。

    感觉到他人在寝殿闭门不出,景泽天看着那个方向,直觉有些担心。

    等了半天,依然没动静,怕是之前发生过的情况,景泽天顿时坐不住,直迈过虚空,到达寝殿前。

    而景泽天刚到,门便打开了。

    接着,火红衣裙的心爱之人径直拥住了他,埋头在他颈旁,立时令他心跳骤猛。

    怎么了吗。这个人怎会突然投怀送抱?

    景泽天原地愣住,浑身僵硬。然而,对方的异常举动不止于此,还忽然勾着他的腰,暧.昧地吻了他的侧颈。

    那恰好是他逆鳞的位置,异常敏.感,只是被舔.弄一下而已,就导致他几乎要起反应。

    可是,这个正面搂抱的姿态,他怎么压得住?!

    第35章

    情急之下,景泽天推开了对方。双手抓着对方柔软的肩,直将对方推开了一小步的距离。

    何清溟顿惊,眨了眨眼,好似对眼前人刮目相看。

    看来这小子不是一条好色龙?不会轻易被认识几天的人迷倒?

    又或是自己现在这身的姿色还不够?

    他心里闪过这么多想法,哪知景泽天冷汗直冒,绷不住从虚空拿出清神花,直咬一口,吞下清净心神。

    景泽天才觉醒血脉一个多月,还没有完全适应龙族的体质,特别是龙血觉醒后时常控制不住的冲动,他总要慢慢习惯下来,巩固道心,才可能正常下来,像个人类一样。

    可是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诱惑他?

    景泽天盯着对方,眸色越来越暗,颇有此刻就将这个人推倒的冲动。

    是这个人自找的,就该吃教训。

    但他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

    难道又是心血来潮?

    他不知道何清溟心里已经想过一轮,在对他的亲身试探中,刚刚摘下了“好色”的可能性,转头又当没事发生,还笑吟吟地说:“嗯?你血咒炼化了?”

    景泽天黑着脸,直勾勾地盯着人看,仿佛也知道刚刚那是对方在玩弄自己,自然有些不开心,但他还是回答了。

    “是炼化了,才来找你。”

    “恭喜。”

    哼哼,你小子果然能做到嘛。

    何清溟也拉开距离,清澈的双眸好似不带任何坏心。

    而这一插曲却让景泽天更看清了自己这个心爱之人。

    强大矜傲、天真烂漫、不懂人心、近乎天然,常常心血来潮,不怎么能体会他人心情,或是因为与人接触太少,还不知道一些事情对他人意味着什么。而同时,还有着天真的玩心,好像只是想跟朋友嬉闹,心思干净,没有什么恶意,但就是会……无意地撩拨人心。

    而自己明知如此,却还是喜欢对方。

    因为对方的强大夺他心神,对方的美丽惑他心智,对方的一颦一笑,皆能在他心海撩起巨浪。对方的天真玩心,虽然有些恶劣,但在他看来又是如此可爱。偏偏他如今的龙身体质,不太能玩得起。还有很多令他心动之处。

    只不过,这个人的天真烂漫,有时候是不顾他人死活的天真烂漫。

    景泽天眼神晦暗,仍紧盯着何清溟。他忍不住直问了,“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

    何清溟眨了眨眼,如星辰闪动,坦诚直言:“你小子太木头了,想逗你一下嘛。”

    他这表情娇媚得很,幸好用的只是普通的五官,不然真不知道会把对面的男人刺激到什么地步。

    只是想逗一下,便紧拥别人,埋头在别人侧颈舔.舐,这种亲密举动,在你看来,居然只是“逗一下”而已?

    景泽天暗暗地吸了一口冷气。好在清神花有在发挥作用,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

    他冷冷地说:“下次不要逗了。”

    何清溟似乎又是刮目相看,内心很快闪过一些想法。

    难道自己判断错了,这小子没有多情开后宫的打算,其实真是冷淡的性子?

    还是表面拒绝,实则内心渴望?

    不过,他也不是真要搞景泽天,只是因为一时间有些郁闷,又察觉到景泽天出现在门前,所以临时起意要试探一番而已。

    他又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现在逗到了,看景泽天有点生气的样子,他也有些心虚。

    不过,何清溟想到景泽天刚刚突兀地吃了口花,忽然间疑惑了。

    这小子干嘛突然间吃花啊?莫不是那花有什么依赖性,这小子吃上瘾了?

    何清溟又面露担心,抬眸问:“你天天吃这花干什么?”

    景泽天转过身,扫他一眼,漠道:“修炼。”

    “是吗。”

    还有吃花修炼法?你小子口味有些独特啊。

    何清溟点点头,故不再留意这件事,他又管不了景泽天爱吃什么。

    不过,既然这小子已经出来了。

    何清溟说起正事,面色一变,道:“既然你的身体无恙了,那祁洪我们也可以考虑对付了。”

    他这分.身也就金丹初期,然而他却随口说出要对付元婴境的魔头,这话放出去,任谁听到,都会觉得这年轻人太狂妄了。

    元婴期意味着什么,挥手即可轰灭一座山的恐怖存在。元婴修士正常情况下,一百个金丹修士加起来都打不过,你要怎么对付?更何况祁洪不是一般的元婴修士,他可是魔修,魔修更不好对付,同境界内都是极强的存在。

    但何清溟是认真的,他分析道:“我们总要出去,然而秘境一打开,位点就留在了外面,之前我疏忽了这个问题,现在一想,的确是个麻烦,祁洪很可能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就蹲着我们出来,好抓获你。”

    景泽天本欲走,此时停了下来,转过眸子,静静地听着何清溟说。

    何清溟继续道:“祁洪是元婴期的大魔修,修为强大,手段可怖,但并不是没有弱点。我们虽然都才金丹期,但只要把握住时机,并非没有打败祁洪的可能。”

    那可不是“把握时机”那么简单的事,叫金丹打元婴,简直是叫一头凡血的野兽去跟先天生灵打架。

    景泽天眼神严肃,转过了身,言简意赅道:“如何打败祁洪。”

    “关键是,要有杀死元婴期的手段。”

    何清溟一说正事,眼神多了几分道宗的威严,跟刚刚那个逗人玩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他继续说:“修士对战不是普通的境界对拼,修为决定一切,手段也很重要,就比如我……”

    他差点要说他之前诛杀那魔修的手段,还好及时住嘴了,换个角度道:“武器、道具、功法、法诀等,也能左右成败,甚至可逆袭杀人。这点你应该也知道。”

    景泽天的确知道,因为他大半的敌人都是比他修为还高的,总要靠手段才能拼杀成功。

    “你我都有伤害到元婴修士、甚至杀死元婴修士的手段,这就是我们赢他们的关键。”

    何清溟直接揭露,“我有三个方法,只要时机抓对,就能一举灭杀祁洪,而你……”

    他没说出来,但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景泽天的底牌是恶体,以及仙骨仙血,后者只要能成功控制,别说跨阶杀元婴,即使是再跨一阶杀分神期又有什么问题?

    只是,那肯定不简单,要付出极大代价。仙骨仙血是“仙”的东西,修士对于仙,哪怕再神通广大,都还是凡人。凡人想用“仙”的东西,想想都要付出很大代价。

    对此,景泽天点了头,直言不讳:“可以,只要时机成熟,我也有办法杀他。”

    他没有具体说,但他不会说没有把握的话,只是对于玩命的他来说,那个把握与风险的比例可想而知。

    而何清溟微微一笑,眸里尽是认可。

    祁洪是很麻烦的魔修,连他师尊灵虚子都觉得麻烦。

    但他师尊觉得麻烦,并不是因为对付不了祁洪,单拿修为说,以灵虚子的修为杀一万个祁洪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因为祁洪太会跑,一身遁法炉火纯青,半步领悟了大道规则,又只会窝在他的老巢尸骨山,怎么也杀不透,剩下一丝神魂都能借体复活。

    他师尊灵虚子很强,却很厌恶麻烦,特别厌恶对付这种老拍不死顽强复活的魔修。

    不过,话说回来,有没有认真也是一个问题。因为他师尊灵虚子的对手根本不是祁洪这个层次的。

    灵虚子也是好战之人,对太弱的对手根本不上心。

    而何清溟潜入尸骨山救人,倒是意外发现了一些情报,就比如说,祁洪的真身、祁洪的神魂分布等。

    前些天,只是为了救景泽天而已,他就将尸骨山大查彻查,把祁洪的功法手段分析了个遍,不然他也不可能潜入严防死守的地下牢狱,悄无声息地将人救出。

    情报工作永远要到位。这是灵虚子教的,也是他自己一步步打出来、悟出来的。

    “但敌人可能不止祁洪一个,外面可能还有血宗的其他高手。”

    何清溟提醒说。

    景泽天:“总要试试才知道可不可行。”

    何清溟摇头,“不,不能试,要一举突破,祁洪那种人,一次失败后面就不可能了。”

    他们大可以把目标定在偷偷出龙宫,然后想办法降低空间转移造成的波动,以此步步暗中撤离,远离尸骨山。但这种法子,不太适合他们。

    此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何清溟私心要报复祁洪。

    那魔头敢伤景泽天,还把人抓了,关在水牢折磨,下那么歹毒的血咒,赔一条命不为过吧?毫不夸张地说,何清溟甚至有如果潜伏失败救不出景泽天,就亲自跟祁洪打一场的打算。

    景泽天能玩命,其实何清溟自己又差得了多少。

    他执行道宗任务没少因为做法太过火太玩命被灵虚子斥责。因此他才知道,你玩命是会有人担心的。

    人皆周知,这代道宗首座天赋绝人,碾压一代天骄,同时更听说过一些传闻,这代道宗首座从小跟着灵虚子征伐魔界,对敌从无心慈手软,小小年纪便打得魔修闻风丧胆。不过,后来可能是灵虚子发觉这种教导方针不太好,才让自家徒儿好好待在道宗,看时机再去上古秘境潜修。

    虽然何清溟不太知道他师尊的打算。

    总之,对付魔修对他来说是重操旧业,唯一不同的是,他当年修为还弱,没对付过祁洪这种层次的敌人。

    可是没经验又如何,万事都是从没经验起来的。刚好有个傲天同行,冒个险又如何?

    思及此,何清溟又是一笑。

    表情是景泽天未见过的傲放,好似简直不把任何困难放在眼里。

    “目空一切”,却如此令人着迷。

    景泽天听着他的每一句话,思考战斗的同时,也滋生了一些心思。

    好喜欢,好好奇你的过往人生。

    他眸色深沉,静静听着,忽然也开口:“被他抓着几天,我也知道他一些弱点。”

    “哦?”

    何清溟惊奇,因为景泽天很少讲究方法,现在也会注意这些了。

    “你说说看看。”

    他转身,招呼人坐在榻上,让景泽天慢慢说。

    偶尔平易的举动,也隐隐透露出上位者独有的轻慢。

    景泽天以前没怎么注意,只觉得是这人天生如此,现在看来,处处是身份的细节。

    他记在心里,继续说起了正事。

    对话之中,他们的想法是可怕的契合,完全能理解彼此,好像从出生便一直在一起,默契到了极致。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多善解人意、多洞察人心,而是因为他们拥有同样高层次的战斗意识以及实战经验。另外,他们曾共处过四五年时间,那几年的相处已经培养出了足够的默契。

    何清溟是知道的多,懂得各种手段,而景泽天是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现事情的关键。

    “祁洪再如何也不可能撕裂神魂,放在离本体太远的地方,他才是元婴期,那是分神修士才具有的手段。依我看,他的神魂散布在尸骨山,甚至可能是整座尸骨山。”

    “你这么认为吗?如果是这样,我们之前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吧,尸骨山整座是他的神魂,那他理应能感知任何事。”

    “八成是屏蔽感知了,散布神魂,但屏蔽感知,因为如果时刻感知那么多东西,谁都受不了。”

    “是,你说的对,这个极可能是真相。”

    “那我们就要想办法轰灭整座尸骨山。”

    以金丹期的修为一举轰毁一座山,那是很难做到的,而且你不单是要轰没一座山这么简单,真正的攻击目标是祁洪的神魂。那要很强大的攻击手段才能实现,而且得是针对神魂的精准打击。你让一个真正的元婴修士过来都未必能做到,何况他们才金丹初期呢。

    “但不是没可能。”

    何清溟笑笑说。

    他能依靠的不止修为,还有道宗的高层次手段,一般来说他是不会动用那些手段的,因为他喜欢依靠自己的实力。但这次,嗯,可以例外。

    就当作给你小子报仇了。

    何清溟忽然觉得自己与其说是扮演龙傲天的后宫,其实更像是扮演龙傲天的金手指了吧?但也无所谓,因为这都是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这小子没有靠山,好,我来做你靠山!要是我再往前生一百年,你在修真界可就能横着走了。

    “定在什么时候。”

    景泽天看着他的笑容,直问正事。

    “三天后。”

    何清溟目光炯炯,像想起了什么,盯着眼前的男人,目光挑衅地道:“你能跟上吗?”

    哪有跟不上你的道理。

    景泽天接住那道魅人的视线,点头:“那就三天后。”

    何清溟:“好,各自做准备吧。我这三天会闭关,发生什么事你别管。”

    说时,他挥了挥手,便转身进寝殿了。

    “……好。”

    景泽天毫无犹豫,活像头听话的狼犬,一直注视着对方的背影,直到那扇石门自动关上。

    他也是心思复杂,这个人连他如此强烈的恋心都未能察觉,在对战魔修、灭杀敌人上,却是如此心思缜密,仿佛洞察了别人的一切心思。

    怎么会有如此矛盾之事。

    景泽天疑惑,却也猜出了原因。

    这个人一定是大半时间都在修炼与杀伐中度过,别的事情不怎么懂,在擅长的方面,就懂得如此之多。

    可是他想到这里,眸子又暗了下来。心爱之人很强大,却也使他怜爱。

    他想那双柔软的手不必举剑,只与他交握,他想那身不必去与魔修拼杀,而是与他日夜交欢,他想对方无忧无虑,在他的保护下自由自在。

    而这一切都需要实力。

    “还是实力。”

    景泽天沉默中发下重誓,他一定会变强,比任何人都强,比那个道宗首座还强,然后把这个人强占怀中,守护终身。

    ——绝对会做到的,无论敌人是谁,有多强大-

    大门关上,何清溟一旦干正事就没有杂念,立马风风火火做准备。

    他其实是换去本体调查尸骨山和血宗的情报了。大魔修大多都有仙宗人盯着,未必是道宗,但只要有人在,就有情报流出。

    祁洪只知道人跟龙躲在秘境了,哪知道其实人活生生在外面,居然在调查他们的情报。这些天他不知道被血宗高层冷嘲热讽了多少遍,好好一条龙就这样没了,解救者甚至都不到元婴期,简直丢尽了血宗颜面。

    他憋屈,他愤怒,最终表现为了越来越暴躁。而同时,他那套魔修功法,也隐隐有了暴走的倾向。

    同一境界之下,魔修总能赢正道修士,但这种实力也有代价,魔道功法强归强,然而修炼起来容易暴走,还有终日心魔作祟,随时可能失控,甚至暴毙。

    那正是机会-

    与此同时,道宗长老峰。

    大殿之内,站着好几位黑袍老者,其中一位正与镜中人交谈。

    镜中人正是灵虚子。

    黑袍长者面目隐藏在斗篷下,一身瘦骨嶙峋,双眸却如鹰隼,道:“为何不让他尝试炼化仙血。”

    “清儿不需要那种东西。”

    灵虚子背身而立,似乎甚至不想给黑袍长者一个眼神。

    黑袍长者:“是你没让。”

    “……”

    灵虚子不答。

    事实上,长老会将仙骨给何清溟保管有一个隐秘目的,也即——想让何清溟炼化仙骨。

    虽然,他们其实更想强迫何清溟去做这件事,但是灵虚子态度坚决,还有宗主希如鹤的站队,导致他们没能强迫成功。

    这件事就一直僵持不下。可是一个月多前,何清溟居然丢失了仙骨。

    即使作为偿还,他还带回了三滴仙血,但仙骨与仙血意义不在一个层次,三滴仙血比不上一节仙骨。

    宗主希如鹤不追究,可不代表长老会也不追究。他们到处寻找仙骨仙血,付出极大代价还要看运气才能找到,何清溟居然去了一趟秘境,便丢失了一节仙骨。

    黑袍长者道:“他玩忽职守,丢失了仙骨,就该听话炼化仙血。”

    灵虚子冷哼一声,周身释放威压,镜面层层龟裂。

    “清儿有清儿的道,尔等非要僭越我这个师尊,左右清儿的道途么。”

    黑袍长者隔空受到压制,面色难看,驳道:“他是道宗首座,当听宗门的话。”

    “我是清儿师尊,我还不能管我徒儿如何修炼么。”

    灵虚子转眸,眼底腾起杀意,好似一言不合就要跨镜杀人,他也确实能够做到。

    黑袍长者浑身一颤,仍要坚持:“别忘了,你也是宗门培养出来的!”

    灵虚子更觉好笑,直道:“我对宗门的报恩就是劝尔等别太丧心病狂。”

    仙宗大比奖励仙骨仙血,未免太可笑了。为找仙骨仙血的“继承人”,盯上天赋最强、可塑性最强的年轻修士。

    谁看不出你们的目的?

    威压之下,黑袍长者硬着头皮,义正言辞道:“灵虚子,你怎能污蔑宗门?仙骨仙血是圣物,奖励圣物是恩赐,多少孩子求之不得,你竟要反对?你要跟长老会、跟整座道宗作对不成?”

    “不行么。”

    灵虚子怒了,脾气一上头就崩碎了通信的灵镜,释放而出的威压竟跨越空间,压在了黑袍长者身上。

    黑袍长者浑身一震,也是火冒三丈,面色黑沉之极。

    “灵虚子!”

    他咬牙切齿,颇有翻脸的打算,可片刻后,他又沉静下来,冷哼一声。

    “你徒儿还在道宗,他可跑不了。”-

    另一方,三天后,龙宫内。

    何清溟如期出关,且第一时间便去找了景泽天。

    景泽天正在等人,一看他过来,便抬起了眸子。

    何清溟笑道:“走吧。”

    景泽天眼里映着火红的身影,不带任何迟疑地点了头-

    尸骨山,夜黑风高,圆月高悬。

    祁洪人在练功房,正潜心修炼他的魔功。

    多年前,他被仙宗修士围攻受过重伤,那之后神魂便不稳,易散,时而导致他头痛欲裂,无法正常思考,在月圆之夜尤为严重。

    这是他的秘密,无人知晓,或者应该说,知道的人都死了。

    四周皆静,在这几个时辰内,祁洪收走了遍布尸骨山的神识。与此同时,外界盯梢的十几名金丹魔修释放神识,监控着整座尸骨山。

    任何的空间波动都不会逃过他们的感知。

    理应如此。

    然而,山腰处,黑暗中,两道身影凭空走出,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一位金丹期。

    他们对视一眼,迅速分开,身影消逝在黑暗中。

    整整一刻钟,尸骨山并无异动,修炼中的祁洪无法留意周围动静。

    起初,出事的只是落单的金丹修士。

    魔修大多厌恶群聚,形单影只,他们收到祁洪的命令,也只是各自执行,没有合力协作一说,毕竟金丹修士的神识就可以覆盖一整座山。

    那名金丹修士消失后,并没有人注意到异常。然后是第二位,再是第三位——

    长夜漫漫,平静中暗藏杀机。

    两个年轻修士在魔修的老巢潜伏,一边清除敌人,一边布置杀招。

    行动快且精准,没有任何意外,若有,也会被他们很快合力解决。

    金丹期的魔修都不弱,想悄无声息地解决他们,除非境界高至元婴之上,或者拥有惊人手段。

    而他们给出的答案是——干净利落的杀。

    不让任何敌人察觉,让敌人察觉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人头落地。

    起初,何清溟以为景泽天不会那么快习惯潜杀,但结果证明他想多了,那小子的适应力永远超乎他的想象,直接是风卷残云,比计划的还要快收割。

    顶峰相碰时,何清溟留意地看了一眼,只见景泽天正随手拿捏几个金丹魔修。

    碾压级别的强大,几乎只是一招而已,拿捏同境界的魔修如拿捏婴儿,毫不费力。

    何清溟知道景泽天很强,但亲眼目睹景泽天的战斗,更会刷新对其强大的认知,不由得久久注目。

    他两就差一岁,年纪说差的远,也不远,但是已经足够让他们修为拉开差距,自己在小一岁的时候,有景泽天那样的战斗意识了吗。那也不好说。因为他们的道不太一样。

    他毫不掩饰地看着景泽天。

    景泽天解决完几个金丹魔修,转头朝何清溟淡淡看来。

    两人视线对撞,无言之中,好像一切都沟通好了。

    何清溟点头,可以开始了。

    尸骨山免不了一些人察觉跑路,可只要控制住祁洪所在那片就行了,其他人管不了也不必管,专注我们的目的即可-

    忽然间大风起。

    祁洪专注修炼,恍然间睁开眼睛,浑身莫名汗毛四起。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元婴修士的灵觉何其强大,他瞬间释放出去,再转瞬面色大变。

    “这怎么可能?”

    他难以置信,登时冲出了修炼房,灵力威势轰碎了周围房屋。

    可是迟了,他心中的不祥预感在此刻到达了极致,令他遍体生寒,如同被恶鬼啃噬。

    眼前的,是什么?

    他抬头,瞪大眼睛,惊诧地看着头顶天空疯狂汇聚的大道规则,以及它们那明显由人控制的运行轨迹。

    大道规则裹挟着极其强大的能量池,可是他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头顶居然有了如此恐怖的东西。

    其中能量要相当于一个化神期的雷劫池了,而众所周知,魔修比一般修士更害怕雷劫!

    祁洪心思万转,还没来及反应,还没来及动作,就让一株雷迎头痛劈,浑身皮开肉绽,灵力屏障都撑不起来。

    因为,那不是普通的雷,不只裹挟着强大灵力、大道规则,还有无比凌厉的剑意。

    是谁,是谁驱动了雷劫云,还叠加了如此可怖的手段,就在他的尸骨山上方!其他人难道都死了吗,居然任由敌人行事!

    而他刚要怒吼,就真发现尸骨山空无一人,死寂无声,他立时浑身一震,再一看雷劫云疯狂汇聚,他哪还站得住!

    等那东西真正完成,他搞不好要被形神俱灭!

    祁洪暴怒,原地蹬足,直要冲上云天。

    可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猛然扑杀至他身前,登时令他虎口破裂,五脏剧震。

    他低眸一看,碰到那双野兽的眸子,立马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竟是你们,你们竟敢从秘境里面出来了。”

    祁洪下意识要操纵血咒,却发现完全无效,对方身上的血咒已经消失了。

    不,是被炼化了!

    他脸色煞白,可接着就是对准腹部的一记痛击。剧烈的痛导致他怒吼一声,元婴期的灵力立时爆发,要将那不过金丹期的小子压制在地。

    可是,那小子却好像完全洞察了他。

    足以碾死一群金丹大圆满的威压非但没有按下眼前的小子。

    那小子还迎着威压,直杀了过来,拳头裹挟的灵力与大道规则居然还对他跨阶造成了伤害!

    祁洪五脏六腑遭到重击,立马吐了口夹着肉骨的黑血。

    这小子哪来的力量,居然能伤到他?

    他根本没反应过来,这一系列的设计根本没有时间让他反应过来。

    他强行运转灵力,正要动手段,余光往上,竟见远方的天空中立着一道火红的靓影。

    那人手掌大道规则,汇聚满天巨雷,同时在雷劫池中融入了一道剑心,以此增强伤害,诛杀敌人。

    而自己就是那个“敌人”!祁洪猛然心跳加速,可是迟了,他人被面前的小子一连重击,完全腾不出手来,要反击,竟还被功法反噬,浑身血液倒流。

    他顿时意识到了,他是被一连算计了,可是他能怎么反抗?

    想到这时,天空的雷劫池已经彻底完成,巨大的雷树裹挟剑意直劈他天灵盖,产生的炽烈光亮令天地骤白。

    无比激烈的打击持续了三刻,直到整座尸骨山在雷劫之下变成大地深坑,乌黑一片,沦为焦土。

    祁洪再无生机。

    好好一个元婴魔修顷刻之间,就被算计得尸骨无存。

    这么大动静自然惊动了其他人,可是事情发生的太快也太突然,他们哪反应得过来,尸骨山魔修跑的跑,又怎知身后的尸骨山一转眼就被毁了。

    他们可是前几天才在尸骨山大开宴会啊!

    无数人混乱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慌乱中,只有极少人看到了毁灭尸骨山的存在。

    那是一道火红的身影,立于雷劫的高空之上,眉眼如画,威严如神。

    还有一个黑衣青年。

    有人认出来,那黑衣青年正是祁洪这些天一直蹲守的龙!

    那龙居然走出秘境,联手神秘女子反杀了祁洪。

    太惊人了!

    那夜风云翻卷,而漩涡中心的人则在尸骨山附近的一座山。

    没别的,纯粹是何清溟耗尽了灵力,分.身透支,要休息一下。

    景泽天及时到场,把人抓去龙宫休息。

    何清溟疲劳过度,迷迷糊糊,只能任由男人抱起,隐约地看着那双竖瞳,心中生出一些想法。

    你还真厉害,让你去争取时间,你还真的做到了,还爆发重伤祁洪。他心里模糊地想着,倒也心满意足了,这次顶着压力出来也不亏,看到了有趣的东西,成功知道这小子在自己“死”后也没事,继续着野蛮生长,走自由的道。

    不过,我帮你报仇了,你怎么一点也不感谢我啊?

    何清溟盯着人,想张口说话,却实在没有力气,只能被对方放在床上,双眸半眯,将睡未睡。

    见人还守在自己身旁,他不由开口,想点评一番对方今晚的战绩。

    “你……”

    可忽然间,他神色一变,好像突然察觉到什么急事,紧张地看了景泽天一眼,然后慌忙道:“我、我先睡了。”

    他甚至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便急忙把神魂意识转回了本体。

    他从没在景泽天面前这么做过,可是情况太紧急了,长老会居然都跑到长清殿里面来了,由不得他多想,他得尽快回去。

    “……”

    景泽天垂眸,只见刚刚还有动作的人,现在彻底“沉睡”了过去,就像他守护了一个多月的那具“尸体”,几乎停止了所有生命活动。

    他目光深沉而克制,静静注视着心爱之人,这个人果然随时能走,随时可以丢下自己。

    “没见过你这么着急,你那边发生什么了吗。”

    又是一阵沉默。

    “你到底是谁,我要怎么做,才能真正抓到你。”

    他终究不是良善之人,这些天往死里忍耐,耐心几乎消磨到了极致,再忍下去,他都要疯了。

    这个人又多次玩弄他,他自然要从这个人身上讨点东西。

    景泽天眸子晦暗。

    第36章

    何清溟急忙切换回本体,登时感知到了前殿的威压。

    是长老来了。

    他起身,确认自己没有任何暴露,才现身在前殿,向迎面走来的黑袍长者问好。

    黑袍长者站这好一会了,还是第一次见何清溟这么晚出来,他自然心情有些不悦,盯着这位年轻的道宗首座,目光不善。

    道宗高层的权力划分,主要分为宗主一派、长老会一派,其余者多是单打独斗,独自强大,比如灵虚子。而这其中,长老会的权力无疑是极大的。

    传说他们的历史比道宗还久,是远古时期仙魔大战的时候生存下来的修士。

    说是道宗长老会,其实内部成员不只是道宗,还有其他各宗的长老,甚至包括一些不详之人,之所以大家都默认是道宗长老会,主要是因为道宗名声响,而他们又在道宗身居高位。

    大多时候,长老会的意见能左右宗门运行,多数长老认同之事,连宗主都不一定能反对。

    他们负责着很多宗门事务,已经渗进了道宗的血脉。

    夸张一点说,没有长老会,道宗就无法运行。道宗首座之位都要他们点头。

    不过,本身何清溟就没有意愿当道宗首座,这还是长老会自己任命的,理由是他是年轻一代的至强者,理应担起重任。

    那时灵虚子酒会不在,他独自被叫到长老会的大殿,在一众目光的注视下,不得不同意了他们的任命。

    之后,灵虚子颇有不满,还杀到长老会,可任命无法说撤就撤。当时的对峙引起了道宗轩然大波,很多人都以为灵虚子要跟道宗彻底翻脸了。

    没想到,当时不过十二岁的何清溟居然站出来解围,称是自己想当首座,并非长老会的强迫。

    灵虚子当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才勉强同意了那任命。

    可之后,无论首座的任务再苦再累,何清溟也不会跟灵虚子说任何事,因为那是他自己“同意”了的事。

    不过,何清溟大多数情况下都觉得自己受得住。

    另外当时的事也让长老会退了一步,不再敢单独找人。

    长老会是权势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很多大修士都不敢与其对抗,但灵虚子也是地位特殊。

    灵虚子太强了,强大到一人即是一个势力,若不是他那个性子不爱管事,道宗如今权力最大的人必定是他。

    要是他跟长老会彻底翻脸,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搞不好血洗长老殿,让修真界格局大变等等。

    只是,灵虚子也有他的软肋。

    这才暂且保持了平衡。

    何清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长老会居然又单独来找他了。他印象中,面前的黑袍长者地位很高,在长老会身居要职。

    是为了什么要找他?

    岂知黑袍长者掀开斗篷,露出的是一张慈祥的脸,面容枯老,双眸微眯,唇线往两边拉,好似好不容易才做出一张这种表情。

    “修炼可顺利?”

    何清溟只觉一股子恶寒,本能地厌恶这种画皮脸,事实上他也确实表现出来了,蹙起了眉,道:“顺利。长老来长清殿,所为何事。”

    黑袍长老眯眼笑,“我等关心你的修炼。”

    何清溟不咸不淡道:“谢过。”

    他板着脸,估计是跟景泽天学的,居然也有模有样,看起来十分疏冷。

    黑袍长者好似对此并不在意,继续道:“仙宗大比关系到道宗的威严,没多久了,你可有必胜的把握?”

    何清溟点头,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只是在宣告一件事。

    他有绝对的自信能够镇压所有人,而且他从不荒废修炼,日夜精进,也就闲余偷跑出去帮个蛮子,再偶尔逗一下那个蛮子。

    黑袍长者道:“邢刃那孩子你知道吗,他近日可是炼化了仙血,脱胎换骨,极致升华。不到三十岁就能炼化仙血,创造了修士历史,这是连你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你有自信能够打败现在的邢刃吗。”

    何清溟蹙眉,内心诧异。

    可不到三十岁就能炼化仙血又有什么好说的,他见过一小子十五岁就接入了仙骨,十九岁就炼化了仙血,按你那么说,那小子岂不是古往今来第一人,比我还厉害了?

    哼,那还不可能!

    再说了,我不是不能,是压根没去做。

    身体里有别人的骨头,这对他来说不太能接受。

    他不喜欢身体里有别人的什么东西。

    不过,邢刃居然会炼化仙血吗。

    何清溟眸底闪过一丝复杂,抬头道:“无碍,邢刃能炼化仙血是他的本领。”

    黑袍长者语气挑衅道:“你不担心被邢刃超越么。”

    何清溟直言:“不担心。”

    黑袍长老微微蹙眉,还是继续道:“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要仙血的话,宗门可以提供,毕竟你亲自从秘境找回来了。你现在炼化仙血,才能保证在仙宗大比赢下所有人。”

    何清溟开始有些不耐,哪怕对方是他心有阴影的长老会,他也不喜欢被质疑。

    “我会赢他们。”

    黑袍长老居然还不放弃,继续道:“禁区的先天生灵也会参加大比,这一代的纯血凤凰幼崽几千年未有的强大天赋,如今已是金丹巅峰,加上血脉之力,发挥出元婴级别的实力也不是问题,你现在的修为能够打败它吗。”

    说着,他目光顿时凌厉,释放出恐怖威压,喝道:“人族的威严不容损伤,你敢败给纯血凤凰?”

    何清溟眸色一暗,在压力下毫不畏缩,傲然道:“不过是一头凤凰。”

    黑袍长者威压再涨,直逼道:“那要是输了呢?”

    何清溟直道:“我自己去长老殿领罚。”

    黑袍长者忽地沉默了,似乎很震惊这个年轻人的觉悟。

    他知道何清溟对那次惩戒心有阴影,毕竟那确实不是常人能受的。

    可是现在,何清溟居然自己提出了惩罚。

    的确是……非同一般的觉悟。

    话都到这里了,黑袍长者也想不出其他逼迫的话了。

    盯着那张美若仙人的脸,黑袍长老眼里闪过一抹暗光,沉默了片刻才道:“既然你如此自信,那我等便拭目以待。”

    他终于走了。

    何清溟身形一晃,额头冷汗直冒,绷不住俯下了身,扶着柱子大口喘.气,银眸微微颤抖。

    “……”

    他不喜欢面对那些长老,很不喜欢。

    刚刚针锋相对时,他还没想到那么多,现在回头一想,他也听出了对方的意思。

    长老会无论如何都想他炼化仙血甚至仙骨。这次不过是找了仙宗大比作为借口而已,之所以允许先天生灵参加,恐怕也是为了逼迫他。

    而这也意味着,仙骨仙血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圣物。

    ——而是不祥。

    何清溟蹙眉,比起担心自己,他更担心景泽天。

    因为当初他为了救景泽天,亲手把仙骨埋在了景泽天体内,若仙骨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他岂不是给景泽天带来了麻烦。

    但是,那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

    要命,还是要即使麻烦但是有命,以他对景泽天的了解,肯定会选择后者。

    而以景泽天那个天命之子的命格,仙骨或是只是他通向飞升之路的一节障碍而已。

    会很麻烦,会很苦痛,但应该能够度过。

    “可是……”

    何清溟隐隐有些不安。

    特别是仙宗大比奖励仙骨仙血的事。

    给他感觉长老会好像在着急做什么事,以至于他们不想在暗面搞了,宁可搬出明面,都要推行到底。

    是急着打开飞升的路,还是别的目的。

    然而无论哪个,都不是他现在能左右的事情。

    何清溟沉思,忽地收到神念,打开是灵虚子传来的,询问他是否无事,是否被长老会找麻烦。

    灵虚子脾气不好,若是知道长老会独自找来,还说了刚刚那番话,估计会转头杀去长老会,血流成河。

    而现在魔界有乱,修真界经不起太折腾。

    何清溟思考片刻,却没有隐瞒灵虚子,说出了长老会来找他的事。只不过内容有些修改,说成了长老会督促他修炼。

    灵虚子很慢才回复,却是无比悚人的一句话。

    ——他们若是找你麻烦,下次为师统统杀了。

    何清溟看呆了好一会,更觉不应把灵虚子牵扯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师尊向来知行合一,言出必行,这话不会是虚言。他感谢师尊的庇护,也更清楚,这些都是必须他独自面对的事。

    人若要变强,若要成道,这点长夜,怎能耐不住?

    强者自是不屈于困难。

    沉思了好一会,这次回来,他先去了解了些事,再回来,他又将道体修炼到绝佳状态。

    巩固沉淀,而不冒进,不依靠任何外物,让这身道体自然地运转仙灵力,自然精进,自然升华。

    某种意义上,他走的正是“自然”的道。也唯有他这种天赋能走这种道。

    天然不修饰,不修任何功法,丰行“自然而然”。

    他提出这个说法时,他不苟言笑的师尊敲了他脑袋,调笑说——那样宛若一株莲。

    在凡尘污泥长大,却向上盛开的莲。

    他当时觉得灵虚子这么说很奇怪,因为人怎么会是莲呢,他才不会是一朵柔弱的花。

    至于现在,好吧,他是有点理解了。

    但假设他是一朵花吧,他又没有护花使者。

    嗯…他甚至还是某朵“大野花”的护花使者呢。

    就可惜那朵野花又薄情又多情的,天天搞不懂在想什么,好像也就一心修炼。

    “那块大木头,我抱他,他还推我,该不会真跟系统那些读者说的一样,是阳.痿吧。”

    不止一个读者这么说,虽然不知道判断依据是什么。读者视角跟他的视角不一样,可能知道更多真相。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也就是说……

    这个想法吓了何清溟一跳,立马又开启了新的可能性的大门。

    刚刚那些郁闷被这件事一瞬冲散。

    何清溟人都傻了,又开始胡思乱想,想起看春.宫图的时候,那小子一点反应都没有,淡定得像看修炼功法。

    之后他逼问,那小子竟说口口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确实口口了。

    是嘴硬了。

    那小子可能有那个隐疾,,可是他这么逼问,总不能丢了面子,所以嘴硬说口口了。

    何清溟想到这里,登时虎躯一震,又是瞪大了眼睛,好像发现了一件不该发现的事情。

    他面色大变,一下慌了!

    这不可能吧?那小子不是点文龙傲天吗?怎么还会有那种隐疾?!

    作者在想什么啊?

    但何清溟翻了下接收的信息,竟发现也不是没有过那种隐疾的龙傲天。

    他真的懵了,一直摇头,在大殿里走来走去,比知道那小子被祁洪抓了还要慌张。

    他还想到,景泽天这些天莫名其妙吃花,站在他面前呢,都突然拿花吃。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是为了激发……性.欲!

    那小子深陷顽疾,正焦头烂额,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何清溟感觉自己要裂开,碰上大魔修都没这么无措,可是这件事……他能怎么办啊?

    那小子是条龙,啊?龙都能阳.痿吗?

    那也太伤自尊了。即使为了给傲天设障碍,天道你也不能这么来吧。

    这个可能性让何清溟恍惚了一阵。

    他觉得不能坐视不管,自己的双修好友竟可能有如此疾难,还一直憋着不说……也是啊,这事毕竟说不出口。

    不怪景泽天是块木头了,那小子自己肯定也不想啊,身体不行,只能洗脑说自己没有欲.望,结果成了这副木头样。

    何清溟想完,自己都怜爱了。

    道宗道法万千,就不信没有破解那小子那种隐疾的方法!

    我会找到的!

    这几天,他修炼之外的闲余时间,全拿去专研那方面的知识了。

    “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病,要么是身体的病,要么是心理的病。”

    “部分可以用药治好。”

    何清溟看了大堆书,还用假身份,偷偷搞了一堆药,下品中品甚至上品的都让他搞到了。好在他出入上古秘境,手上资源多,不会没钱,哪怕是包养一条龙都不会是问题,搞些药而已,小小意思。

    但他好像吓到了一些人,被人用奇怪的目光注视。

    卖药的人或许没见过这种阵势,眼神带着明显的微妙,就差问出口,你搞这么多药做什么?

    而他只能回一个道不清的视线,但后面还是被看得受不了,回了一句:“为了救助我的双修好友。”

    卖药的人听了后,面色无比精彩,震惊过后,深是同情,还把最好的药拿了出来,称那是天上天下最猛的药。

    好,何清溟要的就是那种药。

    不过,他及时想起景泽天是头龙,龙的体质跟人不一样,不一定能用药成功呢。

    他于是假装打了个比方,问:“很猛是有多猛,能药倒先天生灵?”

    那卖药人异常自信,拍脑袋说:“别说先天生灵,就是龙也能药倒,想当年我的老祖宗,喜欢上了一条龙,这就是用这药把龙药倒的。”

    何清溟一听,原地震住了,你祖宗喜欢龙,药倒龙干什么啊。

    对方看到他疑惑的视线,笑了笑:“喜欢上了,爱而不得,起码要干一把,不然这辈子都死不瞑目。”

    何清溟更是难以置信,不免联想到之前看的春.宫图,问:“你祖宗是男是女?”

    卖药人笑容更深,“祖宗是男人,对方龙是公的。”

    何清溟瞳孔一颤,再度怀疑了人生。

    之前的春.宫图,他刚要看到最后阶段,结果被景泽天阻止了,害他不知道男人跟男人到底是怎么……做.爱的。

    何清溟莫名脸皮烧红,总之,知道那药对龙有用就够了。

    我可没怪心思,我只是想治好我好兄弟的阳.痿!

    他火急火燎收拾东西,准备回龙宫。上次他在景泽天面前突然走了,希望景泽天没发现什么。

    神魂不在,分.身虽然会停止大部分生命活动,但好歹是活的。本体到分.身,转移起来很消耗灵力,只能带少部分东西,这回他都用在药上了。

    想好一切,他立即行动,再睁开眼睛,便知道自己已经回到龙宫了。

    他刚刚动手指,忽觉浑身酸疼,不知道怎么了,再做起身,目光垂落,忽然一惊。

    他看见,自己脖颈及锁骨位置有点肿红,花瓣般,一点一片的,像蚊虫叮咬的。

    可是,他这身可是金丹期,蚊虫怎可能破开他的肉.身防御,还是说,这龙宫的蚊虫非同寻常?

    他愣了一下,灵识放开,感知到了门外景泽天的气息。

    好小子,我正要找你。

    何青溟立刻翻身下床,不管这个异常了,马上去找了人。

    不料,他刚刚开门,对方就看了过来,且先开口了。

    “你还好吗。”

    何清溟站住,眨了眨眼,想到自己一下回去三四天,相当于在景泽天这里睡了三四天,景泽天要是有点良心,都知道担心他。

    只见,对面的男人直直看着他,表情仍是不变的疏冷。

    话说,这条龙算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了。

    哪个角度看都好看,长相俊美,肉.体精悍,虽然是个野小子,但若是放出去,不知道能迷倒多少人。

    就是可惜……可能身有隐疾。

    何清溟眼含同情,回答:“我没事,睡睡就好了,你跟祁洪打的那么激烈,你没事吧?”

    景泽天视线不知扫过哪里,慢慢抬眸道:“没事,该好的都好了。”

    何清溟莫名一顿,微妙地看着他。

    根本没有该好的都好吧,你的阳.痿还没好。

    他这一停顿,倒也让景泽天感到莫名。

    何清溟凑近问:“你修炼怎么样了?”

    景泽天:“没有太大问题。”

    也就玩了十几把命,差点死了七八次,早就习惯了,不值一提。

    何清溟点头,心中有大事要问,但也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只好从侧面道:“你还在吃花吗?”

    景泽天一顿,对着那双澄澈的眸子,喉结微动,道:“偶尔吃。”

    何清溟又问:“你吃花真是为了修炼?”

    景泽天迟疑,也不知道对方看出了什么,要问这么多次。他顿了下,坦白道:“是治疗……体质问题的。”

    何清溟原地愣住,仿佛从本人这里得到了肯定,肉眼可见的难过起来。治疗体质问题,他那身精悍你也见过摸过,傲天还能有什么体质问题?

    他说的肯定不是恶体的问题,而是……唉!

    这也太过分了。

    可是何清溟欲言又止,因为这事太不好揭开了。

    他虽然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对于相当一部分男人来说,那关乎到尊严,贸然揭穿,对方必定备受打击。

    自己要想办法,小心、委婉、注意地,暗中把药给这个男人。比方说,趁他睡着,趁他不注意,先让他吃下,把病治好了,他以为是自然好的,就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也就成功保住了他作为傲天的尊严。

    何清溟从没对谁这么贴心过,可见此时已经把景泽天当作双修好兄弟了。

    于是,他选择了暂时不揭穿,而是笑着对景泽天说:“仙宗大比快到了,你准备好了没?”

    景泽天沉默了会,这些天他有出去,了解了下外面的情况。

    “仙宗大比的规则,普通散修若要参加,得先通过前期选拔。”

    何清溟有点震惊,“没错,你要参加的话,要先去上界九州,找到一个选拔的位点,并赢得位点前三。”

    上界九州,指的是人族的栖息之地,上界广阔无垠,主要分为九州、魔界、禁区,其他则是不见边际的茫茫海陆,谁也不知道通向何方。

    但是,想到长老会的事,何清溟有点不想景泽天出去。

    但是大道争锋,能躲避吗?不与来自天上天下的天才天骄相争,能进步吗?人总是要在交流碰撞中进步,年轻修士独自潜修难出成果。

    景泽天:“嗯,那就去吧。”

    何清溟:“但我担心,你没有靠山,万一有人抓你,怎么办?”

    “我有我的办法。”

    景泽天忽然抬眸,神色凌厉,无意间暴露了本性的狂傲。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似不是他,而是成年的模样,长身挺立,眉眼锋利,浑身皆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何清溟顿时心头一跳,不知道是不是被吓了一下,楞楞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怎么了吗。”

    景泽天见他呆住,竟主动走近了。

    何清溟一顿,摇头说:“没事,那今天就可以找个位点抢名额,你刚来上界,我带你走走。”

    “好。”

    景泽天点头,眸底隐隐藏着欢喜。

    因为这个人回来了,没有抛下他,消失不见-

    他们行动很快,何清溟指出了一个偏僻的选拔位点,人比较少,风气相对好,前期选拔一天就能完成。

    “你听说了吗,大魔修祁洪死了,被下界来的龙杀的。”

    “听说了,这也算是最近的大事了吧,听说血宗的几个长老气疯了。”

    “怎么不气,简直丢尽了血宗的颜面!”

    何清溟带着景泽天行走在人群中,耳边听到人们议论纷纷。

    “那条混血龙你们知道是什么身份吗?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是下界恶土出来的蛮子,不知道怎么也有龙族血脉,还进了下界道宗,硬要说的话,居然也算个道宗弟子。”

    “下界恶土出来的蛮子?天,那岂不是很野蛮,他懂人类的生活吗?”

    有个衣装高贵的修士深深皱眉。

    上界人对于下界人总是鄙夷与厌恶的,谁能喜欢来跟自己抢占修炼资源的人。虽有龙族血脉,但是个没有长辈龙照顾的混血,又偏偏是恶土出身,他们能有什么好态度。

    不过,诛杀魔修祁洪确实是个功绩,这点倒是值得钦佩。

    一码归一码。

    “啊,我还听说,他跟下界道宗起了矛盾,还跟道宗弟子在幽渊秘境杀起来了,如今已经离开道宗,算不上道宗弟子了吧。”

    “哦?看来有些复杂,不过,他好像在幽渊秘境得到龙族传承脱胎换骨了,不然怎么能成功诛杀魔修祁洪呢。”

    “你们想想,他不到三十岁的年龄,就设局杀了一个元婴修士,他得多强才能做到啊,简直逆天了。”

    “不不,我听说杀祁洪的不是他,而是一位神秘女子。”

    “什么?那是谁?”

    消息果然传的很快,上界消息灵通的地方估计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祁洪被杀绝对是个大消息,会有很多人去调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清溟听着,心情很愉悦,他喜欢听景泽天被讨论,景泽天可是被他认可的男人,迟早有一天会天下闻名的。

    一旁的景泽天倒是面不改色,冷淡地往前走,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何清溟瞅了他一眼,又笑了笑,继续牵着龙的手,走向选拔位点,同时说着一些教育的话。

    “你潜修久了,我怕你不懂人类世界的规则。知道吗,上界修士很讨厌被窥探,你没事千万不要用神识轻易窥探他人。”

    “嗯。”

    “看到几种着装的弟子不要轻易得罪,他们都是大仙宗的人,得罪了小的,老的就要来算账。”

    “好。”

    景泽天非常听话,一路上都是点头,让何清溟很轻松自在。

    何清溟自小太引人注目,从小没有这样自由走在人群中,这对他来说是个非常新奇的体验,耳边的人声喧闹,一路上的各种商户,还有来来往往的各种人群,都让他忍不住去注意。

    景泽天见何清溟两眼发光,边漫不经心的教育自己,边到处乱看,只觉这个人太过可爱,一看便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但何清溟说着,忽地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集市的某方。

    景泽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几名道宗弟子走过,各个气宇轩昂,面目高傲,好像与在场人不在一个层次。

    何清溟看着他们走过,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本来愉快轻松的表情沉了下去,低头垂眸,似有什么烦恼,握紧的手明显松了些。

    “怎么了,你不喜欢道宗吗。”

    景泽天反而紧握,似是表露一种关心。

    何清溟一顿,转头看了景泽天一眼,内心感到惊讶。这小子居然也会主动问他这些事。

    不过,他这个身份是魔修,不喜欢仙宗弟子很正常。

    想着,何清溟眸色微暗,忽地不想顾这些伪装,倾述了些心里话,道:“你是散修,可能不知道,像有的仙宗弟子,别看他们可能表面威武,但可能背后受制于师长、束缚于宗门,身不由己,并不自由。”

    景泽天看着他的眼睛,好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道:“不自由,离开便是,为何要烦恼。”

    何清溟垂眸,低声道:“哪有这么简单,宗门对你有恩,做人不该忘本,要回报宗门。”

    景泽天好像更没听懂,漠然道:“恩不恩,有那么重要吗,既然不自由,心里也不想,离开就离开了。”

    何清溟蹙眉,不满道:“你怎能不记别人的恩呢,别人有恩于你,你不想回报人家吗。”

    景泽天:“有借有还,欠多少恩就还多少好处,完了就断了。不可能受过一次施恩,便要一生受其束缚不得自由。”

    何清溟一顿,忽然发现景泽天也是懂道理的,把他的一些烦恼说通了,可是事到如今,也已经不是报不报恩的问题了。

    他还是面色沉重,“事情没那么简单。”

    景泽天盯着他,牵着的手再次握紧,“你若有无法挣脱之事,我帮你解脱它们。”

    何清溟愣住了,好像很震惊,对方居然会说这种承诺的话。

    他呆呆地望着那双竖瞳,心音漏了出来,道:“你能帮我吗?”

    景泽天直说:“只要你说,我就会做到,即使现在不行,有一天也一定会为你做到。”

    “你……”

    何清溟怔住了,好像被那承诺打动了心,好久没回过神。

    这小子……是认真的吗。

    如果我说出真相,他难道能为我跟整座道宗作对?

    即使他是傲天,得罪长老会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吧。

    但是对方能够这么说,他真的好高兴,无论是不是真心的,无论能不能做到,他都好高兴。

    看来尽心照顾这小子,陪这小子干尽荒唐事,还真不是白费的,真的换来了一个好家伙。

    何清溟心神动摇,但对着景泽天,他最后还是岔开了话题,道:“你现在还不行,你连我……道宗首座都打不过,说这些太早了。”

    怎么又是那个道宗首座。

    景泽天面色顿黑,妒心翻涌,对从未见过的“情敌”充满了敌意。

    不过,何清溟心情已经完全变好,立刻抛开这个话题,转头拉着人说其他事。

    “话说回来,你要记得,得罪哪个宗门都好,千万不要得罪道宗,道宗是天上天下最强的宗门,道宗这一代的首座修为强大,近乎无敌,你要是在大比中遇到,不要跟他拼命。”

    “……是吗。”

    景泽天又在心中给“道宗首座”划了一笔。

    他谁都可以输,就是不能输给那个道宗首座-

    穿过集市后,鉴于选拔是明天才开始,他们找了客栈暂住,两人一间房,因为他们随时可以回到龙宫。

    先把麻烦的事情抛开,何清溟看着景泽天走进屋,心中制定的计划立时跳了出来。

    是的,他要帮这小子治好阳.痿!

    他于是振作精神,凑近景泽天,表面只是搭话,视线却是上下端详,中途还叫来了些酒菜,观察着时机下药。现在才白天,距离明天选拔还有一段时间,完全够折腾。

    不过,他也有些犹豫的,因为万一被景泽天发现,自己很难交代。

    但犹豫着,何清溟就看到了,景泽天又莫名其妙拿花出来吃!而且还是一边看着自己一边吃。比起酒肉,难道那花更好吃吗?

    或许,这小子比他还想治好隐疾,才天天吃花,每次自己一来,就能见到他在吃花。

    何清溟无法再犹豫,他觉得自己有义务也有责任,帮自己心里的双修好兄弟解决这个问题。

    事情已经刻不容缓了!

    可是,自己该怎么做?

    何清溟陷入了困境,因为跟自己同房的家伙近乎无懈可击,有时候还总觉得他在提防自己,目光犀利得吓人。

    半刻后,何清溟咬咬牙,把药倒在了重金买来的上品灵酒中,再转身,走向在榻上闭眸修炼的男人,抿出几分笑意,道:“上品灵酒仙人醉,你没喝过吧?来,喝一口,有助于修炼的。”

    景泽天睁开了眼,视线从何清溟的双眸,逐渐落在酒杯上,脸色淡淡,好似并不感兴趣。

    “没喝过。”

    何清溟眼睛亮了。

    然而景泽天接着又说,“不想喝。”

    何清溟眸色顿时暗了,但并不放弃,坐在旁边道:“你怕喝醉吗?”

    景泽天瞥他一眼,居然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是。”

    何清溟愣住了,哪知道怎么还有龙傲天怕喝醉。你小子,我搞到这药不容易的!怎么能不喝?

    他坚持道:“醉又何妨,别怕,我觉得你醉不了。”

    景泽天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还是摇头不喝。

    何清溟完全没料到,有点心急,便说:“灵酒好喝的,你别不信,我喝给你看。”

    他为了证明,真就当着景泽天的面喝了一小口,因为觉得自己能压得住,他然后转头道:“你看,不会轻易醉的——”

    可他还没说完就顿住了,面色一瞬涨红如霞,连耳根都红透了,人也忽然间软了下来,酒杯匡的放下,颤抖地抓着身旁人的臂膀。

    景泽天有点迷茫,不太明白这个人是怎么了,转身扶着人,“你还好吗。”

    “嗯…唔……”

    对方压着脸,明显浑身都在发颤,一看就不太对劲,发出的声音近似呻.吟。

    景泽天只觉口干舌燥,同时也发现了不对,“你怎么了。”

    他扶着对方的肩,将人抬起了脸,然后怔住了,竖瞳骤缩。

    他心爱之人面色潮.红,漂亮的双眸覆着水汽,连平日雪白如玉的脖.颈都爬满嫣红,恰像一朵盛开的杜鹃,活色生香,美得颠倒众生。

    “好难受……”

    爱人喘.息地看着他,好似在向他求救。

    第37章

    是这酒的原因吗。

    景泽天眸子幽暗,看着此时已经几乎没有意识的人,缓缓吸了口气,也还好他随身带着很多清神花,可以帮忙压制。

    只不过……他将喘.息不止的人抱在怀中,自语般道:“我应该帮你吗,是你自己整成这样的。”

    “嗯……”

    怀中人眸子半眯,睫羽仿佛染上了水雾。

    景泽天看着那双湿润又漂亮的眸子,最终还是屈服给了这个人。

    他环抱着人,让人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枕着自己的肩膀,从虚空中拿出清神花,撕下一瓣又一瓣,喂给已经神志不清的人。

    可是,对方已经意识模糊到不能老实吃东西,所以他无法,只能低头交吻,强迫对方吞下。

    清神花是有效的,他吃了这么久,他当然很清楚。

    但是,那酒的药效超出了他的想象,喂了这么多朵,居然好像只是舒缓一些,没有完全降下对方浑身的热量。

    “嗯、啊……”

    对方不断呢喃,双眸不知有没有在视物,嫣红的脸,艳态尽出,力气很大地抓着他。

    景泽天垂眸,任由对方动作,忽地心想,这个人的本体一定是世间绝色,有着仙人般的美丽。而自己却未能见到。

    “总会见到。”

    景泽天眸子转动,扫过一些平时不敢看的风景,俯在耳旁道:“你现在很难受,要我帮你解决吗。”

    靠在他身上的人微微一颤,不知道听没听懂他的话,只是本能地嗯嗯了几声。

    真好听,连喘.息声都如此好听。这个人真的……没有一处不在他的喜好上。偏偏那么懵懂,意识弱,可是这也是一种可爱。

    “既然你都同意了,我接下来做的,你也会同意吧。”

    景泽天一手抚摸爱人颊边的软肉,一手伸手往下,解开了红裙。

    何清溟迷迷糊糊,只记着一双竖瞳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野兽般狰狞可怖,好像要将他吃干抹净-

    过了很久,夜幕降临。

    何清溟忽然醒了,浑身酸疼得不像话,视线低落,只见自己换了身衣裙,为什么?

    他自问一声,白天的记忆点滴涌现,他登时懵了,随即面色通红,无法置信。

    只记得景泽天用手帮了他……

    这、这怎么可能?!本来是要药倒对方,却药倒了自己。呸!本来要做的是治好那小子的病才对。

    何清溟头脑混乱,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口口过,却在景泽天面前………

    他人都傻了,这该怎么办?景泽天会怎么看他?他该怎么面对景泽天?

    何清溟隐隐记得好像是自己求景泽天帮忙的,也就是景泽天纯粹是帮了自己一个忙。所以,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吧。

    但他低下头,内心羞耻,不由得屈膝抱了起来。

    “啊…怎么会这样,那他都发现我是男人了吧,他会不会觉得他是接连被两个女装男人骗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性别都是重大问题。景泽天应该也不例外,虽然没见他对之前的自己表现过什么抗议,甚至也不问自己为什么要女装。

    不知道是体贴还是不在意。但不管怎样,今天这件事……真的后悔!

    我怎么能这么傻呢?

    何清溟深刻反省,只觉得这辈子最丢人的时刻都被景泽天看见了。

    虽然某种意义上完全是他自找的,对方甚至还了帮他,但是他、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好奇怪、好奇怪……不明白那种事,但是记得好舒服。

    他有点理解为什么有些人沉迷于那种事了。确实是,嗯……舒服的。

    何清溟头脑混乱,缓了好久才恢复正常,抬头找人,房间里并没有那人的身影,倒是屏风后,有些细碎的水声。

    他愣了下,没有放开灵识感知,只呆呆地坐起来,看着那个方向。

    半刻后,男人从屏风后走出,视线淡淡地投向了呆呆的他。

    何清溟心头一颤,幽幽地接着视线,好像明知是自己有错在先,但还是要怪对方对自己做那种事。

    景泽天也确实道歉了。他走来,坐在榻边,没有看人,视线定在前方,淡淡地说了一声。

    “抱歉。”

    何清溟一听,好像受到了安慰,有无意识地接受了道歉,点头“嗯”了一声。

    而景泽天接着说:“谁给你的酒。那里面有药。”

    何清溟垂眸,他当然不可能说自己买的。所以他只能说:“不知。”

    景泽天终于看了过来,竖瞳泛着月色微光,带着几分教育口气道:“它是叫仙人醉吧,下次不要乱喝了。”

    何清溟看着他,想说我才不是乱喝,我是为了治好你的阳.痿。

    不过现在看来,你……好像真的是欸。那么好的机会,你如果不在意是男是女,就应该把我办了吧。还是说,你对我根本没有那种意思,所以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做什么,最多帮我一下,是吗?

    “那要看情况,你都说是因为下药了,酒正常是没问题的。”

    然而景泽天归然不动,表情无一丝异常,只道:“它叫仙人醉,应是连仙人都能喝醉,你还是不要乱喝。”

    他这样好像是在劝诫好友,态度虽然不咸不淡,但明显透着关心。

    这家伙是关心自己的。

    何清溟领悟到了这点,也没有嘴硬了,低头道:“好,我知道了。”

    发生这种事,以后哪敢再喝。

    何清溟归结于自己的运气不好,行动失败,此事就当没事发生,但对于景泽天的体质,他还是关心的。

    但,也不知道咋的,发生这件事后,他忽地感觉自己跟对方亲近了不少。

    既然如此,何清溟紧盯着人,忍不住想跟对方要个名分,直道:“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以他的身份地位,不应如此地向人要东西。

    他想要的,基本没有得不到的,宗门即使找遍全世界都会让他拿到手。

    而他亦有自己的骄傲,怎可能开口向人要一个身份,但……他真的很想跟景泽天做朋友,虽然他心中已经把对方当成好兄弟了。

    再说了,都做了那种事,还是普通关系,那也说不过去。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想要一个东西。因此好为对方着想,又是送资源,又是帮忙修炼,体贴地想要解决问题。

    他不想承认自己有这份软弱,但他确实常感孤独,很想交个朋友。被景泽天说“没当朋友”的时候他还遭到了打击。他也想身边有人,也想正常地与同龄人说话,也想正常地走在人群之中。

    归根结底,他围着这个天命之子的一切所为,都仅仅是为了——跟这家伙交个朋友。

    他这辈子都没向谁低过头,哪怕面对长老殿那帮威权,哪怕被他们抓去惩罚,他都从来没有屈服过。可是,为了交到这个朋友,他却不得不采取这种态度。因为对方是个薄情的家伙,他拿出再多的热情,也不见得能捂热这家伙冰冷的心。

    然而,对于他的话,景泽天却沉默了,低下头,蹙起了眉,好像在做什么艰巨的思考。

    何清溟紧张地看着他,下意识抓住了景泽天放在榻上的手。

    “不可以吗?”

    那手是冰凉的,或是因为才沐浴过冰水,所以才冷得那么吓人。感觉到此,何清溟还用灵力帮着温暖。

    良久,景泽天没有正面回答,居然转移了话题。

    “我一直有个烦恼。”

    “什么烦恼?”

    何清溟立刻道。

    景泽天眸光深沉,像在追忆什么,沉郁道:“我父亲对母亲做了很恶劣的事情,我厌恶我的父亲,厌恶他的血脉,厌恶他的一切,不想成为他那样恶劣的畜生。”

    “嗯……不成为便不成为。”

    何清溟没想到景泽天突然说到过去,提起父母的事情。

    景泽天看了他一眼,眸底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柔情,道:“可是我最终还是觉醒了他的血脉,眼看着他那些恶劣的性质,在我身上一个个觉醒。嗯,我在成为我所厌恶的畜生。”

    何清溟呆了下,好像脑子没转过来,因为他没听太懂景泽天的烦恼,本能就说:“那就要修炼,特别是修心,我们都是修道之人,总得把杂念摈弃出去。”

    景泽天沉默半会,声线有些低哑,“没那么容易。”

    何清溟不自觉地抓紧了身旁人的手,带着安慰意思,道:“你试过了?”

    景泽天点头,眸子低垂,道:“无时无刻。”

    “这么难吗……”

    何清溟想到了些潜台词,景泽天说的应该是龙性,据说,觉醒了血脉后,混血的性子会向真龙靠拢。那些天他从典籍里看到了一些龙族秘辛,似乎是这样说的。

    但他不觉得这世上有那么艰巨的事情,即使有,他也相信景泽天能够克服。

    何清溟眸光坚定,忽地凑近,猝不及防地翻过对方的脸,强迫那双竖瞳看着自己的眼睛,坚定道:“很难,但我相信你能克服,区区龙性,野兽的性而已,你一定能克服。”

    “……”

    景泽天瞳孔微颤,却是转过了脸,面色晦暗,“你很相信我吗。”

    如果你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你也会相信吗。

    “因为你是我认可的人啊。”

    何清溟脱口就道:“我比谁都知道你的坚忍你的执着,我怎能不相信你。”

    我曾亲眼看着你忍受无尽痛苦狼狈地承受仙骨炼化仙血,我知道你平日如何玩命地艰苦修炼,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

    你一向那么傲,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难到你,怎能在这件事上输了呢?

    “你一定能的,即使天下人都不能,你也一定能,我说的。”

    何清溟盯着人再度强调。

    “……”

    景泽天低头沉默,不知道在犹豫什么,好久才转过脸,道:“嗯,你说的对,我应该克服。”

    何清溟松了口气,笑得灿若星辰,道:“是嘛,你当然能做到,我在这世上可没有认可过几个人,你是其中一个。”

    你要自信起来,你可是这一代道宗首座认可的男人!

    景泽天刚刚压下的心情有被这句话刺激到一点,下意识就问:“你认可的人之中,包括那位道宗首座吗。”

    嗯?何清溟顿了下,当然包括,我怎么不认可自己?

    他于是点了点头,诚实道:“那个人确实很强,同代无敌,我不得不认可。”

    景泽天暗暗地盯着人,倒抽一口冷气,又在心里划上一笔账,语气中压着一股阴狠的杀意,道:“我记住他了。”

    而何清溟眨了眨眼,掰回了话题,坚持问:“所以你能不能当我朋友?”

    景泽天微微一愣,良久才点头:“嗯,好。”

    他终于亲口给自己下了一个今后可能难以跨越的身份边界。

    他知道,对方身上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孤独落寞,想要并肩而立的好友太久了。

    对方是如此期待,而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那双眸子。

    即使……那可能会成为他今后最大的障碍。

    “你同意了!”

    何清溟肉眼可见的喜悦,活泼的性子一下暴露,眸子简直闪闪发光。

    景泽天看着这个人,只能继续肯定,“是同意了。”

    “那我们以后算不算双修道友?”

    何清溟满眼兴奋,如少年般天真。

    景泽天的思考差点让“双修”这个字眼卡住了,沉默了会,才点头道:“算。”

    “好!”

    大半夜的,何清溟非常激动,哪还能静心修炼。

    他恨不得现在就坦诚拿出药,治好他好朋友的隐疾,但他还是忍住了。

    你要考虑好友的尊严!

    他兴奋地牵着景泽天的手,就差贴在对方身上了,激动道:“那你快休息吧,天亮了就要选拔了,虽然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但还是要以万全状态去打,千万不能受伤!”

    “好。”

    景泽天点头,眸底若有若无地透着宠溺,总觉得自己在看着一个可爱的小动物,所以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顺了顺对方因刚起来略显凌乱的柔软长发。

    这是亲密,甚至带些暧.昧的举动。配合他的眼神,根本就是情侣间的动作。但被他这么做的人并不在意,可能以为这是他在表示友人间的关怀,只是稍微吓了一跳,便随便他怎么做。

    有一瞬间,景泽天认为同意这个人的友人关系并不是一件坏事。因为这样,有些事情就能更明目张胆了。对方估计也不知道正常的友人关系是什么样子。

    “别摸我了,快休息!”

    何清溟还是训了下这个乱摸的家伙,他师尊都没有这么摸过他。

    “嗯。”

    景泽天留恋地收回手,收腿坐在了一旁,听话地闭上双眸修炼。

    何清溟看着他,终于压下心底莫名的尴尬,其实提出好友,可能也是为了平静他自己的心,不然经过那种事后,即使他再懵懂,也会感到不自在。

    现在就好了,他们是好友了,那件事就当没事发生吧。

    我们还是能跟之前一样双修,一起修炼,一起闯荡,对不对?

    他是这么想的,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终究还是会烙印在记忆里,导致他时不时想起,那双冷厉的竖瞳,以及耳边低沉却莫名深情的哄话。他搞不清那是虚是实,是否真实有发生过,但是记着了,那家伙也是可以很温柔的。

    还有,口齿间的花香究竟是……?他摸了摸唇,看了眼对方,莫名不敢多想。

    这夜感觉发生了许多事。折腾了一番后,何清溟自然也疲累,便靠在一旁睡着了。

    还有一个时辰就天亮,有人却不想看到天亮。

    景泽天睁开眼,沉静地注视着趴在身边的人。

    还是一样,睡相不太好,老爱抱着人。

    他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把这个人的意识转过来,但他还是不想突兀地告白,因为他能肯定,若他直接告白了,这个人一定会跑。

    “友人”与“爱人”,前者普遍无奇,正常人都能有几个朋友,而后者呢,意义完全不一样。

    身份尊贵的道宗天才,可能跟他这个蛮子在一起吗。

    即使这个人同意,估计这个人身后的人也未必同意,尤其是从今天的那些对话来看。

    景泽天低声道:“你被道宗束缚,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他们,还你自由自在。”

    只要有实力,我们便不必被任何事情束缚,无所谓人类的伦理、身份、职责。

    所以还是要实力。他的决心再次深化,眸底若隐若现地透着疯狂。

    此时,上古龙跳了出来。

    “你小子,真没想到你都觉醒血脉了,还这么能忍。”

    “你爱过人,你不知道吗。”

    景泽天反问道。

    你爱一个人,怎可能乘人之危,睡.奸那个人。

    上古龙一顿,竟是自嘲地笑了。

    “知道,当然知道,可是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吗?我跟你不一样,我被背叛了,我那么信任爱人,那个却一心要我的血肉,要杀了我,要跟其他人一起吃了我!”

    上古龙想起当年的事,仍旧是怒火中烧,“可恨,人类太可恨,我若还活着,必灭了人类,将他们从万物灵长的位置狠狠拉下来!”

    “……”

    景泽天不作评价。

    而那老龙看他如此,忽地大发善心,“告诉你一件事,你怕他跑回本体,而我可以教给你囚禁神魂的秘法,如此一来,你就可以随时囚禁他,不用怕他跑。”

    景泽天一顿,重复道:“囚禁神魂么。”

    “是,有了这秘法,你还要顾虑吗?还要忍吗?我难得发善心,不用你任何条件。”

    上古龙笑了笑,却好像不是完全好意。

    景泽天沉默,最后摇头,道:“我现在是他好友,我不能这么做。”

    而且,他相信我。

    上古龙还是在笑,笃定道:“你总有一天会跟我要的。”

    景泽天不再说话,只是垂眸,肆无忌惮地看着心爱的人。

    他身上既有想尽情发泄欲.望的疯狂,也有能够拼命克制的温柔,如此的割裂,又如此的统一,好似天天游离在失控的边缘,就像他也无时无刻游离于生死的边缘,一个失神而已,可能就会让恶体失控,将他彻底吞噬。

    性格、经历、处境决定了他此刻的所作所为,而这一切都是他自身的意志。

    上古龙瞅着他,心里骂道,臭小子,一条假装拥有理智的癫龙,我倒要看你的理智能绷到什么时候。

    “若有一天,那孩子也背叛了你呢?”

    “我可期待你真正变成龙的样子。”-

    次日。选拔一早开始了,地点位于山脚处的一座中小规模的修真门派。

    他们早早就到场了,报名无须其他,只需验明骨龄在三十岁以下即可,魔修当然不可能被允许参加。

    对此,何清溟有点后悔自称魔修,不过他总能找到借口,比如说跟景泽天说一声他有办法伪装就好了,他也想参加。

    来到选拔现场,何清溟扫过一个个年轻修士,没有看到值得留意的家伙,现场也只有一个元婴初期大修士,连金丹期都寥寥无几。

    杂事做完,等待开场,有些闲余时间,何清溟瞅了身边傲天好友一眼,终于问了个在意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的性别?”

    景泽天:“一开始。”

    这具分.身当然是一开始就发现了。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至于上一具,那是不小心缠着发现的。

    他不在意性别,物种都不是问题,性别怎会是问题。

    何清溟见他表情淡淡,有点惊到了,这就是龙吗,思想真不对劲。对方都不在意了,那自己只管伪装,想来这身也是迷惑性足够强,谁会想到道宗首座女装跑来偏僻门派参加选拔?

    虽然他也不是只要玩,正如他跟景泽天建议的那样,他也要跟人切磋交流,体验才能体悟,有时候也不是非要跟实力高强的对手打,修为平平的修士也有智慧之处。

    弱者的智慧有时候并不下于强者,而且,谁不是相对于强者的弱者。

    不过,何清溟不会用他真正常用的那些法诀法门。

    “是时候查漏补缺,炼全大道了。”

    他兴致冲冲地拿着牌子上台,留下景泽天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人好像能天生吸引人的视线,一上台,大半的人都朝他看。分明五官普通,称不上任何意义的美人,却还是让人觉得很美,不由得多看几眼。

    唯有那名元婴修士看出了非同寻常,满眼的不可思议及疑惑。

    现场十个擂台,每个擂台有一百名修士,战斗规则十分简单,打败自己之外的人,自己就能赢到下一轮。

    人们看着红衣修士走上擂台,惊奇过后,正欲转移视线,可眼睛还没挪开,下一瞬全部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道凌厉剑光闪过,除红衣修士外的所有人当场被斩飞,七零八落地栽到在擂台外,当中还有几位当地的天才。

    “她、她一剑镇压了全场!”

    众人张大了嘴巴,从未见过如此手段!

    “她竟是金丹期,太惊人了,我们这里怎会有金丹期的修士?”

    毫不意外的全场喧哗。

    景泽天眼里只映着那人朝自己看来的得意眼神,还带着几分挑衅,好像在邀战,处处撩拨人心。

    景泽天对着那道挑衅目光,忽地回以一笑,也是同样甚至是强烈的挑衅。

    何情溟愣了下,随即笑吟吟地走下来,“该你了。”

    众人这才发现,神秘女子是搭伴来的,相伴的人长相极端俊美,像一把开刃的利剑,光是看一眼而已,就能叫人心头发怵,然而却没有外放任何气息,因此给人感觉竟像个常人。

    可是,他真是常人吗?那个气度完全不像吧!

    只见,黑衣男子登上擂台,随着开打的信号响起,同样也是几乎一瞬,无比强大的气劲登时爆发,仅用灵力就扫光了其他所有修士。

    现场人又是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缓缓走下台的男人。

    直到高台上的元婴老者开口,“也是一位金丹期。”

    立马又是一片喧哗。

    “两个金丹期?他们怎么会来这里参加选拔?”

    三十岁以下的金丹期凤毛麟角,各个都是大仙宗的天才天骄,怎会跑来他们这里参加选拔。

    难以置信是一方面,但毫无疑问,在场没有一人能与他们对战。所以没过多久,选拔就结束了。

    两人拿完参与资格的灵石牌便走,没有留下任何身份的线索,引起一众猜测。

    有人道:“他们不会是前不久在魔界杀了祁洪的人吧?”

    “什么?所以那个黑衣青年就是魔修正在追的龙族?”-

    又有些消息传了出去。选拔期间,总有些之前没被注意的年轻人横空出世,而这一次,或许是仙骨仙血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连一些隐世的大家族传人都有出世。

    本来传闻说这一代有金丹期二十多人,这已经算很多了,而选拔的末尾阶段,居然到了五十多人!其中还不包括隐藏实力的人。

    这次仙宗大比,越来越难以预料了。

    到底谁可能成为镇压一代天骄的第一人呢。原本众人都默认了是那一位,可现在看来,鹿死谁手也真的不好说。

    “而且,你们别忘了,这金丹期的五十多人,只是说人类修士,到时候还有先天生灵参加,包括血脉之力无比恐怖的纯血凤凰!”

    “说的没错,是不是我们人族修士斩夺第一都是问题呢。”

    九州喧哗,到处是议论。毕竟也好久没有这种盛事了,天下人都无比关注,茶楼酒馆天天讲解分析。

    此时,道宗主峰,执行峰弟子殿。

    周津元扫过一眼提前来造访的人,背脊绷得挺直,正容亢色。

    这些人所来不为别的,就为首座。仙宗大比快到了,要来“打个招呼”,也即下战书,还有的竟是下情书。

    真是……该死!

    “你们首座这是要闭关到仙宗大比吗?”

    有个看似温文尔雅的年轻男人问。

    “无可奉告。”

    周津元冷目。

    有个好战分子笑了笑,“他不出来,不会是怕了我们吧?”

    周津元怒了。

    你算什么,怕你?

    但他毕竟代表道宗,为人不能太暴躁,只好收着道:“各位请回吧,书信我们会转交首座。”

    在场好战分子还是蠢蠢欲动,颇有破门找人的冲动。

    战前来访,其实多少有点试探情报的意思,毕竟道宗首座潜修上古天璇秘境多年,最近一两个月才出来,他修炼得怎么样了,境界手段是否有质的提高,这些都是他们非常关注的问题。

    就是可惜,人根本不露面。怎么感觉……以前都不至于这么拒绝人的啊?

    有些人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或许是在炼大道法吧。”

    有人保守道。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一身杀伐气的邢刃走了进来,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道宗排位第二的年轻强者,修为直追道宗首座,他来这干什么,难道也想找首座麻烦?

    在场很多人都知道,邢刃之前反复过挑战过首座,颇有非得把对方从首座之位拉下来的架势,现在来,估计也是挑战吧?

    周津元立马提起了警惕。

    但走到他面前的邢刃却忽然停步,抬起下颌道:“他真是在闭关吗。”

    周津元蹙眉,想了下才道:“首座在长清殿闭关修炼,并未外出。”

    邢刃哼了声,转身抛下一句话:“倒是跟他的性子不符。”

    说完人便走了。

    留下周津元微微一愣,心中思考,什么叫与首座性子不符?-

    与此同时。仙宗大比的选定位点,九州仙灵城。到处热闹非凡,已经到了限制人流的地步。

    九州仙灵城是一座巨城,或者应该说是人族第一大规模的城市。

    何清溟以散修的身份来仙灵城还是第一次。他一进城便新奇地看着各种东西,走得很快,身后还拉着他的傲天好友。

    “你要买什么吗,我可以给你买。”

    何清溟无比慷慨,颇像包养了身后的龙,任何想法都能响应。

    景泽天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只觉得人类很多,到处喧哗,至于要买什么,他没什么特别需要的,可是对方好像很想他提需求的样子。

    他思考一会,真说出了一个地方。

    片刻后,他们来到一座大型武器店,天阶地阶乃至更高级别的武器都在这里售卖。

    两人走走停停地闲逛。而身边总有人在讨论仙宗大比的事。

    “我觉得这一届的排位第一根本毋庸置疑,肯定是道宗首座。”

    “我也觉得,那位的天赋太强了,实力完全是压倒性的,别看其他人还有禁区生灵风声那么大,真正的第一人还是要看道宗首座!”

    他们口中的道宗首座此时正经过他们,一脸灿烂地问人要了一把剑,转头递给了景泽天,问:“要不要试试,你没有武器,用剑也可以的。”

    景泽天接下长剑,或许是周围人关于“道宗首座”的讨论声太多,他听着难免心烦意乱,忍不住看向身旁的人,犹豫着,问道:“你很了解道宗首座,你跟道宗首座……是什么关系。”

    希望只是认识而已,退一步说,是熟人,那也还好,胜算完全是有的,起码自己现在是友人身份,再退一步说,对方跟道宗首座也是朋友,那在亲密程度上跟自己现在差不多。

    何清溟一愣,缓缓转过脸来。

    什么关系?他就是我啊。但这不可能说,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跟景泽天表露真实身份。

    他思考了下,好似忘记了此时的魔修身份,答:“用常人的话来讲,应该是青梅竹马?”

    青、青梅竹马?景泽天瞳孔骤缩。

    何清溟没在意,顺便编出了他与“道宗首座”的竹马关系,再顺便夸赞自己,道:“我从小就认识他,他从出生就是同辈第一,这次仙宗大比,自然也会是第一,你还打不……”过。

    话没说完,何清溟听到动静,转过头,竟看见男人黑着脸,把手中的剑都摁断了。

    竖瞳抬起,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猛兽。

    “你怎么了?”

    第38章

    何清溟奇怪地看着景泽天。

    “……”

    景泽天微愣,看了眼手上的断剑。

    而一旁的老板已经傻眼了。地阶中品的好剑,你就这样随手摁断了?给不给面子啊。

    何清溟反应过来,灵石一砸买下断剑,拉着这条野龙出去了。

    “知道你力气大,控制一下嘛。”他余光一扫,斥责身旁的男人。

    在人群中,他们两的互动简直就像情侣吵架,引来了一些关注的目光。

    景泽天被那双眸瞪着,妒火平息下来,只能老实道歉。

    旁人一看,有些惊奇,这青年看起来冷冷冰冰,结果真人不貌相,竟如此爱妻,俯首是从!

    何清溟眨了眨眼,又抓了下景泽天,很快原谅,随口说:“其实也无所谓,一两把剑我赔的起。”

    但算起来,景泽天也是巨富,他拥有整座上古龙宫的宝物,买下一座城都不是问题,只不过他没把那些东西当成流通钱财来看。因为他没有过人世的生活,不太了解也不要熟悉这些往来。

    何清溟有些东西也是不懂,但他会装懂。

    带着野小子进城呢,昨天丢了一把脸,今天可不能丢,威风嘛,总要装装的。

    他于是抓着景泽天到处走,大买特买,大部分是治疗恶体的东西。

    “听说仙灵城有高人,什么都懂,他或许知道恶体怎么剥离。”

    何清溟是从道宗得知的情报,既然龙都带来了,他当然要找那高人看看。

    而地点竟是没什么人的桥底下,一个灰袍老人佝偻着身子,几乎趴倒在红布铺盖的木桌上,桌旁立着一个老旧到破烂的黄旗。

    黄旗上写着下品灵石一块,知无不言。

    他们走近,老人蓦地眼放精光,缓缓坐直了身,“欢迎二位。”

    老人看似只是凡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灵力气息,但懂的都知道,这算是标准高人排面了。

    两人停步,何清溟走在前,在桌子上放了几块下品灵石,开口问:“前辈好,我想了解一些事。”

    老人微笑,双眸微眯,答:“可。”

    何清溟知道对方有神算之称,比自己师尊还能算,极有敬意,直言:“吞噬恶体,有没有解法?”

    老人嘴边的笑容凝固了,拿下一块灵石,摇头道:“就我所知,没有,活的最久的恶体只有三十六岁,那人为存货,不惜冻结了自身,想停止生命活动,缓解恶体发作,来延续自身的生命,可还是死了,你说的吞噬恶体是所有恶体中最恶劣的,能不能活过三十岁都是问题。”

    何清溟皱眉,不禁抓紧了身旁人的手,思考道:“若其赢得仙宗大比前三,拿到仙骨或仙血,又成功炼化了呢?”

    不可能加上不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老人面色变了,视线投向景泽天,又拿走了桌上一块灵石,答:“不能活。”

    何清溟一顿,不相信一点生机都没有,再问:“绝无可能?”

    老人似有所迟疑,透露道:“仙骨仙血,是仙人躯的一部分,恶体与仙人躯融合,水火不容,恶体在上古又名……魔躯。”

    仙魔相斥,在字义上便知道了。

    何清溟蹙眉。

    而这种相冲、平衡,却也让自己的好友获得了一线生机。

    虽然只有一线。

    就这么……没有希望吗?可除了仙躯、魔躯外,那小子还是龙,有没有可能生门就在血脉上呢?

    何清溟目光复杂地看了下身旁人,却见景泽天面无表情,好似早有所料,并不惊奇。

    生死都坦然接受,像是已经习惯了。也确实是习惯了。

    可是,何清溟眸子深沉。他不想景泽天死,尽管他也知道,龙傲天不可能在故事中死,要死估计也是最后的结局。

    他沉思的时候,景泽天忽地转眸,撞上了他的目光,安慰般道:“无碍,会没事的。”

    何清溟微微一愣。

    又是这样,这小子最近好像体贴了些,会注意自己的心情了,是因为确立了友人关系吗?

    这条凉薄的野龙,养好了,好像也能成为暖龙喔。

    好吧。他叹了口气,果然问也没用,未来还是要自己走出来的,不可能就创造可能,这才是修炼者。知道太多,阻碍更多。

    “谢过,我们走吧。”

    何清溟牵着景泽天的手转头就走。

    景泽天跟着人走,转身的时候,看了老人一眼。

    老人愣住,看着两个走远的身影,若有所思,自喃道:“怪事,他们……似乎不是常人。”

    刚刚,他只是回答了问题,没用其他手段,只能微微感知到,那两年轻人都不是寻常人。但看刚刚的表现……老人摸了摸胡须,心有所想,随手算了下黑衣青年的命格。

    然后,不到半刻,他后背冷汗直冒,竟口吐黑血,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

    “什、什么?怎么可能?他到底是谁?”

    怎么会如此强大,如此恐怖!

    老人惊恐不已,自知犯了大禁,立马收拾东西跑了。

    跑的时候嘴上还一直在说:“大恐怖!他是大恐怖!”-

    插曲结束,两人回到了客栈。

    何清溟让景泽天修炼准备大比,自己则是坐在一旁,从上往下地看着仙灵城的光景。

    黑衣青年闭眸修炼,似乎完全不关心外事,已经进入了彻悟,大道规则隐隐浮现,彰显着他的非同寻常。

    何清溟偶尔转眸,欣赏般观察着,唇边带笑。灿烂如花。

    但不一会,他转过头,好像发现了什么,表情一下由光转暗,天真不再,而是冷肃威严,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冷视同辈的道宗首座。

    他没有真的只逛街,在走进人群的时候,他在感知四周,然后发现了一件事。

    仙灵城混入了很多魔修。

    他的体质确实非凡,对魔修的气息非常敏.感,普通大修士,元婴境乃至分神境都无法感知到的魔修气息,他却能够感知到。

    而他竟在仙灵城内发现了一百多个潜藏的魔修。

    这不是小事。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动作,但傻子都能看出来,绝对在酝酿着什么大计划,而且十有八九跟仙宗大比有关。

    “……”

    另外,能这么大规模地潜入仙灵城,八成有内应,而且是地位很高的内应。

    要不要报告给执行长老,都是一个问题。何清溟想起一些人的态度,更觉得这事情跟长老会有关。那帮老东西越来越丧心病狂了。

    他看了眼灵虚子传来的神念。

    【诛杀】

    师尊让他别管长老会,先把潜伏在仙灵城的魔修诛杀了。

    何清溟眸子顿冷。一百多个,嗯,有点多,但可以。

    他转头看了全心修炼的景泽天一眼,确认对方此时没在注意周围,便在房间内外下了禁制,然后独自一人出去。

    不需要动用本体,分.身就能办到,顺便活动一下吧。

    何清溟走出房间,红裙如烟雾散去,换了一套干净的白衣。

    随后,他消去了身形。

    再回来,身上多了浓重的血腥味,他走到门前,停步给自己用了清净术,再稍等了一刻钟左右,低头缓缓呼吸,仿佛在整理心情,眸底的杀意慢慢收敛,面色渐变柔和,眼神清澈。

    确认一切正常,他才抬头,悄然推开了门。

    他没多注意,可能是因为知道对方会在,但没想到一进来,景泽天就在面前,神色淡淡地看向他,眼神却是犀利得仿佛能洞察人心,看破一切虚妄。

    何清溟一愣,蓦地有些心虚,对方一旦全心潜修,就要一天左右才能醒,今天怎么这么快结束了。

    “你去哪里了。”

    景泽天声线低沉,似乎压着几分情绪。

    何清溟感觉他有几分不高兴,便笑了笑,“你在修炼,我没事做,就出去走走了。”

    景泽天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忽地走前一步,把人拉了进来,背着身闷声道:“以后出去告诉我一声。”

    何清溟迟疑了下,好奇问:“你这么在意我的行踪吗?”

    景泽天心情更沉,他天天吃清神花,勉力将自己的爱欲控制在一个极端的平衡,他一直维持得很好,都快能适应龙族的体质了。可是,自从知道“道宗首座”后,他心里的平衡就好似被打破了,控制不住地妒忌,生平第一次如此不安。

    好怕心爱之人被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抢走,一想到对方可能被他人拥抱在怀,他就控制不住自己。

    只想把这个人锁进龙宫,永远囚禁起来,谁也不能看,谁也不能碰。

    他面色黑沉,反问道:“我不能在意吗。”

    何清溟诧异,看到对方不高兴的样子,好像很稀奇,比起抚慰,更想逗一逗,所以凑近道:“当然可以,你是我的好友嘛。你是在担心我?”

    景泽天盯着人,好像有被好友这个词刺激到,声音更低了,“我担心你,不可以吗。”

    何清溟睁大眼睛,生平第一次受宠若惊,重复道:“你、担心我吗?”

    景泽天眸色微暗,“所以你去哪里了。”

    何清溟微愣,他自然不可能说自己去执行师尊任务了,所以只能谎编道:“我出去逛逛而已。”

    他说谎太明显了,说话的语气都虚了很多。

    无言中妒火中烧,景泽天克制不住,直抓着人质问:“你难道不是去见你的青梅竹马了吗。”

    何清溟原地怔住。

    青梅竹马?我自己?我去见我自己干什么?你这条笨蛋野龙,联想能力也未免太丰富了。

    他当然要反驳,实话说:“我没见他,我都没出仙灵城。”

    景泽天沉默了好一会,最后放过这个话题,幽幽道:“你出去,至少告诉我一声。”

    何清溟:“你那时候在修炼,我不好打扰你,你的修炼那么麻烦,万一打扰你,害你走火入魔怎么办?”

    “你可以打扰,”景泽天冷着声,“走火入魔便走火入魔。”

    何清溟愣了愣,因为从未见过对方这样,好像在闹脾气一样。

    嗯……这算是好朋友之间的吵架吗?他也是担心我。

    何清溟心头微颤,再次凑近,几乎贴着人,目光不是几刻前的杀伐果断,而是温和的,带着体贴,道:“好,我知道了。我如果有事,会在你修炼之前告诉你。这样告诉了你,也不会打扰你修炼,都好,对不对?”

    景泽天身形微僵,低眸没看人,然后手臂尽是对方的温度。对方压近过来,还隐隐传来那股诱人食欲的道体暗香,导致他本来烦躁不已的心更难平静。

    这个人隐瞒了出去做了什么,不止于此,连这身以及身份,全是伪装的,全在隐瞒,不愿告诉自己一点真实。

    为什么?是因为用假身份可以随时随地抛下自己全身而退吗?

    对于情敌的妒火以及那次“死亡”的创伤刺激,在此刻爆发了。

    可他盯着人,看到那双澄澈的眸,又舍不得对这个人做什么。

    他再次压下了情绪,低头直把人抓进龙宫,然后不理人地走去了左殿。

    留下何清溟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在外面他还可以到处走,可是在龙宫,他没法自由出去,除非切换到本体。

    嗯……景泽天这是怎么了?修炼出岔子了?怎么会心情这么不好?

    何清溟沉思了下,认为应该是对方在乎自己。

    他心里对此感到高兴,但是回头一想,也有点抱怨,低语道:“照顾了你那么多年,你都没把我当朋友,这个身份才认识你多久,你这么快就可以当朋友了。”

    “到底薄情还是多情,又或是差别对待,我现在这款才合你胃口。”

    真是个搞不懂的家伙。何清溟多少有点郁闷。

    不过也罢,七天后才是仙宗大比,这些天就潜心修炼吧-

    此时,仙灵城附近,一男人怒发冲冠,骂道:“怎么回事,我们潜伏在仙灵城的卧底突然少了一半!是谁做的!”

    话音一放,元婴期的威压几乎要压碎下方魔修的腿。

    那一百多人中,可是有三十多个他培养了好多年的金丹魔修!就算是用密法强行培养出来的,那也是金丹期!万中无一啊!

    下方一众魔修面面相觑,片刻才有人站出,“许是哪个仙宗的人出的手。”

    再有人接着道:“实力应该在金丹期,而且……出手的是同一个人。”

    高台上的男人咬牙切齿:“一个金丹期,一个时辰内把我们一百多个金丹魔修杀了?这怎么可能!”

    不说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天底下哪有这么变态的金丹期!

    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把人卧底到位,怎么这突然间就被人收拾了一通?

    那个隐藏气息的秘法,即使是大修士也根本察觉不了才对。

    然而,他们本想说没有那么强的金丹期,脑海中却偏偏真的跳出了几个人。各大仙宗这一代的年轻血液实在太超常,一个比一个强,所以他们才要行动。

    “长老,那我们接下来……”

    高台上的男人,也即血宗长老薛鹰,紧紧蹙了眉,良久才道:“哼,意外罢了,继续推行。”-

    与此同时,道宗主峰。

    宗主希如鹤远望高天,忽地身后空间撕裂。

    灵虚子从魔界回来,面色明显不太高兴,开口就是一句骇人无比的话。

    “长老会那帮东西,迟早灭杀。”

    宗主希如鹤转头,眼神赞同,但表情有些为难,“恐怕没那么好办。”

    很多人都知道,长老会才是道宗的实际掌权势力,宗主一派虽然有很多名声赫赫的大修士,但是还难以撼动长老会。

    谁都不知道长老会底蕴有多深,更有传闻,长老会的至强者,已经登临半步飞升之境,而又能知道,这个传闻不是长老会自己捏造出来的。

    长老会历史太远,太多未知,即使知道内部深藏罪恶,很多人也不敢轻易得罪,哪像灵虚子这样,多次正面对峙,几次已经出手,甚至还要血洗长老殿。

    这说出去都是挺吓人的。

    而希如鹤转头,竟发现灵虚子的气息又变强了,恐怕又突破了一个境界,也难怪底气更强了。

    真是个修炼狂人,想当年丝毫人情味都没有,只管杀杀杀,直到捡了那孩子,才多少有了一分人情味。

    只是,有时候父爱太强烈,为了那孩子什么都做得出来,倒也是有点过犹不及。

    这会回来,长老会必然十分忌惮。

    灵虚子冷笑了声,“不好办?他们该死。有些人老了就该死。”

    希如鹤只能叹气,她也知道,灵虚子迟早有天会跟长老会彻底翻脸。

    灵虚子收起杀气,目光投向长清殿,关心道:“我不在这段时间,除了那件事外,清儿可有其他事。”

    希如鹤:“一直在长清殿潜修。”

    灵虚子眸光微变,似乎带着几分忧愁,语气复杂道:“……是吗。”

    这些年来,他只顾着让那孩子修炼,尽快成长,尽快变强,因此不免对那孩子苛刻了些。

    那孩子如今如此疏远他人,何不是他的错,是他剥夺了那孩子的自由,让那孩子只能孤独修炼,身边没有并肩而立的同龄人。

    但是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身受重任,背负首座之名的现在,那孩子更不可能自由。

    “……”

    灵虚子垂眸,内心叹了口气。

    都是自己的错,所以要想办法弥补才行。

    希如鹤看着他忧愁,或是想到了什么,闲话道:“听说,仙宗大比选拔到了一条龙。”

    “什么?!”

    灵虚子浑身一震,脸色立变,“你说龙?”

    它们怎么会出来!

    希如鹤看他反应,笑了笑道:“听说是从下界上来的混血种,与一名神秘女孩结伴来仙宗大比。”

    “神秘女孩?”

    灵虚子正激动,听到这话恍然一顿。

    “嗯,”希如鹤点头,“应是情侣关系,不少人见过他们举止亲密。”

    “是吗。”

    灵虚子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是有伴侣的龙,那就不用担心了。

    他虽是这么想,然而莫名心头不安。

    龙是出了名的忠实伴侣,不可能再找其他人,自己在不安什么?

    灵虚子不解,转头去了长清殿。

    大殿清冷空阔如旧,并无一丝异常,想到自家徒儿在修炼,灵虚子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打扰。

    魔界有些异动,或是大局要变,但无所谓,他会保护好徒儿。至于其他的,人各有命,管不了太多。

    不过,他倒是想见见那条从下界恶土跑出来的龙,毕竟对人世感兴趣的龙还没少见的,主动跑出来的更少了。它们虽是极其强大的一族,但未成长起来之前,在人类大修士面前是弱势,幼龙更是容易被人类觊觎血肉。

    这件事好似有些蹊跷。

    “那条龙……在想什么?”

    灵虚子摸着下颌,不免陷入了沉思。

    但没过多久,他又感知到了一道麻烦的气息。

    “啧,又得处理麻烦了。”-

    一天后,龙宫中。

    “我要出去一下。”

    红衣修士抓着龙不放手,似在撒娇,但眼里尽是傲气,“没有你的允许,我出不了龙宫。”

    景泽天转眸,目光似能把人钉在原地,冷淡道:“你要出去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看下外界的情况,我师尊回来了,但好像有事在身,暂时联系不到,而本体那边太多人盯着长清殿,只能我出去看看了。但何清溟又不可能说,因此只好编个理由,“我要买些丹药,你在龙宫修炼。”

    景泽天一眼就看出是谎称,肯定另外目的。他盯着人,片刻后,蓦地闭了眸子,点头道:“好。”

    何清溟眼神欢喜,催促道:“快打开通道。”

    景泽天真的打开了,身旁出现空间波动,通向了现实的仙灵城。

    何清溟想到这条龙可能会担心,便说:“我只是买些丹药,很快回来,你不要担心。”

    景泽天好似不在意,只是点了点头。

    何清溟眨了眨眼,最后还是转身走了。

    “你自己好好修炼。”

    景泽天望着他走远的背影,妒火裹挟着强大的占有欲,猛地剧烈燃烧。

    他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爱人可能跑去找其他男人了,他怎么可能还能无动于衷。

    所以,他跟了上去-

    另一方。

    何清溟一出来,便踏在虚空之上,红裙消去,化为了白衣。

    他闭眸感知全城,又发现了一堆潜藏的魔修。

    道宗最近也彻查了,据说出动了几尊元婴长老,还有一位分神长老。怎会还有这么多魔修潜伏,他们真的在查吗?仙灵城由长老会负责管理,其他人不能插手,可他们就是这么管事的?

    何清溟蹙眉沉默,片刻后消去了身影。

    随后,黑衣青年走了出来,面色黑沉。

    接下来三个时辰,何清溟处理了六十多个魔修,却没能从这些人口中搜出任何情报。

    这些人全部中了非常歹毒的血咒,死也不会透露情报。

    他们说强不强,说实话不足以让道宗更高层出手,甚至不足以到他手上来处理,若非仙灵城归长老会管,就该周津元他们来处理,但是这么执着的潜入,很显然不太对劲。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直联系不上的灵虚子的神念。

    师尊让他不用管太多,仙宗大比在即,应当专注修炼,有事宗主一派会管。他也非骄傲自大,自然知道修炼重要,因为身为道宗首座,他代表的不只是道宗的颜面,还有人族的颜面。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输,他也必不会输。

    “还是回去吧。”

    他随手破开虚空,直接迈入了龙宫。

    却不知,他走的位置,忽然出现一个黑衣青年,

    景泽天心情复杂。

    原来对方是出去处理魔修了,不是去找那个青梅竹马。看到对方解决第一个魔修的时候,他心里是这么想的。然而对方再接着处理第二、第三个,甚至更多之后,他的想法变了,心情更变了。

    心爱之人面对敌人的冰冷眼神,以及无意之间释放出来的上位者威严,令他心跳不已,因为他又看到了更多的爱人。

    冰冷、强大、高高在上。

    他也好想被对方那般冰冷注视,那会激起他的战意、征服欲,令他血脉亢奋,然而对方对他,却总是天真烂漫的样子。

    虽然很可爱,但不是全部。他所看到的,还远远不是全部。

    “你到底是谁。”

    景泽天对着虚空低语。片刻后,他也回到了龙宫。

    他不知道,何清溟为了圆谎,真就拿出了不少灵药,在龙宫后殿的温泉折腾了好一会。差不多后,何清溟立刻跑去找龙。

    “来,药浴试试,我觉得这个方子蛮适合你。”

    何清溟一路把龙拉了过来,还要动手脱衣服,满脸笑吟吟。景泽天拒绝不了,只能任其摆布,听话走进了温泉里。

    而何清溟则在温泉边明目张胆地看着,视线丝毫不回避,直勾勾地盯着龙。

    他得回道宗修炼、准备大比了,在此之前他当然要帮自己好友一把。

    景泽天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在水汽腾腾中背过了身。

    何清溟大感失利,心想这龙干嘛转身,让我看看不行吗?啊,不过这个腰背……这龙的肉.体咋这么好看,起起伏伏的,好有线条感。

    无论脸还是身体,这龙都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真的忍不住会多看几眼。

    单纯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吧。真搞不懂龙傲天为啥还要这么好看的。不过,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身患隐疾,这样子以后怎么找伴侣?

    想到这里,何清溟又露出了复杂的目光。

    而此时,景泽天却越来越觉得这药浴不对劲,药性入体,融入血脉,本该滋养灵脉,温养治愈恶体。

    可是,这一次却很热,药性带来了莫名的热量,竟让他几乎要压制不住。

    一旁,何清溟慢慢等着龙的反应,然而温泉池里的龙却一动不动,好像浑身僵硬了,半点动静都没有。

    唉?他在治愈恶体的药中混进了那种药,身为好友,他真心想帮对方解决问题,本想着怎么也应该有效,没想到……好像一点用都没有。是因为药浴的效果不好吗?还是效果被冲淡了。

    他等了一会,他通过水中的倒影,看见景泽天终于动了,然后没干什么,好像又是从虚空中拿出花吃。

    这条龙到底有多喜欢吃花啊?

    何清溟难以置信,但仔细一想,景泽天只说那花是治疗体质的,又没亲口确认过是治疗隐疾的,说不定……还真是治疗恶体的呢。

    他看着景泽天吃下一朵又一朵,忽地想起自己那天口齿中曾留有花香,而他没有在意,可是花香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吧。

    何清溟低下头,又回忆起了些当时的事。

    他那时浑身发热,只想贴着人疏解,好像被对方抱在了怀中,然后,对方在他耳边不知低语什么,最后慢慢地、耐心地帮他疏解了。

    很温柔的声音,总觉得说话时,热息打在了耳廓边,有些烫人。

    而他只能任由那男人摆布。生平第一次,身体无法掌控在自己手里,让人弄着欢愉潮起,真的是好奇怪的心情。

    何清溟还在想着,忽然一道水声引起了注意。

    他抬眸一看,竟见景泽天身形晃动,好像站不稳了,即将倒下。

    怎么回事?他连忙下水,这回倒是记得用灵力隔绝温泉水了,因此没有碰到不该碰的。而他一走近景泽天,对方居然直接朝他倒下。

    他及时扶住了人,也知道对方现在情况不对,因此马上带人上去。

    景泽天意识模糊,却紧紧抓住了身旁人。

    何清溟快速把人搬上床,自己刚要下来,忽地被人揽住了腰,还被全身压制,只见上方垂着一双猩红的竖瞳,还有男人覆满阴翳的脸。

    他愣了下,正要说话让景泽天恢复理智。

    然而景泽天先开口了,声线低哑道:“道宗首座没有青梅竹马,所有人都这么说,你不是他的青梅竹马,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这都知道了?何清溟诧异,但一想也正常,全修真界都知道他不与同龄人亲近,怎会凭空出来一个青梅竹马。

    何清溟极速思考,道:“那是他们不知道,我确实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他的任何事情我都知道,你不信可以让任何人来考我。”

    听着一句句的亲密关系,景泽天浑身被药影响得发热,内心直接妒火焚烧。他从未对谁有如此大的敌意,然而现在,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挑战那个道宗首座。而看着身下的人,他心中更是滋生疯狂念头,只要现在就占有这个人,这个人就会属于他,谁都不能夺走。

    “你就那么在意他吗,说到他的时候,总那么骄傲,对我却没有。”

    何清溟眨了眨眼,意识上还是没发现这浓浓的醋劲,但本能就开口了,“怎么会?我更在意你。”

    景泽天浑身一震,面色微微发红,动摇的眸子好似突发纯情。

    “……真的吗。”

    第39章

    “当然是真的。”

    何清溟说的千真万确,眼里头好似闪闪发光,又强调道:“你是我好友,我当然更在意你。”

    景泽天刚刚高兴一点,又被“好友”刺激到,面色又青又白,但好歹“好友”在对方心中是高于“竹马”的。

    虽然,他也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哄他。

    景泽天盯着那双眸,姿态正像一头扑倒人的猛兽,又道:“外面所有人都说。”

    “说什么?”

    何清溟任由龙压着,估计是因为下药有点心虚,所以本能地想讨好对方。

    景泽天道:“他们都说,那个道宗首座天赋强大,实力无敌,可强归强,却高高在上、冷心冷性、不近人情,还有说没有人性,你的青梅竹马——”他正要问这些说法对不对,可说到一半,就见对方面色变了,一双好看的眸子怒瞪着他,好像很生气他这么说道宗首座。

    这个人平时都是好脾气,很少生什么气,此时,却好像因为他转述的言论生气了。

    景泽天顿了顿,还没反应过来。

    何清溟哪管这些了,忽地坐起身,冷斥道:“什么冷心冷性毫无人性,你又没见过他,凭什么这么说他。”

    景泽天察觉到何清溟语气中的怒火,心中更是迟疑。这个人从来没有这么发怒过,现在要为一个男人斥责他吗。

    他低眸,“我只是转述他人的看法。”

    何清溟拧眉,目光透着几分不可置疑的威严,冷道:“哼,他人怎么看,是他们的事,你不要管,你又没见过道宗首座,不要乱评价他。”

    说时,他好像非常生气,直把人推开,冷冷抛下一句就跑了。

    “总之别听别人怎么说他,都不对,统统不对!”

    景泽天僵在原地,说更在意自己,却更在乎道宗首座的评价,为他人跟自己置气。

    果然是哄自己的吗。这个人明明更在乎道宗首座。他满脸阴翳,从未如此愤怒过,心中对“道宗首座”的敌意已然到达了极致。

    他又心想,对方对自己的实力无比了解,却多次笃定自己打不过道宗首座,说明这起码是现状,自己的实力的确还不如道宗首座。

    可是,那又如何?

    景泽天心中的胜负欲、征服欲疯狂翻涌,打不过?偏要打过,就要在你面前狠狠赢了那个道宗首座,然后抢你抱在怀中,让那个道宗首座看,到底是谁更强,谁更配得上你。

    而这一切还是要归到实力上来。

    景泽天目光阴狠,燃着极端的战意。又想起,对方虽然对自己知根知底,却不知道自己的隐藏天赋时间停止,而这恰恰是他能跨阶赢敌的关键手段之一。

    “你对我的判断,还少了一个关键信息。”

    景泽天低眸,也管不上这莫名激发他性.欲的药浴了,强制压下来,再继续修炼。

    目前为止他还只是承受了仙骨,没有完全炼化,好,也是时候该挑战了。必须赢下道宗首座,唯有此人,他必不能输,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另一方。

    何清溟心中生着闷气,心道本来聊的好好的,为啥突然说那种话?

    什么我冷心冷性,我要是的话,我干嘛跑来帮扶你这条野龙,还天天围着你转,还说什么毫无人性,简直太过分了,又没见过,凭什么这么说!

    他气的很,不知在心中骂了多少遍,可是他也知道,那也确实是很多人对他的印象。

    道宗首座高高在上、修为强大、不近人情,谁不是那么看他。他自己也是故意表现出那种形象,不然他如何小小年纪担得起那个位置?

    一路抱怨,生气过后,何清溟回到寝殿,坐在床榻边,面色隐隐发红。

    “嗯……”

    他还是失策了,以为用灵力隔绝温泉水就好了,却没怎么注意到,水汽蒸发,药融进空气里,也被他多少吸入了些,导致他现在情况不太对劲。

    “可是不对啊,对他都没什么效果,怎么偏偏把我药倒了,我甚至都没碰到温泉。”

    然而他抱怨也没用,因为身体的本能反应完全压制不住,哪怕他懂得再多的静心清心法诀,都很难彻底压下,难受得抓着被褥,眸色幽幽。

    好歹比之前好一点,因为他至少是清醒的。虽然他还宁愿不清醒,那样他就不至于要直视自己的……这个情况。

    “怎么倒霉的总是我。”

    何清溟好不满,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回忆着对方的做法,想办法给自己做。他低着头,又羞又怒,他这辈子都没做过这种事,如今却两次遭殃。

    “嗯……”

    声音压不住地从喉间漏出,他手指微抖,视线定在侧方,甚至没有直视。

    这样是不对的。他对自己说,他不可能有这种私欲。

    而他手中的动作确实是在……

    他默了许久,才终于肯放出那个词。

    ——自亵。

    意识到这点后,何清溟忽然一愣,瞳孔颤抖,登时强烈地自我谴责,最终还是放弃了,跑去冷泉强力压制。不就是一点药性吗,消除掉就好了!

    而过了几个时辰,他几乎睡着在冷泉里,还是让仿佛路过的景泽天抱出来的。

    分.身太易疲惫,真的经不起折腾,他意识模糊,只隐约看到那男人好看的侧脸。

    何清溟忽然想起,自己一开始跑来想迷倒这家伙,而实际刚好相反,反而是自己被迷倒了,不然怎会对这家伙这么好?他也真是玩忽职守了,正如那长老批的那样,所以到现在都没说出要暂时告别的话。

    他低下双眸,不想走,想跟你在一起玩,想跟你在一起修炼,不想做那个所有人都讨厌的、没有人性的道宗首座。

    他双臂收拢,不自觉环紧了景泽天的腰,颇有想把龙抓起来的冲动。因为,他若想,其实还可以亲自出来,把这条龙抓到长清殿,让对方天天陪他修炼,跑也跑不了。可是,他又做不到。再说了,他师尊灵虚子不太喜欢龙。

    “……”

    何清溟闷着不说话,盯着男人的后颈,忽地余光掠过一道门,门上加了龙纹禁制,忍不住好奇道:“这间房是干什么的,怎么从来没打开过?”

    景泽天似乎身形僵了下,视线缓缓投向那道门。

    那间房吗。他眼神晦暗,心道那里放的是你的分.身,你随随便便就扔了,而我却比命还珍惜,为此痛苦了一个多月,满脑子地想复活你,甚至到现在还继续维持它的生机。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是那么天真。

    为什么我们的关系如此不对等,你若天上仙,与我云泥之别,我为你的心血来潮辗转反侧,天天玩命,而你却更关心另一个男人。

    景泽天内心酸涩无比,从未尝过如此滋味。

    他低声道:“放着一位故人。”

    何清溟一愣,呆呆道:“什么……故人。”

    景泽天沉默片刻,“一个心血来潮来帮扶我,后来轻易就抛弃了我的人。”

    何清溟睁大眼睛,混乱的脑子好像无法思考这段话的含义。他明明是为救这龙死了,怎会被理解为抛弃。

    但他思考不了多久,便被对方放在了床上,还被披上一件宽大而温暖的道袍。

    “休息一下吧。别总是乱来了。”

    景泽天起身,收回的手不知有意无意,轻轻碰了碰何清溟敏.感的侧颈。

    何清溟微微一颤,好似有些不自在,目光复杂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他终于还是说了,因为不管怎样,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无法继续。他有职责在身,屡次跑出来,已经是玩忽职守了。

    “仙宗大比在即,我要提前跟你说一件事。”

    何清溟抬眸,语气郑重。

    景泽天仿佛直觉到了什么,等了好一会才有反应,语气压至听起来毫无感情,“你要说什么。”

    何清溟:“我得走一段时间,以后还会来找你,有机会的话。”

    说着,他还担心哪里不够,补充道:“你是我好友,我总会来找你的。”

    景泽天垂眸。

    从未有过一段话如此刺激他,而刺激到了极点,导致他反而没有激烈的愤怒或是其他,而是平静。好似等了很久的话,对方终于说出来了。

    果然,你还是会抛弃我。

    何清溟见景泽天沉默,心里莫名的紧张,可他完全看不出对方在想什么。

    “只是离开一段时间而已,以后虽然不能常见面,但我们还是好友,我有时间就会出来找你。”

    空间莫名也跟着静默下来,龙的竖瞳不知压着何等猛烈可怖的情绪,分明一个特别举动都没有,人只是挺立在那里而已,却莫名地释放出悚人的压迫感。

    何清溟被看得本能提起警惕,却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

    又继续说:“你一个人参加仙宗大比,势必会遇到很多困难,但我相信你一定都能克服,你可以连接龙宫,大不了躲起来,我虽然不在,但我也会暗中助你的。”

    话音稳稳落下,留有些微的回声,可还是回到了静默。

    甚至是死寂。

    对方的眼神好似能把他钉在原地,让他哪都去不了。

    何清溟忽地心中冒出不祥预感,好像即将要发生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自己必须在那之前,想办法离开,不,是想办法逃离。这龙是怎么了,自己是哪里招惹他了吗?

    他莫名戒备地看着沉默的景泽天,隐隐不安,却不想收回自己刚刚的话。

    我可能不是一个好朋友,不能一直陪着你,但你也不能这么对待我吧。

    何清溟还在胡思乱想,而对方终于动了。

    景泽天缓缓抬起了右手。

    这是很平常的动作,然而何清溟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是站着,自己是坐着,所以低了一份气势,因而显得平常的动作如此有——压迫感。

    何清溟看着他动作,莫名提心吊胆,甚至有点想避开。

    而景泽天只是伸手,摸了摸了他的脑袋,往下扶过长发,再俯身,靠近过来,开口道:“你要走了吗。”

    这语气竟然莫名温和。

    何清溟被这与预想的反差震惊了,愣愣点头,“是,我有事要做,仙宗大比要一个人参加。”

    景泽天“嗯”了声,声音微弱到何清溟差点忽略。

    “你同意了?”

    何清溟有点难以置信。

    但他自己的话也有点微妙,他有事要走,本应通知就够了,哪需要问人同意。

    而景泽天颔首,“你都说有事了,那便尽快回去吧,我不想你被这好友关系束缚了自由。”

    他说到“好友”这个词时,好似眼里闪过一抹暗色。

    还继续道:“你还会回来不是吗。”

    何清溟眨了眨眼,很惊奇对方的善解人意,于是放下了警惕。

    “我一定会回来的,就是时间可能说不准,说起来,你那么引人注目,我不管走到哪,都会知道你的消息,然后来找你。”

    “是,我会的。”

    景泽天唇线微勾,居然笑了,像是在微笑道别好友。

    何清溟见他这样,自然就更安心了,“那到时候再见。”

    他眸子似闪着星光,一高兴起来,整个人会耀眼许多。

    可是,一瞬而已,那道光彩就好像被锁住了,

    时间停止,一切真正地进入死寂。景泽天眸里的平静恍然破碎,一瞬满溢疯狂与情.欲,内心全是疯狂之语。

    又是抛弃,他心爱之人居然又要抛下他。

    上次这个人抛下他不问不顾一个多月,要不是他设局逼这个人出现,这个人会主动出现吗?

    说会回来,怎么保证?谁能保证?

    景泽天满面阴翳,视线略过对方微张的唇,控制不住地吻了过去,野兽般暴躁,极是侵略性,恶劣地搅弄对方的里面。

    时间停止,是客观流逝的时间停止了,人体只是相对静止,因此能为他摆布,他不止可以强.吻这个人,甚至还能强.奸这个人,彻底地占有,让对方永远留下他的印记。

    可是,他的冲动还是被那双眸缓解下来,只剩浓烈而暴躁的情绪。最后,他吻过对方,在时间停止中,贪婪地扫过对方各处。

    无比遗憾以及痛恨,那并不是他心爱之人的真身,他再记忆是没用。他终于还是恢复了理智,甚至还要为失控强.吻对方感到罪恶。

    “不想你离开,可你好像真的要事在身。”

    他眸色阴暗,理解但是无法接受,又一次痛恨自己实力不够,甚至未必能敌那个可恶的情敌。

    最后,时间停止也有时限,他还是看着对方恢复了生动的模样,只是隐隐露出疑惑的眼神。

    连被人强.吻了都没意识,他的爱人就是如此天真,也是如此残酷。

    景泽天敛眸,好似一瞬压下了所有,平常地说出了道别。

    “以后见。”

    何清溟眸子微动,点头道:“好,以后见。”

    他站起身,没有多留意,可是走过的时候,余光好似瞥见了凉薄青年脸上一瞬闪过的失落。

    他顿住了,心念微动,忽然凑近过去,抓着人,在对方愕然的目光中,强势亲吻了青年的侧脸。

    好突然的举动,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临时起意,但是做了就是做了,这么大人了,强吻一下怎么了?

    看着对方的惊愕表情,何清溟眸底更是闪过一分得意,就差把自己捉弄人的心思说出来了。但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走进空间通道里,出来现实世界,随便到了一个地方,才解散了分.身。

    这一系列动作无不利索,好像他走得无比利落,如果忽略他有些发红的眼圈的话-

    道宗,长清殿。

    银发银眸的人睁开了眼,缓缓感知自身,以及四方灵气。

    多次切换过来,却没有太多留意,此时才发现,这身灵力满盈,境界自然大圆满,登临极境,而在他神魂回来的这一刻,好像所有条件的满足了,道体自然运转,周身飘荡玄奥复杂的大道规则,更有穿越时空的大道之韵传颂着,玄之又玄。

    好像只是一呼吸而已,道体就自然生华了,丹田变幻,吸纳仙灵精华,化作莹玉般的元婴,意味着这具道体彻底地脱胎换骨,进入了元婴境,成就了元婴的道果。

    而二十岁的元婴期,简直惊世骇俗,亘古未有,根本无法想象。

    何清溟垂眸,雪白的长睫落下淡淡的阴影,好像没有为这境界的提升高兴。

    他是很复杂的心情,他的体质生来如此,天赋高到他本人都无法想象,因此修炼总是顺风顺水,未有一丝阻碍。而他人对比起来,就更容易激起心魔,因为这太不公平了。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个体质呢。

    “天生如此”像是已经问到了尽头,无法再继续问,无论圣体还是恶体。

    “所以我才说,你是打不过我的。”

    何清溟低眉沉思,倒想起话本说的,他是一个剧情里注定被龙傲天干死的炮灰,不过是龙傲天的陪衬、垫脚石,而这要是真的,还真能解释了。自己的天才只是话本作者的随意设定,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只是时候到了,用来给龙傲天陪衬的而已。

    但是他当然不信。

    你是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思想有情绪有灵魂,你自己不清楚吗,还有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东西怀疑自己的存在?

    不过,那话本倒是没说他该在什么时间点被杀。无所谓,输赢生死,若真的走到那一步,死在景泽天手下他也不亏。

    不是吗?

    他不禁笑了,银眸垂落,表情尽是矜傲。

    好歹在此之前你还跟龙傲天交朋友了不是吗?

    他会那么强,会最终强到杀死你,还不是你自己培养的,你自己允许的。

    不过,想到这里,他眸子溢满柔光,任由境界自然巩固,整个人宛若高天之上的仙,而眸里却盈露着生生的人性。

    不知是不是因为触发了固定事件,系统又放出了一大堆读者评论。

    【卧槽了,红衣姐姐走了,她居然走了,龙傲天你竟然没留下!气死我了啊啊啊】

    【呜呜红衣姐姐股也涨停了,我真的没有磕,我的本命是师姐,我再强调一遍,我真的没有磕他跟红衣姐姐】

    【楼上差不多得了,师姐才是天,我坚定不移爱师姐!】

    何清溟呆了呆,再次确信一件事,那就是这些读者看的话本跟实际发生的事情有一定误差。他是男人,景泽天都知道的了,还讨论过这件事,读者怎么会不知道呢。

    【纯爱战神已经倒地不起,我本来是坚定的师姐党,可是,为什么,红衣姐姐也好可爱啊】

    【啊啊啊师姐快复活】

    【我真的受不了傲天的阳.痿了,他倒是上啊,还整天吃花,龙宫的花都要被他吃没了吧】

    【唉,我也想说他有毛病,但看着看着……我对他刮目相看了,真是一条好龙,我支持他】

    何清溟看了会,有点懂,有点没懂,但他倒是看出来了。

    读者都很关心景泽天的隐疾问题,当然,也确实是个大问题,只是他这次没有时间解决,只能拖到下次见面了,他包准下次能够药倒那条龙,让那条不举的龙成功举起来。唯有这件事,他非常执着,好像已经成了这辈子必须实现的目标。

    不过,现在忙着呢,他闭眸闭心,没有再看系统评论区,而是专心巩固修为。道体自然完成了一部份,剩下的,要他自己去体会。

    他的突破没有雷劫,也是骇人听闻,雷劫虽然是劫,只要度过了,就能得到很大好处。

    而他没有雷劫是否损失?

    答案是没有。

    因为该有的都有了,他内视自身,感应着每一道灵脉以及根骨,发现各个修得圆满,在仙灵力的滋养下,呈现出一副祥和美满之境。

    一种完成到了极致的感觉,而他内视着,领会所有,包纳所有,反复将自己摧毁,再反复将自己重塑,久而久之进入了顿悟。

    冥冥之中,好似有道声音如缠绕在他心里的毒蛇,反复低语。

    你的存在太过优越,你的存在即是不公,你害人生出心魔,应当被人嫌恶。

    你根本不应该出生。

    他道心不动,人心却微微动摇。

    换做他人,或许有人能够理所应当地接受这得天独厚的天赋,可他却一直苦恼,以至于不知不觉间生出了心魔雏形。它可能一直都在,但真正露出表面,可能要归到景泽天那段话。

    那条龙是无意说的,并不知道道宗首座就是他,他很清楚,可他还是被影响了。

    道宗首座天赋强大、高高在上,那样的人,怎有人喜欢呢。那条龙若知道他就是道宗首座,会不会也讨厌他。

    何清溟睫羽微抖,抿直了唇线。

    鉴明真心是修行,他是否鉴明了自己的心,是否接受了自己的心呢。

    如此天赋、如此身份,他如何坦然接受。

    心阻在这里了,又谈何自然?

    何清溟眉头蹙紧,片刻后竟唇角淌血,心乱了,不自然了,所以道体反噬了。

    而他还继续沉在其中,一两天过去,才缓缓睁开眼。银眸好似裹着金光,神色威严。

    总要接受才行,接受不足,接受长处,接受现状,是如何便是如何,他人喜欢也好,讨厌也罢,终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相信一切命运的馈赠皆有因果。

    要向上看,不能回头,更不能向下看,哪怕……前方会空无一人,身旁也无人在侧,既然决定了要走,就不要怀疑自己的初心,不要质疑自己。

    不知道的总会知道,只要自己能够站到那个高度。

    “届时,或许我就能知道,关于我这身体质的因果了吧。”

    何清溟眉目清冷,好似没有半分人情,神姿高彻,宛若神圣。

    他本来面无表情的时候就很显威严,如今突破元婴后,眸子不怒而威,任何人看了,首先感受到的不会是直观的美,而是存在本身的威慑。

    生的恐惧先于美的震撼。

    可这份令人窒息的威慑,被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柔光打破。

    何清溟低头,或是想起了什么,眸子里压着几分思绪,“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追上来,哪怕你追上来后的第一步,就是杀死我。”

    他不渴望胜利,因为胜利有如呼吸般简单,但他也不喜欢输,那么为什么,他会对“被杀死”这件事那么在意、好奇、带着一种阴暗的期待呢。

    或许是他内心深处有一部分在追求一种尸骨无存的彻底毁灭吧,觉得自己这种不合常理的破规格存在应当被毁灭。

    又或许是他也寻求刺激,想要与势均力敌的对手生死拼杀,想征服强者,想被强者征服,想感到疼痛,想看这身流血,想被人狠狠毁坏。

    某种意义上,他多次挑衅甚至逗弄景泽天,背后都有一点这种心思。

    但是景泽天没有一次发怒,不会对他出手,现在成了好友身份,怕是更不可能了吧。不过,“道宗首座”这个身份倒是有可能的。

    人真是自相矛盾,按理说,自己这骄傲的性格,怎会想被人骑上来呢。

    或许是因为好奇吧,好奇这个词总能解释自己的举动,如果真发生,他或许会拼死反杀对方呢。

    何清溟想着,不觉微微一笑。

    他也知道,这些是不对的。可以想,但是无法实现。

    “不过,话说回来,我外出这段时间,蛮多人来挑衅的,他们不会觉得他们有一丝胜算吧。”

    何清溟银眸微眯,冷若冰雪,好似根本不把这些挑战者放在眼里-

    与此同时,龙宫中。

    上古龙瞅着血池,瞪大了眼睛,终于忍不住问:“小子,真有做到这种地步的必要吗,”

    以前他就常说这小子疯,可他真没想到,这小子能疯到这种地步,居然直接走入了上古纯血龙族的血池。

    那都是龙血精华,成年龙进去都够呛,他一个混血,在龙的意义上还没有完全成年的小子,居然也走了进去。

    真疯啊,疯到不要命了吧,连他一条见多识广的老龙都被吓到了。

    “做到这一步,就为了打败那个道宗首座?”

    他不断质问,可走进血池的青年充耳不闻,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一条龙。

    青年一心只有修炼,一心只有变强,他要吞噬这池里的全部龙血,全部炼化,将全身推向极境,甚至是更极境。

    很难?那就让它难吧。他会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在仙宗大比之前修到最强,比道宗首座还强。

    而这一切仅是为了他的一己私欲。

    看着青年的血肉被纯度极高的龙血侵蚀,血肉烧灼,可见白骨,上古龙难以置信,也无法想象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他们龙是喜欢享受的生物,从不喜欢压制天性,更不喜欢自虐以及任何会让他们不高兴的事情,可是这小子太荒唐了,为了心爱之人天天吃清神花死命压制也就罢了,现在还玩命到这种地步,虽然说他们龙族都会为了爱侣玩命,但也不是这么玩吧。

    上古龙骂道:“我可就剩一点念想了,你死了我这龙宫不得沦落到人类手里啊。可恨,怨我现在毁不了龙宫,更怨当年舍不得。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天天发人疯的龙啊。”

    他骂了很久,可是血池中的青年岿然不动,任龙血销毁自身,随即进入恶体中,形成激烈的对冲。

    青年在毁灭中新生,重复着化骨与血肉重塑,还在死境锤炼金丹,疯狂壮大道基。他没有什么修炼知识,更没有师长的引导,一切好像只凭本能、直觉去做,或许会死,不如说,绝对会死,但他还是会去做。

    因为他知道,没有舒舒服服修炼的道理,他的路没人能参考,只能自己找,用命来找。

    他要变强,他会变强,为了自己,为了那个人。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三天后,上古龙都快绝望了,血池中甚至都没有人影。

    上古龙摇头抱怨道:“你这小子该不会被血池炼化了吧,我就说别太发疯了——”

    他未说完,就亲眼看着血池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吞噬血池。

    他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股恐怖的威压骤然出现。

    血池顿时清空,显出一条巨大的血眸黑龙。

    其周身还萦绕着一堆复杂无比的大道规则!

    上古龙瞪大了眼睛,脱口道:“你、你竟然成功了?!”

    黑龙完全不理会他,直接破开虚空,到了一个寝殿,视线径直落在他心爱之人身上。

    这是明显的差别对待。目睹爱人,他目光温柔,收缩身形,缓缓地缠住了那具美丽的身躯,又蹭又贴又舔,像要融进对方体内。

    只可惜那具身躯已被破坏,那双本应璀璨的银眸已暗淡无光。

    好喜欢,好爱这个人,可惜这个人走了,他要把人抓回来才行。黑龙眼里的占有欲、爱欲几乎满溢而出,裹挟了几分病态的疯狂-

    片刻后,道宗长清殿。

    何清溟正在单手托腮,歪着脑袋,观摩着大道规则,偶尔不知想起什么,嘴里念叨着:“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呢,不会我一走,他就不记我了吧。”

    但忽然间,他神色一变,伸手抚摸自己的唇,舌头舔了舔。

    “嗯……怎么会有花香?”

    而此时,系统又跳了出来。

    【警告:请保住您的身份】

    何清溟微愣,无声道:“他发现不了我是谁。”

    然而系统警告得更激进了。

    【严重警告:请无论如何都不要让傲天发现您的身份!!】

    一副如果被发现就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的样子。

    何清溟蹙眉,好似被它说得有点不耐烦,“他不会发现,而且发现了又如何,他能对我干什么?”

    第40章

    然而系统莫名紧张,严重警告再次刷满了他的视界。

    又来这招,何清溟不屑,上次让你骗过去,结果……好像还好?他愣了下,但很快面露不满,才不是还好,他两次丢大脸了。

    道宗首座两次被自己药倒这种事,放在之前谁跟他说他都不会信,为了治好那小子的隐疾,天知道他付出了多大牺牲。

    他有点咬牙切齿,更是心道,下次见面必让那条龙举起来,不举也得举,这是他的命令!

    可系统还在严重警告。

    【严重警告:请您严密保住您的身份】

    【严重建议:请您千万不要出现在傲天面前】

    这“严重建议”是个什么啊,这两词还能这么搭吗?

    再说了,现在那小子能对他做什么?同境界都未必能赢他,现在相距一个境界,那小子怎么打?

    “你与其警告建议我,还不如警告他,我可是真的有能力把你们龙傲天抓回道宗当灵宠。”

    何清溟这话带着几分不知真假的认真,因为他还真的想过,很认真地在想。

    然而系统却十分笃定景泽天真能对他干什么的样子,反复刷着严重警告,快到字符串都看不清了的地步。

    何清溟眼神发冷,更道:“你再吵,我就把你们的天命之子玩坏掉!别以为我做不出来!”

    他能说出“玩坏”这种狠话真的难为他了,他本来哪知道这些东西,是这些天在街上走的时候无意间学到的,他觉得这句狠话说起来怪有气势的,可实际一说,他自己反而脸红了。

    玩、玩坏?我要玩坏那条龙?

    他莫名想象了下,然后脑袋几乎要冒烟了。

    而与此同时,系统仿佛也被他惊到了,忽地停止了刷屏。

    但只有片刻,片刻后它又开始猛刷。

    何请溟无语,收起脸色,不想管它,但它这么刷确实影响了他视物,可元婴期的修士,哪用肉眼看东西?

    他于是无视了“警告字串”,继续专研他的大道规则。别人有要事在办,哪能天天陪你来路不明的东西做任务。为了景泽天也就算了,至于你?有多远滚多远。

    几个时辰过后,他领悟了不少元婴期视域下的大道规则,只觉得以前以为简单、轻易就能看懂的大道规则,现在一看才发现,原来之前他根本没看懂,以为看懂了,实际只看到了皮毛,低层次时领悟的东西,跟高层次领悟的东西完全不是同一个内容,甚至大相径庭,恰恰相反。

    也是有趣。这或许就是修道的乐趣之处。

    总在自我颠覆路上,反复推翻自己,再重塑自己,因而固执于教条的人很难进步,总要把真理置于至高不可参透的高位,再去怀疑自己的条条定式思维,然后发现一路上除了错误就是错误,除却自身的真理外没有一点可靠真理。

    真好玩。

    其实自己也是喜欢修炼的不是吗?

    何清溟目光柔和,不自觉地又沉浸在里面。

    于是,哪怕是到了仙宗大比前一天,被无数人关注的“年轻一代至强者”都没现身。长清殿来了不少人,也走了不少人,无功而返,没能拿到一丝信息。

    境界突破这种事在很多人的固有认知里面,必然引起很大动静,但他元婴境的突破悄无声息,没有引起一丝异常,长清殿周边的灵力波纹更无变化。

    别说他宗以来访之名试探之人,就连道宗高层都是一无所知。

    其实,早在两天前,关于仙宗大比具体对比规则已经出来了,包括所有人的对战顺序等等。众所周知,仙宗大比不像之前的选拔,是群战,是一群人打,大比是一对一打,入选的将近两千多人,便是这两千多人随机匹配对手。

    但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例外,也就是直通十六强的种子强者。

    那几个人无须选拔,直接安排进了大比十六强的六个名额。换句话说,大比十六强,只有十个名额是供其他人抢的,普通的宗门十年都抢到一个名额都能对外炫耀几百年,足见九州仙宗大比的难度及含金量。

    年轻修士们争的不只是自己的名声、资源,还有宗门的名声。你若在仙宗大比赢得高位,宗门也会有奖励,会得到大仙宗特别是道宗的看重。

    规则上,入选的人要提前三天去领取一个令牌,大比开始之后,令牌就会自动将两个对手传送到随即历练秘境,再化作实时转播对战的影像,让仙灵城内的人能看见对战情况。

    当然,由于战场太多,要看哪个战场,还得选选,无门无姓的普通人间对战,又有谁感兴趣呢。总之,大比开始后,大酒楼大茶馆会格外火热,座无虚席,一旦有名人出战,那更是万人空巷,人挤人都要看。

    其中原因可不只是好奇或凑热闹,而是强者对战能够给人以启发,看到无比玄妙的道法运用时,总有人会一下顿悟,哪怕不能身临其境,都能领悟到不少东西。

    特别是天赋高、传承强、道法精妙的大仙宗弟子,他们各个一身好东西,挥手而已即是部分人见都没见过的道法,怎么能不想看呢。

    这可是大好机会!

    甚至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各大仙宗的道法普传,为的是以正法启发普通修士,促进正道兴盛,增强九州气运。

    总之,勿看仙宗大比只是一场大型比试,其背后的考虑其实很多,更不知牵扯了多少利益。

    如今奖励提高为仙骨仙血,年轻人谁不想争,哪怕不能争第一,因为第一位实在太遥不可及,也要想尽办法争第二第三位!

    这大比前一天,仙灵城的城墙上分布站着十数名元婴修士,当中还有一位分.神的强者,在警戒上可谓是比历代都严格了。

    而城内外的出入早在两天前就禁止了,除非是特批的要事,没人能够自由出没仙灵城。

    一座将近千万人的巨型城市,如今日夜灯火通明,到处热闹非凡,卖丹药和卖武器的店家简直赚翻了天。

    当然,跟热闹相伴的肯定还有事端,大多年轻人都气盛,一下聚集起来,难免碰撞出火气,大比还没开始,人就打起来了。

    其中的代表要数从禁区跑出来的一群先天生灵。他们大多没待过这种大规模的人类城市,要么被吓到了,刷新了认知,然后积极融入,要么感到排斥,对人类不满。

    凤黎是前者,但跟他一起来的其他先天生灵大多是后者,此外有一些特别的,一身野兽习性,看到漂亮的男女,直接就在大街上盯着人家口水直流,就差当场扑上去了。

    因此,凤黎作为带领这帮野兽的头头,内心也是厌烦。

    “哼,一群野兽,根本不懂礼貌,追求人类不是这么追的。”

    他满目鄙夷。

    不料对面的玄武嘿嘿一笑,“天天跑人家门口求偶的家伙在说什么啊。”

    凤黎一听,几乎要炸毛,立刻瞪了玄武一眼,“你懂什么,我要战胜他,证明我的强大,然后他就会迷上我!”

    玄武嗤之以鼻,“一头小鸟还强大?那位才不会看上你!你要是对上我,必把你浑身的毛都拔光!”

    可是说到这,凤黎可乐了,阴阳怪气道:“我可是保送十六强了,哪像你,还要一个个跟人打。”

    玄武脸色顿黑,大手怒拍凤黎,骂道:“那是他们人类有眼无珠,我玄武一族哪里弱了,比你个臭小鸟强多了!”

    凤黎怒了,骂道:“说了别讲我小鸟,我大的很!”

    这两头兽怒视对方,众目睽睽下大打出手,爆发的灵力淹没了街头巷尾。

    而与此同时,在城墙上镇守的元婴长老立马出手,强行镇压了这起突发争端。只不过,令人惊讶的是,长老身为元婴长老,却差点拦不住凤黎,阻挡凤梨的手虎口震裂,破处血来。

    这一幕震惊了不少旁观的不少人。

    “他居然能伤到元婴强者,难道他已经元婴境了?”

    “这不可能吧,仙宗大比历来都没有元婴期的参与者。”

    “可是历来也没有先天生灵参与仙宗大比啊。”

    旁观者面色大变,都意识到了问题之严重。

    纯血凤凰出生就是金丹期,当然,纯血凤凰不管那叫金丹期,他们的幼崽出生便有内丹,这是天经地义的,纯血真龙也一样。可与之相对的,他们的成长速度对比人类要慢上一些才对,出生便结丹,怎么也得一百多年才到下个境界,而这凤黎几岁呢,能参加仙宗大比说明他也才不到三十岁吧,他这就进入先天生灵的下个境界了?

    别太吓人了。这还怎么打啊?

    众人面面相觑。

    道宗长老会这次允许先天生灵参加是否是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万一……凤黎真的赢了第一,那人族修士的颜面何在?

    这事非同小可,引起了一众热议。

    也有人说,“他没有突破结丹期,只是拥有一些抗衡元婴期的手段而已,纯血凤凰的血脉之力毕竟难以想象。”

    “可是万一呢?”

    这个消息着实让一群人感到恐慌。因为说实在的,先天生灵绝对不是跟他们人类一伙的,尤其是纯血真龙一族,以前频繁现世的时候,那叫一个天翻地覆,不得安宁,远远感到龙息,听到龙啸,普通修士哪还能正常修炼,灵力都让龙卷了去!

    “我真搞不懂,为什么非要让他们来大比?”

    “或许是有什么大局打算?”

    漩涡中心的凤梨简直不要太开心,完全忘记了跟玄武的争端,直说:“哈哈,他们都怕我,这就是我纯血凤凰一族的排面啊。”

    而关于他的具体实力,依然是个谜。这头凤凰虽然张扬,但好像也知道情报不能泄露的道理。

    当然,那其实是因为他想给心上人一个惊喜。

    他都这么强了,他心上人一定会喜欢他的!

    非常典型的先天生灵求偶观。

    但他不免听闻到令他心头一跳的消息。

    “话说回来,你们知道下界来的龙什么情况吗?”

    茶楼有人讨论。

    凤黎立马提起注意,远远就在偷听。众所周知龙凤不对付,真龙被誉为第一强大种族,压了他们纯血凤凰一头,他们纯血凤凰一听龙族就会本能地不爽,极有敌意。

    先天生灵的喜好都差不多,凤黎敢肯定,一眼见到他那位盛世美貌的心上人,只要是没伴侣的龙,立马就会龙涎直流,发疯抢人。

    也就是说——绝对会是情敌。

    而他继续听,茶楼的人还在讨论。

    “说是下界的龙,但实际是混血吧?”

    “对,被祁洪抓到过,说明实力也就一般般吧。”

    “什么叫被祁洪抓过实力一般般?那祁洪可是元婴魔修啊。”

    “那他到底是什么实力?”

    “好像说金丹初期?”

    听到这,凤黎不屑再听了,才金丹初期?那不是他出生就能达到的水平吗。混血果然血脉不行,实力低,不足一提。

    话说回来,城内倒是跟以往一样,出了一个排位热议榜,主要参考信息来自赌场的赔率,目前,胜算最高,也是赔率最低的人,说都不用说,当然是那位。而第二位就是邢刃,道宗实力第二的超级天才,刚好压了凤黎一头。

    凤黎自然不满,但那邢刃他见过,非常邪门,脾气很差,强归强,但根本不是正常人。绕是他再骄傲自大,对邢刃也有一丝忌惮。

    而顺位下去,则是九州四方的四大天才,各个都是镇压一方的强者。再其他则是凤黎之外的先天生灵。

    据说好几个隐士家族的年轻一辈实力更强,但他们毕竟没有抛头露面过,甚至谁也不知道他们混在哪里,所以并不好进行排位。

    排位榜的热度每天更新,人们早就迫不及待地看到仙宗大比了。

    谁也不知道,这前一天晚上,有个黑衣青年收敛气息,混在了人群之中,平凡无奇,丝毫不引人注意。

    “你问道宗首座的青梅竹马?没有这个人吧,就算有,我们也不知道。”

    “你问谁是先天圣体?拥有仙灵力?这个不用问吧,道宗首座啊,这事天下人谁不知道。”

    “嗯,你说除了道宗首座之外?的确还有几位,但极致先天圣体,只有道宗那位首座。”

    “这些人中有没有一位去过禁区的?这……很难知道吧,但确实很多仙宗弟子都会去禁区历练的,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组织狩猎。”

    大体问完之后,黑衣青年才离开。

    却没注意到,刚刚回答完问题的人冷汗直冒,差点原地虚脱。

    那人好歹金丹后期一百多年,却在对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等人走了才敢喘口气,声音发颤道:“恐怖如斯,简直是个怪物!他不会也是仙宗大比的参加者吧。好可怕,谁对上他谁倒霉啊!”

    这一届仙宗大比真的好可怖!-

    与此同时。

    明天就是仙宗大比了,何清溟差不多结束了闭关。尽管他不用明天就出场,要等到十六强出来才安排,但他心里毕竟在意景泽天的情况。

    众所周知,只要不出意外,或者别的什么情况,龙傲天在哪争锋,基本都会是第一。虽然他对景泽天知根知底,觉得短时间内,景泽天应该还不至于一下子实力突飞猛进,但这种剧情定律的东西,还是要尤为注意。

    再者说,他当然关心景泽天的情况!

    “依我看,他的实力肯定能进到十六强,只要不碰到太离奇的存在。”

    “至于到八强……”

    何清溟陷入沉思,因为这就不太好说了,那头凤凰的风声很大,邢刃也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要是提早碰到,输赢还真不好说。

    他是站景泽天赢的,但也不得不考虑现实情况,除非……景泽天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金手指。

    “嗯……确实有,只不过应该不到左右胜败的程度吧,那头凤凰和邢刃同样拥有一堆手段。”

    但话说回来,仔细一想,何清溟发现自己也不太知道龙宫的传承。

    按理说肯定传承了什么吧,但是景泽天本人提都没提过,更不见他用,或许是对自己隐瞒了?

    何清溟恍然发现,尽管自己跟那小子亲密无间,但还是有很多不知道的。

    也就是说……

    “他故意瞒着我。”

    何清溟眼神蓦地暗淡,想痛斥一番,却发现自己才是隐瞒最多的那个,景泽天连他真正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说跟人交朋友,其实他都没跟对方说过多少实话。

    但也是奇怪。

    “说起来,他不是性格多疑吗,怎么没怀疑我,因为我从祁洪手下救了他一命,他就完全相信了?”

    何清溟先知后觉,离开人后,才发现有点古怪,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而且“被抛弃”又是从何说起?

    “我会抛弃他?我恨不得把他抓来陪我双修。”

    何清溟表情认真,但他思考也没什么用,要知道是什么情况,就得亲自找人问。

    他大半夜走出长清殿,内心忽地跳出一个想法。那就是要不要以“道宗首座”的身份去见见那条龙。那条龙背后说他坏话,而他本尊出场,必能吓到那条龙。

    “让你对我意见那么大,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年轻一代至强者!”

    但他只是想想,因为系统一直刷屏的严重警告让他有种微妙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响起了人声。

    “清儿。”

    是他师尊灵虚子的声音。

    何清溟登时转身,果然见灵虚子站在殿前。

    “师尊?”

    灵虚子淡淡一笑,关怀地看着自家徒儿,“修炼如何。”

    何清溟还是不变的回答,“一切顺利,请师尊放心。”

    他一向如此,哪怕真的有问题,不到真的解决不了的地步,就不会去找灵虚子。

    灵虚子眸里闪过一抹复杂,欲言又止,徒儿一切顺利,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居然还突破了元婴期,真的……没有一点地方需要他担心。

    换做一般师尊,肯定会很满意吧。

    然而他却希望,自家徒儿能凡事多依赖一下他这个师尊。

    知道你一切都能处理好,但也别太硬撑了。

    何清溟不知灵虚子在想什么,还以为自己做了不妥之事,又或是……灵虚子发现了他什么。

    但是不可能吧,他是用分.身出去的,灵虚子应该不至于发现……

    不,其实也说不准。

    只见,灵虚子沉思了片刻,抬眸道:“清儿,仙宗大比在即,除了胜负外,为师希望你……多和同龄人来往。”

    何清溟微愣。

    他还是第一次从灵虚子口中听到这种提议。为什么呢?跟同龄人交朋友,可是我……

    他心理快速地想了想,忽地眼前一亮。

    “同龄人不是人可以吗?”

    不是人?灵虚子顿了下,疑惑道:“不是人,是什么?”

    何清溟:“先天生灵。”

    灵虚子一听,肉眼可见地不高兴,显然想起了那头小凤凰耀武扬威的样子。先天生灵,那帮野兽,跟他们做朋友,怕不是会沾染上野兽的野性。

    自家徒儿虽然懂事,实力强大,但心智方面还是有些不通人情不识人心,万一跟野兽.交朋友,傻傻的被那帮野兽拐了回去怎么办?

    灵虚子沉着脸,犹豫道:“灵兽,我可以抓一头给你做灵宠,交朋友不行,有灵智的先天生灵太狡猾,你会受骗。”

    “是吗。”

    何清溟内心失落,但他不觉得他们多狡猾啊,景泽天那小子最多就是凉薄,成天不知道在想什么,骗他景泽天还不敢干。

    灵虚子察觉到了他的失落,继续劝道:“先天生灵,人类把它们当猎物,它们也把人类当猎物,人族跟异族之间最好还是不要来往。”

    何清溟低眸,默默点了点头。

    灵虚子顿觉不忍。

    他本来是为劝徒儿交朋友的,没想到说了几句,徒儿反而一脸失落,哪还有积极交朋友的念头。可是他也不明白,徒儿闭关在长清殿,无事怎会起了跟先天生灵交朋友的心思。

    但他刚要说什么,忽地皱眉,视线投向北方某地,然后好像赶时间地走了,只留下一道神念。

    “为师有事。日后再谈。”

    何清溟眨了眨眼,也看了一下北方。

    北方是禁区的方向,往北的极远之地就是禁区。

    师尊最近这么忙,是有什么事呢。何清溟忽然想到,师尊如此劝诫他,是否是因为曾经经历过什么呢。

    “……”

    何清溟陷入沉思,但片刻后,抬眸一看已经到凌晨了。

    还是回去吧,不用急着修炼,暂缓休息一下。

    他一副庄重地走过大殿,然而一到寝殿,直脱下繁缛的道袍,钻到了被窝里。仙宗大比期间执行峰不会给他任何任务,不如就睡一觉吧,最近几天也怪累的。

    魔修的事,不知宗主一派解决了没有,希望不会发生麻烦事吧。

    他半闭着双眸,意识逐渐下沉,进入彻底的黑暗。

    “嗯……”

    他意识迷糊,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睁开眼,只见前方十分灰暗,而双眸垂下,却见好几段紧密缠着自己的龙身,从脖.颈到腰部,甚至还缠到了大.腿。粗.大的长条在腿间细细磨蹭,传来炙烫的温度,把他的身体都带热了。

    他愣住了,对此并不陌生,很快就想到了谁会这么做。

    而对方察觉他醒来,居然化作了人形,长条变为长身,缓缓坐起,将他搂抱在怀中,还从后面埋头过来,压在他的肩颈,呼出的热息烫得他发颤。

    这是什么情况?

    何清溟浑身不自在,本能要挣脱男人的束缚,可是他却发现,这身过于脆弱,道基破碎,灵脉全断,几乎散尽了灵力,他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软倒在男人的怀中。

    可是,怎么会这样?何清溟一头雾水。

    然而,就在这时,男人忽地舔上了他的侧颈,手还向下摸去。

    何清溟顿时吓了一跳,想抗拒,想骂这家伙想干什么,可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能任由男人压着声线,自语般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好想你。我想了好久,应该怎么俘获你。”

    何清溟浑身发抖,面色通红,直想推人,内心骂道,你小子,手放开!又龙性大发了是吧,就知道你一变龙就想吃我!

    但他挣脱不开,直到银眸泛起水光,面色烧红如霞,几乎要在男人手里化作一摊水。

    “你、你……”

    他勉力想要说话,却断断续续,尽显虚弱,他这辈子都没这么虚弱过。

    而直到此时,身后的家伙好像才清醒过来,动作顿了顿,不知在想什么,视线掠过下面的光景,居然道:“喜欢吗。”

    什么喜欢?何清溟蹙眉,然而眸子还是水润的,仿佛映照着星辰,熠熠生辉。

    男人低声道:“你很好奇,很想尝试,很喜欢,不是吗。”

    何清溟顿住了,不知是不是恼羞成怒,虽说不出话,但眼里尽是坚强的反驳。

    可男人却眯了眯眼,仿佛洞察了什么,忽地勾唇一笑。

    “你是喜欢的。”

    何清溟莫名浑身发寒,一种不祥的预感登时涌起,危机感更是直接拉满了。

    或许是他太紧张了,一下导致他梦醒,再睁开眼时,就发现自己是在寝殿,门外照射进来丝缕阳光,显然已经日出了。

    “……一场梦?”

    何清溟惊魂未定,脸上尽是难以置信。他怎么会梦见景泽天对他做那种事?

    “是那天的事我老忘不记,现在都成梦了?”

    他傻眼了,面色复杂,特别是那男人最后说的话。说什么喜欢的,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事?

    这梦实在太奇怪了,他越想越内心发毛,有生以来都没做过那么真实的梦,感觉那具肉身是真的肉身,人也是真的人,不像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怎会如此吊诡?

    他不明所以,勉强压下了疑惑,不去回味……那种应是禁忌的快.感,因为这个时辰,仙宗大比已经正式开始了。

    何清溟缓缓起来,银发披散身后,铺在床榻上,如垂落的银河,他睫羽微抖,自语:“做了关于他的梦,却是那样的梦,感觉有点对不起他。”

    因为,正常的景泽天是不会那样对他的,虽然做过那种事,但原因是为了帮他,怎可能跟梦里一样,说着情人般的厮磨话语。

    那条龙的凉薄性子,自己还不知道吗?

    何清溟点点头,整理了下衣袍,然而忽地动作一顿,瞪大了眼睛,好像这才意识到问题。

    “等等,那条龙不是身患隐疾吗?怎会那么熟练?”

    他恍然一震,因为这也太矛盾了,若那条龙不举,怎么那么会?

    难道……是为了解决隐疾学的,但最终没有成功,而是学到了过于娴熟的经验?何清溟瞳孔微颤,再次充满了怜爱。

    与此同时,要为对方治好恶疾的觉悟更是无比高涨。

    甚至对着虚空说,“你放心吧,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下次见面,我就是豁出去也要让你亲口吞下药!”

    他振奋精神,随即消去了身形。

    却不知道,那根本不是梦。

    而是现实发生的事情,他意识沉睡,神魂却阴差阳错,跑回了以前用过的那具分.身。

    所以,那段话也是真实发生的。虽然当时景泽天龙性上头,行为失控,后来才慢慢意识过来,而后面何清溟已经回去了。

    “好可惜……”

    他还是贪婪地环抱着他心爱之人,埋头不动,好像只想融合在一起,任何事物都无法将他们分离。

    他这样,就好像执着于睡懒觉一样,不想从美梦中醒来。

    但是没办法,外面有事要做了,仙宗大比已经开始了。

    上古龙好似对此有些兴趣,居然跑来提醒:“喂,小子,差不多该醒了吧,还抱着人家啊,你爱侣又不在那里。”

    景泽天的脸色一瞬变了,由晴转阴,好像在叫他不要管闲事。

    上古龙笑了笑,“就你这样,一旦结为伴侣了,肯定天天缠着那孩子,我大发善心告诉你,太黏人是会被人类讨厌的。”

    “闭嘴。”

    景泽天冷视上古龙,却转头举止温柔地把怀中人慢慢放下。

    差别对待到了如此明显的地步,还真不愧是一头癫龙。上古龙道:“快走吧,去把那孩子抓回来。”

    唯有这句话,景泽天是认可的。

    他综合了很多仙宗弟子的信息,有一些猜测,但还是锁定不了那个人的身份。

    可是这无关紧要。

    因为,只需一眼就够了。

    他多次尝过那人的味道,对那人的气息知根知底,无论那人是什么长相,只要一出现,他就一定能认出来。

    而……那人一定会出现在仙宗大比。

    景泽天俯首,注视着雪白的修士,眼神温柔,尽述深情:“你若是天真如此,无意间玩弄我,我可以忍耐。但你若是故意捉弄我,又对我始乱终弃。我没有大度到这也能原谅你。”

    “我真的会报复你,让你知道招惹恶龙的下场。”

    话音落地,他缓缓抬眸。

    ——该去找他的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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