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仙宗大比第一天,无数人翘首仰望。

    不是哪里都能看到大比的,他们要到仙灵城某一位点,或提前抢到位置,或无所谓位置,只停在某个地方远观。

    第一天的比试足有将近一千场,分为上下午场,他们自然看不过来,只能挑自己想看的几场蹲。

    而播放的集合点也是有人主事的,不会拒绝大多数人都想看的比试,他们会将热门比试在空中放大,以达到让尽可能多的人看到比试的目的。

    “各位请坐好,别太拥挤,别太吵闹。”

    临近大湖的某个集合点,来了一千多人,看下去全是人头,景象惊人。主事人都感慨,这一届九州仙宗大比应是这几百年来最热火的一次了吧。上界各宗各派以及大量散修从四海八方而来,谁能横空出世赢得第一,那可真的不得了啊。

    只见,大比如时开始,众人紧绷着心,看直了眼,哪还顾得上与身边人吵闹。

    “天,这头玄武不得了啊,他为什么不进十六强?!”

    “那个天火宗的小子太厉害了吧,我没见过这么玩大道规则的,金丹后期就能接触大道规则,也是恐怖如斯!”

    “不不,看那边,那才是妖孽,这女孩是谁?什么,散修?散修怎么可能如此强大!”

    片刻而已,广场上一片感叹震惊之声,有一角的修士更是震撼到直接起立了。

    他们看的是道宗年轻一代排位第四的天骄与下界龙的对战。

    说实话,看之前,他们谁都以为下界龙没有丝毫胜算,因为道宗排位第四那个年轻人名声极大,一手刀法炉火纯青,斩得了大魔修,砍得了禁区大恶兽,在赔率上赫赫有名,没人会怀疑他的实力。

    可是,现在呢。

    他们倏然起立,眸子剧烈颤抖,死死地盯着这一幕。

    他们都没有看到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见大比宣布开始,排位第四提刀释放灵力,而一瞬而已,站直不动的黑衣青年消去身形,再一看,他就一拳打中排位第四,令其口吐鲜血,大刀轰然落地,直接双目一闭,晕死了。

    这、这怎么可能?!

    旁观者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一拳打败金丹后期的道宗排位第四!这是什么等级的实力?而他看上去还没用全力的样子!

    龙族竟如此恐怖吗?这就是龙族的血脉之力?好强啊!

    无数人傻眼了,他们的惊悚表情被其他人关注到,也把其他人带惊悚了。

    打赢道宗排位第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谁能在比试第一轮就打败道宗排位前十的弟子啊,这种事情几十年间都未有!且不说什么实不实力,你就不怕惹麻烦吗?

    “他这么做绝对会被道宗盯上的。”

    “是啊,道宗怎可能放过落了他们颜面的人。”

    一众人替那鲁莽无知的龙感到可惜,赢了比试又如何,得罪道宗,那可是连前程都没了啊。

    更有人道:“哼,他这么做,最维护道宗弟子的道宗首座岂会放过他?”

    现场有几个道宗弟子,此时脸也是全黑了。这头下界来的野龙,竟然敢冒犯上界道宗的威严!

    这些人表情复杂时,大多数的比试都在几刻内结束。

    被无数人议论的黑衣青年破开虚空,在无数种目光中缓缓落地,丝毫不予关注,表情冷淡,好似无情无欲,视周围众人如空气。

    好像刚去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这个态度招部分人赞赏,因为年轻的修道之人大多仰慕强者,可是,也更招部分人愤怒!

    “别以为赢了我们的第四人就能得意了。”

    有名道宗弟子怒火中烧,直上前逼道:“蛮兽,我们首座会教训你的,当然,前提是你要配得上跟我们首座打,而我看你,好像还不一定能到十六强呢。”

    旁边还有弟子冷讽道:“你很强,但我们首座更强,你在我们首座面前还远远不够看。”

    大庭广众之下,竟当面冷嘲热讽,这几个道宗弟子可真嚣张!

    这也正常,道宗又不都是实力派,当中有些是家族利益交换进去的水货,就比如这几个。

    不过,被他们这么贬低,只要是年轻强者,肯定都忍不了吧。

    可是,那黑衣青年居然置若罔闻,连一道视线都不予,直接擦肩走过了。

    期待着冲突的旁人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就这么走了。”

    “他就不生气吗,这口气年轻人哪忍得住啊!”

    道宗那几个弟子也是傻了,愣愣地看着黑衣青年离开的背影,无计可施的样子惹人嘲。

    可广场上愣是没几个人敢笑。

    广场之外,几个老人倒是刮目相看,不由得讨论起来。

    “不错的小子,完全不为所动,说明心性极佳。”

    “强者眼里无弱者,看不见的东西不需要在意,哈哈哈。”

    白胡子老头眯了眯眼,眼里全是赞赏。

    这一届仙宗大比又多了一个期待点。不错不错!

    不知这头野龙,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呢?

    不到半个时辰,道宗第四人首轮落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座仙灵城,也逐渐传到了道宗高层。

    此事可大可小,要看关键人物怎么想。

    而在这件事上,从头到尾看了比试的道宗首座本人也是愣住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景泽天是他好友,道宗第四人是道宗弟子,他该庇护的师弟,谁输谁赢,心里都要咯噔一下。所以他在比试前知道这个情况,还很紧张,然而真正看到景泽天赢了,他无法否认,自己的第一感受是开心,他很高兴他的好友赢了!甚至还满眼惊喜,就差跑出去抓着龙庆祝了。

    道宗第四人很强,但还是不敌他的龙傲天好友。

    于公,心情实在有些复杂,但于私,他也确实是在为对方高兴,因为对方又变强了。

    真实的心情你是否定不了的。

    看完比试,何清溟愣了好一会,后面也只能放下,比试就是有输有赢的,凭实力赢的,你是什么宗门,又有何关系,大不了后面由他撑住排场。

    但是——

    “他是怎么做到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吧?那第四人我记得没错的话,好像有年轻一代第一快刀的称号?怎么就被一拳击败了呢?”

    何清溟趴在床上反复看着比试,时而托腮打滚,时而趴倒,毫无形象可言。一头柔顺银发都被他整得凌乱,铺散在床榻上,如一滩灵动的波光。

    “短短几日而已,他又变强了,是炼化了仙骨,还是提纯了龙血?”

    何清溟做着一些设想。别问他为何没有事做,可以大白天窝在寝殿里,这他也没想到,因为一般来说,这种大型盛事,他都要出席一些场合,比如接见某宗的大人物,又或是某震慑一方的大修士。

    而最近几天,恪礼峰那边都没有传来什么神念,执行峰的大多事有周津元等人在管,所以他反而得了清闲。

    他当然不会浪费可以清闲度日的时间。就是可惜,怕有人突然找他,他也不能跑回去找景泽天,想念对方,也只能像这样反复看景泽天比试的画面。

    只不过,他都跟那条龙说了,上了上界,尽量不要得罪道宗,然而那条龙还是得罪了。

    “至少装装样子啊,多打几拳也不至于被人这么针对。”过分诚实也是一种罪恶。

    何清溟忽地叹了口气,表情逐渐严肃起来。虽为好友的胜利开心,也为同宗弟子的落败遗憾。他不善记人,道宗弟子又过多,走走停停,平日修炼极少待在宗门,很多人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

    但犹记得,道宗第四人纪晓心,是个性情温和、道心坚韧、不拘于胜败之人。

    这次败北,纪晓心是如何面对的呢。

    他还未多想,居然就在门口察觉到了本人的气息。

    纪晓心来了,但不可能是跟那帮道宗弟子说的一样,是来找他向景泽天报仇的。何清溟眼神变化,从床上起身,不到一息间,便变回了那个庄重威严的道宗首座。然后,他消去身形,出现在了大殿前。

    纪晓心似乎有些惊讶他的出现,转过头,微睁眼,却笑了笑,好像又是意料之中。

    “何师兄,你可终于出关了。”

    何清溟一顿,其实他前几天就出关了,却不想让别人知道,未免麻烦。闻言,他不禁思忖。

    而纪晓心眼神低落,接着道:“我输了。”

    何清溟抬眸,严肃道:“不是你的错,是对方太强了。”

    说着,他不知在为什么解释,还继续道:“他是条下界来的野龙,不懂规矩,不讲道理,上来就是全力,你不要太在意这场输赢。”

    他极少跟同龄人说这么长的一段话,而伪装的高冷语气掩饰不住发自内心的安慰意味。

    纪晓心垂眸,不知有没有察觉到安慰,道:“不是的,比试有胜有负,这很正常,我只是遗憾,自己没能让他尽全力,可见我平日的修行还远远不够,还要继续努力。”

    何清溟看着他,心想好强大的心理,虽然知道这个人道心坚韧,却没想到竟到这个地步,如此落败都没有影响到道心,甚至更坚韧了。可他又是为何来找自己呢。

    而纪晓心下一句就沉声道:“我丢了宗门的颜面。”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宗门吗。何清溟眼神顿了顿,正要开口。

    而纪晓心转眸,看着山巅冰雪般的人,道:“但我知道,何师兄会力挽狂澜,守住道宗的威严。”

    何清溟又是一顿,目光忽而沉落。

    是的,他会赢,不管对手是谁,他都会赢。

    因为,他是万千道宗弟子的楷模,他必须高高在上,强大无敌。

    何清溟沉思着,最终点头道:“嗯,我会做到。”

    纪晓心笑了笑,不知在想什么,只静静地注视着。片刻后,他忽地道别。

    何清溟也正要道别,但纪晓心接着又说了。

    “何师兄,腰间留意一下。”

    何清溟迷惑,可一转眼,纪晓心就走了。

    “什么腰间?”

    他傻了,垂眸一看,原来是他起身有点急,不小心把一缕发束在腰带里了。竟、竟然让纪晓心发现了?他道宗首座的形象何在?这家伙一直知道还不说!

    被人发现道宗首座是个起床连头发都整不好的家伙,他这面子不要了啊?!

    但何清溟回过神来,也有点莫名,只能对自己说:“一点失误,不会影响我的高大形象吧?”不过,纪晓心以前会这么说他吗?

    何清溟忽觉得自己身边的人变得血肉丰富起来。当然,他们本来就是血肉丰富的人,只是自己一直没注意到,没有去真正关注大家,而经过与景泽天的相处之后,他好像更愿意关心别人了。

    以前的话,即使纪晓心在外面,他也不会出来找纪晓心说话吧。

    这就好像……不知不觉间,自己也被那小子改变了,觉得与人相处不是一件坏事。

    “是这样吗……”

    何清溟沉默下来,不知自己是何心情-

    与此同时,仙灵城内,首轮比试结束后,真正的热门榜单出来了。

    隐世家族的年轻人已经差不多出世,可以认真分析了!

    “押注了押注了,想不到啊,这首轮对战,有十几个年轻人大放异彩,直接横空出世!”

    “金丹期尚且也会首轮落败,这届仙宗大比,可真是从头精彩到尾啊。”

    但这也意味着,第一人的位置可能并非不可动摇!

    “是的,搞不好还有人隐藏实力,我看那下界来的野龙就根本没发挥出实力。”

    “差不多得了,还叫野龙?敢问同年龄的先天生灵就达到他的水准了吗?我看了选拔的名单,他才不到二十岁!”

    真实年龄一出,几乎全城愕然,无数人瞪大了眼睛。

    不到二十岁?这怎么可能!不到二十岁就金丹期了?

    “闻所未闻,见、见证历史啊!”

    “不,还有一位呢,道宗首座也是不到二十岁的金丹期!”

    众人愣住了,有人登时道:“也就是……双骄啊!”

    可这话道宗弟子哪爱听,我们首座是无敌的,哪来的双骄,那头野龙他配吗?

    现场差点起了大冲突。

    而这一夜,也确实是无数仙宗弟子难眠的一夜,因为各大仙宗都出现了热门弟子在无名之士面前落败的情况。

    这肯定有伤宗门威严,就看各宗高层如何理解这件事了。

    “还只是首轮而已,就如此多的大冷门,看样子第一人之位恐怕也不稳。”

    道宗修行峰,一大修士远看尘世,表情淡然,眼神却复杂。

    他身后是邢刃。

    邢刃今日的对手是个极强的隐世家族弟子,实力已经到了金丹后期,手段极强,实战经验也极为丰富,然而在邢刃手下,也完全过不了一招。

    但邢刃本是十六强的保送强者,为何今天还要参加呢,答案是热身,他要保持一种状态,积蓄十几天,直到最后对战那个人。

    原来名额给了道宗第三人,这么说或许有“施舍”的意味,但也是情况有需,因为道宗第三人因事耽搁在秘境,没能及时赶回来,所以他的做法其实也是顺水推舟。

    道宗的大人物并不反对。

    至于邢刃面前的人,自然是他的师尊,一个几乎不管事的逍遥修士,一身布衣,还有些破烂,平时都不出现在道宗,今天可能是心血来潮,想起仙宗大比了,所以来看看徒弟。

    道宗作为一个极其庞大的修士宗门,里头各种各样的修士都有,真正算得上强者如云,能够站在一代顶峰的人,绝对都不一般,而他就是其中一个,只不过他才不管什么宗门,做过首座不到一个月,嫌太无聊,有碍修炼,故放弃。

    在他的认识里,“首座”就是个听话的傀儡,特别是要听长老会的话。

    因此,他也不知道他的好徒儿为何要争夺首座之位,为此不惜炼化了仙血。

    他余光瞥向邢刃,只见青年面目彻冷,浑身犀利气息,像一把千锤百炼的神刃。

    “你是觉得自己能驾驭仙血吗。”

    元真子问。

    邢刃默了默,转眸盯着自己的师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

    何等的自信,即使是无敌如道宗首座也未必能如此放言吧,你才多大啊,就敢这么说了。

    元真子虽是这么想,但完全没有训责弟子的打算。

    道心,也即立足于本心、初心,所发愿的向道之心。

    道心比什么都重要,打击道心,对于修士来说,绝对是最歹毒的事情,某种意义上比废了全身修为还歹毒。毕竟打击成功的话,也算是一辈子不能修炼了。

    当然,他也知道他的打击其实不会对邢刃造成任何影响,这小子从小如此,事到如今还在乎你的几句话?

    不过,元真子好歹也是师尊,不可能真的不管弟子,他其实是为这件事来的。

    他从虚空掏出几颗丹药,并表情严肃地说明了用处。

    邢刃默不作声地听他怎么说,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收下了那几颗丹药。

    元真子盯着他,忽然道:“长老会是不是跟你接触了。”

    邢刃并不隐藏,直说:“是,他们给了我很多隐秘手段,让我打败那个人,仙血的炼化法也是他们告诉我的。”

    元真子眸光顿暗,“你就这么想夺得第一吗。还是说,你只是厌恶一辈子被那孩子踩在脚下,想超越他成为第一。”

    邢刃冷哼一声,“的确很厌恶,他不应在那个位置,谁也不能踩在我头上,我生来就成为第一人。”

    元真子盯着他的眼睛,似要看穿他的所想,而这青年的胜负欲实在可怕,眼里烧着可怖的战意,甚至是杀意。

    好像不止要打败对方,彻底挫败对方,还要杀死对方。

    非要置人于死地,这么大的仇吗?元真子蹙眉,忽地仿佛想到什么,目光微变,再一抬眸,反而赞同了。

    “好吧,修士就是要争,第一人而已,有何难?”

    “做人就应做第一人。”-

    此时已经下午,比试到了第二轮,首日没什么休息时间,但参加者有的自带了恢复手段,或有宗门、师长相助,很快就能恢复过来。而没有的,可以跟大比主持方申请归元丹等恢复治疗手段。

    某种意义上,宗门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仙灵城的观战位点人山人海,这回可比上午还热闹。

    另一边,何清溟松了口气,因为这一轮景泽天的对手不是道宗的人,而是一个普通的他宗弟子。

    这场的胜败果然不出所料,是景泽天的完全胜利,又是一击即全胜。干净利落,没有多余动作,也就导致想分析他的人,根本无从下手,只能将他的强大先归于龙族的体质,以及那座龙宫的传承。

    只是他这样,必然会引起大宗大派的注意。

    他们怎么可能放着一头龙在外面,什么都不做?只不过,他们也要观望一会。因为,这条龙万一背后有靠山呢。

    没有靠山的龙,大摇大摆现身在人族的地盘,还参加了人族的第一盛事,不是蠢吗?

    龙的血肉骨骼都是天阶中上级别的宝物。修为长久不突破,正苦于找资源的大修士,怎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若非顾及“颜面”,他们还真敢当众出手拿下那条龙。

    以前,何清溟跟景泽天说过这个危险,然而景泽天说有方法,但方法如果只是躲进龙宫,那肯定远远不够。

    “他会怎么应对。”

    何清溟对此有些担忧。

    入夜,何清溟回寝殿修炼,跟往常一样盘腿冥想。一开始还好,没有异常,而他一旦冥想,神魂就会陷得很深。

    可是不久后,他忽地睁开眼睛,再一看,竟见面前是一双猩红发亮的竖瞳。

    而自己还被那双眸的主人放肆强.吻,被贪婪侵略,几乎无法呼吸,完全抵抗不了。

    他意识回来,当然知道那人是谁,可是他不懂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做。

    一开始,他也强.吻过对方,但那是为了给对方渡仙灵力,后来还被对方龙性大发,狂吻了一顿。但现在是干什么,这家伙又发龙疯了是吧。

    何清溟气恼,强行撑出几分气力,试图将人推开,而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坐在对方身上,身体无比贴合,好像要融为一体似的,还有……

    他忽地感知不对劲,视线朝下看,随即差点被吓晕,连耳尖都彻底红透了。

    “你、你……”

    他居然说出话来,哑着嗓子,银眸泛着水光,震惊又愤怒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好似微微顿了下,随即从容微笑,肆无忌惮地抚过对方线条漂亮的下颔,然后莫名柔情地缓缓道:“怎么了。”

    何清溟头脑一片空白,只想到,这条龙差点把他吻到窒息,还敢他问怎么了!

    可男人好像不在乎他怎么想,自顾自般道:“你只是在玩弄我吗?看我好玩,心血来潮,兴致没了,便说走就走。可是我不想到此为止,不想随时被你抛弃,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他的语气里竟有一丝委屈以及……一种令人怜爱的脆弱。

    何清溟真的快傻了,脑子哪还能理解。

    本身话到这里,就已经足够吓人了,可下一句才是真正吓得何清溟神魂一震。

    那男人居然亲吻他,分明满眼欲.望,却小心而虔诚地搂着他,问道:“你可以成为我的龙巢吗。”

    那一瞬,何清溟只觉脑袋如遭雷劈,再一睁眼,好险面前回到了寝殿的光景。

    他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居然……又是梦?自己刚刚又做梦了?冥想都能做梦?他这是梦到什么了啊!

    “龙巢?我怎么会梦见他对我说这种话?”

    而且梦里他到底是多想景泽天举起来啊,居然还真举、举起来了!

    没敢多看,但是感觉——很大。很吓人的大!

    何清溟瞳孔颤抖,回过神来,满脸通红,气都不打一处出,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把我当龙巢?他气死了,但回过头来一想,现实的景泽天怎可能对他说这种话?他又认为是自己对不起景泽天才对,他怎么这么梦自己的好友啊!

    “都是那天出的错!”

    他们不该那样的,他们都是男人,还是好友,相处过那么多年,怎么能一起做那种事?还吻来吻去的,这、这不对劲!

    “这是不对的。我们是好友。我不能这么梦他。”

    何清溟混乱摇头,觉得自己实在没脸见景泽天。景泽天若知道他做这种梦,八成也会生气,甚至会用厌恶的眼神看他。不行,他已经被那么多人讨厌了,怎么能让景泽天也讨厌他。唯有景泽天……谁都可以,他唯独不想被景泽天讨厌。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天不怕地不怕,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

    何清溟惊魂未定,疑惑地分析道:“难道是心魔?可我怎会有这么没头绪的心魔,我平时都不会那么想他,偏偏做梦的举止那么亲密。”

    还双.腿张开坐在景泽天腿上,这也未免太出格,太过分了吧。

    “难道我内心深处就是这么想的?我想他喜欢我、在乎我、关心我、不想我离开,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有了这两场梦?”

    何清溟愣了很久,最后自我怀疑。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自己怎能对人家有这种……春.梦。

    他登时自我谴责,从来没有如此怀疑过自己。这算不算亵渎自己的好朋友啊?

    “我确实一开始想勾引他,想他爱上.我,为了验实那个系统任务,但现在已经不在意了,怎会还反映到现在的梦里了,难道是延迟?”

    何清溟百思不解,可是那句龙巢发言莫名植入了心里,以至于他想想都面色发红,感觉浑身都要不对劲。

    “什么成为龙巢,你这条龙敢亲口跟我说吗?哼,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绑成麻花,锁这寝殿里天天欺负,还说什么玩弄?这哪够啊,我还要玩坏你。”

    他或许又是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对着虚空放话,可与此同时,还隐隐带着一丝不自然。

    他不曾尝过情.欲的滋味,如今却屡次触碰,已经对他造成了影响。

    不过,现在已是第二天了,仙宗大比还在继续,何清溟振作起来,不管了,他倒要看看那条龙能不能赢!

    而结果是,赢了,连续赢了三天,都是碾压级的胜利,在景泽天手下,强如先天生灵玄武都没能撑过三招。

    仙灵城都沸腾了,所有人都在议论。下界来的龙转眼就从无名之辈,冲上了赔率前十的热门榜!

    绝世大冷门!

    可是麻烦也接踵而来,正如何清溟所料,各大仙宗的老人不可能放任景泽天一直赢下去。

    龙的血肉珍贵是一方面。其次,如此之天纵之才,谁不想拉拢?有些人也起了惜才之心。

    而力排他人、成功邀请到景泽天的,正是道宗长老殿。

    听闻这个消息,正在修炼的何清溟哪还坐得住。这个笨蛋龙,怎么哪里不去,偏要去最危险的地方!

    他接到神念立时起身,转眼出现在长清殿前,紧张地望着高峰下方。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道宗诸峰林立,巍峨嶙峋,修士多居住于高峰之上,行动要么直接用空间手段破开虚空,要么用灵力或御剑飞行,还有一个是灵气驱动的仙舟。

    他远远望去,只见长老会常用的巨型仙舟飞驰而来,目的地为长老殿。

    何清溟原地顿住,以他的身份出面干预长老会,绝对会引起事端,可他若不过去,景泽天会不会羊入虎口,出大事?

    去长老会绝不是闹着玩的。他小时候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景泽天一条才来上界的龙,肯定不知道道宗的黑暗。

    该怎么办?

    他蹙眉沉思,却没注意到,仙舟到达长老峰,或远或近,要经过他所在的长清峰。

    而对于修士来说,这点距离完全不阻碍视物。

    仙舟的走廊上,黑衣青年微微一愣,好似余光看到了什么震撼光景,忽地停在栏边,转身径直望去。

    然后,一瞬而已,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可以描述那份美丽对他的震撼与冲击。

    来的路上,他始终是一副冰冷表情,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什么没问什么便答应了道宗的邀请。

    而现在,他表面还是冰冷无情,可心里却已经疯了般龙涎直流。那头盘在他心底的恶龙死死地盯着远方仙人般的身影,几乎要将对方烙印在神魂深处,血红的眸里尽是压制不住的兴奋与疯狂,以及几乎要满溢而出的爱欲。

    啊,找到你了。

    第42章

    黑衣青年痴迷地望着那个方向,表面毫无动静,实则神魂颠倒。

    上古龙也是看愣了好一会,回过神来,发现景泽天看直了眼,一副要抢人的样子。上古龙急了,大喊道:“喂,你小子别激动,来之前你才跟我保证的不会乱来!”

    但是痴迷的龙怎听得见他的话,他恨不得立刻将那人抢抱在怀。

    上古龙无法,只好动用神识定住这条发癫龙。再次抬声斥道:“这里可是道宗,长老会眼皮底下,你跑去抢人,不要命啊。”

    但他也知道,如果这条发癫龙真的要命,又怎会答应长老会的邀请。上次设局让祁洪抓住就已经够冒险够发癫了,这次连修真界最危险的地方都敢去,就为了来找他的心爱之人,种种行为,即使放在所有龙族中都是出格的。

    也好在,他到底是一条上古龙,神识强大无比,震得住景泽天。

    而景泽天缓缓回过神来,稍微回复了些理智。

    上古龙为了稳住他,透露道:“我只以为那孩子在道宗地位超然,却没想到他真身是如此惊人。”

    景泽天果然有被他吊住,因为上古龙的话里明显有言外之意。

    “什么意思。”

    “那孩子不只是天才那么简单,”上古龙试图窥探,却也害怕轻举妄动,会导致他这点神念被反噬消灭,道:“虽然我还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但我敢肯定,他的身份,并非区区的道宗天才。”

    “也怪不得他用不着仙骨,他自身就已经圆满了,那个体质究竟是……”

    上古龙话到一半,忽地停了下来。

    景泽天顿了下,而此时仙舟已过,视界里已经看不见他心爱之人。他心里记着上古龙的话,身体却本能地要看那个人。

    而这时,走廊对面出现了一个人。其身着道宗服饰,腰带为黑色祥云,一看便是长老会的人。

    长老会中阶执事蔡途过来,是为了确认景泽天的动静,而看到景泽天呆站在原地,一副要转头往后看的样子,便很快知道原因了。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偶尔会发生。每次仙舟驰过,而那位刚好在殿前时,走廊的人都会齐齐往那看。

    因为太过耀目,根本无法不看。

    那是能够铭记一生的美丽,仙人般神姿高彻,一眼颠倒众生。

    蔡途笑了笑,居然直道:“很震撼吗,那位是我们道宗首座。”

    景泽天肉眼可见地浑身一震,痴迷的眼神恍然大变,迟疑道:“你说……道宗首座吗。”

    蔡途点头,“是啊,银发银眸,居于长清殿,自然是道宗首座。你小子走运,居然有幸看见了那位。”

    景泽天原地顿住了,内心反复道,道宗首座……自己的爱人居然是道宗首座?

    这怎么可能?他震惊了,难以置信,下意识满眼怀疑。

    道宗首座不是他的……情敌吗?怎么会是爱人本人?

    任何人碰到这种事情,八成头脑都是混乱的。

    你一直以来妒嫉仇恨玩命都要狠狠挫败的人,居然就是爱人本人?

    谁能立刻反应得过来?

    景泽天回头一想,更是心头猛跳,因为他在对方面前说过道宗首座的不好。

    原来,那时候对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他说的“道宗首座”就是对方本人,不是因为比起他,更在意“道宗首座”。

    竟是自己一直误会了。

    而自己一直找人,却忽略了一个大盲区,道宗首座本人。

    因为心理上厌恶情敌,所以不想看情敌的任何信息,可情敌偏偏是爱人本人,那他一直以来在妒忌什么?

    黑衣青年的愣神,在蔡途看来非常正常。

    但是蔡途等了会,见青年还在低头沉思,忍不住心道这也愣太久了吧,难不成见一面就已经对上了?开始在心里设想怎么对战了?

    这一代年轻人还真是一群好战份子,哪有他们以前的风雅啊。想当年仙宗大比哪里争的是什么第一?争的是美人!炫的是风雅!

    胜负那点奖励还有抱得美人归重要?都是年轻人,不好好谈风月,这点年纪就开始修什么无情道,搞什么杀杀杀,一把年纪之后,狗才看得上你。

    蔡途忽地板起脸来,对黑衣青年摇了摇头,心道,害:又是个误入歧途的小伙,年轻不把握仙宗大比的好机会,好好谈一把,将来各修各的,无事都在闭关潜修,约都约不上,还能谈得到吗?

    看到那般仙姿都能起战意的,一个个都是蠢货!邢刃那小子也不例外!

    景泽天哪知道蔡途义愤填膺的谴责,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觉得这人表情古怪,但总归没什么恶意。

    他居然问了,“道宗首座,姓甚名谁。”

    蔡途一听,差点原地裂开,这不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吗。

    景泽天知道被质疑,但也无法,谁会想知道“情敌”的事情?在知道真相之前,一想到那人只会让他火大,又怎会主动查情敌的事情。而整座仙灵城,也不会有人对道宗首座直呼其名,一般以“首座”、“那位”称呼。他还不知道爱人的姓名。

    蔡途震惊之后,也明白了,这青年刚从下界来的,还是恶土出身,你能指望他懂多少人类的事。他只好说出了真名,然后提醒道:“可你注意了,别对那位直呼其名,我知道你们这帮年轻人喜欢打架前对喊姓名,但对那位不要,要懂礼貌。”

    说着,他语气更严厉了,“可铭记在心了,你这野生小子,对纪晓心都敢一拳打败,要不是长老殿有人保你,早就有道宗弟子找你寻仇了。再敢冒犯首座,整座道宗都不会放过你。”

    “……”

    景泽天心想,自己这些天冒犯了不少,就差跟对方做.爱了,可惜爱人的神魂有如昙花一现,根本没有机会。

    但是,他必须承认。

    他真的很想跟对方做.爱。

    想的快疯了。或者已经疯了,就跟那老不死说的一样。

    龙族的基本观念传承在血脉里,他们的爱欲观中,有一条是……只要跟对方做了,对方就一定会逐渐爱上自己。

    所以他们跟动物一样喜欢强取豪夺。

    蔡途是个怪唠叨的家伙,还继续说:“那位的师尊是修真界最强的一角,灵虚尊者。冒犯了那位,且不说其他人,灵虚尊者肯定第一个教训你。灵虚尊者的脾气是众所周知的不好,上一个言语冒犯他爱徒的人坟头草已经几尺高了,你要是侥幸赢到后面,跟我们首座对上了,我劝你立刻投降吧,且不说你能不能赢,你敢伤那位分毫,灵虚尊者绝对会发火,大比赢了,命没了,值得吗?年轻人,就该能屈能伸。”

    “……”

    景泽天点头,好似虚心受教。

    可是他想做的却不是一般的冒犯。

    “总之,严格来说,你也是我们道宗弟子,既然来了上界,就要懂上界的规矩,不能跟野人一样肆无忌惮,你懂吗?”

    蔡途循循善诱,一副苦口佛心的模样。

    他说的其实没错,严格来说景泽天确实算道宗弟子,虽然景泽天早就不当一回事了,当年的入宗宣誓他非但没做,还犯了众怒。

    可是蔡途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显,上界道宗来接你了,你还是我们道宗弟子,受我们道宗庇护,所以今日正式邀你归宗。

    对此,上古龙不作评价。其实,景泽天的底牌不是别的,就是他。道宗确实是庞然大物无疑,但他们龙族难道就虚了吗?他再看这小子不满,景泽天也是他认定的继承人,难不成我们龙族的幼崽配不上你们家道宗首座啊。

    所以,此事不能虚,事关他们龙族的面子!

    再说了,龙族狂傲怎么了,贪婪怎么了,又没吃你家大米,年龄到了还不给求偶啊。你们人类动不动就禁欲才是有毛病!

    上古龙仅剩一丝神念都不带虚的,好像相当有把握,一副即使直面蔡途口中的“灵虚尊者”,都能正面对抗的样子,作为幕后靠山,气势首先是不能输的。

    不过,关键还是要看景泽天。这小子要如何跨越障碍,真正把人抢到手?

    对此,景泽天沉思了片刻,表情淡淡,好似一点执念都没有。

    可上古龙很懂,装!都是装的。龙为了求偶什么鬼事都干得出来。

    景泽天终于开口,道:“你们今日邀请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个吗。”

    蔡途一顿,神色有些复杂,道:“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八长老找你什么事,你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听都没听过,但景泽天不是没有头绪。他母亲是道宗人,据说在上界道宗有好友,或是上界道宗的母亲好友认出了他吧。

    结果到达长老殿后,还真如他所想。长老殿并非全是老谋深算之人,八长老是例外中的例外,且真的是他母亲的友人。

    找他,也只是为了叙旧,以及了解他母亲的事情。对于他,对方并没有多做干预的打算,甚至还愿意提供暂时的庇护。

    “是吗。既然是她的选择,我也不好说什么。”

    八长老垂眸叹息,虽是那么说,然而表情并非完全释怀,眸中流露出明显的追忆。

    景泽天沉默,脸上覆着几分阴翳。讲出那些事,对他来说好似也并不好受。他父母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而他是他们之中的第三者,父亲从他出生就妒忌他,认为他分走了母亲的爱,一出生就把他丢到了恶土。他既不是龙也不是人,被兽群起而攻,偶尔遇到人类,还会被认为是蛟蛇类的灵兽幼崽,要捕猎他。

    他厌恶欺骗,因为多次被人类欺骗诱捕过,艰难逃生的自己太过狼狈窘迫。

    他厌恶玩弄,因为曾被人类修士玩弄过,若是简单的捕猎也就算了,那人类修士故意放他跑,然后又设局步步逼近他,给他一丝希望,然后再让他无处可逃,要他恐惧,要他主动提出成为灵宠,将他玩弄与股掌之间,以之为乐。他最后反杀了,却也九死一生,还被恶体反噬的死去活来,那天他就发誓,谁要是玩弄他,他必让那人生不如死。

    人类修士高高在上的姿态一度成为他最强烈的厌恶对象。

    他无法完全成为兽,却也无法进入人类的世界,因为幼时,他还藏不住额头的龙角。

    母亲偶尔来看他,却总是很快被那条恶龙带走,他无依无靠,只能发誓变强,在恶土活下去,任何兽任何人都无法欺负他。

    其实回想起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一个在恶土艰难生存的蛮子的经历。几句话就能全部说完,甚至还有些微不足道。

    八长老注视着他,看了很久,好似在怀念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听说下界出了混血龙,我就多少猜到是你了,今日一看,真不知道你像你母亲,还是像你父亲。”

    一个狂执,一个死脑筋,认定的事情都不退让,结果……果然是两败俱伤。

    过分炙烈的爱,最终会烧到爱人身上,至于自己?早就在烧了。

    “但你好像比他们好上一点,他们在你的年龄可是一个比一个张扬狂傲,而你却很沉着冷静,为人处世比他们好多了。”

    八长老笑了笑,随即目光微沉,脸色严肃道:“长老会这边目前有我扛着,他们现在另有目标,不会太针对你,仙宗大比一结束,你就快走吧,走到哪里都好,离道宗越远越好,最好去禁区,或者找一处秘境潜修,真正变强了再出世。”

    景泽天看着她,不知道是否认可,最终谢过-

    半个时辰后,他走出殿外,在外站了片刻。

    四周无人,可忽然一道红影闪过,直将黑衣青年掳走了。

    长老殿内某房间。何清溟抓着黑衣青年,怒火腾腾,转头盯着人骂道:“你搞什么啊,怎么跑来长老殿,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他变成了分.身的模样,身着红裙,五官普通。

    景泽天好像并不意外何清溟的出现,看了会,心道好可惜。

    他解释道:“叫我过去的是八长老。不是恶人,是我母亲的友人。”

    何清溟一愣,怒火还没飙起来就被迫灭了,啊,竟是你母亲的友人找你?他震惊了一下,但还是蹙眉,摇头道:“即使如此,你也不该来长老殿。除八长老外,大多是阴险狡诈的老头。”

    “嗯。”

    景泽天点头,唇线微扬,主动交握着那只柔软的手。

    可是,不过来,怎能见到你,怎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原来我一直以来都误会了,实在有些对不起你。

    他思忖着,开口道:“抱歉。之前我不该那么说你们的道宗首座。”

    何清溟正气着,一听这话,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脱口道:“真的?”

    景泽天点头,直视那双眸,道:“嗯,你说的对,眼见为实,接触过才能知道,没见到道宗首座之前,我怎能听别人乱说呢。”

    他们哪里知道,你不是高高在上、毫无人性,而是如此生动可爱,睡相还那么糟糕。

    何清溟直点头,笑道:“好嘛,你小子终于也聪明了,就该听我的,道宗首座强大无敌,无比威严,但才没有冷心冷性甚至毫无人性,他们那帮人就乱说呢。”

    可是,他没说完就被人摸了摸脑袋,抬眸只见男人与自己只剩咫尺距离,动作莫名亲密无间。

    而景泽天继续道:“是,他强大,他威严。”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唔……”

    何清溟同意景泽天说的话,可没同意这家伙乱摸自己。

    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怎还摸来摸去的,被人知道我的威严呢?

    “不管这些了。”

    何清溟往外瞅了瞅,确认没问题,用秘术打开虚空,直拉着龙进了长清殿。

    长清殿前殿偶尔有人,但后殿基本没人敢进。

    何清溟把龙拉进长清殿的一路,多少有点提心吊胆,因为从未做过如此出格的事情。

    景泽天任他拉着,视线却在观察四周。

    见到对方,直到对方的真实身份,他万分欢喜,却也知道了为何对方不能一直陪他在一起,为何对手时常流露出寂寞的表情。

    因为首座之位,注定了不自由。

    不如说,对方能来陪他度过那么多年,就已经是天降幸运了。

    真是……为难你了。景泽天眸里透着深情,更多是心疼爱人的处境。

    何清溟把门锁着,确信没有暴露,才慢慢转过身来。只见景泽天背对着他,视线好似落在他的床榻上。

    在看什么?何清溟跟着一看,随即面色通红。他为了尽快救人,起的太急,哪来得及整理房间,居然就让对方看见了凌乱的床铺。

    何清溟道:“别看了!”

    可是,景泽天转过头,却是淡淡道:“这里都是你的味道。”好香。

    何清溟一顿,蓦地有点不自在,好像想起了梦里这家伙压着自己舔吻的样子。跟野兽一样,老不会说人话了。还敢说让我成为龙巢?你小子怎么敢?

    他盯着龙,面色微微发红,道:“你不要到处乱看,我在道宗……有些身份,不能告诉你,我救了你,你就乖乖回去,听懂了没有?”

    景泽天一动不动,目光深沉,却好像还不想走的样子。

    何清溟又被看得不自在。

    或许是心理作用吧,意识到自己搞不好做了关于对方的春.梦后,他就有点不敢直视景泽天,总觉得对不起好友。

    “你怎么不说话?”

    “我们好久不见了。”

    景泽天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静静地注视着爱人。

    何清溟被看得莫名后退一步,仿佛有些心虚,不由得找话题道:“我有看你的比试,你做了什么,实力进步得这么快?”

    事实上,亲眼看到现在的景泽天本人,何清溟都有点摸不清他的真实境界。看似只是金丹后期,但总感觉气息更强一点。这龙傲天肯定藏着什么手段。连他本体的眼睛看不出来,说明藏的非常深。

    好小子,连我都这么瞒吗。

    但是景泽天言简意赅:“嗯,提纯了龙血。”

    何清溟微愣,问出了一直很在意的问题,“你……不是不想成为龙吗?”

    “没事,为了变强,总要接受不想接受的东西。”

    “……”

    青年态度坦然,仿佛已经放过了这个话题,但何清溟盯着他,似乎还不想放过。

    景泽天不知想起了什么,好似眼前人跟他生命中某一位重要的人重合了,眸里明显闪过一抹复杂以及沉痛。

    而何清溟恰好捕捉到了,然后蓦地想起梦中景泽天说的话。

    什么玩弄、抛弃的,好像自己对他做了什么很对不起他的事情。

    但没有吧?自己做过最对不起对方的事情是……做了关于对方的春.梦,梦见对方吻他,帮他做,还这样那样的,都快是春.宫图的场面了。

    这么一说,还真的蛮亏欠对方的。

    他怎会如此亵渎好友?

    不过,他却确实不喜欢景泽天露出现在这种表情。这条龙应狂傲无敌、桀骜不驯,怎会这般伤痛?

    他思忖了下,忽地凑上前,抓着龙的衣襟,摆出一副恶人表情:“你不想走,是想留下来当我的灵宠吗。”眼神极是玩弄。

    景泽天对上这道视线,面色才微变,好似想起来了什么,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毫不相关地道:“高高在上的道宗首座会下尘玩弄蛮子吗。”

    何清溟一愣,也不知道景泽天为什么总爱说道宗首座,奇怪道:“玩弄又如何?他如果付出了很多,为什么不能玩弄一下?”

    我救了你那么多次,勾引你玩又如何?我们都是男人,又不会出什么事。如果任务成功,我肯定会补偿你的嘛。

    可是,他这话一出,景泽天脸色阴沉,好似有些不开心,“付出很多,就可以玩弄别人的感情吗。”

    何清溟蹙眉,也想不通哪里有问题,继续道:“假如他都救了那个人的命,后面还送那么多资源,这也帮那也帮,他玩弄一下怎么了?”

    又没有玩坏,你不是好好在这吗。

    很显然,这位道宗首座对于“玩弄感情”这件事,是几乎不在意的。因为,他也确实没有怎么了解,更别说亲自体会了。

    景泽天垂眸沉默,心道这人果然是不顾他人死活的天真,可偏偏他好爱。

    何清溟看龙不做声,又觉得这小子真的很凉薄,都不记他人的恩情吗?为救你,我一次顶着道宗长老会的处罚,一次献祭分.身燃烧道基,你连让我开玩笑都不让?

    他不满,语气教训道:“救命之恩有人还以身相许,你之前说欠多少还多少,你还了吗?”

    谁知景泽天语出惊人,居然扼住他的手腕,压迫过来,直道:“我都是你的,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把我还给你,还不够吗?”

    你、说什么?何清溟愣了下,呆呆地望着景泽天。很显然这句话吓到他了,让他一时间脑子卡住了。

    黑衣青年满眼的爱欲,然而却没能被他迟钝的爱人发现。他也很清楚,最根本的原因在哪里。

    你还没有真正走进爱人眼里,还没有征服你高高在上的爱人,让他高看你一眼,发觉你是能与他真正并肩而立的存在。

    ——不能以弱者的身份示爱,那会被对方怜悯,而他要的不是怜爱。

    ——更不能以被帮扶者的身份求爱,对方给的爱将是施舍的爱。

    爱人是高高在上的道宗首座,他必须打败所有人,站到爱人面前证明自己,才真正地有资格将爱人拥在怀里。

    思及此,他眼里好似烧着火,在何清溟看来,更像是生气了。

    何清溟也是没搞懂,正欲开口,却见男人盯着他,突然道:“我会赢下道宗首座。”

    何清溟一愣,心底的傲气浮上,强硬道:“你赢不了,他是无敌的。”

    景泽天面无表情,却也不退让,直道:“如果做到了呢。”

    何清溟想说,问题是你都不一定能进前八强。

    可看着景泽天认真的眼神,何清溟心念波动,或许是好久直面被人挑战了吧,忽然被这么一说,他居然有些兴奋。那他倒要看看这小子一直以来藏着什么金手指。

    “你要是能做到,你可以任意给我提个要求,我都答应。”

    “是吗。我一定会打败他。”

    黑衣青年似乎对此抱有怀疑,可赢下“道宗首座”的决心似乎更胜了。

    哼,就这么想赢我啊,要是知道我就是道宗首座,你小子铁定会被吓哭!

    何清溟瞅龙又在板着脸,或是玩心又起来了,压不住地心血来潮,一冲动便凑了过去,居然抓着龙就是一吻。

    那龙的身高是高他一些的,所以他只好稍微垫下脚,仰起脸,想办法趁人不备,强行撬开唇齿,舌也纠缠过去,不免带着些许延绵银丝。

    龙好像被他吓到了,浑身僵硬,竖瞳微微动摇,但没有推开他,反而轻扶着他的后腰,不拒绝,却也不迎接,只是纵容着他。

    景泽天知道对方此举是何意味,是捉弄,亦是送资源,通过交吻,给他传输着仙灵力。

    你也分不清,他究竟是想送资源,才不得不捉弄你一下,还是本心就想捉弄你,为了合理化,才送了些仙灵力。

    你只看见,那人漂亮的眸子里只有你。

    他垂眸,盯着自己天真又顽皮的爱人,心中无数次想把这个人原地摁倒狠干,让这个人浑身情潮,无助、可怜地陷入跟他一样的欲.望。

    心底那条恶龙的理智早再见面的那一刻就悬在失控疯狂的边缘。

    而最后悬住他的东西,不是别的,竟还是实力。

    是的,哪怕这个人半点警戒心都没有,浑身上下都是破绽,他还是没有把握抢走对方,然后在道宗这种地方,把他们万分尊贵的首座抢走。

    不过,他最后还是主动了,将他不得要领、分明是要交吻,却莫名变成只送灵气的爱人吻得呻.吟起来,雪白的脸染上嫣红,眸子剧烈动摇,好似即将染上野兽般的欲.望。

    景泽天摁着他快不行的爱人。低落的眸子好似在说,所以你知道了吗,别轻易招惹恶龙,还没有开始,你就这样了,真做了,你会是什么反应呢。

    “嗯、嗯……”

    何情溟急忙把人推开,略带慌张道:“我就是给你送仙灵力,怕你在道宗首座手下一招都过不了!”

    未魇足的龙扫了他一眼,沉郁道:“道宗首座是极致先天圣体,浑身都是仙灵力,你给的这些,或许还不足以对抗他的一招。”那双竖瞳满是贪婪,像饿了很久的猛兽,对眼前的猎物垂涎欲滴。

    何清溟愣了下,想说给你就好了,居然还嫌不够。你难道想让我吻你一整天啊。

    哼,才不惯你这野小子。他转过脸,好像不想理人,姿态蓦地高傲起来。

    景泽天看他如此,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自己简直像高高在上的道宗首座心血来潮在外包养的隐秘情人,有空才能来见一面,还不能太声张,绝不能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

    隐秘、暧.昧、禁忌,只有两人才能知道的关系,就像他们此刻只能躲在寝殿里,不能为人所知。

    对方不可能对外公开自己的存在,就像对方无论如何都不会跟自己交代真实身份一样。

    只不过,情人好歹有私情,自己的爱人却只能给出友情。

    “怎么。”

    何清溟冷静了下,又转回头看向景泽天。

    只见,黑衣青年忽地一笑,还伸手摸了过来,指间梳弄着他的长发,语气莫名温和道:“不说这些了,你在道宗还好吗,上次你说要走的时候,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做。”

    “关于这个……”何清溟有点出乎意料,回答:“事情比预想中少,所以我有了些空,但我还是比较忙,所以不能去陪你。”

    “嗯,没关系。”

    景泽天转眸,视线定在长老殿的方向,又说:“那里就是束缚你的地方吧。”

    何清溟眼睛露出明显的诧异。

    而景泽天道:“迟早有一天,我会摧毁那个地方,还你自由自在。”

    “……”

    何清溟再次顿住了。

    他确实很受长老殿制约,但这小子才到道宗,怎么这就看出来了,龙傲天的直觉吗?

    为了他一个好友,就敢放言摧毁修真界最古老最麻烦的实力,还真不愧是龙傲天能说出来的话。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听到景泽天这么说,他很高兴,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也是能被保护的。

    而景泽天话锋一转,转过来的竖瞳似能把人钉在原地,又确认道:“打败道宗首座之后,我提任何要求,你真的都会答应吗。”

    若你心血来潮养的隐秘情人,对你提出要干.坏你,你也会答应吗?

    第43章

    何清溟不在意,心想,你这小子能对我提什么要求呢?

    要资源我能给,修为够得着的事情我都能做,你提的要求,还有我做不到的吗。

    再说了,我又不会输,就当激励一下你嘛。我们看上去还有一段距离的样子,你都未必能过邢刃,如何打败我?

    何清溟心思转了转,自然点头,道:“我说的话,绝无虚言。你要是能赢了道宗首座,说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

    景泽天盯着他,眼神多少有些复杂。

    这个人还是太天真,一个可以任意要求的承诺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却还能随便给。

    可是,世道那么艰难,你早晚不能这么天真。景泽天眸色微暗,脸色看不出明朗还是阴沉。

    几个月前他曾发誓若这个人一辈子天真烂漫,那他就守护这个人一辈子的天真烂漫,可是这个人实在太笨了,在一条满心欲.望的龙面前还如此天真无邪。

    一方面是源于本性不经世俗侵染的天真,一方面更是源于自身强大实力的天真。

    “怎么,都答应你了,还不行吗?”

    何清溟见龙沉默,实在摸不清这小子在想什么,继续道:“道宗首座强横无敌,你还没亲自见识过他的厉害,话可别说的太早。”

    景泽天一顿,不由点头。

    从刚刚的交吻他就知道了,对方的分.身与本体的灵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本体送来的极致仙灵力纯度高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天阶灵植都不及,甚至可以说恐怖。

    极致先天圣体,实际接触了,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鹅裙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比传闻还要超乎想象。他刚刚交吻时,表面那么淡定,其实不知用了多少理智去克制,才能不至于沦陷在极致仙灵力的诱惑里。

    还难想象,这个人运用这身极致仙灵力,再加上本就精妙的各种手段,最终表现出来的实力会有多强。

    而且境界也……

    景泽天注视着那双眸,又觉得,自己的爱人简直就像压在这代人身上的、不可逾越、只能仰望的高山。而他要做的,正是要爬上这座高山。

    很难,但是为了证明自己,为了拿到爱你的资格,我一定要做到。

    “到时就知。”

    他转身,看向长老殿的方向,“那边可能有人在找我。他们会送我回去的。”

    何清溟抬眸,思考道:“好吧,我送你回八长老那里。”

    其实他更想直接送景泽天出道宗,但既然景泽天母亲的好友在那里,再去一趟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又得分开了,他余光瞥了眼黑衣青年,只见青年一脸淡漠,瞧不出分别的不舍或什么。

    好像已经满眼就是要“打败道宗首座”,除此之外考虑不了其他了。

    真是木头,眼里只有修炼和胜负。还以为你不想走是因为我,不会是想从我这里套道宗首座的情报吧。

    还说什么你都是我的、什么都听我,仔细一想,我之前让你做我灵宠,你不是也没答应吗。

    让我骑在龙背上玩玩不可以吗?

    对喔,你还经常不让我摸你。果然以身相许只是说说而已。

    何清溟转过眸,没说什么,便拉着人跨越虚空,直送到了长老殿某一无人房间。秘法之所以是秘法,当然有使用限制,一天也就刚好四次,两次来回刚好用完了。

    “你走回去吧,免得他们到处找你。”

    何清溟放开手,却见黑衣青年已经走前了一步,好像有点迫不及待要走了。

    你这龙真是!

    但是忽地,景泽天转回了头,看着他的眼睛,“到时再见。”

    何清溟顿了下。

    微光穿透纸窗,衬着黑衣青年轮廓分明,细长的睫羽好似覆着光尘,那双冷戾的竖瞳些微地露出暖意,让他回视过来的眼神莫名温柔,好像注视着他这辈子最珍贵的宝物。

    何清溟蓦地心头发颤,好像被那道眼神震住了。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为何那小子会有如此温柔的眼神时,黑衣青年已经收回了视线,只一句道别就转身走了。

    “……”

    何清溟愣了好一会,慢慢垂眸,低声抱怨道:“真不知道你成天在想什么,刚要以为你是个凉薄的小子,又会莫名奇妙地温柔一下。以为你是个好小子了,你又板着脸,变来变去的,耍着我玩吗。”

    你到底在想什么?龙傲天都是那么难琢磨的吗?

    他沉思了半会,确认人已经走回八长老的殿前,便也自行离开了-

    “你小子到底跑哪去了!出来一下人不见了,吓死我了!”

    蔡途发现人不见的时候,吓得差点当场咽气,到处找都找不到人,还以为被谁抓了呢!

    “我走远了一点,抱歉不识路。”

    景泽天回答。

    “哎,你没事就好。真是野小子,压根不知道长老殿的可怕。”

    蔡途边走边转头看住景泽天,忽地浑身一冷,立时看向前,然后更是浑身一震,马上对迎面走来的黑袍长老行礼。

    “三长老。”

    被称为三长老的黑袍长者目中无人,斗篷下面容阴狠,浑身外放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压。

    其身后还有几人,全部对他俯首是从,身份地位一看便知。

    他们几乎与黑衣青年擦肩而过。

    正常来说,没人敢在这种场合直视那位三长老,然而黑衣青年却忽然转头,看向了三长老。

    蔡途注意到景泽天的妄举,差点原地晕死。冒犯三长老,你不要命啊!那尊可是连宗主都忌惮的恐怖人物!

    他料的没错,三长老果然因此蹙眉,枯老的脸从阴影中露出一半,鹰眼赫赫生威,灵力威压顿时暴涨。

    眼看着就要出大事!

    而就在这时,八长老在走廊尽头出现,轻声道:“过来吧。”

    她的声音同样带着灵力威压,恰好好处地消解了三长老的威吓,将即将狂风骤雨的此地,转变为和风细雨。

    三长老闻言,缓缓回头看了她一眼。

    两个长老就此对视,不知在对峙,还是在交流。

    除引起事端的黑衣青年外,在场其他人皆是瑟瑟发抖,内心巨为恐惧。

    片刻后,三长老冷脸转身,径直走了。他身后的几人也立马跟上。

    蔡途都快虚脱了,满头大汗,责怪道:“你谁不看,偏偏去看三长老,你小子未免太能闯祸了吧!”

    可景泽天居然还在看,目光定定地看着三长老走远的背影。

    你这小子!蔡途刚要说话,却见八长老走了过来。

    “那个老人要小心。”

    她提醒道,“他现在目标不在你,所以不会管你,但后面迟早会盯上你。”

    “是吗。”

    景泽天眸光幽暗。

    很少有人能一见面就让他突然产生如此大的敌意,甚至是杀意,这个三长老就做到了。

    三长老吗,他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个人以后他必会杀。

    “这里还是太危险了,你尽快回去吧。”

    八长老面色担忧。

    “我明白。多谢照顾。”

    景泽天最后看了她一眼。

    他们于是就此分别。

    来时用的是仙舟,走时也用了仙舟。

    何清溟换回本体,站在殿前,抬眸远望,就见仙舟缓缓驰过,云海划开,舟体若隐若现。

    他若想找到仙舟上的景泽天,再看最后一眼,用元婴期的灵识完全不是问题。但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人有时候就这样,总爱依赖道法,总想用道法解决,能用肉眼就用肉眼吧。

    他观望了好一会,只见腾腾云雾,远得看不清人。

    而对面呢。

    景泽天人在走廊上,一直看着那道银色的身影,目光深沉而执着,透着几乎要压不住的冲动。

    他仰望,见道宗诸峰林立,庞然如横占诸天的巨物,威严不可侵犯。

    而如此庞然巨大之物,居然终将要由他心爱之人来背负。

    他怎能允许。怎能坐视不管。

    景泽天盯着远去的道宗,内心突然发出无比恐怖的一念。

    ——若道宗有一日害到他爱人,那毁灭了又有何妨。

    哪怕它是天上天下最强势的宗门,强者如云,不可撼动。

    他真是如此想的。为爱可不顾一切。

    仙舟继续下驰,又越过一座峰。

    忽地,景泽天余光瞥见一人。

    那人立于一座青峰之上,同样望向长清峰。

    无意间,景泽天看了那人的神情,而那人亦察觉过来,对他投以视线。

    他们只是一瞬的对视而已,仙舟就彻底出了道宗。

    视界相隔,外界再看不见道宗。

    “……”

    黑衣青年凝眸,不知在思考什么,仿佛更坚定了什么心思。

    上古龙幽幽道:“见着人了,开心吗?委实说,我回忆了一下,我活过这几千年,记忆里所有的美人,都不及那孩子。”

    不是单纯的外观美,而是……

    “见了又如何,我现在还带不走他。”

    景泽天最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问道:“那个黑袍老人是什么人。”

    “什么‘人’这个问法就不一定对,他身上的气息很复杂,以我现在神念强度,不好进一步窥探,但指不定……”

    上古龙沉思了下,才最终道:“很可能是合体期修士。”

    足足高出几个境界。

    又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吗。早晚会杀了。景泽天敛眸,终于转过了身。

    而没走几步,负责送人的蔡途走了过来。

    这人话很多,但也确实知道一些东西。

    不过,蔡途这次是帮忙传话的。八长老说漏了些话,便让他帮忙告诉景泽天。

    是一些关于仙宗大比的提醒。如禁区的纯血凤凰需小心、道宗的几人需注意等。她没有对景泽天赢得第一抱有期待,只是希望他保住性命。

    因为,年轻人打架确实不分轻重,里头又有些走杀伐成道的人,大比竞争激烈,越到后面越容易出事,历届以来陨落过不少天才。

    “多谢,我会尽力而为。”

    景泽天谢过这些提醒。

    蔡途看得出来他不会只是尽力而为,有意无意劝诫道:“年轻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命更重要,输赢何必在意?又不是为了夺爱。”那才是要玩命的,一步都不能退。

    可是,景泽天一直对他不冷不淡,没见理会过他说什么,听完这句后,居然眼神认真地赞同了,还说道:“你说的对。”

    过后不久,蔡途还在震惊这件事。

    以为野蛮不懂礼节的恶土小子,似乎也懂得一分人的情味。

    “不过,能屈能伸确实才是生存至理。”-

    次日,仙宗大比仍在继续,已经筛选了一千多人,剩下不到一百多人。

    这也就意味着,进入十六强的十个名额,将会在几天之内,在这一百多人中出现。

    竞争越来越白热化了。

    仙灵城无不热闹,单是围绕着胜率赔率都不知打过多少架。

    “说实在的,你见过哪届仙宗大比爆出过这么多冷门啊。”

    “道宗前十都被刷下五个了,其他仙宗也一个比一个惨。就说不能让禁区生灵参加吧,这样我们人族的颜面都快没了。”

    “其他仙天生灵还好,就是那头纯血凤凰太嚣张。但也不只是禁区生灵的原因,主要是奖励太丰厚了,真引来了不少隐世家族的天才,这么个群英荟萃,不爆冷门才怪!”

    “是,要怪只能怪技不如人啊。”

    到处都是这一类的讨论,仙宗弟子走过路过,怎能不愤怒!

    “都是那头凤凰,还有那头混血龙,他们两一头就爆了我们多少冷门啊,尤其是那头纯血凤凰,气焰未免太嚣张了,还说赢了就要把我们首座带走,癞□□想吃天鹅肉!”

    有人实在忍不住当街骂了。

    但旁边的人立刻提醒道:“别,禁区的老怪物搞不好也来了,被他们听见会有麻烦。”

    小的来比试,大的不可能放任在外的,好歹是先天生灵幼崽,他们怎可能完全放心自家小孩来人族的地盘。

    放话的人顿时紧张起来,左顾右盼道:“他们不会混在仙灵城了吧。”

    有人瞥了他一眼,“那谁知道呢。”

    “总之还是小心吧,先天生灵大多脾气不好。”-

    此时,醉仙阁。

    两位气度非凡的人对坐,一方衣着绚烂,一方肃冷青衣。

    “为何不同意呢,你家徒儿与我家黎儿在一起,我们联手,长老会就知难而退了。”

    眼尾金红的妇人圆扇掩脸,盯着青衣人道。

    她正是凤黎亲母,被认为是禁区最强的先天生灵,当代最强的纯血凤凰。

    她正是凤黎这么多年跑来道宗挑战,却没有被灵虚子怎么样的原因。同时也是这次仙宗大比之所以能够让先天生灵参与的原因。

    有她的庇护,没有一个先天生灵幼崽能在仙灵城出意外。

    与她对坐的青衣人是灵虚子。

    灵虚子这些天不在,就是被禁区的事情耽搁了。

    对于这个话题,他的态度始终不变。

    灵虚子直道:“你家那小子是雄的,不行。”

    凤颖嘴角微掀,“雄雌很重要吗,我们先天生灵不在意。”

    灵虚子面色黑沉,“我徒清儿很在意。”

    凤颖笑了,“真的是那孩子的意见吗,是你的意见而已吧。”

    灵虚子哼了声,“总之不行。清儿不需要情爱,那只会耽误他的修行。”

    凤颖:“灵虚子,你以前也没这么死脑筋吧,为何在那孩子的事情上那么坚持呢。情爱是生命的一部分,你家徒儿修的又不是无情道,何不问问他的意见呢。”

    灵虚子:“清儿不明白这些,也没必要明白这些。”

    “你天天只管让他修行,却不知道红尘也是修炼场,他修炼再高,不懂人事,今后不还是会身处危险吗。灵虚子,你的过分保护差不多可以停了。”

    “清儿是需要跟同龄人多相处,但你家那头小凤凰不行,交朋友勉强可以,情爱绝对不行。”

    他们对峙也不止这一回了,类似的话之前都说过好几遍。但灵虚子的态度一直没动摇。

    凤颖为了说服这顽固的人类老父亲,还去了解了不少人类的世情世故,可是都没有什么用。偌大的禁区,哪个先天生灵如此操心幼崽的恋心,还如此努力争取呢。也唯有她了吧。

    谁知道灵虚子为了不让两个接触,把人直接送去了上古天璇秘境,还一送就是四五年,最近人才终于回来,她家小凤凰都没机会接触。

    她可谓处心积虑,而他也可谓用心良苦。

    凤颖叹了口气,道:“不过,最近那帮老东西又在蠢蠢欲动了,没有我的助力,你一人不好应对吧。”

    然而,灵虚子摇了摇头,分析道:“如果我一个人都应对不了,说明他们的实力已经迈过了那个层次,那即使加上你,也没有意义。”

    凤颖一顿,确实如此。

    她问:“山雨欲来了吗?”

    灵虚子:“无所谓,清儿我会护住。”

    交谈无果,也只好作罢。

    灵虚子走后,凤黎偷偷从门后钻出脑袋,视线投向他母亲。

    凤颖转头,淡淡道:“你也知道了,那孩子的师尊不会认可你的。”

    凤黎骄傲道:“我会自己争取,不劳母亲。”

    凤颖呵呵一笑,道:“严格来说,我不是为你争取的,那孩子体质特殊,对先天生灵极有用。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凤黎有些傻眼,疑惑:“那什么是重点?”

    凤颖笑了:“重点是我喜欢那孩子,想他来禁区自由生活,不必束缚在楼阁之中,那不是他的道。”

    “……”

    凤黎顿住了。

    他母亲的想法果然不可预料。

    不过,正好。他就是要以自己的实力赢得那位的喜欢。

    很快就是十六强阶段了,他终于能够见到心上人了,得抓紧修炼才行。

    “母亲,我先走了!”-

    此后三天,仙宗大比激烈进行,几乎天天都有大冷门。

    何清溟没有太多关注,每天修炼结束后,才会抽空去看道宗弟子还有那条龙的比试。

    道宗弟子有胜有负,整体实力比历届强,争取到的排名却比历届弱。而这也没有办法的事

    龙毫无意外地都赢了,期间不见得用了什么手段,可能只是凭体质赢的,为的是隐瞒他的特殊手段。

    这野小子真是越来越懂手段了。

    对战都在秘境里面,只看画面其实看不到太多东西,很多时候只能猜测。对于龙的表现,何清溟颇有看法,在床边自语道。

    “嗯,是有很大长进了。”

    他很高兴看到男人一步步爬上来,可是在胜负上,他的看法依然不变,冰雪般的冷冽瞳孔透着不变矜傲,颜色浅淡的唇张阖道:“但你还是赢不了我。无论你有多强的手段,藏着多麻烦的金手指。”

    不是自信,而是肯定。

    “你好像有什么打算的样子,但我可不会放水让你赢。”

    总要挫败你一次,不然你都不懂首座的厉害,敢向我提要求,你小子还稚嫩呢。

    何清溟托着腮。

    长老会的威胁没有影响他一点。不如说,压力才是动力。虽然,仙宗大比到目前为止,他也没有在谁身上感受到压力。

    有人觉得他会输,无所谓,那是他们的看法。相信你的人总会相信你。虽然有没有人相信,也没什么所谓。

    不过……

    何清溟翻看比试的视频,瞧着龙的身影,略作思考,不满道。

    “老是板着脸的家伙,对我也就算了,对所有人都是板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你这样怎么找伴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绑定了“后宫”系统,何清溟莫名对这个问题很关注。

    不过,那也只是片刻的关注。他后来又越看越觉得好玩,认为这扳着脸的龙合该逗一逗,不然成天面无表情的,活着也太没意思了。

    他对小时候的一件事记忆犹新。

    有个师兄养了一只小灵宠,总是很喜欢逗着灵宠玩。

    怎么逗呢,就比如说,把灵宠放在地下,再鼓励灵宠爬上桌,哄着会有什么好处,灵宠当然开心想爬上去,可是一旦快要爬上的时候,那师兄又戳着灵宠的脑袋,把小灵宠推倒,滚回地面,就喜欢看着灵宠爬上来,但爬不上来的可爱模样。

    他当时不理解师兄的举动,觉得这样太欺负小动物,有些恶劣,也觉得师兄肯定不喜欢那个小动物,不然怎会天天如此逗弄,直到后来,他听说那个师兄为了救灵宠差点道基全毁。

    但是现在,好像理解了一点。

    何清溟自语道:“可我也没有把他当灵宠,怎会对他有这种奇怪的心思。”

    是怪心思,也是坏心思,总之好像动机不良。

    或许景泽天梦里说自己玩弄他,也没完全说错,但是,确实是玩弄又怎么了。朋友间不能玩吗?哼,没交过朋友的家伙才会这么大惊小怪吧。

    “只是‘抛弃’……没有那回事吧。”

    何清溟对此有点在意,总觉得应该问问景泽天是什么回事-

    再几天后,十六强余下的十个名额已经全部诞生。道宗第三人及时赶回。暂休一天,便开始十六强争夺。

    押注的时候到了。是押大热门,还是押大冷门。到了抉择的关键时候!

    顺带一提,休息这天一早,何清溟就偷跑出去押了自己第一,八成身家不带虚的。至于龙,哼,押第二,看我对你多好。

    明天就要出场了,何清溟倒是不紧张,他看着对战表,一阵思考,莫名点头。

    身旁的龙余光看着他,嘈杂的市集中眼神格外安宁。对方突然跑来时,他有些惊讶,但很快是喜悦,只要能跟对方在一起,对方出于什么心思都可以。

    看完对战表,何清溟转头,笑道:“你走运了,首局没有对上我。”

    按照对战表,就算这条龙能跟他打,也得到最后一局。而龙的对手中,有个相当麻烦的存在,也即道宗第二人邢刃。杀伐成道的狠茬子,跟他对战的不死也要重伤,外人恐惧他,而道宗弟子也不想接触他。

    景泽天对于对战顺序没有特别想法,上面的人他大多都不认识,看了也没有什么用。

    而何清溟视线停在邢刃的名字上,仿佛在回忆什么。

    而景泽天忽然问:“他很强吗。”

    何清溟一顿,点头道:“目前比你强。”

    “是吗。”

    景泽天表情平静,眼神却明显暗了。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爱人说其他人比他强。

    此时,他们两人正坐在茶楼中,景泽天这些天的战绩已经足够全城人都认识他,因此他的所在,难免吸引了很多视线,还时不时有人过来献媚讨好,或者送资源结个道缘等等。

    仙宗十六强,只要能够安全成长,将来一定会成为一方强者,这是几乎不会有错的。

    而同时,这些献媚语句中,难免带着一些拉踩的意味。

    四周热闹归热闹,但讨论的话题却很趋同。

    “听说那位道宗首座已经很久没出关了,莫不是修炼出了什么问题,他明天真的能出现吗?”

    “谁知道呢,很久没有他的传闻了,依我看,他可能实力没当年那么强势了,所以仙宗大比前,那么多找他,他都不回应。”

    “没有人能做一辈子的第一人。道宗首座高高在上,毫无人性,也是时候该下来一次,体察人情世故了。”

    这些人都希望“道宗首座”落败,跌下神坛,沦为凡俗。

    甚至也不只是茶楼里的人,整座仙灵城,乃至上下界的人,到处都有人渴望看到“道宗首座”的落败,因为这样更满足他们的阴暗心理。

    景泽天转眸,看着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的爱人,又意识到一件事。

    是的,压在“道宗首座”身上的大山,不只是道宗这尊庞然大物,还有无数人心中的成见以及恶意。

    道宗首座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世人盯着,一旦落败,恐会万劫不复。

    景泽天想到这里,眸色不免暗了,面色也是阴沉。

    然而何清溟琢磨完对战表,抬起头,淡淡笑道:“你怎么又板着脸,是因为下一场的对手太强,你怕了?”

    景泽天一顿,看向那双澄澈的眸,“不是,我是在想,道宗首座此时在想什么。”

    “你这么快就设想对付他了?”

    何清溟眨了眨眼,若有所思道:“道宗首座此时在想什么吗……”

    话说一半,他垂下眸,缓了缓才道:“无论如何,人还是要强大才行,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克服所有问题。”

    说时,他忽地微笑,转头对景泽天道:“你也不用多想,全力以赴吧,希望你能够——”走到最后。

    何清溟话未说完,就见龙又伸手摸他的脑袋,还忽然间俯近,猝不及防地抚着他的后颈,往他脸颊印上了一吻。

    很轻,很快,只是一转眼而已。

    何清溟刚抬眸,就只看见素日凉薄的青年浅淡一笑,画面好看得令人晃了一下神。

    “你……”

    他愣住了,总觉得脸皮烧了一下。

    可对面的龙不多言,满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又不知在说什么,忽然语气温柔道:“可我希望月亮永远皎洁,永远高高在上,谁也不能肖想。”

    至于刚刚那些说你话的……我会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话。

    何清溟不明白他突然在说什么,莫名其妙说到月亮干什么,思考着问:“月亮高高在上,你不想把月亮摘下来吗。”

    黑衣青年毫无迟疑道:“我只会追上去,直到能跟他站在同一高度。”

    “追月?”

    “嗯。”

    “……你有点奇怪。”-

    夜晚回道宗后,何清溟想了好一会。

    景泽天那个吻是什么意思?

    他后面得到的结论是——那小子也学坏了,居然也会逗人了!

    必是那小子报复性逗自己!

    当然,他只是郁闷一会,毕竟明天就是大比了,再如何他也得保证一下状态-

    次日。

    无数人对这一天翘首以盼,因为道宗首座确实好多年没有对外露面了。

    这个被誉为年轻一代至强者的人,如今究竟到了哪一步,究竟是强了还是弱了。不只是寻常修士,就连各大仙宗的高层都是极为关注。

    因为那指不定关系到他们宗门乃至整个修真界的未来!

    此时,仙灵城的各个位点都挤满了人。

    大部份人只是期待,而有些人则是面色紧张。

    道宗首座对战身份一致的灵天宗首座,前者天上天下皆闻名,自不必多说,而后者也是一代顶尖天骄,天赋超绝,手段强大,实战丰富。

    对战开始时间将至,人们只见灵天宗的首座先到了,器宇轩昂,眉飞色舞,俨然一副必胜的姿态。

    但除了灵天宗外,说实话没多少人关注他。

    人们无比期待地盯着比试场上的另一方,毫不夸张地说,心脏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恐怕都要瞪出来了。

    而终于,只见空间纵列破碎,缓缓走出了一道银色的身影。

    跟传闻中一样的银发银眸。肌.肤极白,眸若冰雪,其美丽容姿直要颠倒众生,人好似九天之上的仙人,神姿高彻,若山巅皑雪,神圣不可侵犯。

    光是存在而已,就已经是一种巨大的震撼。

    直击人心,震慑心神。

    曾有任何不好想法的人,在目睹到本人的一瞬,立刻着魔般痴迷了。

    而人在现场的灵天宗首座,他心中唯有恐惧,唯有忌惮!

    可他来不及多想,已经比试已经开始了。

    只见黄土飞天,他紧盯着那道银色身影,正要开局灵力大爆发,抢占对战先机。

    可一瞬间而已,众人全数失神了。

    只见,那银色的人忽地抬眸,冷彻的眸子暴露无上威严,袖袍微动,好像只是稍微抬一下手。

    可紧接着,金丹巅峰境的灵天宗首座万分戒备,却被一道信手拈来的剑意破开一切防御法,当场镇压,毫无反应的空间!

    根本没有对抗的余地!

    目睹这一幕,整个仙灵城都安静了下来。

    灵天宗高层全部面色顿白。

    有人手脚都在发抖,被吓惨了。

    那正是——曾经令无数同辈险些道心崩碎、滋生心魔的破格强大!

    那正是——道宗首座本人!

    他没有变弱,他没有修炼受阻,他还是那个年轻一代至强者!

    全场无声,都看直了眼。

    他们当然看出来了。他们怎么能看不出来,如此绝对的碾压,只能说明道宗首座突破了元婴期。

    二十岁的元婴期,打破了古往今来的已知记录!

    自己居然敢质疑!!

    现场的元婴修士都傻眼了,自己几百岁才修到了元婴期,对方居然只用二十岁?

    这还讲不讲道理啊!

    “赢不了……根本赢不了,他就是最强的,二十岁的元婴期,他已经赢了!”

    “怪物啊,他绝对是怪物!修真界历史以来,可曾有二十岁元婴期!”

    全场哗然。

    有人真要疯了。

    有些人却是痴迷得神魂颠倒。

    “真是……看不到一点赢的希望。”

    景泽天垂眸,心情复杂的同时,再次生出了想跟对方做.爱般打一场的冲动。

    而为此,他先要杀到前二强,成功站到心爱之人面前,让那双冰雪的眸底只映着他。

    第44章

    而其他地方,还是讨论不断。

    道宗首座一出场而已,就如此惊艳,给人以高山般的巨大压迫感,根本无法抗衡,根本无法逾越。

    有些人直接心生绝望,回过神来时,已经彻底折服。

    各个位点都有不同讨论声音。

    “还是稳住道心吧,那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他天才了。”

    “不只是天才而已吧,根本是怪物,道宗弟子是如何在这种怪物身边修炼的?这道心能稳住吗?”

    你才辛辛苦苦修出颗金丹,人家轻轻松松修出了元婴。人与人的距离居然比天与地的距离还要远。

    这就是道宗首座,压在无数年轻一代头顶上的巨山。

    同为仙宗首座,灵天宗首座开局即被碾压,更可见首座与首座之间的遥远差距。

    另一方。

    凤黎震撼了,那道身影消去后,他还一直在看,脸上尽是痴迷与向往,眼里是浓烈的爱意。

    他喜欢对方十年多了,一直努力追求,可是有时候见都见不着人,更别说跟对方正面对战之类了。好久没有目睹到心上人的模样,今日一看,他浑身的血脉都在沸腾,恨不得现在就冲去道宗求偶。

    然而,心上人太高高在上,性情清冷,很少理会他。

    这是最大的问题。他求偶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进展,试问谁能不着急?

    凤黎震撼过后,低下了头,自问,面对高山般的那个人,自己如何才能赢。仙宗大比是他少数可以接触到对方的机会,可那个机会,他能把握住吗?

    一旁的纯血白虎瞅了他一眼,调笑道:“凤梨,你看了这场,还敢挑战他吗。”

    凤黎顿了下,抬头反问:“为何不敢。”

    他脸上好像又恢复了骄傲,金黄的双眸熠熠生辉,灿如太阳。

    白虎哈哈一笑,“会被虐的很惨吧。”

    凤黎哼了声,“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他炼到元婴期我确实意想不到,但你别忘了,我也不弱,能赢他。”

    白虎摇头:“大言不惭。”

    凤黎凝眸,忽地挺立身姿,严正道:“我说了,我会赢,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赢!”

    凤颖远远瞧见凤黎的决心,不由得叹了口气,自语道:“所以人类有句话说的好,年少的时候不宜遇见太惊艳的人。”

    不然就像她家这只幼崽,一见钟情,不可自拔。

    话说回来,十六强的比试分为上午场和下午场,上午四场,下午四场,凤黎的比试在下午,对手是道宗第三谢清雨。她为人低调,实力强大,体质也是先天圣体的一种。

    在白虎看来,凤黎还不一定能过谢清雨呢。

    道宗汇聚上下界顶尖天才,前三全是怪物中的怪物,掉以轻心,小心翻车。

    凤黎眼神凝重,忽地沉声道:“嗯,我当然不会掉以轻心。”

    而此时,另一边。

    刚对战完五行宗首座的邢刃从虚空走出,面目冰冷,长剑滴血。

    他的出现让很多人吓了一跳,遍体生寒,不敢轻易靠近。而与此同时,五行宗的长老及弟子面色黑沉,敌意和杀意全部拉满了。

    看了刚刚的对战,他们怎么能不愤怒!

    比试就比试,如此对待同为仙宗的同道,你未免太过嚣张了!

    五行宗当真有位长老气疯了,元婴期的威压大放,要当场对邢刃出手。

    旁人吓了一大跳。

    然而下一瞬,只见威压导致大地崩碎,直要将邢刃摁死在地。

    而邢刃纹丝不动,只是一抬眸而已,竟也爆发出了威压,正面对抗!

    甚至扛住了!

    众人看直了眼。

    察觉冲突的道宗长老立马赶到,喝斥五行宗的长老,怒道:“谁敢伤我道宗弟子!”

    还一下来了好几个,全数将邢刃围起来了。

    五行宗的长老再气愤,也不可能在一群道宗长老的包围下出手。只能死死地盯着邢刃,最后甩袖走了。

    “小子,你给我记住了,五行宗必不会放过你!”

    旁观者实在叹为观止,直到道宗人走后,才有人回过神道:“等下,刚刚邢刃是扛住了元婴期的威压?难道他也突破了元婴期?!”

    邢刃年龄比道宗首座大五岁,在道宗首座表明元婴期修为后,他就算也是元婴期,好像也没什么冲击力了,可这只是对比来说。正常情况下,三十岁以内突破金丹期都是顶尖天才了,还突破元婴期,根本想都不敢想!

    这届道宗真的……一群怪物!

    “真的假的,那他居然还隐藏实力了?这届仙宗大比连出了两个元婴期,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啊。”

    “还不一定吧?能抗住元婴期的威压不代表就是元婴期了,听说邢刃还小小年纪炼化了仙血,他要再是元婴期,那第一人之位哪还说得准。”

    不少人就此笃定,最终战将是道宗第一人与道宗第二人之间的战斗。道宗仍然是天上天下第一宗门,这点绝不动摇!

    他们也是胆子太肥了,脑子太抽了,才敢质疑道宗的无上权威。

    要是顺利的话,道宗第三人谢清雨再斩获第三,那道宗可真是仙宗之中的断层第一了。

    但也有人说:“谢清雨好像受伤了,可能无法角逐到最后。”-

    与此同时,道宗长老殿。

    得知消息,殿内顿时一震。

    “闭门不出突然突破了元婴期,上次见的时候明明还是金丹后期而已。”

    黑袍长者沉着脸,面色又青又白,竟不知是怒还是喜。

    他草灰蛇线,一路安排,培养了那么多人,甚至动了魔修手段,醍醐灌顶,拔苗助长,就为了制造出一个能打败何清溟的人,却还是追不上其蛮横无理的天赋。

    真正的得天独厚,任你如何算计都没有用。

    他目光极暗,不知在想什么,最终笑了,阴沉道:“但无论如何,赢的都不会是你,会是我布置进去的棋子。”

    他设置的棋子正是邢刃。

    邢刃最终必定拿到第一,绝不会出任何意外。很可惜其他棋子没能进去十六强,但有邢刃一个就够了。

    思及此,黑袍长老又是冷笑,“将你任命为道宗首座,就是为了操纵你。偏偏灵虚子护着你,还有禁区的凤凰明里暗里对你相护,让我无法对你做什么。”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用手段了。”

    我可以把你端上神坛,也可以把你拉下去,让你彻底跌落,受万人诋毁,而到那时,你又能依赖谁?

    希望你明白这点。长老会才是通天的道,只有依附我们,才能真正走得远。

    无论如何,你的“体质”必须为长老会所用,这是你逃不过的天命。

    黑袍长老甩袖而走,长老殿随后静默无声-

    不久,上午四场最终胜出者决定。

    仙灵城再次热腾,到八强的级别,已经不存在什么爆冷门了。有人喜,有人悲。败落的宗门有些人走了,但大多数人还是留在仙灵城。

    事情已经不是看年轻弟子比试切磋这么简单了,如此怪物频出的仙宗大比,他们看到的将不只是单纯胜负,而是未来至强者的崛起。

    不只是修真界,禁区乃至魔修都万分关注此事。魔修的目的想都不用想,其实就是杀光仙宗新血。然而即使有内线接应,在道宗宗主一派的严密提防下,根本没有搞事的机会。

    难道……就这样放着那帮怪物成长?

    有些人此时已经是咬牙切齿,特别是魔界血宗的某些大魔修。

    听闻仙宗大比的消息,血宗各大长老无不暴怒,满殿之内都是骂声。

    “二十岁的元婴期,太荒唐了,此子不杀,修真界必再多一个灵虚子!”

    “他只能安全成长下去,肯定比灵虚子走得更远,想当年灵虚子再逆天也是四十多岁结的元婴,他的天赋太恐怖了,绝不可留!”

    血宗殿内杀意浓烈,从来没对哪个年轻人产生如此大的杀意。

    宗门相争,消灭对方的年轻血液是很重要的一环,他们没少暗中猎杀仙宗天才。

    但是针对人在道宗,受尽保护的道宗首座,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别忘了,灵虚子已经回到道宗坐镇了,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暗杀道宗首座,谈何容易。

    血宗殿内一阵沉默-

    另一方,回到长清殿的何清溟缓了口气。

    他舒服地躺回床榻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上方。

    他其实不太喜欢抛头露面,但他知道,开场做到那一步是必须的,为了镇住全城,维护道宗的威严,他必须开局碾压,直接结束对战,夺回道宗的绝对性位置。

    就是对灵天宗首座有些抱歉了,但印象中那家伙蛮乐观的,应该还好吧?

    何清溟缓缓坐起,身上好似银光流转,长发拂落,像积在身上的冰雪。他收起表情,排除杂念,修炼了一两个时辰,才定时睁开眼睛,然后身上的气息更收敛了。

    元婴初期,稳住很重要。而他灵台这颗元婴呢……

    何清溟内视自身,只见一个娃娃端坐在玉台上,银发垂腰,双眸微闭,极白的肤色有些透明,脸颊泛着淡淡的嫣红,看起来粉雕玉琢的,柔软圆润又可爱。

    自己小时候大概就长这样吧。

    何清溟眨了眨眼,确认元婴已经能自行修炼了,便结束内视,深吸口气,看了眼时间。

    快到那条龙的对战时间了。

    “他这一次的对手很强,总能捞出他的一些手段。想跟之前一样隐藏实力可行不通了。”

    何清溟掏出书本大的玉牌,趴在床榻上姿态随性,银发丝丝缕缕铺散在背后,画面美得直让人晃眼。

    但很快,他表情认真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显出实时画面的玉牌。

    对战如时开始了,景泽天的对手正是上午那头调侃凤黎的纯血白虎,一头彻头彻尾的先天生灵,血脉之力无比强大,体质强度堪比人类元婴修士。

    白虎一族,还尤其以速度快闻名。所以白风烈每次出场,战斗结束的都特别快,最多一息之间,就完全碾压了对手。

    而对面那条龙也一样,都是结束战斗十分快的一派。

    但是,如果真要论速度的话,可能大部份的比试结束的都很快。

    境界差首先基本决定了输赢,相差一两个境界,几乎没有赢机,战斗结束的当然快。会打的比较激烈的,基本是境界匹配的一组,或是低境界者特别有手段的一组。

    至于这一组。

    何清溟眯了眯眼,“那小老虎的实力,最多也就金丹后期,加上血脉之力,可以达到堪比人类修士的金丹大圆满,跟境界相近的先天生灵对战,通常来说最大问题是如何破了他们的肉.体防御。”

    你会怎么做呢?

    他注视着玉牌画面,不肯放过任何一瞬,想要在这一场,就看清那条龙的隐藏手段。

    而对战开始,画面一瞬就没了任何一方的身影。

    紧接着,景泽天消失的地方,突兀地出现了一脸茫然的白虎。

    他那双眼睛就好像在说,对手人跑哪里了。

    可他一个不留神,迎接来的就是裹着强大灵力的穿腹重击。

    外面的老白虎看到,差点站起来了。

    白虎好歹也是禁区的排面,没有立刻中招,但也根本逃不了。

    对战极快,快到根本看不清身影,只见地面不断爆出巨大窟窿,灵力对撞余波阵阵,连空间都被不断撕碎。

    能对空间造成如此大伤害的,基本可以确定是元婴级别的手段。

    不少人屏息看着这场不能错过任何一瞬的对战,背后冷汗直冒,观战位点上,负责讲解对战情况的修士都愣住了,张大嘴巴不知该怎么解说。

    何清溟沉默不语,银眸盯着玉牌。

    约三个呼吸的功夫,胜负突然就决出来了。

    黑衣青年显出身形,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而另一处,化身为巨大白虎形状的白风烈浑身是血地倒在地面,奄奄一息,但好歹还有口气。

    胜负已分!是混血龙族的胜利!

    众人既惊奇也不惊奇。

    “龙族血脉,赢了白虎好像也并不奇怪。”

    “不过你们看清他的修为了吗?”

    而目睹龙的全胜,何清溟迫不及待来找龙,不顾上谁会来长清殿找他了。

    所以,景泽天刚出秘境,就被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强势带走,随便找了一个茶馆坐着。

    “你赢了,我都看到了!”

    何清溟庆祝龙的胜利,双手托腮,看过来的眼睛闪闪发光。

    龙淡淡一笑,“还是费了些功夫。”

    何清溟直说那很正常,白虎嘛,四大天赋极强的先天生灵种族之一,你有龙族血脉,也不一定能完胜呢。

    不过,这还不是重点,何清溟最想问的是——

    “如何,道宗首座厉害吗?”

    他笑了笑,双颊显出浅浅的梨涡。

    景泽天抬眸,好似在回忆那威严之姿,直言:“嗯,厉害。”

    “怕不怕?”

    “没怕。”

    何清溟心满意足,调侃了一句,“哦,是吗,我还担心你怕了道宗首座,不敢打了呢。”

    景泽天看着他,有点沉默。

    何清溟手里握着茶杯,“怎么,你现在还觉得你能打败道宗首座?”

    景泽天直视那双眼,肯定道:“总会做到,即使现在赢不了,有一天也一定会赢。”

    何清溟一愣,四周的聒噪声仿佛都安静下来,缓了会,他轻声问。

    “……你干嘛这么执着赢他。”

    “……”

    景泽天表面沉默,内心却毫无保留地直说:因为赢了才能跟你站在同一高度。

    知道你背负太多,可若抛开那些,真正毫无顾虑地打一场,我本心还是想赢你。

    而且,我也很想跟你做一场爱。

    可他虽然心中很有想法,但最终还是说不出来。

    龙族是重欲的生物,人类却不是,因为大多数人类都是受过教化的,会有无意识地克制欲.望,不承认自己内心的真正渴求,反而认为是罪恶,自我谴责。

    何清溟没听到龙回答,却被龙莫名盯着他看。看一眼没关系,可一直盯着,他就有点不自在,莫名想起那个春.梦里的龙,那条龙就是这么盯着他看的,然后还对他硬.了。

    他当时真的被吓了一跳,虽然回到现实……好吧,龙依然是不举龙。或许因为生理上没有那种欲.望,心理上才那么冷淡。哎,别说了,越想越怜爱。

    何清溟视线落在龙身前的茶上,心思转动,又有点想下药,但想到大比正进行呢,万一下药没治好,反而导致出了啥问题,那可怎么办?

    他正胡思乱想,景泽天终于回答刚刚的问题了。

    “为什么执着赢道宗首座吗,”景泽天低眸,淡淡道:“我想跟那个人证明自己。在他看来,或许我还比不上他,但我想让他知道,我一定会追上他,迟早会跟他站在同一高度。而或许,那就是在这场仙宗大比。”

    “……”

    何清溟愣住了,呆呆地望着龙。放言追上自己的家伙有很多,为什么这条龙说的话听起来好像不太一样。

    而不可否认的是,他是开心的,他喜欢听到景泽天这么说。

    只不过,他仍高傲道:“你还不行,还要再炼,想要他认可你,那还远远不够。”

    景泽天余光盯着他,眼神有些暗沉。

    没有一个男人能受得了被爱人天天说不行,可偏偏这个人性情就是这样。

    不行吗,总能行,你会知道的。

    他放肆地想,忽地转头,从虚空中拿出花,直往口中送。

    何清溟一看,奇怪道:“你怎么还在吃这个,它到底是治什么的?”

    景泽天刚要转眸,就见何清溟忽然凑近进来,往他手上的花咬了一口,薄唇沾着花瓣,雪白的脸颊微微鼓起,好似努力在嚼出味道。

    景泽天心中跳出一个想法,好可爱。

    一人镇压一辈、清冷威严的道宗首座,竟是如此可爱。

    天上天下,是否唯有他知道这件事。

    “也不是很好吃。”

    何清溟尝了口就摇了摇头,感觉不出什么功效,也就补充了些灵力,清净了下神台,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他不觉得这花会对恶体有什么功效。

    但景泽天只是看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把他咬剩的花吃了。

    搞不懂的家伙,何清溟内心腹诽。然后忽地想起了,这味道自己好像曾经吃过。

    ——这花吃过很多,被强迫着不断吃。不肯吃,还被吻着硬灌进去。

    那人让自己坐在他腿上,把自己吻到不省人事。

    行径很过分,那眸子却很温柔。

    一种伪装的温柔,因为那龙的眸底全是疯狂的侵略欲.望。

    “……!”

    何清溟顿时有点不自在,好像有点分不清梦与现实,面色复杂。

    “怎么了。”

    景泽天看他神色低落,不由出言提醒。

    “……没什么。”

    何清溟面色微红,又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要不要为春.梦的事道歉。

    但他想了想还是作罢。

    你好朋友对你有那种想法,你肯定会很生气吧。说出来估计朋友就要做不了了。

    即便没交过朋友,但何清溟也知道,朋友关系可以打打闹闹,开开玩笑,那种春.宫图里的事情却是不可能做的。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男人之间怎么做。最多也就帮帮对方?想到这,他不禁瞄了眼景泽天,视线往下,再次叹息道:“我也是爱莫能助。”

    龙帮他做过,那么他也应该帮龙做,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可是偏偏……

    不对!仙宗大比要进入最后阶段了,我想这些干什么!

    何清溟顿时站了起来,然后转身人都不看,只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有事走了,明日你努力!”

    景泽天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幽暗。

    又走了。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好像他真的是道宗首座养在外的情人。

    若是遇到那个人之前,有人说他未来会处在这种“情人”的被动立场,他肯定不信,因为他的骄傲不可能允许。可是现在呢。他却希望对方能为“情人”多留一会。

    很艰苦的爱。

    还爱而不得,甚至不敢开口。完全不像自己该是的样子。

    景泽天抚着茶杯,目光低落,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够得到对方。

    是要慢慢等对方觉察。还是主动撕毁这份“友人”,或是“情人”的关系。

    又或者是,遵从龙性,强取豪夺,占有对方。

    他其实也很矛盾,总是在极端中徘徊。不知道被上古龙数落过多少次。

    思考了会,景泽天正要起身,余光看见街头边一对情侣相拥,但好像吵架了。

    “我就是玩你的,听懂了没,我在外多少个人?人人都说爱我,但图的都是什么?资源!你也不例外,我是知道你的目的才找你玩的,怎么找,你认真了?可笑,识相就滚吧,我堂堂大宗弟子,岂能带你个不人不妖的东西回宗!”

    男人怒目圆瞪,语气尖酸刻薄,厌恶地推倒一个柔弱的少年。

    那少年有几分姿色,脸颊涂抹着胭脂,看上去有些妖艳,身后的狐尾暴露他是人与狐狸的混血。

    少年哭得梨花带雨,解释说自己不是,可高贵的大宗弟子直用灵压把人按在地面,转身扬长而去。

    一个小插曲而已,旁人最多看几眼,并不当什么事。

    因为这种事发生太多了,看多了也就习惯了,这个版本不算稀奇,还有成了仙宗弟子之后抛弃糟糠之妻的,多种多样,真假混杂,不足为奇,也不足一提。

    仙宗弟子走后,半狐少年身上的威压就没了,但是他好久没有起来,几乎嵌进了地面砖石里面,好像已经死了,没有动静,但是多看一眼就会发现,他身形微微发抖,发出很低很低的哭声。

    身为混血被人类欺凌,对于景泽天来说,已经是经受过多次直到习惯的事情了。

    边缘者是没有归宿的。无论再怎么想办法寻找归宿,最终都可能被归宿背叛。

    他视线落在狼狈的半狐少年身上,眼神并无半分怜悯,因为同样处境的人是不会怜悯对方的,怜悯是高位者看待低位者的东西。

    他也不去帮那少年。因为他知道,片刻后,对方就会自己站起来。

    被背叛、被玩弄、被抛弃,是弱者无法抵抗的命运。为了反抗命运,只能自己站起来,让自己变得强大。

    他们四顾茫茫,无亲无故,只能如此野蛮生长,对于想要的东西,只想尽快占有,不然转眼间就可能被人夺走。

    总是如此窘迫。但绝不能就此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终日,不能就永远站不起来了。只不过,道理是明白的,实践是困难的。

    景泽天自己都没有把握,自己的爱人是否有天也会将他抛弃,断了这份不该有的关系,转身坐回道宗高台之上,做他只配仰望的道宗首座。

    毕竟,对方也亲口说了,的确是在玩弄他。

    只不过,其中也确有几分认真。

    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爱人需要自己,反而渴求自己呢。

    景泽天垂眸,最终得出的结论还是实力。

    ——强大到令天下人闭嘴,抬手即可覆灭道宗的强大实力。

    如此,他才能得到他心尖的至爱、他的皎洁之月。

    这时,上古龙啧啧道:“我之前就想说了,你小子虽然经常发癫,但要紧的地方还真是蛮理智的。”

    在一群容易发癫的龙里面,理智的龙,反而是最发癫的那头龙。

    景泽天没管他。

    上古龙:“别板着脸行不行,你就是一直这样,那孩子才不高兴。”

    景泽天蹙眉,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恰好这时,又一对情侣路过,在交叉口正含情脉脉地分别。等爱人走后,那男人收起可怜兮兮的脸,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当街自语道:“还是得装才能谈到手啊。”

    上古龙借此道:“看到没有,人家谈恋爱,多有手段,你呢?哼,傻。”

    景泽天还真看了路边那人一眼。

    上古龙道:“人家才是高手,而你呢,独占人好几年,什么都没干,还天天吃花,我龙族的面子都让你丢光了。”

    结果景泽天冷不丁反问,“龙宫的灵植都是你收集的,你种那么多花,本来是给你自己吃的吧。”

    上古龙愣了下,似乎没想到被反揭穿了,一反应过来,龙族的面子先不说,他的面子已经没了!

    上古龙恼羞成怒:“闭嘴,臭小子,要懂得尊重长辈!”

    景泽天不管他,转身消去了身形。

    暗处观察他的人目睹到这一幕,不免有些交流。

    “他消失应该是回秘境了,但是那个神秘少女究竟是谁?”

    “不只是一次见到了,她一开始也参加仙宗大比,但是后来没有出现,她究竟是……”

    “……再观察看看吧。”-

    这一夜过去,八强已经全出,每个人都不好对付。对战之间,足足有三天休息时间,供他们各自调整情况。

    何清溟毫不托大,每天都修炼到极致,时不时沉浸在悟道之中,忘记了时间及任何外物。

    他在修他自然的道,全力以赴,毫无懈怠。他虽总是说景泽天打败不了他,但他一刻也没忘记,景泽天是天命之子龙傲天,身上有着无限可能,逆袭都是家常便饭。

    而自己却莫名背负着将会被景泽天杀死的奇怪预言。

    所以,无论如何,必须竭尽所能,全力准备。

    灵虚子刚一回长清殿,便听见了一道道祥和道韵。他开始觉得正常,后来有些诧异,默默道:“从未见过清儿如此认真备战,是对手很强吗。”-

    与此同时的三天,龙宫内。

    景泽天闭眸,任恶体疯狂反噬,而自身纹丝不动,连面色都没有一丝变化。

    有些人意志强大到一定程度,可能就会到达如此不动心的境界。并非在痛苦中彻底麻木,而是彻底克服了痛苦这件事,并非感觉不到,而是超越了感觉,是对于自身的更高掌控。

    上古龙都服了这小子,谁见过这么热衷修炼的龙啊。

    但真正吓龙的,还不是景泽天一贯的玩命修炼。

    而是,景泽天试图炼化统一的东西。

    天生恶体,是魔躯。

    仙骨仙血,是仙人躯。

    一半龙族血脉,是龙躯。

    一半人族血脉,是人躯。

    景泽天身上一共有四种水火不容的力量,除人躯外,其他三者皆极为强大,常常混打一起,根本无法平衡,就像一个即将摔倒的人,找不到任何的落脚点,只能踉跄狼狈。

    上古龙回忆过去,没见过任何一人是景泽天这种极端中的极端。

    简直可以说倒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霉,往哪个角度看都没有生机,他站在修炼路上,看不见任何道,更没有任何人的道给他参考。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玩命的试错,用命搭出能走的道,冒着随时可能恶体失控,修为尽失的危险。

    上古龙看不过去,也只能干瞪眼,最多给几条建议,能不能帮到他,并不好说。

    景泽天有的会接受,有的仿佛没听见,不知是陷入了什么状态,脸上居然爬满了狰狞的魔纹。

    恶体魔躯潜伏多年,终于暴露出了它的真实恐怖。

    那天,石室内不知发生了什么,不断传出类似困兽嘶嚎的滲人声音,空间颤抖,乃至扭曲,足足一天才终于平静下来。

    一浑身是血的青年推门而出,脸色苍白如纸,浑身上下皆没了力气,却径直地走向一处房间。

    明日即是八强之战,任何人都应在养精蓄锐。他却仿佛耗尽了气力,竖瞳尽是疲惫,一回到房间,便控制不住地抱住了没有神魂的那具分.身,埋头在对方雪白的肩颈。

    他很饿,饿到想吃光这身剩余的仙灵力,但他舍不得,不想这身道体彻底崩碎。

    就这样睡一觉吧。他几乎睁不开眼,紧紧拥着人睡下,双手禁锢,似一生也不想放手。

    但他刚闭眸,呼吸均匀下来,那具分.身蓦地睁眼,然后呆住了。

    竟然又是春.梦?

    何清溟还未反应过来,转眸就看见了那张过分好看的睡颜。

    龙头一次在他面前睡着,好近,好好看,好没防备。好想玩!

    然而此时的他还没意识到,睡着的龙才是最危险的。

    第45章

    他好奇地观察睡着的龙,目光在对方好看的脸上逡巡,也不在意对方把自己抱得那么紧,几乎要让自己无法呼吸。

    梦嘛,什么都可能发生,没有什么道理。梦都梦了,好歹对方没有跟前两次一样,又是帮他,又是吻他,现在这样安静地睡着,什么也不会做的样子。

    多好。

    何清溟回想起两人同居龙宫的四五年,真的发现这条龙几乎没有休息,要么在修炼室天天修炼,要么出去跟凶兽打架,除非自己找他,他还真不会去做其他多余的事。

    他明白这条龙的道,知道对方为了生存,对于实力无比渴望,但他还是会担心。

    而且,他也发现,对方的脸色很难看,是他从未见过的苍白,好像疲累到了极点,在意志沦丧的边缘。

    发生什么了吗?梦里的你。

    何清溟侧着身躯,睫羽微抖,银眸在微光下流转着光华,眼里只映着对方的脸。

    他抬起手,想摸摸龙的额头,查看下情况。因为体温感觉很热,像是灵脉负担太重,血液都在发热。

    对方向来不喜欢他乱摸,可是现在却没法抗拒他。因为沉睡过去了,一动不动,没有一丝防备,又如此疲累,哪还有心思关心周围。

    何清溟看着,不免眼神失落,低声道:“你最近怎么了,感觉有很多事情埋着不说,你就这么想赢道宗首座吗?因为你是龙傲天,凡事想争第一?还是因为你也很讨厌道宗首座,想把我拉下去?”

    他将手背贴着龙的额头,感知身体情况,只发现一片混乱,他从未见过如此混乱的灵脉,那些力量仿佛刚经过一场你死我活的激烈战斗,到现在才平息了些,但酝酿着更强更激烈的冲突。龙的体质那么强大,却也只能如风雨中摇曳的薄舟,在它们的激战中或崩毁或勉强自我自愈。

    很难想象,这会是一种怎样的痛苦。某种意义上,背负这种厄难体质,这条龙会天天板着脸其实也很正常吧。

    “但我还是希望你多开心一下。”

    “不要太拼命了,仙宗大比五年一次,今年不行,还有五年后,你是龙傲天,也不能场场都赢吧?”

    何清溟摸了摸龙的脸,或是因为太好摸了,又忍不住捏了一下。

    回想起三天前,这龙说什么跟道宗首座证明自己,何清溟就忍不住说:“我很早就认可你了,还有比我更认可你的人吗?你怎么还要证明?就算要站在同一高度,也不能急于一时吧?那样岂不是显得我道宗首座很没面子,虽然我知道你也很厉害。”

    为了跟强者对决胜负,把自己搞成这样,真是一头蠢龙。

    何清溟内心抱怨,本身身体就贴近到没有距离了,他还主动靠近几分,吻了沉睡的龙,再慢慢渡去仙灵力。

    这身的仙灵力很微薄,但是没关系,他的力量不在于肉.身,更在于他的神魂。他来了,便能修复分.身,再灌满仙灵力。虽然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根本没去琢磨这件事。

    他只是一心地想办法治疗这条龙,尽管他明天还要战斗,但是在这梦里,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条龙更重要了。

    说起来,可能因为吻过多次了吧,他逐渐从青涩、不识要领,到稍微学会了些,虽然在做正事,但他觉得自己这样学下去,将来有一天也能把龙吻得不省人事。

    不得不说,他确实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有着相当强烈的胜负心。

    然而,一刻钟过后,他传输了那么多仙灵力,却正如石沉大海,丝毫没有效果的样子。

    龙也没有丝毫反应。

    他都要把自己吻到喘.息了,对方还睡得舒舒服服,也就脸色好看了一点。

    他很清楚仙灵力是万能神药,甚至能生死人肉白骨,只要把他本体吃了的话,然而现在输送了这么多,居然还没什么用。

    这梦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他真想把龙摇醒,可惜对方看着太虚弱,唯一摇坏了恶体反噬上来怎么办。

    但他一筹莫展的时候,龙眼睫微动,似乎真醒了,竖瞳幽幽上移,定在了他的眼睛。

    何清溟看着龙睁眼了,内心高兴,但对上那道视线后,他顿时心头一颤。

    被那道冷戾的视线锁定的一瞬,他好像被猛兽盯上了,身躯前所未有的战栗。

    他愣了下,莫名心虚又慌张,明明是给对方送了很久仙灵力,但不知为何,却反而觉得是自己趁龙不备,占了龙的便宜。

    何清溟眨了眨眼,想要道歉,却让对方掌住了腰。这身躯脆弱的很,承受不住蛮力。对方一个举动,就让他浑身不自在。

    可他稍垂眸,对方就报复性地吻了过来。竖瞳透着愤怒,以及很多他不懂的强烈情绪,好像不止是要掠夺他的仙灵力,而是要掠夺他这个人,他的所有。

    他从未在他人身上感受过这般征服性、侵略性的举动。

    景泽天平时也从未对他这么粗鲁强势,可是现在却好似理智丧失,只想疯狂向他发泄,甚至是要吃掉他。

    好像他做了什么坏事,要狠狠教训他,让他以后再也不敢那么做。

    “嗯、嗯……”

    何清溟没明白,却让对方整整吻了半个时辰,最后真的不省人事,只能抗议说不要、停下。换做他人,他绝不会让人如此对待,可是对方是景泽天,身体异常糟糕状态下的景泽天,他稍一挣扎,可能都会伤到对方。

    他的犹豫与不舍,最终导致了他现在的下场,被压在男人身下,唇瓣润红,唇边沾着几缕银发,银眸含雾,汗水湿透道袍,显露出微红的白肤。

    他不可能有这般姿态。如果他余光瞅到镜子,看见这般姿态,他一定会否定,这不可能发生。没人能对他这么做。谁有那个胆子,他会出手灭了。

    但他却真的允许了。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对方是景泽天,他唯一的好友,他认可的男人。

    他看见那双眸明显没有魇足,带着恐怖的侵略性。而与此同时,那龙脸色还是苍白的。

    他有些生气,心想,虽然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既然你这么生气,都这样了还没消气。反正是梦了,一不做二不休,让你再吃下去吧。

    何清溟蹙眉,拂了下被汗水渗湿的银发,将赤.裸的雪白脖.颈直显露在猛兽眼下,银眸熠熠生辉。

    似要给猛兽喂食。而他确实也是这么说的。

    “你咬吧,那已经满足不了你了。”

    是满足不了,根本满足不了。

    龙想要做的是更侵略性的事情。但他终究被那片雪白迷了眼,混沌的意识无所谓克制,目睹到诱惑的一瞬,便张开咬了上去,疯狂吞饮那馥郁清香的血。

    他本来就是过分饥饿,有人如此投食,没有猛兽能控制住。

    更何况,眼前的人从初见时起,就一直是他的食欲对象。

    他想吃这个人很久了。

    这场“进食”,居然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

    饶是何清溟意志再强,到最后也理智混乱了,只能断续地抱怨:“你、还没……吃够、吗。”

    “……”

    “起、来了,你……这头……”饿龙。

    他体质再强的自愈能力,也无法立刻修复脖子上的咬伤。但幸好那头龙也不是真的饿疯了,最后还帮他舔了舔伤口。

    不知道吃饱了没有。他还是头一次被景泽天如此对待,头脑混乱的同时,多少有点恼怒。

    道宗首座如此以身伺龙,若是传出去,不知会引起多大的波澜。可他还是做了,在很早的时候,初见那条龙原型暴露时,就慷慨地给了血。

    就为了收一个敢接近他的灵宠。

    “……”

    景泽天垂眸,注视着爱人的狼狈模样。

    他终于恢复理智了。然而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心爱之人被自己压在身下,银发如银河铺开,严整的道袍凌乱不堪,雪白脖.颈显出血红的咬痕。

    他沉默了,内心想法闪动,明明跟你说过,别在我失控的时候接近我,你怎么就是要过来。

    就算真被吃了,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可他虽心中责怪,眼里却是怜爱。

    对方又一次帮了他,在他最危险的时候,给了他最需要的东西。

    虽然偶尔,对方的帮助也带着玩弄的意味,像高高在上的仙人玩弄意味地给野兽投食。

    景泽天眸光微暗,忽地动作,伏在那人微红的耳廓边,带着几分警告意味,道:“别再玩弄我了,我真的会报复你,把你筑成龙巢,让你日夜承欢。到时候你叫谁也没用。你再强大也只能在我身下哭。让你知道招惹龙的下场。”

    他不是随便的放狠话,而是真心想过。

    他不想伤害对方,只好让对方意识到危险。

    但对方不知有没有听见他的警告,好似已经没有了意识。

    那具分.身被他如此折腾,又怎么能容纳地好神魂。

    于是,他就见那双生动的眸子逐渐黯淡下来,变成了无神的模样。

    景泽天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

    “喜欢你这样,也不喜欢你这样。”

    “因为,我不能总依赖你,无法坦然接受着你的各种帮助。”

    他不知在倾述什么,外界已经逐渐天亮了-

    八强大比即将开始,仙灵城一派热闹,赌场生意大好-

    与此同时。道宗。

    何清溟像是遭遇了一场梦魇,很久才清醒过来,隐隐记得一些可怕的话,还发觉自己莫名丧失了很多灵力。

    “那个梦……”太真实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脖.颈僵疼,要揉揉才舒服一些。

    真的就像亲身经历一样,现在还真的夺走了自己的灵力。它真是梦吗?

    何清溟蹙眉,更是担忧。

    因为梦里的景泽天状态太差了,如果是真的,他真的能应对今天的对手吗。

    自己在的时候,那小子还不至于太玩命,而自己不在身边常待,那小子会不会……

    想到这里,何清溟眼神复杂,完全没意识到,他关心景泽天胜于关心自己,真想现在就找那条龙确认。

    可没办法,他的比试安排在上午,只剩一个时辰就要开始了。他要尽快把丧失的灵力修炼回来,恢复万全状态才行。

    “希望没事吧。”

    过后一个时辰,他都在寝殿修炼。

    长清殿外其实来了好几个人,但都被灵虚子拦回去了。只留下纪晓心和谢清雨。

    三天前,谢清雨对战凤黎,结果输了。这是她的预料之中,因为她实在不是万全状态,刚从上古秘境回来,重伤还未完全恢复。

    当然,这也是谦词,因为道宗人人都知道,她的实力不弱邢刃,只是因为性情不好斗,才不跟邢刃争夺第二人的位置,再说了,那排位没什么意义。

    “我没想到你也输了。”

    谢清雨听说纪晓心开局就败了,根本无法相信,还以为谁在骗她。

    纪晓心笑了笑,“我也没想到,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是对手太强,而我一向运气不好。”

    谢清雨:“那条龙究竟有多强?”

    “嗯……不能说他是龙所以强大,他至今为止展现的强大都是‘人’的强大。当时我确实低估了他,可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快抓住机会,。”

    纪晓心思考半会,道:“他的实战经验太过丰富,若说普通仙宗的实战经验只有十,他能是一百往上,同样的境界实力下,他能实战经验碾压对手。”

    这还只是说实战经验,不涉及任何手段的情况下。先天生灵打起来会化为本体,但那条龙……从未暴露过龙的特征。

    “混血龙也是能变龙的吧?”纪晓心有些疑惑。

    谢清雨点头,“提纯血脉的话,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很好奇,下界恶土不可能有龙会栖息,他究竟是何出生?”

    讨论无果,因为他们拥有的情报太过有限。

    话说回来,纪晓心看向谢清雨,“师姐,你上一场是不是放水了。”

    谢清雨一顿,笑道:“被你发现了?但也不是放水,只是没有尽全力,我身上有伤,打不上前三,不如就成全那头凤凰,毕竟他也是怪执着的。”

    纪晓心:“想给一个他彻底放弃的理由吗。”

    谢清雨叹了声,好像确实是这么想的,她道:“我们道宗弟子多沉浸于修炼,很少管这些情爱的事情,印象中,我从未见过谁这么执恋。”

    人类可能如此坚持吗,好像没听说过,倒是先天生灵,常有热恋故事传出。譬如爱抢伴侣的龙族,它们肆意妄为,每每震惊世俗。

    谢清雨低眸道:“那般炽烈、不顾一切的爱。在人身上是很少看到的。”

    纪晓心淡淡一笑,“或许只是我们看的少吧。”

    他们聊着,忽地齐齐转头,随即面色一变,异口同声道:“首座。”

    何清溟刚出来,便察觉了他们的气息。有点惊讶,但也知道他们的来意。

    “你们来了。”

    其实他也不是跟道宗弟子完全没有交流,只是他的交流都谈的是修炼或者宗门的事情。没所谓私事。偶尔也会有弟子向他请教修炼上的问题,纪晓心就会常来,谢清雨是偶尔来,因为她经常不在宗门。

    首座作为表率,自然也是要帮扶宗门弟子的。这是责任也是义务。只不过敢于开口跟他说话的人太少了。大家都不喜欢他。

    两人过来,果然谈的是仙宗大比的事,以及问了些问题。

    纪晓心道:“如果这一场赢了,何师兄下一场对战的就是凤黎了。”

    何清溟点头,好像完全不在意,只答:“是。”

    “关于他……”

    谢清雨仿佛在斟酌语句,可何清溟接话道:“我会守住人族的颜面。”

    言外之意,估计是会彻底挫败凤黎,

    空气蓦然静了下。

    纪晓心跟谢清雨对视了一眼。

    这古怪的眼神动作令何清溟心中疑惑。怎么,我说要守住人族的颜面……哪里不对吗?

    交谈结束后。

    纪晓心遗憾地摇了摇头,“果然,何师兄甚至都不知道那头凤凰的心意。”

    谢清雨也叹了口气:“真的太难了,虽然我不支持那头凤凰的心思,但我希望何师兄能知道他的心意。”

    他们首座太迟钝了,太多事情忽略不看,然而,这也是因为他们不会主动戳破。他们一方面担心师兄高处不胜寒,一方面却也不会主动接触师兄。

    为什么呢。有时候他们也不理解。

    因为师兄注定是他们追不上的云上之人吗。好像也有部分原因。

    又或是,心照不宣的……不想打破现状。

    因为,月亮高悬,才能平等地照耀所有人,而不是被一人独占。

    这么说来,可不是什么好心思。

    两人蓦地沉默下来-

    紧接着,上午两场比试即将开始,仙灵城热闹非凡。

    有人道:“道宗首座的胜利毋庸置疑,那个纯血凤凰也赢了的话,下一场就是代表人族的道宗首座跟禁区先天生灵的对战了!”

    而结果没有太出众人所料,道宗首座再次碾压级完胜,与此同时,凤黎在经过一场激战后,也取得了胜利。

    人们只看到道宗首座强大无敌,而相较之下,凤黎可能就要逊色些许了。

    看着比试结束,灵天宗有长老讨论道:“你们看好谁?”

    其他长老摇头:“还用得着问吗。”

    “现在看来,邢刃是唯一有可能打败道宗首座的。”

    “是,邢刃小小年纪炼化了仙血,如果成功接到仙气,完全可能有逆袭。”

    “哈哈,这么说来,你们都觉得最终战会是道宗第一第二左手打右手?”

    “不出意外肯定是啊,邢刃现在都在隐藏实力,绝对已经到元婴期了,话说回来,他要是赢了,道宗首座的位置可就……”

    传闻道宗第二人多次挑战道宗首座,两人之间不知有多大的矛盾,还有人说可能还要决生死。

    种种说法令人疑惑,不管怎样,四强在此决出了两位,就等下午的两场对决了-

    另一方,结束比试后,何清溟回到长清殿,眼神满是担忧。他在想,下次他要给龙送些联系的手段,不然现在这样太被动了,如果景泽天不主动出现在人前,他就几乎没法找到景泽天,就比如现在。

    “他真的没事吗,总觉得那个梦……”-

    几个时辰后,对战即将开始,景泽天准时出现,脸色并无何清溟梦中的苍白,跟平时几乎没有区别。

    “果然是梦吗,他没有事。”

    何清溟终于松了口气。

    话说回来,景泽天的对手是一个隐世家族出生的顶尖天才,名叫虚如,实力已到金丹大圆满,就差一步突破元婴期,实力强大,手段多变,几乎是个全能。如果放在正常的仙宗大比,他早就是第一名的实力了。

    就是可惜,这届怪物太多,实在排不上号。

    按何清溟之前的判定,景泽天要赢这人,起码要经过一场苦战。

    与此同时,外面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恶土蛮龙不识道法,只会蛮力破解,对战虚如,几乎没有胜算。”

    “别看虚如嬉皮笑脸,他是个阴茬,实力很强,但他更喜欢玩弄人。”

    “我听说他常去禁区狩猎,玩死了不少先天生灵,因此被家族禁足不能去禁区?”

    可见不是一个良善之辈啊。

    于是,他们就看见,虚如皮笑肉不笑,盯着不远处的黑衣青年,忽然道:“你就是从下界跑上来的混血杂种。”

    此言一出,外面站台的人面色都变了。

    开局就嘲讽,这家伙是有多大把握啊?

    景泽天不知道火没火,但何清溟已经火了。这家伙找死吗?敢这么说他的龙。

    而对此,黑衣青年表情淡淡,居然仿佛没听见。

    虚如没有看到预料中的反应,内心不满:“怎么,我说的不是?我在上下界杀过十几条蛟蛇,好几条混杂了龙族血脉,我以为它们会很强,但最后大失所望,原来也不过是畜生。”

    外界众人看直了眼,这虚家的小子是打算战前攻心态?还是他本心就是如此恶劣?

    何清溟从未如此愤怒过,周身的空间都扭曲了。

    是,点文里,龙傲天肯定是会被嘲讽的,但是怎么能这么说?他气得差点要冲去比试场。可是无法,他只能守在外面干瞪眼。

    “别被影响到,世上总有这种人,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

    而画面中的青年好像也确实没被影响,只是眼神暗了些,除此之外并无动静。

    这过分超然的心态令外界很多人感到佩服。

    因为,很多时候道心比实力更重要。

    天道会眷顾道心坚韧之人,你可能现在弱,但只要道心坚韧,坚持修炼。天道酬勤,你有一天也可能成为世间最强的一角。道宗元真子就是最好的例子,天赋一般,但一颗逍遥道心百磨不变,一度碾压同代,成就高位。

    “这般气度,注定不凡。”

    凤颖赞叹,但也担忧,“只是,以这孩子的实力,能够战胜对方吗。”

    龙族是世间第一强的种族,但是混血能够拥有多少龙族的血脉之力,那可就不好说了。

    对决场上,虚如冷冷一笑,他可不是随便嘲讽,他看了所有景泽天的对战,已经大体摸出来景泽天的实力,再推测的基础上再翻数倍,确信自己能够赢下景泽天,才如此发言。

    下界的蛮子也想在仙宗大比扬名立万,抢夺上界人的资源?可笑。今日,我就让你知道上界人的厉害!

    虚如此人平日就极度厌恶妖兽,如今让他跟一个混血同台比试,他怎能不恼怒?

    他要在所有人面前教训这头愚蠢的混血,让禁区那帮东西知道,人族才是最伟大的,而你们,不过畜生而已!

    不得不说,经过这几句嘲讽,观战的人无不提心吊胆。这若是输了,就怕会影响到道心啊!

    何清溟站了起来,神色凝重,眸底已经是极怒。

    而此时,对战宣布开始。

    观战众人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虚如开局爆发灵力,浑身外放大道规则,脚下的土地轰然破碎,立时消去了踪影。

    眼尖之人这时看出他要做什么了。

    “他开局碾压,他在动用他的最强手段!”

    金丹大圆满的恐怖威压重若巨山,无比精准地锁定了黑衣青年。与此同时,千百把利剑腾空飞起,剑尖直指黑衣青年,大道规则加持,杀意一瞬爆发。

    地面更是显出无数大道符文,昭示着杀人阵法的彻底完成!即使是元婴修士,站在这杀阵的阵眼都有生命危险!

    他哪是要对决,他分明是要杀人!

    可是,谁还来得及阻止他。

    只见庞大的攻势一瞬包围黑衣青年,而黑衣青年居然纹丝不动,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

    杀招全数爆发,千百把宝剑直要将人看成肉泥。

    然而,就在这时,威势之上似乎还有威慑。

    黑衣青年稍抬眸,杀至他身前的剑居然一把把扭曲崩碎,地面涌动的大道规则非但没有杀向他,而是反方向杀向了虚如,

    虚如顿时反应过来,然而已经迟了,刚刚还在原地的黑衣青年,竟一瞬出现在他面前,而与此同时,他的胸口直接被打穿了,鲜血暴喷而出,对方抽出手,竟活生生把他的金丹抓了回来。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场绝杀。

    看到这个画面,观战众人愣住了,怎会这么快,他为什么能对抗号称能消灭元婴修士的杀阵。

    众人一头雾水,只听见虚如难以置信地吐血道:“你、你……元婴……!”

    外界直接沸腾!

    “竟是元婴期?这怎么可能?”

    “秘法强行提高修为?他也一直隐藏实力吗?”

    “怪物,他也是怪物啊!”

    高楼上的凤颖露出惊奇的目光,好像发觉自己看走眼了。

    何清溟瞳孔颤抖,激动得脸颊泛红。可恶,那条龙果然是龙傲天,什么时候修到这么强了?居然一直藏着不告诉我!

    他兴奋又激动,哪还忍得住,立马跑出了长清殿。

    此时,邢刃也结束了战斗,从虚空中走出,非常恰好地碰上了刚出来的景泽天。

    他们都赢了,这意味着他们将是下一场的对手,竞争唯一通往决赛的名额。

    邢刃目光极冷,毫不掩饰杀意,死死地盯着不远的景泽天。

    而忽然间,他只见一道红色身影走过,转眼拉走了景泽天,打开虚空随即关闭的手段过分熟练。

    因为速度太快,以邢刃的眼睛,居然也没看清楚那神秘女子的脸。

    邢刃:“……”-

    仙灵城边郊,何清溟迫不及待地查看景泽天的情况,转身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你赢了,太好了,没想到你还隐藏实力了。”

    景泽天看着对方,余光扫过对方雪白的脖.颈,眼神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然后才点了点头。

    “我以为你也知道。”

    “你现在元婴期了吗?”

    “还差一点。”言外之意好像是随时可能突破。

    何清溟听了,眼神几乎发亮,满溢出喜悦,却忽地想起昨天的梦,喜悦冲淡了些,更带着担忧,盯着龙问:“你身体还好吗?”

    景泽天微愣了下。

    发生了昨天那种事,这个人好像还是觉得那是一场梦。

    或许是那具分.身的情况比较复杂,本身就造成了一种误解。

    若是对方知道真相,又会如何呢。

    景泽天:“没事,他伤不了我。”

    何清溟微笑,忽地眸色认真,道:“他说的话你不要在意,有些上界人就是这么蛮横无理欠教训,你打的好,别管他,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

    他还真说出了龙很喜欢听的话。以至于龙盯着他,心脏无比悸动。

    “走吧,我们回龙宫,稍等我帮你看看。”

    “……嗯。”

    他们于是消去了身形,花了大半下午的时间在研究体质上。

    也是研究之后,何清溟才发现自己的梦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景泽天的状态确实混乱,只不过景泽天成功驯服了它们,让它们虽然混乱,但不得不服从景泽天的意志行事。

    可是,景泽天又是如何驯服它们的呢?

    对此,龙的回答是:“吃了世上最好的药引。”

    “是吗?”

    何清溟一怔,仿佛又想起了昨天的事。他以身伺龙,差点要被对方吃掉,而最后,对方又好像说了什么话。

    他没听清楚,记忆模糊,但感觉……有点可怕。

    他们研究完体质,准备休息一下,便走到了龙宫的灵植园。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天上乌云密云,几乎要遮住那轮明月。

    龙宫并非彻底断绝外界的秘境深处,它的时间以及天空跟外界都是同步的。

    何清溟或是心血来潮,起了赏月的心,就拉着龙坐在草地上。

    “天天修炼也不行,得培养一点情操。”

    他笑吟吟地对景泽天说,眼角微弯,好似能把人的魂也勾了。

    空气微凉,景泽天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听到他的话,居然真抬头看了眼天空,视线定在那轮明月。

    何清溟反而诧异了,好像没想到龙也会赏月。

    景泽天淡淡道:“恶土什么都没有,夜晚枯燥且漫长,我除了修炼,偶尔也会看一眼月亮。”

    “你也会欣赏月亮?”

    “嗯,月亮很美。”

    何清溟想起了景泽天上次说的“追月”言论,想来对方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什么月亮,原来“赏月”是对方的一种日常吗。

    恶土漫漫长夜,唯有明月高悬,因此才想追月吗。

    不知为何,此时,龙的表情看上去居然有几分苦涩,明明还是面无表情,却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何清溟低头,余光瞥了沉默的龙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抓着龙的肩膀,道:“我之前说的玩弄你,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

    龙浑身一震,转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人,呆呆道:“不是吗。”

    他近日心情沉郁,却听见一句话而已,面色差点暴露出喜悦,前所未有的满心期待。

    不是玩弄,是什么?!

    却见那人面色涨红,好似难以启齿。

    “其实是……”

    第46章

    何清溟顿了顿,不知如何解释这件事。

    他之前一直没有意识到那个问题,直到听到虚如的那些嘲讽,他才突然反应过来,龙是不是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高位者对下位者的玩弄?无论是心血来潮才跑来,还是频繁投喂资源,都像是一些仙宗大人物对宠物、甚至是禁脔的行径。

    他本来意识不到这些东西,可是他这些天经常在仙灵城跑来跑去,走过路过,耳边怎能不知道一点那种事呢。

    那些人可是毫不避讳地大街上说呢。

    就像今天,他来找人的时候,路上还遇到了一个仙宗弟子教训缠着不放的半狐少年,张口玩弄,闭口你就是只是图资源什么的,他才恍然想到自己与景泽天的关系。

    会不会,景泽天也是这么想自己,怀疑自己对他的心思不纯洁呢?所以才在梦里那么愤怒,现实中却压在心里不说。

    所以,何清溟觉得,自己要说清楚这件事,不能让对方误会。

    他快速思考,眼神仿佛镇定下来了,可开口却是很惊人的话。

    “是这样的,我没想那样玩你,我没有把你当禁脔。”

    “……”

    空气骤然安静了。景泽天耳边好像听见上古龙的哈哈大笑。

    “禁脔……”

    景泽天都愣了一下,眼神显然很迷惑。

    嗯……即使是他也没想到这一步,最多是情人。

    何清溟意识到说错话,更急着解释,“意思就是……我没有拿你好玩,我来找你,是想跟你在一起,没有高高在上玩弄你的意思,我在乎你,所以才给你资源,没有什么施舍的意思,我那么在乎你,你总该给我关心一下吧?我没办法对你深陷痛苦,还坐视不管。”

    他一下说了大堆话,看龙还是跟木头一样,忽地激动起来,直言道:“我喜欢你,还不能帮你吗,不能找你玩吗。”

    说的有些混乱,但能听得出来,他是在澄清他的“玩弄”跟那种玩弄不是一个意思。

    说急了,难免出来很多真心话。

    但景泽天最关注的是最后一句,内心不知回响了多少次“喜欢”这个字眼,素日冷峻的脸上好似变了颜色。心情已是欣喜若狂,不是玩弄,那是真心喜欢吗。

    尽管他马上又知道,对方说的喜欢,是好友意思的喜欢。

    “总之,我都跟你说了,你不要误会,上界确实有些人很坏,玩弄动物灵宠,但我不是,因为是你我才来了。”

    何清溟还在说。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些,明明按俗世常理来说,自己那么帮助对方,理应可以在对方身上讨些便宜的。但是,他又觉得朋友之间何必计较这些?

    他再次强调:“我对你才没有恶意,我既不图你感情,又不图你身子,我要是玩你,你说我图什么?”

    “……”也的确是。

    景泽天看着那双眸,心情逐渐缓下来。

    爱人跟初见的时候几乎没有差别,心智还如少年般,多少有几分稚气。

    但明明前面都是好听的话,最后却有些伤人。他倒是希望爱人图他点什么。可爱人身为道宗首座,资源应有尽有,什么都不缺,他又能给什么。

    何清溟:“怎么,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景泽天好像终于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或许我是有些误会。”

    何清溟不禁微笑:“你知道就好。”他感觉自己这番掏心掏肺的话后,跟对方的关系又近了些,分明才说了不玩弄,却忽地凑近,靠在对方耳边说:“再说了,那帮仙宗弟子在外养人,肯定都是图色嘛,我又不图你的色,这点你可以放心的,我毕竟是男人——”勾引你也没用。

    可他话没说完,龙忽地转眸,露出他很喜欢的一张脸。

    何清溟顿时脸红,语气带了点心虚,“总之你没有什么可图的。”

    他说完,有点不敢直视对方,视线垂落,刚好落在腿上的关键位置,于是眼神难免有些复杂,心想也确实没法图,因为这条龙不举啊!

    那种…做.爱之类的事情,他家龙做不过来的。

    景泽天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但多少被他的话刺激到。因为对方说的,好像他对于对方来说,没有任何利处一样。

    他骨子里的傲气、以及龙族的本性,怎能忍得住?

    “只是现在而已,总有一天你会对我有所求。”

    龙忽地压近,竖瞳暴露出骇人的狂色,好像下一刻就要将人狠狠侵.犯。

    何清溟愣了下,视线缓缓抬起,对上了那双猛兽的眸子,问道:“总有一天吗。”

    景泽天肯定道:“一定会有那一天。”

    实话说,自魔界重逢之后,因为曾痛失过对方,他对待对方时,不知不觉放低了姿态,甚至放下了自己的骄傲。

    可放下骄傲、不做自己的爱,是自己真正的爱吗?

    他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个非常关键的地方。

    自己这些天都在忍耐什么、都在压抑什么?

    何清溟高兴道:“一定?”

    景泽天看对方喜悦,更认真道:“是,到时候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道宗能给的,我能给,道宗不能给的,我也能给,你至今为止给我的所有资源,将来我会翻倍给回你,你想要什么,我找到世界尽头都会给你找到。”

    何清溟睁大眼睛,原地愣了好一会,像是没想到这条龙会这么念恩。

    但他哪想要什么东西,他要一个朋友,而那个朋友就在眼前,其实这条龙已经给了他想要的东西。

    但是既然对方这么说,谁会拒绝一个龙傲天的承诺?

    龙傲天只要正常成长下去,将来肯定是世间的主角!绝对应有尽有!

    他笑了,灿烂如骄阳,“这是你自己说的喔,到时候我找你要,你不能不给我。”

    “嗯。”

    景泽天真想捏玩那张可爱的脸。

    怎会不给?爱人想要的,他自然都要拿到手,即使拼上这条命。

    “好,那就说好了,你快点变强,我等你成为一方强者!”

    说着,何清溟就站了起来,好像时间到了,得离开了。

    龙眼神微暗,点了点头,在对方即将转头时,及时道:“你在道宗一切小心。”

    何清溟有点震惊地回眸,下意识答了一声,才消去身形。

    “你也要小心不要太冒进。”

    人走后,环境幽暗,草木簇响。

    上古龙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道:“刚刚气氛很好啊,他都说喜欢你了,我以为你要表白,结果你就只是承诺,你这头龙到底行不行啊。”

    景泽天脸色顿黑,“别老偷看,他说的喜欢不是那种意思。”

    上古龙:“害,真不知道你在原地打转什么,不主动迈出那一步,说不定就要被人捷足先登了。”

    “……”

    景泽天知道这老龙在说什么。

    他有很多情敌,多到数不胜数,简直无处不在,爱人过三天对战的凤凰更是情敌中的情敌。

    但是,他对此有种说不出的把握,他独占爱人那么多年都没有成功,那些人凭什么能够成功。

    爱人完全没有那个心思,你贸然打破,基本不可能成功。

    上古龙好像看出他的心思,嗤笑道:“你这是正宫的自信?”

    无聊的调侃。景泽天面色更黑,缓了会才道:“而且最关键的是,现在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上古龙似乎也严肃起来了,“你说的没错,四强才是真正麻烦的开始。你的对手邢刃,道宗年轻弟子第二人,跟你一样炼化了仙血,背后有长老殿作为靠山,八成是专门设置来对付那孩子的对手。为了让邢刃顺利到决赛,你甚至有可能被长老殿盯上,或者已经被盯上了。”

    景泽天沉默,没有反驳,“你倒是知道很多。”

    “哼,别小看长辈,我可懂人类了,早在我活着的时候,我就知道道宗长老殿的存在,也没少跟他们接触过,他们确实底蕴深厚,内藏大秘,是尊横跨历史正宗庞然大物。”

    “你跟他们冲突过吗。”

    “那倒是没有,我也不会自找麻烦。”

    说到这,景泽天眸里腾起杀意,直问:“如何才能毁灭他们。”

    长老会的人有好有坏,他知道,他只要铲除那些试图控制他心爱之人的老不死。

    而对此,即使是上古龙也无法托大,思考了片刻才道:“那孩子的师尊灵虚尊者都对长老会感到棘手,你要毁灭他们,至少要超越那孩子的师尊,也就是……修炼到合体期以上,成为独霸一方天地的强者。”

    “是吗,我知道了。”

    景泽天铭记于心,丝毫不去想这件事的难度有多大。

    灵虚尊者是当今天上天下已知的至强之一,要超越灵虚尊者,就意味着你要成为天上天下的唯一至强者。

    其中难度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上古龙又有些佩服这疯癫小子,大发善心道:“顺便透露给你一件事,你和那孩子都不知道,天下人很多也不知道,只有高位者才会知道的一件事。”

    “什么事。”

    景泽天听出了他这话的沉重。

    上古龙收起轻松的口气,严肃道:“仙骨仙血,世间认为是仙人躯的一部份,但对于它们的来源,其实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只是到处散布着一些胡编乱造的说法,而我却知道一点它们的情况。”

    他第一次如此谨慎,说话时还要小心有没有天机窥探。

    景泽天毫不避讳,问:“什么情况。”

    上古龙道:“是希望,也是绝望,是机遇,也是陷阱。长老殿似乎认为,飞升的唯一手段是炼化仙骨仙血,让自身步步升仙,直到成为真正的仙。而炼化仙骨仙血,需要极高的天赋与潜能,还必须是越年轻越好,如此一来,才能更好地融入道基之中,让道基本身就与仙有关。”

    说着,他好像有点感慨,“那孩子为了救你,把仙骨给了你,估计回去之后没少被批评,但你那身体质,也确实唯有仙骨才能救你,你如今成功炼化仙骨仙血,铸成了你的部分道基,有莫大好处,也是莫大危机,也幸好你是恶体中最糟糕的恶体,才能与仙人躯对抗,而同时,你强大的龙族血脉,又为炼化它们提供了极佳的条件。”

    误打误撞的三位一体,然而更重要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景泽天对于道基的立足核心的选择,他选的既不是仙躯也不是魔躯,更不是龙躯,而是他最为弱小的人躯。

    他选择以最弱小、最无力的“人”来承受仙魔龙那些强大且充满侵略性的恐怖力量。

    这是难以想象的做法,就像以蝼蚁之躯去背负三只巨象,任谁都知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做到。

    但上古龙知道景泽天固执于此的理由。

    前路一片茫茫,选择任何一条,都可能九死一生,说句不好听的,横竖都是死,只是死的惨烈程度的问题。

    景泽天选了“人”,最终的动机说出来估计会让天下人愕然。

    前路都是死,他选择“人”,因为他想作为人,去爱那个人。

    仙会绝情,魔会癫狂,龙会重欲。而他认为,“人”的爱是对那个人最安全的爱。

    至于是不是最好的选择,上古龙也不知道,至少这小子现在还活着,奇迹般走在一条左右是死的悬崖线上。

    都见证了这般疯狂的行径,上古龙也不是残忍无情的龙,多少也被触动了,所以才选择告诉景泽天这些事。

    景泽天消化了好一会,才慢慢问了几个问题。

    “依你这么说,他是不是会被强制要求炼化仙骨仙血。”

    “估计会吧,我猜那孩子之所以到现在都没去炼化,主要是他的师尊太强势,可以牵制住长老会。”

    “他若是输了仙宗大比,是不是那帮人就有机会逼他炼化。”

    “我猜是这个目的,不然也不会那么扶持道宗第二人。他们应该掌握住了那孩子的弱点还是什么,又或者没有弱点也会生造一个弱点。总之,他们估计掌握住了某个可以彻底打败那孩子的方法,仙宗大比是针对他一人布的局。”

    景泽天沉着脸,“而只要我赢了,他们安插的人甚至无法碰到他。”

    上古龙笑了笑,“所以这就是关键,你的输赢决定了他们的阴谋能不能实现。”

    景泽天直言:“我会赢。”

    “哈哈,那可是长老会倾注无数资源培养出的杀招,你一条恶土出来野蛮生长的小子,怎么打败人家?”

    景泽天不再理他。

    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下一场比试,他都不会让那个人赢-

    与此同时。

    几个观察者互看一眼,还是没看出来什么。

    “那位神秘女孩是分.身,所以解除就消失了,根本无从追踪。她是八长老的人吗。”

    “不知,可能是吧。三长老还没有命令。”

    他们都知道三长老要保邢刃进入决赛,而邢刃也确实具有进入决赛的绝对实力,可景泽天上一场的表现让他们少了一分把握。

    居然又是一个拥有元婴手段的强者,邢刃要是败了……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汇报,有人建议擒住红衣女孩要挟野龙,如此既不会得罪八长老,又能保证输赢。

    但这件事,还要看三长老如何定夺。

    邢刃一路都是以实力战胜,而四进二如此关键的时刻,忽然出现这么一丝不稳定因素,三长老是否会想彻底排除干净呢-

    次日一早,道宗长清殿。

    何清溟结束一晚修炼,心情大好,脸上都洋溢着笑意,他觉得自己昨晚那番话一定消去了跟对方之间的芥蒂,关系又近了,他们绝对可以算是挚友了!

    “不过,说真的,你没事就好。”

    他垂着眸子,眼圈微泛红,忽地抬手摸了下自己心脏的位置,不知在思考什么,眼神似在沉思。

    “总觉得……跟你在一起,就有一种好奇怪的心情。”

    偶尔会突然地心悸起来。不知是激动、兴奋,还是什么。友人间都是这样吗?应该是吧,他也不懂。

    他有时候会看着龙发呆,甚至心血来潮,想偷摸那条龙的脸。

    友人间会这样吗?

    何清溟想了会,将这些奇怪心思,归于是因为那条龙的脸太好看了,以及那身躯体太让人羡慕了。

    但是这么说来,自己好像……真在图龙的色?

    何清溟恍然一顿,立马摇了摇头,他可是道宗首座,怎能有这种心思!要是让人知道他在外喂养一条野龙,还图龙的色,他这辈子……比仙宗大比输了还糟糕!

    “不对,我才没图色!单纯欣赏美的东西不行吗!”

    等等,他又突然想起,那自己的春.梦又是什么回事?自己不会不止图色,还对那条龙有、有……性.欲吧?

    何清溟脑袋如遭雷劈,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否定,这绝对不可能!

    昨夜刚说了自己啥也没图,结果第二天发现自己图色,跟那帮仙宗弟子没有区别,他还怎么有脸见龙。

    严重谴责!!

    他认定这是坏心思,当场回去修炼,要彻底消除掉。不过,他这几天也确实只能专心修炼,本身就没有什么余闲胡思乱想-

    道宗长老峰。

    黑袍长者远远望着长清峰,与站在殿前的灵虚子对上了视线。

    斗篷遮掩住了他一副老脸,但他的眼神过于强烈,任谁看都知道他正对什么虎视眈眈。

    灵虚子又怎会虚他,自然冷视回去。

    两人虽然都只是静立,但好像用神识在对战,针锋相对,眼神交错,杀意交缠,你死我活。

    “他必须尽快炼化仙骨,为了道宗长盛不衰的万年道运。”

    “可笑,清儿自然成长,也可守护道宗万年道运。需要什么仙骨?你们只是自己急了,需要人打开升仙路,自私自利却要抬出大义。”

    他们整整盯视了几个时辰,日落后才终于停止。

    而同时,却不知令多少道宗大人物胆战心惊,坐立不安。

    元真子却是例外。

    他扶栏而立,转头对邢刃说,“两天后就是四强战了,你有自信吗。”

    邢刃转眸道:“我会赢。”

    如今的年轻人,真是一个个张口闭口都是胜负。

    元真子淡淡一笑,仰头望天道:“那你便战吧,别的事有师尊兜着。其实我也觉得,上界道宗要肃正一下了。”

    他说完,视线先是看了长清峰一眼,再是看了宗主峰一眼,仿佛在跟某些人交换眼神,随后眼神微变,隐隐流露出几分杀意-

    四进二的比试,最紧张的莫过于凤黎。

    有人可能是紧张于胜负,可他不一样,他还要紧张于告白能不能成功。

    “母亲,你说服装管用吗?”

    出人意料的是,这头凤凰居然在比试前天,跟自家强横一方的母亲讨论穿什么衣服。

    凤颖也真的陪他,指了指其中一套颜色最绚烂的。

    凤黎顺着手指一看,面色发红,“这套会不会太花哨了,他好像不喜欢太花哨的东西。”

    凤颖微笑,道:“我是觉得,你要拿出自己的本色,展现真正的自己,才能让那孩子多看你一眼。”

    凤黎一顿,好似醍醐灌顶,可刚要赞成,他又迟疑了,“万一我本色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呢。”

    凤颖摇摇头,傻孩子,那只能放弃了。很多没有可能的事,勉强也没有用,只能放弃了。

    她没回答,但凤黎看出了她的意思。

    他低头,忽然表情认真,沉声道:“我会争取的。”-

    时间过的很快,四强比试当天,仙灵城人无不紧张期待。

    上午是道宗首座对战纯血凤凰,下午才是道宗第二人对战混血龙族,无论哪个的输赢都关于人族的颜面。虽然大多数人都认为上午场的赢家肯定是道宗首座,但万一爆冷门呢?万一纯血凤凰血脉爆发,一下逆袭了呢?

    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各大仙宗的老老少少都守在位点,谁都不想错过这上午场,于是位点几乎都不够站,到处

    都满了人。

    “我赌凤凰胜,听说他可是千年难遇的天才凤凰!”

    “呸,人族还赌先天生灵赢?我看你是人奸!”

    到处都有讨论甚至冲突。

    道宗弟子的面色又青又白,却没人怀疑他们首座的实力。

    他们首座七岁练就剑心,被当代剑圣赞为天才;八岁引动大道规则,被当代道圣赞叹有加;九岁闯禁区,如入无人之地,曾狠狠挫败过那头凤凰。

    这帮人什么都不知道,才胆敢质疑他们首座的实力与手段!

    但也有人担心,“说起来,那凤凰好像也有元婴级别的实力。”

    “担心什么呢,首座要是输了,我头给禁区生灵当球踢!”

    而他们吵着吵着,不久烈日当空,意味着比试即将开始。

    凤颖目光扫了眼旁边,只见凤黎消去身形,已经去了比试的秘境。

    画面中,凤黎显然是先来的,他没有表露出丝毫紧张,眼里尽是游刃有余,一身绚丽服饰,仪表堂堂,唇边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不像是来打架的,而像是来求偶的。

    别人可能不知道他的打算,但道宗弟子怎可能不知。

    这头凤凰真是胆大包天!

    其他修士只是感慨,“先天生灵果然与人不同,出来打架还要这般打扮。”

    凤凰来的太早,喧哗过后,足足等了半刻钟,画面中才出现那道银色的身影。

    那个人长身玉立,银发及腰,容貌惊世,眉宇间却是不容侵犯的威严。

    凤黎看愣了,直接露出痴迷的眼神,若不是还有一分心神,知道这里正被万人瞩目,他甚至可能当众垂涎三尺。

    这不能怪他,一切只因对方太美,美到他明明做足了心理准备,实际看到本人,还是被美得根本迈不开腿、移不开眼。

    这真的不怪他,他敢保证,只要是先天生灵,谁看到这般仙姿,都要垂涎不止,龙也不例外,不如说龙更激动!

    凤黎心道糟了,这还怎么打,面对如此美丽的心上人,自己敢动手吗?他居然当场面露犹豫。

    而与此同时,对方终于看了过来。

    视线对上的一瞬,凤黎只觉遭到了剧烈雷击,浑身战栗,心悸不止。

    他看到我了,他终于看到我了!

    凤凰肉眼可见的兴高采烈,周身的灵力好似开了花,灿烂无比,连开始时间过了都不知。

    直到对方银色的眸子微微流露出疑惑,好像不解他是什么情况,为何还不动手。

    外面不知道多少人瞠目结舌,骂骂咧咧,尤其是买了凤凰赢的那些人。

    但是,也还好凤黎这些人下的决心不是白下,他还是调整好了心态,决心要跟对方战斗,赢下对方,征服对方!

    他心念一旦坚定,纯血凤凰的本源灵力当即释放,竟覆盖了整座大秘境,令全场域气温腾腾上升。

    扩散灵力,支配空间,从而烧毁对手,是他们凤凰常用的手段。他仅用一瞬即完成了支配,面前接二连三地爆发出巨大的火焰。

    庞大的灵力说爆发就爆发,形成巨大且铺天盖地的火网,强度甚至到达了元婴中期级别!

    寻常元婴修士被这么设计,不死也要烧层皮。

    可是,站在火势中间的银发青年做了什么呢,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敌人。

    凤黎愣了一下,登时察觉了危机。

    只见,从四面八方烧来的恐怖烈火,竟被无数道完全看不见的斩击一瞬破解。

    空间划满了凌厉的剑痕,恐怖的剑意令人毛骨悚然。

    开局而已,凤黎就在对方身上,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不合常理的强大。

    好像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只配被碾压,在他脚下跪伏。

    可是,我不想认输。凤黎紧盯着那道清冷的身影,决心再次点燃,彻底放开了手脚。

    外面众人只见烈火燃天,熔解大地,一头绚丽的凤凰显露在日光之下,浑身灵力暴涨,连空间都烧得扭曲变形。

    这身表现力何止元婴中期,元婴巅峰都要有了吧。

    道宗弟子冷汗直冒,只见凤凰发起了行云流水般的猛烈攻势,极致运用天赋,满天火舌飞舞,从四面八方、任何角度袭向他们的首座。

    这已经不是他们可以高枕无忧的情况了。

    那头凤凰已经点燃了血脉之力,甚至还一直在提纯精血,火焰越放越凶狠,连大地、空气任何一切都要被狠狠熔解。

    “这就是纯血凤凰真正的力量吗。”

    “他不会赢吧。”

    众人看直了眼,在场外都能感觉到那股惊人的热量。

    金丹期要是在里面,哪怕是金丹大圆满,都可能被直接熔了。

    道宗弟子面色明显变了,而与此同时,有些人则要笑了,因为目前看来,道宗首座好像应对不了凤凰的领域支配。

    但他们只是刚这么一想而已,很快眼神就变了。

    那边火烧不尽的大地之上,忽地浮起大量大道规则,攻势凶猛的凤凰竟被大道规则缠住,差点被当场控制。

    他再次爆发了,接下来又是手段百出,一个比一个惊艳且骇人,寻常元婴修士早让他烧死了。

    如此猛攻,看上去好像占据了优势。

    可外面人猛然察觉,开始到现在,已经一刻钟过去,道宗首座居然一步也没动!

    你甚至不知他何时用的手段、何时斩出的剑,他就好像端立在那边虚空之上,从始至终都没动过!

    意识到这点后,无数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

    道宗首座恐怖如斯!

    结果不到三刻钟,果然不出所料,凤凰似乎燃尽了,显出颓势,好像是活生生把自己累惨了,忽然摔在了地面,头都抬不起来。

    很狼狈的姿态,可是没人觉得他弱。

    他已经手段尽出了,你换元婴巅峰的寻常修士上场,八成都要被他烧死,可谁让他的对手是道宗首座,这世间最不合常理的怪物!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你已经是怪物了,可谁让对面是怪物中的怪物。

    一身剑压防御一切攻击,挥手就是大道规则压制,无须看任何机会的随心一剑,就让你仓皇失措、窘态百出。

    纯血凤凰很强,而道宗首座更强,看到最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但是胜负即将分出前,重伤的凤黎忽然化为人形,顶着恐怖剑压走近了银发青年。

    “他还要垂死挣扎吗?”

    “何必呢,同境界根本不行,他至少要高出一个境界才可能打败道宗首座。”

    可是,凤凰接下来的举动,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他死死地盯着对方,竟当着无数人的面,大声宣布道:“我想你做我的伴侣!”

    空气忽地凝固了。

    有些人当场站起,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这头凤凰在说什么,他知道对方是谁,知道这里是什么场合吗?

    只见,银发青年好似顿住了,眸子罕见地闪过一抹疑惑,好像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可凤黎不止说一句,他就像过了此刻,就永远没有机会了一样,还继续道:“我对你一见钟情,九岁就开始喜欢你了,追求你十多年,你一直没回应我,我实在忍不住,想在今天打败你,跟你告白,我输了,可我还是想跟你告白!”

    话音落下,场外一阵静默。只有些老修士面色淡淡,好像没什么出奇,想当年他们的仙宗大比就经常有这种事。

    有什么好奇怪,年轻人就是会冲动。

    而有些人则是看向了道宗弟子。

    纯血凤凰一族求婚缘可不是一件小事啊,而且凤黎的母亲还是众所周知的禁区至强者!

    道宗与禁区的结合,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但道宗弟子面色比他们还难看,好像提防已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那头凤凰居然真敢告白!

    他们顿时紧张了,首座不会同意吧?不可能同意吧?

    一转眼间,他们从紧张胜负变城了紧张告白是否成功,但他们又发现,其实根本不用紧张。

    因为他们的首座摇了摇头,好像虽然很诧异凤黎的说法,但明显没有那方面的打算,更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凤黎早知道结果了,可还是忍不住满眼泪花,没法控制住失恋的悲伤。

    到此,胜负已经出来了。

    但场外的人被吓了那么一跳,根本说不出什么人族胜利人族最强的话,有些人反而要同情那只小凤凰。

    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冷心冷性的道宗首座。

    到此,秘境的画面也关闭了。有人高兴有人愁,一瞬间各种想法。

    但凤黎还没有走,恋恋不舍地盯着心上人,还道:“我九岁遇到的你不是这样的,你改变了些,我知道是一定是道宗束缚了你,令你不得不改变,所以我才想打败你,将你从道宗夺走。”

    银发青年微微一愣,目光投向了凤凰。可无论如何,接受告白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是,他最后还是转过身,向狼狈不堪、满身血污的凤凰伸出了手,好像是表示友好,让对方可以扶着他起身。

    对战开始到现在,这恐怕是凤黎离对方最近的一次。

    凤黎呆呆地抬头,心情前所未有之激动。

    输了,明明该放弃了,为何反而又执着起来。

    但秘境终究要关闭。

    他迟迟未起身,秘境就自动送出了他们。

    高楼之上,凤颖看着哭得不成样子的孩子,终于说出一直没说的话。

    “笨小子,你一心只要赢人家,证明自己,没有任何顾虑,可曾想过,对方身为道宗首座,一旦输了之后的后果。”

    凤黎一顿,瞪大了眼睛。

    凤颖:“所以,你的爱还只是幼稚的爱,回去禁区再炼吧,偶尔去几趟红尘。要知道,真正的爱是利他,而不是利己,不是为了得到而得到,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凤黎愣了,像是被戳破了什么,“母亲,我……”

    凤颖笑了笑,道:“分清楚是利己的‘爱’,还是真正爱人的‘爱’,才能真正算成熟。你总会长大的,即使你的爱现在还不成熟,到总有一天会成熟的。”

    凤黎没有反驳,最后点了点头。

    说完后,凤颖转眸,看了下方的黑衣青年一眼。她心想,自家凤凰暂且不说,你这一条在龙的意义上还未成年的幼龙,为何来踏此浑水呢。

    龙会如此执着的理由,她只能想到一个。

    如今的年轻生灵,怎么一个比一个死脑筋呢。

    “是为了得到对方,将对方拉下神坛,亦或让对方永远端立在神坛之上,而代价是对方可能永远看不见你,两者之间,总要做出选择。”

    她摇了摇头,不知在想什么-

    而与此同时,景泽天低下了头,眼神复杂,心思变动。

    开始敌视情敌,现在竟有些同情情敌。

    这就是鲁莽打破现状的下场。那个人还不理解情爱,对于陌生的东西,自然表现出了排斥。

    而那不是那个人的错。

    那个人只是依从了本心,拒绝了无法接受的东西而已。

    那么,扪心自问,看到那头凤凰告白失败后,你还有打破现状的勇气吗。

    你敢破坏心爱之人如此重视的友人关系,选择告白吗?

    景泽天内心无比酸涩,却也真被情敌的告白刺激到了,觉得不能维持现状,必须要做什么才行。

    迟疑沉郁非他本性。

    可沉思之时,眼前却闪过了一道红色。

    随后果不其然,对方抓住他的手,直接把他带走出人群之中。

    他抬眸,只见对方转回头,眼神似乎有些动摇,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口干舌燥,却压下心思,问道:“怎么了。”

    “嗯……”

    何清溟蹙眉,仿佛深思了一番,抓着龙的手,紧张道:“有件事我想问你。嗯……我有一个朋友,他突然被告白了,你觉得该怎么办?”

    他好像终于开窍了一点,头一次问出这种问题。

    第47章

    他明显表现出了几分无措。

    尽管在众人看来,他冷漠而不近人情地拒绝了凤凰火热的告白。

    但此时,真情显露的现在,明显可以看出他的真实反应。

    从来没有被谁说过“喜欢”的他,第一次被人说了这种话,他不懂,心情奇怪,头脑混乱,只能跑来问他唯一的朋友。

    “我……我朋友第一次听到那种话,原来以为凤……对方一直很讨厌他,没想到好像正好相反,对方居然是喜欢他的。”

    其实,何清溟也有点怀疑凤凰是故意那么说搅乱他的心神,但是看到那双真诚的眸子,他没法认为是故意诓他。

    他拒绝了,心情却没法完全平静,特别是对方还哭了,好像比输了还伤心。他头一次看到谁这么激动,觉得对不起对方,可是他也确实不可能接受。

    他低头沉思着,眼神透出明显无措。

    景泽天垂眸,仿佛思考了下,道:“不喜欢就拒绝,不用想太多。”

    何清溟一顿,“但是他说喜欢了十几年,我…朋友那样一句话不说地拒绝,是不是有点过分呢。”

    景泽天:“喜欢是他的事。你不欠他什么。”

    “……话本说情债也是债。”

    “那难道若是天下人都喜欢你,你就欠全天下人了吗。”

    何情溟眸子微动,眨了眨眼。

    “所以别在意,无论谁对你说什么,都不要在意,该拒绝的都拒绝。”

    景泽天眸色微沉,他其实更想说,那头凤凰并不是第一个跟你告白的,我比所有人都早,跟你告白求爱过无数遍,只是你不知道,或者以为是梦。

    “嗯……你说的对。”

    何情溟似乎听明白了,复杂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余光瞅了龙几眼,好奇问:“你怎么懂的这些?”

    这条龙大半岁数在恶土,后来好几年跟自己在龙宫待着,怎会知道什么情爱的事?

    龙表情淡淡,只是说:“总能理解一点。你是太迟钝了,才没察觉到身边很多事。”

    “……迟钝?”

    何情溟好像不满这种说法,但也有点反思。

    “我忽略了很多事情吗?嗯……我以后会多注意的。”

    他话都没说完,只见龙的爪子摸了过来,还捏了捏他的脸,正要揉他脑袋。

    他蹙眉,按住龙的爪子,抬眸道:“你别乱摸,我又不是小动物。”

    然而,在龙这种巨兽眼里,人类还真的是再微小不过的小动物,体积可能也就他们成年龙的指甲大。轻轻碰一下都可能把人碰坏,要非常小心翼翼才行。

    景泽天微眯双眸,唇边显出笑意。他其实很高兴对方拒绝了他人。

    而同时,他意识到自己具有一个优势,用人类的话说,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虽然既是优势,又可能是劣势。

    “嗯,不管了,你下午的比试要小心,邢刃实力非同寻常,他走杀伐道的,你要是敌不过,别硬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知道吗。”

    何清溟抓着龙的手,不自觉的用力透露了他的紧张。

    并非不相信龙,而是邢刃实在逆天。

    “那小子很邪门,感觉不敌了,立刻认输,听到没有?”

    景泽天不知在思考什么,缓了会才点头,“我明白。”

    “嗯。”

    何清溟点头,又给龙塞了大堆治愈的丹药,“这些给你,受伤吃了就好,别不舍得,知道吗。”

    他反复叮嘱,把他知道的关于邢刃的情报都说了,可是邢刃显然在隐藏实力,他对外展现的手段,不一定就是他最擅长的手段。

    搞不好一切都是障眼法。

    景泽天没有说什么,只默默地听了,偶尔忍不住抬手,却被对方按了下去。

    “你好好听我的话,别乱摸。”

    “嗯。”

    “你们龙是不是有喜欢摸人的习性?”

    可恶的小子。何清溟不满,他想摸龙,龙不给摸。

    可是到摸他,龙却乐此不疲。

    敢把道宗首座当小动物玩的,也就你这条龙了。

    我倒是想知道,你有天知道我的身份后,会不会吓哭!

    不过,嗯……龙若是能赢下这场,那下场的对手就是他了。

    最后,他忍不住好奇问:“你如果能跟道宗首座打的话,会想怎么打?”

    怎么打吗。景泽天垂眸,如果抛开所有的顾虑,纯粹只是跟你打一场的话,应该是想全力以赴,征服你的心,站到你的高度,然后拿下你的承诺,像头龙一样干.你。

    但是……景泽天眼神晦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是吗?”

    何清溟想了想,忽地又拿出一盒丹药,这次眼神格外严肃,语气认真道:“这盒丹药对你很有帮助,等大比平安结束了,你回龙宫就吃下,一定要记得。”

    景泽天视线落在丹药盒上,没做太多思考,听话收下了。

    何清溟确信成功,内心缓了口气,差点脱口道,我家龙的不举有救了!

    他有个打算,到时候龙起来了,他就跑去帮助。礼尚往来嘛,之前这龙帮他,他也要帮回去。这才是人类之间的以德报德。

    但他表面还是装作平常,正经道:“总之,你万事小心。”

    不久,他们分开了。

    兴致冲冲的上古龙道:“小子,人家不在的时候发大疯,要把人抓回来,人家在的时候又扮好人,又克己复礼,你要不要这么割裂啊,为对方玩命前先干一把也行吧?不然出了什么事,岂不是亏了。”

    景泽天又是面色顿变,“说了别总是偷看。”

    “长辈关心小辈的恋情不行吗?别的龙我还不屑关心!”

    “你少胡扯就是最好的关心,现在最关键不是那种事。”

    上古龙哼了声,“别小看老龙的智慧!我看他很喜欢你的脸,经常看你看呆了,你要不要考虑利用一下优势?色.诱他?”

    景泽天脸色更黑。

    “主动出击嘛,这又不是什么手段,你就是成天板着脸还什么都不会,才这么多年没把人攻下。”

    “……”

    “白天装好人,看着人不敢动,晚上抱着人家的分.身舔,你这种在人类世界叫什么呢,斯文败类?禽兽?”

    景泽天仿佛被说中了什么,但眼神明显不觉得如何。

    那个人说没有玩弄他的恶意,可说是这么说,实际上却真的会玩弄,还喜欢在危险的边缘逗弄他。就比如那次舔玩他的逆鳞,换做寻常龙早疯了。

    他又怎么忍得了。当然要讨一些。

    而且……

    景泽天眸子忽地暴露出狂执,龙性猛溢,极具占有欲,“他一定会是我的。”

    说着,他又眼神温柔,“他今天说了没有玩弄我。”

    上古龙笑了笑,“他说什么你就信?万一是骗你的呢。”

    “少挑拨离间。”

    “我可不是挑拨离间,这只是一面之词而已吧,那帮仙宗弟子骗人前,甚至还会说什么‘你是我的唯一’。”

    “他不是那种人。”

    景泽天蹙眉。

    上古龙:“那是你知道的少,那孩子看上去不是,但仙宗的手段、人类的手段,可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有些人分出一个分神,就拿去历练红尘,练完了结婚生子,忽然记忆回归,直接始乱终弃,分神与本人,可未必是一心。”

    景泽天面色黑沉,“你少胡扯。”

    可听了这段话,他莫名生出一丝不安。

    “我只是提醒你而已,谁让人类手段那么逆天,多了解一下也好。”

    上古龙笑了笑,他其实是佩服景泽天的。

    寻常恶龙得了爱人的身体,可不会问什么同不同意,早把人干成他们的形状了。

    在那帮恶龙眼里,在肉.欲上下狠功夫比磨磨蹭蹭谈情说爱更有效,干到对方跟自己一样满眼爱欲,再也离不开自己,多好?无论如何,至少得到了不是吗。对方爱不爱重要吗?

    当然,那是野蛮的做法。在人类眼里,只有禽兽才做出来。不过,上古龙对此倒也不反驳,是,他们是禽兽,但人类又如何,难道人类就做的少了吗,人类也不过披着礼义的禽兽。

    仙宗内部做的更脏,还炉鼎?就是给我们龙一万年也想不出这么歹毒的东西。

    上古龙说到一半,又自顾自地愤愤不平了,满嘴人类当诛,可恨我今时无力等。

    景泽天不管他在想什么,比起上古龙,这附近观察他的视线真是越来越多了。

    也有些麻烦-

    远远跟踪观察他们的人面色复杂。

    “三长老当真什么命令也没下?”

    “可能是对邢刃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吧,仅次于道宗首座的第二人,应该不可能输给下界出身的混血。”

    他们有些不解,但下人肯定不能自作主张。只是,他们难免更好奇了。

    “那个红衣女子究竟是谁?我看她实力……好像不下于元婴期。”

    别看仙宗大比到最后元婴手段如此平常,但抛开潜修几乎不出世的修士外,元婴修士数量已知也就几千人,大多都是成名之辈,有些是中小宗门的宗主,有些是大仙宗的长老。可是这一位,他们实在想不出来。

    “而且,她跟那条龙的关系……”-

    与此同时。

    知道比试结果后,灵虚子松了口气。

    那头凤凰终于还是告白了,拦了那么多年,到底还是拦不住。

    希如鹤道:“灵虚子,情爱的事不能多管,当心适得其反。”

    灵虚子一顿,“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那孩子修的是自然大道,你老是干预他做什么,说让那孩子交同龄朋友,但是又禁止情爱,你不觉得很矛盾吗。”

    灵虚子面色难看。

    不是,自家好不容易养成的白菜,怎能被那帮天上飞的地下爬的拱走。

    他们要想求婚,先要打败我再说!

    看他这反应,希如鹤就知道没用。

    “也罢。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转眸看向长老殿,沉声道:“如何?”

    灵虚子眼神瞬冷,“还用得着说吗。”

    他们对视一眼。随后,希如鹤点了点头。

    已经无法坐视不管。

    无法再让他们继续祸害我们的年轻一代了-

    此时,仙灵城中议论纷纷。

    “这下快进入决赛了。你们赌龙还是道宗第二?”

    “邢刃吧,他真的强,仙宗大比前,天天在魔界猎杀魔修,简直是疯子。那条龙对上邢刃能不能活都是问题,不可能赢的。”

    “可是龙不也隐藏了实力吗。据我观察,仙宗的这几天,他的实力都在飞速成长,每次出现气息都有大变化,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所以你们到底买谁?”

    与此同时,何清溟想起自己赌在自家龙身上的二成身家,忽地紧张起来。再怎么说也是二成身家啊,那条龙要是输了,自己可是血亏!

    “其实应该不至于吧?他好歹是龙傲天,不知道藏着多少手段,指不定到时候一鸣惊人呢。”

    何清溟紧张又期待,但是想到邢刃,他眼神总是会带点复杂。

    因为,他并非不认识邢刃,不如说,小时候还跟邢刃有过一段相处。印象中,邢刃不是那么杀气重的人,甚至刚好相反,给人感觉有点怯弱?

    知道邢刃选了杀伐道后,他还吓了一跳,觉得实在难以置信。因为,大多数人选的道都是跟自己的性情很相符的道,邢刃怎么会跑去了相反的道。

    他觉得奇怪,就多留意了一下,才知道邢刃仿佛变了个人,冷酷傲慢,浑身杀气。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足以令其性情大变的事情吧。而这种事,通常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实力上来了,总归是好的。

    道宗以实力为尊,弱小就会被欺负,上师们管的再严没用,而且有的上师还会默认这种行径,因为体会人间的残酷,才能激发磨练出真正适合修道的道心。

    这也是一种“红尘成道”。不想被欺负,只能变强,说到底,修炼本就是一条残酷的路。

    良善的道,没有几个人敢走。

    不过,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作为道宗首座,立场上也还是要站邢刃赢。

    到底会怎么样呢。等待的这几个时辰,他莫名觉得格外漫长。

    但无论多漫长,该来的还是要来。

    未时,仙灵城再次喧哗,各大位点早就站满了人。

    这场比试将会决定进入决赛的最后一人。赢者才能拥有挑战那位的资格。

    赌场公布了赔率,混血龙赔率九成以上!赔率越大,大众认为获胜的可能性越小,说明大多数上界修士还是看好邢刃,并不看好混血龙。

    “这是当然的,邢刃可是炼化了仙血!各位记忆中,可有谁在如此小的年龄炼化了仙血?”

    “这届道宗太强了,前三各个都有第一名的实力,偏偏生在一个时代。”

    现场众人面色各异。

    灵天宗、五行宗等人眼里多少带点敌意。看着所有人都支持道宗,他们这些同等梯位的宗门怎能忍得住。

    以为有了几个天才弟子,未来就能安枕无忧了?

    呵,别以为你们真能长盛不衰,这世上没有绝对永恒的事物!

    几个长老对视一眼,皆面露厉色。

    有人在隐秘中说,“可笑,天才再强大又如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怎会让他们安全成长起来。”

    “再说了,万一成长起来前,道宗就毁了呢,我可是听说道宗高层有矛盾呢。”-

    某处高楼之上,五行宗宗主淡淡微笑,“他是叫景泽天吗,我们的人去接触过了吗。”

    下方长老回答:“曾经接触过,但他对我们五行宗没有表现出兴趣,似乎也不想加入任何宗门。”

    “嗯?为什么。”

    “没有问出来。我们猜测是因为他的出身,及混血的身份,据下界情报,他似乎在下界道宗遭遇过不公待遇,因此厌恶人类宗门,只单打独斗,选择散修。道宗有位长老在庇护他,但据我调查,那只是出于情分,不代表他归顺道宗。”

    长老边思考边道:“可他毕竟是龙族,仙宗大比结束后,他若再不选择依附宗门,魔界血宗不会轻易放过他。”

    张承:“很有个性的年轻人,这年头敢拒绝大仙宗的年轻人不多了。”

    确实如此,下界灵气衰落,上界就好过吗。修炼者都会往资源最好最多的地方走,因为比起内心的坚持,尽快增强实力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只有强大,才会不被人欺负,才能生存下去。

    张承抬眸,道:“还是要争取,这么好的苗子,丢了就太可惜了,至于给道宗,那更不可能。”

    长老点头:“道宗高层的想法未知,好似忙着什么事,不怎么关注。但灵天宗估计会争取。”

    张承无所谓,“争便争,不过,那也要等比试之后,他的对手邢刃不是良善之辈,糟糕的情况下,甚至可能会死。”

    长老同意,问:“需要给他送些资源吗。”

    张承一顿,眸子幽幽看了过去,“你们跟人接触,都不赠些资源的么。”

    长老刷的一下面色直变,立马低头,可是也无奈,“宗主,不是我们不想送点什么,而是最近咱们宗门实在拮据,好一点的送不起,差的自己都拿不出手。治愈的丹药倒还有些,是严长老今天才炼成的……”

    众所周知,五行宗是三大仙宗之中最穷的一个,主要是因为剑修的消耗比较多。

    而与此同时,灵天宗是最富的,他们有全上界最好的炼丹师及炼器师。有句话说,五行宗打秘境挣灵石,回头上缴灵天宗炼器师,就是这么回事。

    但也不至于这么穷吧,连招揽年轻弟子的钱都没有,也实在说不过去。张承嘴角微抽。

    然而,对面的长老摇了摇头,随即建言:“宗主,麻烦您再去一趟秘境寻宝?”

    张承:“……”-

    他们讨论时,比试已经即将开始了。

    各大仙宗的长老弟子能来的都来了,道宗纪晓心、谢清雨、巫鸣玉、周津元等人都在现场。

    秘境中,邢刃提前到场,双眸毫不顾忌地释放出冰冷的杀意,微扬下颌,态度傲慢。

    “看来他很自信。”外面有人说。

    而与此同时,黑衣青年也毫不落后地出现了。

    一头下界来的龙,他究竟能在仙宗大比搅起多大的风云呢?他难道真能进入决赛,对战天下无敌的道宗首座?

    恶土的泥还想污染上界的珍宝。怎可能?

    众人思想变换,皆紧张等待着大比的开始。

    而最紧张的,莫过于此时在寝殿走来走去的何清溟。

    他紧张到坐不住了,提心吊胆,比自己出场还紧张。

    “那条龙不会有事吧。”

    他明知对方是龙傲天,忍不住担心对方的毛病却还是丝毫没改。

    而此时,对战开始了。

    与此同时,观战的画面直接破碎,像被极强的能量冲击瞬时击毁了。

    主事人当场愣了下,急忙道:“快恢复观战画面!”

    这画面转播可是好几个化神期长老的手段,这么多年仙宗大比,都没有中断过,然而这两个年轻人,才一开打,就绷了画面。

    他们到底在里面干了什么啊!

    “别慌,即使不能在外看见,里面也还是会照常记录的。”

    另一个主事人道。

    可是外面都沸腾了。

    无数人在说:“这得打成什么样了啊。”

    何清溟紧张到原地呆住,抓着玉牌的手微微颤抖。

    轰!画面虽然破碎,但隐隐出现了两人的身形。

    众人瞪大了眼睛,因为他们都踩在了空中,而脚下的大地全毁了。

    空间破碎而且扭曲,到处是灵力漩涡,以及久久无法消散的强大斩击。

    双方都动用了大道规则,不如说,此刻他们正在用大道规则拼杀。

    那么,是谁站了优势?

    他们紧张了,只见邢刃除了袖口破了些,其他毫无异常,而对面的混血似乎身受斩击,肩部至腹部有一道裂伤,勉强止住血流的样子。

    他们于是确信了,邢刃占据了优势!

    “听说邢刃的刀法极快,他还未拔刀,跟他敌对的人就已经被砍了,今日一看,果然吓人。”

    “但我也听说,邢刃一出刀,砍中的对手必死,对面那条龙还能站着,果然龙的体质就是非同寻常吗。”

    何清溟眉头紧蹙,手心都捏了把汗。

    看到那个战斗的现场,只要有点眼界的人都会知道,这绝对称得上元婴巅峰修士之间的对战了。

    元婴修士肉身极其强悍,修为之间的差距与压制极大,哪怕只是初期和中期的差距,都是一个天与一个地,实力差距巨大。

    可是,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回事。

    “他们绝对都到了元婴期,而我们目睹到的破坏力已经赶上元婴后期了。”

    “那混血龙一直都在隐藏实力?”

    “这一届真是绝了,八强随便拎一个,在其他年份都能第一吧!”

    外界人震惊无比。

    五行宗宗主张承的表情更是精彩,像是根本没料到。

    那条混血龙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然而画面中的战斗更加激烈,更难肉眼捕捉,只见大道规则疯狂对撞,引起海啸般灵力巨浪,空间崩碎,画面颤抖。

    邢刃毫无预兆地拔刀快斩,杀势如巨浪瞬间到达黑衣青年面前。

    然黑衣青年随手打出一拳,又将斩击全数破解,虽然代价是他手臂的满满血痕。

    被破开防御,对修士来说绝对是一件要命的事。

    下一瞬,他们又消去身形,空间彻底混乱。

    外界人以为占据优势的是邢刃,其实情况未必。

    邢刃几乎使出了全力,却没能完全斩杀对方,这简直不可思议,换做寻常元婴修士,连同元婴都要被他彻底斩碎了。

    可是对方的体质过于强悍,无数次的斩击都没能要了他的命,反而令其愈战愈勇,状态愈发可怖。

    这绝不是自愈能力强可以形容的,岂止强,简直是恐怖,致命伤都能一瞬愈合,别说元婴修士了,就是分神修士都未必有。

    战斗开始前,邢刃无疑是自信的,谁说要助他,可笑,他不需要任何帮助,他的对手唯有那个端立在神坛之上的人,其他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要打败这条龙,站到那个人面前,他是为此努力了那么多年,怎可能输给一个横插进来的恶土蛮子!

    可是,他的斩击逐渐从有效到无效,好像短短片刻而已,对方的体质就习惯了,开始会重伤淌血,现在却只是多一道血痕。

    他的手段正在失效!

    邢刃怒了,死死瞪着对方,“本来只想用平常手段打败你,可既然你如此坚持,挨了我几万斩都死不认输,那接下来别怪我!”

    他说完,画面恰似被打碎的玻璃在,凶猛的夺命斩击遍布了整座空间,哪怕是元婴巅峰的修士在现场,搞不好都要被他斩碎了!

    也是这时,外界人才知道,邢刃居然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砍出了几万多斩,而他们好像一斩都没捕捉到!

    “等等,邢刃这是要做什么?!”

    众人傻眼。而同时,无数大修士站了起来,瞪大眼睛,极目而视。

    画面中,邢刃忽地收刀,深吸了口气,仿佛在调用体内最强的一股力量。

    紧接着,他的头上五窍皆漫出了一道纯白的气息。

    那气息看似微弱,风吹即散,但大修士一看,浑身都战栗了。

    那不是普通气息,是仙气!

    是炼化仙血后,才可能出来的仙气!

    众人愣住了。

    张承直道:“他小小年纪,居然就能驱使仙气了?他最多也就元婴境,仙气是什么,那是仙人的气息,一道气息而已,就能使化神级别的修士一瞬化为血雾!他现在怎么可能驾驭?”

    知道情况的人一脸愕然,而不知道情况的人迷茫又震惊。

    只见邢刃放出仙气后,他的外型也发生了变化,黑发染白,浑身纯白气息,其恐怖的威慑竟穿越空间,对他们神魂造成了冲击!

    有人当场口吐鲜血,他们是来观战,怎知人不在战场都会受到牵连。

    “难怪他有对付道宗首座的自信,他都能驾驭仙气了,胜负还用问吗?他才是真正的第一人!”

    有人激动疾呼。

    “仙气攻防一体,化神修士都能斩,无敌于世,根本没有破解法,对面那条龙根本没有破局的机会,胜负已经出来了!”

    看到这里,何清溟冷汗直冒,已经屏住了呼吸。

    而看着所有灵力疯狂涌向敌人,龙毫无惧意,依然挺直了背脊,眼神淡漠而无一丝波澜,像知不可敌却仍要战到底。

    邢刃冷冷一笑,正要动作,可突然间,他瞳孔骤缩,立时想后退,可还是晚了,一瞬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毫无预兆地打出一拳,或者在他意识到的瞬间,早就已经打进了他的胸膛。

    这不可能,他浑身萦绕仙气,对方不可能破他的防御!

    目睹这一幕,外界大修士更是如同见鬼!

    可这还没结束,人形的龙竟抽出手,眼看着还要继续攻击。

    邢刃再无法置信都意识到了危机,可是他正要拉开距离,却发现对方穿透进来的手竟在疯狂吸收他的灵力甚至是仙气。

    吞噬恶体,他听说过这个体质,但还是第一次亲身体验其邪门之处,居然连仙气都能吸纳,你敢炼化吗!

    邢刃反应已极速,可还是晚了一步,导致他胸口破开血洞,口中吐血不止,面色一瞬惨白,只能勉强打乱空间强行打退了对方。

    也是这时,他意识到对面的男人根本就是个怪物。

    不止体质强悍到恐怖,一息之内接下他几万道斩击都不喘口气,连能够杀死化神修士的仙气都敢直接接触。

    而且刚刚,他究竟是怎么一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怪物中的怪物!

    邢刃本来游刃有余,占尽了优势,可转瞬而已,他提起了万分警惕。他不能输,绝对不能输,无论如何都要打败这条龙!

    他们无愧都实战经验极为丰富,极速反思战斗极速反应,看上去根本没有停滞,画面中再次没了人的身形。

    但外界谁都知道,秘境中正发生着一场异常激烈的生死对决。

    双方都手段尽出,几乎杀疯了,不断濒死重伤,又不断疯狂自愈,死不肯让,到最后众人都愣住了。

    而同时,画面也彻底破碎了。

    邢刃重伤呕血,几乎要站不稳,刀撑地上,死死地盯着对面的男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赢下这场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景泽天同样重伤,目光投向对方,居然说话了,“你应该知道。”

    邢刃愣了下,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们曾经见过,在道宗。

    当时他在天齐峰上,而对方在仙舟上。

    他们同样仰望着云上的那个人,然后注意到了彼此,有过一瞬而已的对视。

    邢刃一瞬懂了,看向景泽天时,眼里带上了几分不可思议。

    可景泽天却知道的比他还多。

    画面断了的现在,外人不会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景泽天站起,直言:“我会赢,而你会输。”

    邢刃反应过来,冷道:“我为了打败他,努力了十多年!你是谁,也想阻止我?他会被我打败,走下神坛,交出首座之位!”

    景泽天眼神微暗,好似洞穿了邢刃冰冷表面下真实心思,激烈对峙之下,居然道:“你是为了救他。”

    一句话而已,邢刃心神大震。

    他藏了十几年的心思,这个人怎么可能知道?

    景泽天不知道邢刃究竟经历过什么,但他对于情敌,几乎一眼就能看穿。当时仙舟路过,他分明就看见了,这个浑身杀性的对手,在仰望那个人时,眼里充满柔光。

    还透着悲伤、亏欠以及罪恶感。

    “你……”

    邢刃面色发白。

    是,他确实是要救那个人。

    因为当年是他的错,才导致那个人被长老会惩罚,被长老会盯上,被长老会任命为道宗首座。

    全是他的错,所以他要赎罪,他要拼命把那个人救下来,由他来顶住长老会的觊觎。

    修不是本心的道,顺从地炼化仙血,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

    而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就差一步了,只要我赢了那个人,我就会是新的道宗首座,我会跟长老会要求继续炼化仙骨,告诉灵虚尊者有机会带那个人走。

    只要没了道宗首座的责任,那个人就自由了,你为什么非要妨碍我?

    他气急,居然又吐了一口血,这次气血几乎全部丧失,面色死白,根本没有了可战之力,还直接摔了下去,满身血污,狼狈不堪。

    他不想他的努力是这个结局,还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的黑衣青年。

    想道歉,想赎罪,想让那个人自由,我是为此努力到了现在,我甚至可以跪下来求你,只要你让我赢。邢刃这些年对外冰冷傲慢,此时却要原形毕露,掩藏不住本性,眼神透出几分恳求。

    却见,黑衣青年垂眸,露出复杂而晦暗的目光。

    邢刃抬眸,艰难要撑起,却被强行驱动仙气造成的反噬折磨的死去活来,连意识都快撑不住了。

    他只听见,黑衣青年沉声低语。

    “你还是太天真了,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他,而不是你,你无论再怎么努力替代他,通过赢下他证明你更有用,他们要的都不是你。所以,即使你真赢了,他也不会自由,反而会更受牵制。”

    自顾自的自我牺牲,你的这种方式若是让对方知道,反而会令对方感到压力。

    “不过,你与其说是为了救他、让他自由,其实更多也是为了抚慰你自己的创伤吧。”

    做错的事,不断后悔,辗转反侧,以至于成为了心魔,甚至想逆转时间改变过去。

    大抵是这种心思。

    景泽天也曾有过,所以很清楚。

    邢刃浑身颤了下,瞳孔更是颤抖,“……是吗。”

    景泽天点了头,他同样透支了所有,被恶体疯狂反噬,却强撑着站直身躯。

    “……总有一天,我会让他自由。你做不到的,我会做到。”

    他好像也是在用最后一口气说话,说到最后,人都彻底没力了。

    而邢刃听完,不知在想什么,也终于没了动静。

    到此,胜负已分!

    紧接着,画面恢复,外界众人都震惊了。

    站到最后的居然是下界的混血龙!

    全场震撼。

    众多大修士难以置信,邢刃炼化仙血,驾驭仙气了,居然都能输,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各大仙宗的人都站了起来,道宗弟子面色复杂,其他宗简直看红了眼。

    张承直道:“必须争取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必须抢下他!”

    谢清雨愣在原地,难以置信道:“邢师兄,居然输了……”-

    而与此同时,何清溟终于松了口气。

    不是为谁赢谁输,而是双方都至少还活着。

    “真是……无论谁都那么乱来,你们到底多在乎输赢。”

    他神色复杂,随即走出长清殿,远远看向宗门的入口。

    再然后,他迈过虚空,出现在拖着重伤之身回宗的邢刃面前,垂眸注视自己许久没有说话的师弟,薄唇微抿,道:“辛苦了,回宗疗伤吧,他由我来打败。”

    这番话语,像是首座对于失败弟子的及时安慰,但也明显能听出几分私人的关心。

    邢刃浑身一颤,却没能抬起头,最终什么都没说,便与对方擦肩而过。

    何清溟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知道胜负是常事,但实际上,每次看到自家宗门的师弟师妹输了难过,他也会跟着难过。

    别影响到道心了,是那条龙太强了,藏着一堆我都不知道的手段。你输了不冤,道宗还有我在。

    想到这里,他也消去了身形-

    只见,黑衣青年从秘境一出来,将要被无数人包围。

    有道红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重伤到神智不清的龙直接带走了-

    龙宫中。

    上古龙又要慌了,“这个疯小子又玩命,气死老龙了,为了赢居然自己激发恶体,他还有理智吗?”

    何清溟没听见上古龙的话,正把自家龙送到药浴的较浅温泉里,自己也走了下去,任温泉湿透他足下的道袍。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又把自己搞成这样,就为了跟我打一架吗?”

    他眼里尽是心疼,将无意识的龙枕在了自己腿上,随后慢慢传渡仙灵力。

    三天后,你也要打败我,将我拉下神坛吗。

    他狠狠地捏了捏龙过分好看的脸,或许他早就知道他们之间有一战不可避免。

    而他现在,居然在战前帮扶自己的宿命之敌。

    第48章

    何清溟想了很久。

    一度后悔让对方来参加仙宗大比,不然对方何至于受这么严重的伤,但是没有仙宗大比,这条龙能进步的这么快吗?

    虽然代价也是被不少人盯上了。

    “你很想打败道宗首座,证明你才是世间第一是吧。”

    “你们的话本就是要这么写的。”

    他叹了口气,对方赢到决战的现在,立场上已经完全算是他的敌人了。他对于龙的帮助,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通敌行为,如果被人发现的话,绝对会引来很多麻烦事。但他们在此之前就是朋友,其实也不是没法解释。

    “你居然自己激活了恶体,就为了对抗邢刃炼出来的仙气,你平时玩命压制它,才勉强控制住,一旦激活了,你还有命吗。我现在手里可没有仙骨救你,也不可能再往长老殿拿。”

    赢了之后倒是有仙骨仙血作为奖励,但是来得及吗。

    “所以你要自己撑下来。”

    何清溟表情凝重,垂下的眸子里充满矛盾。

    然而,重伤无意识的家伙沉睡不醒,半点动静都没有,除了还剩微弱的一口气,他都要以为这家伙死掉了。这条龙是他见过最会折腾自己的家伙。

    恶体反噬凶猛激烈,按理说龙的反应不应该是这么安详的沉睡。

    这种反常意味着情况可能更糟糕,龙体内的几大力量疯狂打架,即使体质已经到了元婴期的强度,也免不了彻底崩坏。但这条龙多少还是有理智的,没有在仙宗大比上动用仙骨的手段,虽然龙也可能是不懂用。

    说实话,关于“仙气”,何清溟自己也不懂,看到邢刃用出仙气,他都吓了一跳,因为在他看来,那至少是分神之后才能用的手段,而邢刃元婴就能驾驭仙气,手段估计来自长老殿。

    两人之间的对战超出了他的想象,不管是邢刃不到一息间砍出几万斩,还是能承受住如此可怖手段的龙,一个能砍,一个能挡,都不知道有多惊人。

    邢刃刀法极快,配合道宗顶尖道诀,加之大道规则,砍得整片空间都碎了,就是有个活生生的元婴巅峰修士在场,怕不是也要被余波砍碎。

    然而龙也是龙,体质过于惊人,防御自愈能力强到这种地步,也是完全超境界级别的。

    只是,何清溟猜测,龙的回避能力应该也很强才对。

    这家伙速度极快,快到不像只是速度快而已,但你要说是空间手段,好像也不太像,因为要撕破空间跨越空间,闹的动静会比一般手段大,很容易被人锁定攻击,要是被打进空间裂缝里,那才是真的麻烦。

    所以,这龙究竟藏着什么金手指?是足以打败他道宗首座的底牌吗?

    何清溟怀疑,但很自信,到时候本体出战,面对面打,身处同一空间,无论龙有什么底牌,他肯定都能看破。除非这龙能在一息之间破他防御,再抓住机会,以超乎他想象的强大手段彻底击败他,否则几乎没有赢机。

    但龙可能做到吗?

    那头年龄差不多的凤凰燃烧真血,透支所有,用尽手段,到最后甚至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一招的有效攻击。

    这龙的实力目前看是超越了凤凰,用恶体作为攻击手段,也确实蛮惊人的,出其不意地重创了邢刃,逆转了优劣势。

    但手段用过了,对于他就几乎等于没效了。龙要是决赛也这么打他,那简直是自杀行为,他不会给龙卖这种破绽。

    何清溟虽然心里抱怨,脑子里思考着决赛的事,手上还是给人传渡仙灵力,又是喂药,又是疗伤。他本来不擅长医治人,却因为跟一头爱折腾的龙待久了,学会了一手紧急医术,专长于吊一口气。

    看龙面色苍白无血,过了好一阵子还是没有动静,他低下腰肢,俯身交吻。

    原先他不觉得吻是什么暧.昧行为,不过嘴对嘴渡气而已,但最近他的想法……被迫有些改变。那都要怪某些年轻气盛的家伙成天当街搞事,交个吻还摸腰摸腿摸脖子眉目传情的,他余光看到一些,总觉得浑身不自在,难免想起自己跟好友也有这种动作,但是他们才不一样,他们哪次不是正事?

    何清溟正经渡着仙灵力,忽地想起还真有一次。

    当时,他在长清殿心生坏念头,想逗弄板着脸的龙,那次就完全不是正事。

    想到这里,何清溟忽地脸红,瞳孔微微颤抖,吻了片刻,就起身不再吻,觉得还不如放些血快一点。

    其实放血对他来说是有损伤的,没有伤害身体而没有任何损伤的道理,修士自愈能力强不代表伤害本身就不存在了,消耗的不是单纯灵力,还有精神力,后者是较难恢复的,要冥想、潜修,又或是潜眠。先天圣体也不是无穷尽的资源池。

    可是,他又怎能对自己的好友坐视不管。所以,他还是放血了,割开自己手腕,尽可能地送出精血。然后将龙抱起来一些,让对方靠在自己身上。

    龙的恶体强大而且贪婪,与邢刃对战时,不仅吞噬了仙气,还吞食了邢刃的灵力甚至血肉。

    俨然一头吃人的怪物。

    但是,那么可怕的怪物,对他却是温顺的。

    龙本能地舔着,没有意识,但本能地知道好东西在哪里,所以会像动物一样舔过来,仔细节俭,不落一滴血。

    被他舔过的地方,莫名有种奇怪的酥痒,好似电流。

    何清溟忽然理解了为何有人那么爱养灵宠。

    因为——很有趣。

    你养它逗它玩它,它都不会跑,总会围着你转,整个世界只有你。

    很可爱。何清溟眯了眯眼,好像又忍不住盘算把龙收作灵宠了。

    说起来,把天命之子收为灵宠,会不会遭天谴呢?

    他大胆思考,垂下双眸,想趁龙无意识的时候多玩玩,上次他玩的时候,差点让龙吃掉了,但这次他还敢,他就没有不敢的。

    “都给你血了,让我玩玩也可以吧?”

    他好像忘了,自己前几天才说,并没有玩弄对方的意思。

    景泽天在某种程度上,也真的没有看错他,知道他的性子就是容易心血来潮,动不动喜欢逗弄人。

    当然,何清溟也没打算干坏事,他只是稍微调整一下手势,让血滑落更快,让龙喝得没那么顺利而已。不然龙这么慢慢舔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喝到恶体平息。

    说起来,恶体若是魔躯,岂不说明,这小子是……天生魔种?

    何清溟忽地一震,刚刚才游刃有余的面色突然变了,他没有过多思考恶体的性质问题,可若是这样,这小子是不是算作……天生魔龙?

    他顿住了,眼神严肃起来。因为他作为道宗首座的职责,就有对抗魔界,抵御域外天魔。魔性的东西,在他的立场上是必不能接触的,更何况是现在这样……

    ——以身饲养一头魔龙。

    何清溟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注视着伏身饮血的男人,良久才低声道:“真是,你们龙傲天怎么这么麻烦,我都担心不过来了。”

    也罢。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要快醒来,赶紧打一场,让我找回道宗失去的面子!

    “不管怎样,你伤我道宗弟子,还不止一个,我是一定要教训你的。”-

    与此同时,另一方。

    仙灵城一片喧哗。

    “赢了,真的赢了,那条下界来的龙,当真打败了道宗的天之骄子!”

    “道宗第二人都能打败,打败第一人都不是问题啊!”

    “我押了他赢,九成以上的赔率,我赚大了!”

    到处一片激动。

    各大仙宗的高层一脸不可思议,都在派人到处寻人。

    “红衣女子带他去哪了,还在仙灵城吗?无论对方要多高的条件,务必争取到我们灵天宗!”

    财大气粗的灵天宗果然展开了行动,甚至直接重金悬赏。

    另一边的五行宗人羡慕妒忌,却只能动用人海战术。

    不过,很快有人指出,“他们平时不在仙灵城,应该是有秘境出入口,随时出来,随时回去吧?”

    这话出来后,寻龙的动静才平息下来。

    别怪他们太激动,问题是谁看了那场对决不激动呢?连仙气都有能力破解,那条龙不愧拥有世间第一种族的血脉!

    道宗弟子面色复杂,好像很愤怒,但不喜欢邢刃的人其实觉得很解气。

    有人传念道:“邢刃太傲慢了,是该输一场挫挫锐气。”

    “是,不过,他输的也不冤,对方确实很强,之前一直在隐藏实力吗?而且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决定胜负的那一招简直毫无预兆。”

    有人激动,有人疑惑,但无论如何,胜负已定。

    其他仙宗高层都笑了,道宗高层笑不出来。不过,真正信奉实力的修士倒是觉得无妨。

    这是一场彼此都拼尽全力了的比试,无比精彩,超乎想象,百年难得一见,谁看了不说好。元婴修士的拼命斗法,你平时有机会见到吗?旁观者只要是用心看的,总能体会到一点大道。

    唯一可惜的是,开始的太快,结束的太快,而对战双方的动作又简直无法捕捉,他们就算想研究,都研究不过来。

    “假以时日,都将是修真界的栋梁啊。”

    “只是栋梁吗?完全可能是今后最强的一角吧。”

    不少老者寄以厚望,甚至展望起了修真界的未来。

    “但我还真没想到,邢刃居然会输了,他背后不是有……”

    说话的人像害怕被人察知,小心地看了看周围。

    然后惊奇地发现,仙灵城内,居然没几个长老派人物的气息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某个坐镇仙灵城的道宗长老抬眸,望向天上的道宗群峰,面色复杂-

    而此时。

    道宗长老峰。

    黑袍长者面色黑沉,浑身怒气几乎实质,却无法从长老殿离开。

    他被控制住了。

    除他与他身后的长老之外,大殿内还有几人,宗主希如鹤、灵虚子、元真子。

    正后方,有凤颖看着。

    与此同时,希如鹤身边,还站着八长老莫曦。

    这五位站在这里的意义,自不用多说。

    “你们这是要反了长老殿么。”

    三长老怒不可遏,双眸几乎要冒出真火。

    希如鹤眼神威严,直道:“你也该收手了,长老殿如此干预弟子道途,作为宗主,我早该阻止你。”

    三长老冷笑:“干预?仙骨仙血助他飞升,难道不好吗,以他天赋,必定能够炼化仙骨仙血,到时候让他找回飞升路,你我、道宗、整座修真界都能受益。”

    他也毫不掩饰。而他说的也确实没有错。

    当代道宗首座是史无前例的修炼天才,极有可能做到他所说的事情,其他人几千几万年做不到,但这代道宗首座却真的有可能做到。

    很多人都知道这点,才对于长老殿的做法态度暧.昧,虽然看不下去,却也不会阻止。

    修真界丧失飞升之路太久了,试问身为修士,谁不想飞升,谁不想有人踏出飞升之路,他们好跟随在后走。

    说句不好听的,为了探寻飞升之路,牺牲一个年轻天才而已,又有什么所谓。这可是关系到所有修士的未来!

    况且,炼化仙骨仙血又不一定有事,只是存在“风险”,可风险也是能够克服的,只要克服了风险,炼化后也有莫大好处。为何一定要咬着“风险”不放,修炼本身不就有风险吗,其他路的风险难道就比这条路少了吗。

    “修真界的未来,高于任何一个修士的个人利益。”

    三长老振声道。

    然而,对此。

    灵虚子笑了,斥道:“那你怎么不先牺牲你的利益,你先死一死,你死后,我会让清儿尝试炼化,你敢死吗。”

    “……你!”

    三长老面色变了,又是恼羞成怒。

    可灵虚子向来说话直,又道:“不如这样,你先炼化,你炼的可以了,证明不会存在反噬了,我就可以让清儿炼,那么你敢先炼吗。”

    三长老气急,威压都翻了几倍,可是现场都是什么人?没人会被他影响。

    元真子都笑了,心道自己这个同道,还是跟以前一样,丝毫没变。

    灵虚子走到三长老面前,释放出比他更强大更蛮横的威压,令那老人骨子发抖,差点要下跪。

    灵虚子垂眸,威逼道:“我再说一遍,没有仙骨仙血,清儿照样能够飞升。”

    三长老背脊冷汗直冒,身形控制不住地发颤。

    他想说,长老殿试验过了,仙骨仙血越早炼化越好,这样才能融入道基,提高飞升成仙的可能性。你这般坚持,万一到时候不行,可就错失了大好机会!

    可是,他却惊恐地发现,灵虚子的境界居然又提升了。

    这对师徒全是怪物!

    又见,灵虚子忽然笑道:“再说了,万一我先飞升了呢。”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全员看向了灵虚子。

    三长老身后的几个长老目瞪口呆,对这个人的狂傲简直……无话可说。

    元真子直接大笑起来。

    严肃的希如鹤扶额,眼角却是微勾,藏不住笑意。

    凤颖大方笑了,调侃道:“真自信。”

    八长老莫曦表情淡淡,唇线也是微微上扬。

    这就好像什么呢,当你在激辩两条路哪个对哪个错时,有人突然跳出来指出了第三条。

    但是仔细一想,却也未必不可能。因为,灵虚子是三百岁之下突破了合体境的旷世奇才。在这代道宗首座出现之前,他就已经镇压一代代修士的高山,他有资格有能力如此宣称。

    只不过,在此之前即使狂傲如他,都没有这么放言过。

    所以,突然这么一说,敌我方都震惊了。

    灵虚子……要挑战飞升吗?

    三长老刚刚还嚣张的气焰,忽地平稳下来,眼神微妙地盯着灵虚子。

    实话说,不管怎样,对方来了这么多人,而他目前的实力,当然已经无法抵抗。他没想到宗主希如鹤突然站队,禁区凤凰更是直接进了长老殿。

    还有元真子,被认为仅次于灵虚子的道宗强者。他能够布局在邢刃身上,就是因为元真子不在,且几乎不管邢刃的任何事,最近回来了,也不见得对于邢刃炼化仙血的事情有什么态度,所以他才继续推行。然而没想到,元真子居然也站队了。

    至于八长老莫曦,他根本不知道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是要庇护那下界的混血龙吗,他都同意了,怎么还来站队?

    大长老、二长老不在,道宗长老殿目前由他掌控,可是对方这么多人,真打起来,无论他有什么手段,也几乎没有胜算。

    所以,此时他应该做什么,答案几乎不用多说。

    合体强者放在全修真界都只有三十几位,而这里就站了四五位,他们打起来九州都要崩碎,道宗更不用说。

    即使要对付他们,也要等到其他长老出关。

    三长老心思万转,果不其然,选择了退让,眼神幽暗道:“既然希宗主都如此坚持。”

    灵虚子:“发个大道誓言吧。”

    三长老面色发白,正要反驳,可见灵虚子突然拿出血宗相关的东西,他浑身一震,最终还是屈服了。

    道宗作为一尊横跨古今的庞然大物,内部利益错综复杂,并非单纯的实力可以改变。但时不时的,就会来一场局部肃正。这场冲突发生在长老殿,其他人一概不知,完全不知道就在前一刻,他们道宗差点分崩离析。

    三长老不仅被迫立下大道誓言,还因涉嫌勾结血宗被惩罚,暂时关在了长老殿的下方世界。

    身为合体期修士,他实力强大,在下面关几百年都无所谓,真要硬冲,结界也关不住他。他要蛰伏等待,等大长老、二长老出关,如此一来,就有机会了。

    修真界从不是最强者都活到最后,而是最能生存的人活到最后,知难而退,避开锋芒。

    对方毕竟人太多,打不过。

    不久前二长老还在,可偏偏二长老又闭关了。

    不过……三长老面色难看,疑道:“那条下界来的龙到底是什么回事,邢刃都能驾驭仙气了,居然还是被击败了。”

    这件事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以至于完全措手不及。

    他活了如此多年,第一次如此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龙突然横空出世,击败了他用来击败这代首座的棋子,彻底破了他的局,即使灵虚子不带人围上长老殿,他这次的布局也已经以失败告终了。

    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那龙到底是单纯强大,还是专程来坏他事的?

    三长老正沉思,忽地抬眸,只见一袭青衣恍然出现,还有一道比光还快的剑-

    与此同时,另一边。

    “没想到你也来了。”

    希如鹤看向元真子,多少有点不可思议。三长老涉嫌勾结魔修的间接证物,是元真子找到的,说是“碰巧”。

    元真子微微一笑,“我怎么也是邢刃那小子的师尊,要回来看看徒弟的。炼化仙血一事,我早料到他会有那一天。因为当年,我在跟他说明风险时,他的眼里完全没有风险,只有希望。”

    希如鹤愣了下,“可你还是为他出手了。”

    元真子笑容更深,直言:“哪有师尊不疼徒弟,徒弟被设计成棋子了,我当然要护短,不然岂不是显得作为师尊的我完全没有面子?”

    “也是,这才是你。”

    希如鹤回以一笑,“话说,宗门大比你徒弟输了,你怎么看?”

    “胜败是常事,同辈都打不赢,休想我为他出头。”

    他们站在宗主峰上,交谈了一些事情,关于之后的长老殿。

    这场仙宗高层变动看似很快,主要事件也就他们联手控制长老殿,拿下三长老而已,实际上背后经过了不知多少轮的博弈斗争。

    今日能成功押下三长老,严格来说,靠的仅是三长老过分执着于仙宗大比,而没注意到他们居然联手了。

    这的确是一件事几乎无法预料的事情,特别是——

    希如鹤转头,视线落在莫曦身上。她没想到八长老会站他们,主动提出了跟他们联手。

    莫曦对上她的视线,道:“长老殿那边由我应对吧,只要‘他们’没回来,一切都好镇压。”

    希如鹤对此抱有担忧,但做都做了,已经没有回头路。他们唯有做好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怒火。

    对此,元真子倒是没怎么在意,淡淡道:“老东西该死的时候会死,可不能因为一直被他们压着,就裹足不前。”

    莫曦点头,道:“长老会内部也有不同意见,三长老那一派,经此事后会稍注意一些,而我亦有我的后台,请各位也不要太担心。”

    这次不止是道宗内部的肃正,也是长老会内部的肃正。

    对于三长老的做法,早有些人心生不满。另有老祖传音,莫过多干预弟子修炼,让激进那一派安静一些。

    而莫曦正是为执行老祖的命令而行动。

    不管怎样,此事倒是暂时了结了。

    “不关你们的事,到时候若有问题,尽管让那一派的人来找我,你们只说是我胁迫的就好。”

    灵虚子破开虚空,缓缓迈出,面无表情,像刚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其他人却是面色微变。他们互看了一眼,话题很快放下,转而谈到了仙宗大比的事。

    元真子抬眸,远远看见狼狈回峰的邢刃,表情在乎又不在乎地说:“我徒弟输了。”

    “是吗。”

    灵虚子不太关心。

    他倒是有点在意那条龙。偏偏是龙跟清儿最后决战吗,总觉得……有点不安。

    “很精彩的一战,想我们元婴期的时候,能那么酣畅淋漓地打一次吗?”

    元真子突然爽朗一笑,看向灵虚子的眼里带上了几分战意。

    灵虚子扫了他一眼。

    但不管怎样,事情压下来了就好,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不过,灵虚子问道:“你徒弟炼化仙血的事。”

    “无所谓,他想走的都是他的路。”

    元真子一向放任,“不说我徒弟了,你徒弟呢,最后一战了,要是输了,道宗的颜面可就——”

    他未说完,灵虚子振声道:“清儿不可能输。”

    元真子又是一笑,语重心长道:“谁知道呢,没有人能一直站在神坛之上,他也该输一场,走下尘世见人间了。”

    灵虚子冷着脸,一看就很不悦。

    他们最后分散,各回各峰。

    没怎么插话的凤颖走之前,别有意味地看了灵虚子一眼。

    灵虚子态度不变,还是表示拒绝缘份。

    凤颖摇摇头才走。

    最后,灵虚子告别希如鹤,才回到长清峰。

    此时已经入夜,四周静默,长清殿前殿空无一人。

    清儿应该在后殿修炼。

    灵虚子站了一会,想跟徒弟谈下仙宗大比,却没等到人出来。他有些疑惑,传了神念,但也没有动静。

    “正在潜心修炼吗。”

    他想了想,最后选择没有打扰-

    入夜。仙灵城赌场仍在吵闹。

    “不是,各位,难道你们都没注意到吗,仙宗大比到现在,那条混血龙都没有放出龙形,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绝对还没有尽全力!他的胜率明显更大!”

    “不是,他是混血啊,有没有龙形还不好说吧。”

    “他都能对抗仙气了,你还觉得他没法变成龙?哼哼,这不可能!你对天才丝毫没有想象力。”

    此时的赔率正在激烈变化。

    顺带一提,仙灵城的赌局不是买的时候是什么赔率,后面就赔多少,而是以最终赔率为准,截止于对战开始前一刻。

    在邢刃对战混血龙前,很少人看好混血龙,或者即使看好,也不觉得他有实力对抗道宗首座。然而,看了那场对决后,试问谁还怀疑他的实力,还认为他没有能力跟道宗首座对战?

    激烈争吵之下,决战的赔率居然到达了惊人的接近一比一!

    说明众人逐渐认为,那条混血龙有将近一半的概率赢下道宗首座。

    听长老汇报了最新赔率后,张承思考片刻,选择买龙赢。

    “我赌他创造奇迹,道宗首座并非不可打败。”-

    与此同时,深夜里。

    何清溟靠坐着,逐渐感到困倦,眸子半眯着,隐约想起了自己用二成身家赌了龙赢第二名,八成赌自己第一名。

    不过……

    他垂头,双眸已尽是困意,片刻后人便睡着了。

    良久,睡在他怀里的男人缓缓睁开双眸,露出一双野兽般的竖瞳。

    明月高悬,微风徐徐,温泉蒸腾着幽明的水汽。

    爱人美好的睡颜,借着淡淡的月光,映照在他的眼里。

    对方垂下眸子,眼睫细长,在眼脸落下淡淡的阴影,分明用的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举动之间却仍有一种摄人心神的美。

    景泽天看久了,口干舌燥,眼里尽是毫不遮掩的情.欲。

    以前他遮掩过,怕对方发现,可后来他发现,不管他表现的再明显,对方也不会意识到,所以就没怎么克制了,看的越发肆无忌惮。

    多亏对方的及时“饲养”,恶体已经平稳酣睡,他身体里的各种力量也趋于安定。

    对方在乎他,帮扶他,令他感到关心。却很可惜,不是他想要的爱。

    龙静静地观赏着,又觉得浑身湿透的对方别有一番美感。

    优越的身体曲线尽显,隐约透着极白的肌.肤,美丽的腰肢简直让人移不开眼。他无数次想掌住那截腰,让它激烈起伏如浪潮,但最终都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呆呆看着,摸都未必敢摸。

    就在景泽天头脑放空时,何清溟忽地睁开双眸,像是这个姿势睡不着,不满地醒了一样,眸里带着几分怒意。

    可是,他一注意到景泽天已经醒了,立马怒意消散,笑颜如画,“你终于恢复了吗。”

    景泽天愣了下,正欲起身,却发现自己透支过度,筋肉寸寸酸麻,浑身无力,连说话都未必有几分力气。

    何清溟看出来了,戳了戳龙的脸,“决战都要开始了,你站都站不起来,还想不想打道宗首座了?”

    龙蹙眉,好像很坚持胜负,然而还是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干瞪眼。

    何清溟摇头道:“还远远不够,你就这样出场,面对道宗首座估计命都不保。”

    这只是他调侃的话,却也确实激励龙。

    刚刚还动弹不得的龙突然间起身,像是碰到了什么绝对不可能退让的话题,坚持道:“不会远远不够,我会追上你……道宗首座。”

    何清溟唇线微扬,不自觉地挑衅道:“现在已经是凌晨,只剩下两天了,一眨眼就会是决战,而你甚至还没调好身体。你追得上吗?”

    龙郑重道:“一定要追上。”

    何清溟微微愣住,忽然发现,这条龙一直说的是“追上”,而不是——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

    有些不同,但是哪里不同呢。

    他眼里好似闪过一份动摇,垂下双眸,沉默了一会才道:“那就等两天后吧。”

    届时,我会亲身验收你的一切。

    无论结局是我所认为的胜利,还是话本“命中注定”的失败。

    第49章

    看龙差不多恢复了,何清溟便也起身。

    泡在温泉里这么久,他累了,既然龙没事,他就得走了。

    而且,他师尊好像来长清殿了-

    人走后,景泽天缓缓起身,眼神有些深邃。邢刃是强敌,他虽然打败了,却也受了重伤,一时间不好恢复,哪怕是有对方的血。

    “小子,没想到你真能赢。”

    上古龙又冒出来,好奇道:“决战你想怎么打?”

    景泽天沉默,好像还没有做好决定。

    上古龙:“要我给你建议吗?那孩子居然强大,几乎没有弱点,而我这么多年看着他,总能看出一些弱点。”

    景泽天蹙眉:“不用你说。”

    “哦?你不是要赢下他,征服他,然后拿下他的承诺,对他为所欲为吗,怎么事到临头,又退缩了?”

    景泽天沉默。

    上古龙看不透他此时的心情,只见那头幼龙浑身傲骨难驯,敢于天地斗,呼吸般玩命,却沉声道:“我现在的身份还是配不上他。”

    什么配不上?

    上古龙有点不明白他的说法,高傲道:“龙是天地第一强大的种族,下界出身又怎么了,恶土出身又怎么了,出身地有影响?混血只要提纯就好了,你现在的血统纯度已经妥妥是纯血龙了,怎么会配不上?”

    “不只是这个问题。”

    “什么问题?”

    景泽天还是沉默,上古龙怎么唠叨都不应。

    上古龙恍然发现一件事,虽然这小子才是幼龙的年龄,思想却莫名成熟,比成年龙还成熟不少。这才几岁啊,就已经让人看不清了。那孩子会察觉不到,说实话也不怪人家,纯粹是这小子太爱忍,想等对方察觉到。

    但是那孩子的迟钝我们也都知道了,给他一百年都不知道能不能反应过来,你还等,到时候发.情期我看你怎么忍!

    上古龙都比景泽天急,催促道:“你说你这么爱人家,怎么不直接说呢,一两天后还得跟人家打一场,当着全修真界的面决胜负。你是不是有毛病?”

    “还不是时候。”

    景泽天摇头,黑暗中的双眸格外有光,像是正在酝酿什么重要决定。

    上古龙一愣。

    这小子总是担心对方会不会被吓跑,而裹足不前了好多年,某种意义上,还远远不及那个敢于言爱的凤凰。

    他不明白景泽天认为的时机是什么时候,坚持道:“你现在就说啊。”

    景泽天居然真的都不理他,一心修复道体,重塑道基,都不看上古龙一眼。

    上古龙恨铁不成钢,只觉得自己碰上了一头万年难遇的癫龙,固执、死脑筋,还学了人类的恶习,天天克制欲.望。

    “哼,不听老龙言,吃亏在眼前。”-

    而整整一天,仙灵城到处都找不到龙,各大仙宗都有些郁闷。

    “他性情会不会太孤僻了点。”

    张承走出楼阁,道袍随风飘起。

    长老道:“是有些。感觉他不会选择依附宗门。”

    张承:“我也觉得。不过交好是必须的,他那样的奇才,就此放过太可惜了。”

    长老沉默,道:“也要看他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是吧,古往今来,多少天才年纪轻轻陨落,他这性子容易得罪人,我估计走不远。”

    张承笑了笑,眯了眯眼道:“可我有一种感觉,他有望成为有史以来的至强者呢。”

    化神期巅峰的感觉绝不是单纯的感觉。长老愣住了,久久不知如何回答。

    “有史以来的至强者”这个说法未免过于夸张,就好比期待一只蝼蚁成为巨象。这怎么可能?

    长老垂头不言,却也莫名心悸,恍然发现,自己以及仙灵城的所有人,今时今日,搞不好正在见证历史。

    正在见证……站在修真文明极巅之上的至强者的出世。

    难道恶土的泥尘,真会沾染天上的皎洁明月吗。

    长老难以置信-

    仙灵城人心思万变,可惜决战的双方没有一个出现,更没有什么传闻出来,仿佛都在潜心修炼-

    不过,距离决战的最后一天。

    黑衣青年从龙宫出来了,站在仙灵城的一处高墙之上,抬头仰望高天,视线定在了道宗方向。

    城墙下方人山人海,吵吵闹闹。

    他仰望许久,慢慢放下视线,俯瞰整座仙灵城,神识遍布视界所及之处。

    他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城市,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类,从未见过如此丰富的人间。

    各宗各派各有千秋,各门各类各有专长,各人各修各有本领。

    太丰富了,是曾经匮乏的他无法想象的丰富。

    他俯瞰、思考、沉淀,好像开始学会在红尘中打磨自己的道心。

    他听见无数人在讨论他与那个人。

    各种层次、各种角度的言论都有,有人支持他,有人支持那个人,有人只希望看见精彩对决,而有人更想看到血流成河。

    太多思想了,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希望未来如自己所想的展开。

    他听见,有部分人希望道宗的明月跌落凡尘,如此一来,他们就能摆脱那个天才的阴影。还听见,更多人质疑他,认为他不过是恶土出身的蛮子,不配与道宗首座对战,更不可能有赢机。

    哪怕展现出了打败道宗第二人的实力,他在这些人眼里,依旧与那位首座有着云泥之别。所以,该怎么做呢。

    景泽天再次抬眸,仰望浩荡云天,久久无言-

    恰是同时,道宗长清殿。

    “清儿,明日便是决战,你可准备好了?”

    灵虚子关心道。

    何清溟表情如常,郑重道:“都准备好了。”

    灵虚子点头:“长老殿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不必担心胜负结果。”

    何清溟微愣一下,有些诧异,道:“谢师尊。”

    “不必太在意胜负,以及他人看法,专注修炼,严守道心。决战平常对待即可。”

    “是。”-

    交待了一番后,灵虚子微微蹙眉,看着离开的徒弟,内心忧愁。

    他其实也想像正常的师尊一样宠爱徒弟,不至于现在这般板着脸,但一旦面对徒弟,又不知不觉恢复了严师的面孔。

    比修炼还难的是带徒弟。哎……他也好想自家徒弟亲近他-

    正午时间。

    何清溟人在殿外,晒着太阳感悟自然,眸子偶尔扫过舒展的云丛。

    草木苍翠,繁花艳丽,恰是初夏的时节。他很少关注周围,一旦关注,便好似发现新鲜世界,不由得多看几眼。他想到景泽天从小就在野地方长大,又吃花又吃草的,成天跟野兽打架,也难怪炼出一身体魄,就是太野了,感觉今后有了伴侣,也会对人家很粗野。

    他想不到景泽天会喜欢什么人。清冷的,他没啥反应;热情的,好像也没啥反应。他到底喜欢那种?有可能压根没有“喜欢”这种心思?

    那完蛋了,龙要跟他一样,这辈子孤独了。

    “不过,你好歹有我这个朋友。”

    好兄弟不比好伴侣差吧?

    他忽地一想,明天就是决战了,要去看龙的情况吗?战前获取对手的情报,是很合理的,但是对那条龙有些不公。因为他对龙知根知底,龙却对他一无所知。

    这场决战,对龙是不公平的。所以自己给龙一些好处,也是为了平衡优劣势。

    “但是……”

    何清溟蹙眉,或许比起胜负,但他更关心龙的身体,压制了一辈子的恶体一旦激活,当时是没事了,现在呢,以后呢。

    动不动就乱来的家伙,不会为了赢他也要乱来吧-

    入夜。

    “嗯,不管那小子有什么金手指,我以不变应万变。”

    何清溟在修炼房专心修炼,已经将失去的精血全部恢复了,继续巩固道基,强化元婴,演练大道规则。

    深夜,他忽地睁开双眼,从体内取出本命剑。

    他的剑,是他的道骨所化,以他的精血日夜滋养,与他共同成长,如他的半身,亲密无间。

    如今他元婴期,这把剑的威能自然更强了,隐隐泄出的剑压即令空间扭曲。

    邢刃擅刀,而他擅剑,这是道宗公认的,但他非必要不用剑,因为几乎没有需要用的对手。而对于那条龙……

    何清溟沉思片刻,以手拂剑,剑身流光溢彩,似乎因他的触碰而兴奋。

    “要跟他打了,你准备好了吗。”

    剑立时嗡鸣,满身战意,蓄势待发。剑如主人,同样骄傲,怎会退缩。

    何清溟微笑道:“好,那便等明日吧。”-

    决战当日,仙灵城热闹非凡,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人。胜负一出来,不到一刻,就会传遍全修真界。

    道宗弟子也出来了不少,包括谢清雨、纪晓心等人,但是不见邢刃,可能是重伤还没好。

    距离决战只剩三刻钟,各个观战位点挤满了人,连空中都要满席了,密密麻麻,到处是人。

    凤颖带着凤黎在阁楼观战。

    而同时,好几个黑袍长者在暗处盯视,宛若藏在阴影中的毒蛇。

    现场来了不少大人物,分神期、化神期……甚至还有合体期,比如灵虚子。

    灵虚子跟元真子同在一个阁楼房间,面对面饮酒,余光扫过下方的光景。

    “要开始了,你徒弟准备好了吗。”

    “不用你说。”

    灵虚子扫了元真子一眼,后者回以友善微笑。

    元真子似乎想起什么,好奇道:“话说回来,你还在看你徒弟的命格吗。”

    灵虚子饮酒的动作顿时一滞,目光沉重起来。那之后他还看了几次,景象依旧没变。

    依旧是被那个男人挡住了。

    他起初对那个男人极度忌惮,后来仔细一想,更不明白,那个男人无缘无故,为何挡住他看自家徒弟?

    一次也就算了,每次都在,什么意思?

    灵虚子脸色发黑,怀疑那个男人必有什么问题。

    元真子见灵虚子不说话,笑了笑道:“算了,看什么未来,立足当下才最重要。”

    他刚刚说完,下方突然传来一阵激动的喊声。

    “来了,出现了!”

    什么?

    灵虚子跟元真子同时转头,只见战场画面中走出了一个黑衣青年的身影。

    一眼而已,元真子便感慨道:“那个相貌身形,不愧是龙族出身。”

    然而灵虚子瞳孔一震,难以置信,这身影会不会有点像?

    但他很快质疑了自己,因为身形像的人太多了。

    元真子:“就剩一刻钟了,你徒弟是不是也该来了。”

    灵虚子默不作声,视线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

    要不是知道这龙已经有了伴侣,不可能再恋上其他,他可能都要坐不住了。

    此时,张承也在围观,他可是在景泽天身上砸了不少钱,能不能赚回来,就看这条龙了。

    众人心思各异,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期待着另外一人的出现。

    而正如他们所想,黑衣青年的对面,有人迈出了虚空,银发银眸,神姿高彻,威慑人心。

    实话说,即使是最妒恨道宗首座的人,都无法对着本人说出任何诋毁的话。

    因为那个人简直如天道收揽世间最好之物塑造而成的仙品。

    无论如何,唯有这点无法否认。

    在如此美丽的造物面前,你能生出一分伤害他的心思,都要有相当的勇气。

    因此,目睹其出现,众人蓦地屏住呼吸,瞳孔微微颤抖,紧张地看着画面上的两人。

    黑衣青年面色平淡,看不出什么表情。

    道宗首座银发垂腰,神色肃穆,眸底尽是冰冷。

    他们距离很远,足有十公里。

    对于元婴修士来说,还算是比较安全的距离。

    距离开始不到几息时间,众人聚精会神,唯恐错过接下来的任何一个瞬间。

    而一眨眼而已,决战时间到了!

    众人顿时兴奋起来,一个个振奋精神,可是他们没有看到双方谁抢先出手,只看到两人仍站在原地,完全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他们是在神识交战?”

    有人忍不住问。

    但很快,龙的举动便证明了不是神识交战。

    龙动了,无所谓速度,只是简单地走步,朝着道宗首座的方向径直走去。

    外面这么多人看着,他却只是走步?这是在酝酿什么吗?

    一些长老都瞪大了眼睛,疯狂观察着他的动作。

    但龙真的只是走而已。

    对此,谢清雨道:“何师兄一身剑压,接近之物会被剑意斩杀,连那头纯血凤凰都不敢轻易迈进剑压领域,他要正面接近何师兄,那不太可能。”

    纪晓心点头:“对,必须要速度取胜,尽可能快地跨越剑压领域,然后才可能对何师兄造成伤害。”

    然而,下一步,龙真就迈进了剑压领域。

    一群人顿时面色煞白,只见空中突然闪过无数道凌厉剑光,一剑的威力即能斩碎一尊元婴修士,可龙居然一动不动地全部承受住了。

    他没有把握时机,尽快杀至对方面前,而是迎着剑压一步步继续走!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有些大人物都看不明白了。

    他疯了吗?

    他们正要如此怀疑,却只见龙的双眸炯炯有神,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人。

    龙明显是有理智的,而且理智到了极致,他好像要像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证明什么,所以采取了如此强硬的正面进攻。

    “他难道是想说,他不屑任何方法,仅用一具身躯,就能走到道宗首座面前吗?”

    相比于上一战的手段尽出,这一战,他竟选用了如此朴实的做法,正面对抗道宗首座,在对方的领域内直行!

    解说人都震住了,立道:“没想到啊,他竟以这种方式跟道宗首座争锋相对,道宗首座若是先出手,就说明道宗首座感到了来自他的威胁,承认了他是连剑压领域都镇压不住的对手。”

    下方有人道:“对,交战已经开始了,这是一场心理博弈,谁先出手,谁就首先输在了心态上。而他们都极为骄傲,又怎可能轻易在第一局输对方一手。”

    只见,龙继续前行,居然已经走了十几步。

    他周身全是肉眼无法捕捉的剑光,其中有些能破开他的防御,在他身上斩出道道血痕,甚至是破开血肉可见骨骼的血腥伤口。

    道宗首座并未出手,那身剑压是被动防御,从未撤过。

    而只是被动防御而已,就让对面走来的龙遍体鳞伤,尽管与此同时也在疯狂自愈。

    这画面多少有点震撼。

    不像是交战,更像是一个人在拼尽全力接近另一个人,为此不惜遍体鳞伤,不惜玩命。

    凤黎都惊了,因为这是他都不敢试的事情啊。

    人们还看见,龙忽然嘴角淌血,不像外伤,更像旧伤复发。

    难道之前跟邢刃对战的伤还没好?

    有人注意到,他的脸色的确苍白,不太像万全状态。

    可即使如此,这龙仍要以这种方式走向当今第一人吗?

    好大的胆量!

    有人忽然感觉,这朴实无华的对抗,看起来竟比手段百出的交战更为精彩。

    因为它不是战术上的斗智斗勇,而是内心的博弈。

    看着龙不断走过来,道宗首座能无动于衷吗,能一直不出手吗。

    “至今为止的战斗里,道宗首座都没有主动出手过,他让人先走一步,是他对于弱者的‘体谅’,若是能逼得他抢先出手,那条龙就厉害了。”

    在此之前,他们可没想到,走路而已,竟然也可以如此“精彩”。

    但剑压领域又岂是那么容易顶住的。

    越接近本人,那剑压的威势就越强大,若说一百步外一剑只能斩杀元婴初期,一百步内,一剑已经可杀元婴中期。

    人们只见转眼间大地满是斩痕,而龙身上的伤越来越严重,甚至自愈都要跟不上。

    龙当然也不是乖乖顶着剑压而已,他周身亦有无比惊人的防御手段,同样是肉眼无法观察的,像是恶体浮出了表面,正在疯狂吸纳外界灵力,同时以吞噬为防御,接纳着剑压带来的恐怖剑意,及无数道凌厉斩击。

    看到这里,无数人冷汗直冒,差点张口问,这至于吗,为了与其争锋,何至于采取如此自伤的正面对抗做法。

    但是,这又如此令人震撼,像是飞蛾扑火一般。

    好执着的小子。灵虚子都震惊了,甚至有点不明白,这龙如此执着,只是为了仅仅的胜负?

    一步接一步,龙继续前行。

    他依旧面无表情,而外面的人全部动容了。

    有人肉眼衡量出来,就差二十步了,龙继续走,就能走到道宗首座面前了!

    可是也有人看出他早就透支了。

    “感觉是上次的重伤,他不断吐血,根本没有正常交战的状态啊,可惜了。”

    “不,还有恶体反噬。这才是最具威胁的。”

    很难想象他在这种状态下,仍能站得直身体,径直朝那个人走去。

    都到眼前了,道宗首座真的能忍住不出手吗?

    只见,道宗首座那双银眸依然冷酷,像看着一个不自量力来挑战自己的蠢货,然而他的眼神深处,其实藏着相当激烈的情绪。他强迫自己不动作,不然他可能要控制不住打这条爱折腾的龙一顿。

    重伤的都没好,就要乱来了是吧。

    但与此同时,龙已经走到了剑压的最强处,距离他不过五步的领域内。

    何清溟体内的本命剑剧烈嗡鸣,剑压于是直接翻倍,直将他周围的空间斩到破碎且扭曲。

    元婴巅峰来了都要被斩碎。

    可是黑衣青年还是走进来了,浑身是血,却固执不变,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何清溟不解他的眼神。

    而景泽天看出了对方的不解,但是没关系,他心念微动,在万众瞩目之下,再次迈近了一步,离他心爱之人,终于只剩两步距离。而同时,他的恶体也反噬到了极致,直要将耗尽灵力的他彻底吞噬。

    很可惜,他不是可以跟对方交战的万全状态。他还恍然意识到,他很可能无法伤害他心爱的人,哪怕只是稍微伤对方一下,他都未必能做到。

    景泽天又走出一步,两人之间彻底只剩一步。

    外界几乎沸腾了。

    他看见,那双银眸一瞬露出了诧异。

    再下一瞬,他用了时停。

    在对方的恐怖剑压下,他的时停只够用一息的时间,不够他以任何方式赢下对方,但是够他缩近最后一步,吻了他心爱的人。

    很快、很轻,好像只是碰了一下,一息而已的吻。

    他渴望跟对方激烈战斗,眼里的战意绝不假,渴望跟对方交欢,眼里的爱欲更不是假。但这一场他无法赢。

    他不能让对方在“现在”输给他,因为现在的他还不够“资格”。倒是想至少打一场,可惜恶体无法允许。

    想对方也爱上自己,可是追月太难。他的月亮过于迟钝。时停的一息之内,他贪婪地注视对方的真容,最终时停结束,他仿佛一瞬出现在对方面前。

    何清溟愣住了。

    刚刚明明是最好的时机,唯一能够对他造成伤害的时机。而龙的手段通常杀伤力极强,一旦爆发,必然能对他造成伤害。

    可是龙做了什么?好似只是靠近过来,轻轻擦过而已,如轻风拂唇,对他丝毫没有伤害。是用了隐秘手段,看似无伤,实则已经造成了重伤?

    何清溟战斗思维极速运转,却不知面前身形微晃的男人,只是想倾述他内心炽烈而无处安放的爱意。

    极慢的时间里,天地凝固般寂静,景泽天灵力透支,彻底支撑不住地倒下。

    ——很想跟你不顾一切地打一场,可惜不能是现在,下次,即使会伤害你,我也会做到让你战得兴奋。不过,这次虽然未能追上你,但至少碰到你了。

    龙的眸子暗下来。

    何清溟下意识将人扶住。

    景泽天意识模糊,却依稀记得那双冰雪的眸子深处,伪装的威严冷漠不再,只剩温柔与关切。

    如雪山上的日出,刺骨的严寒过后,令人沉醉的温暖。

    男人的意识摇摇欲坠,最终陷入不断沉没的黑暗。

    外界人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了什么,谁用了什么手段,经过了什么战斗,只看见黑衣青衣失力地倒下,而道宗首座居然扶住了对方。

    大比过后,这幅画面,被无数人记在心里,久久难忘,不知何解。

    而此时,他们更关注的当然是胜负!

    所以,这是不是意味着——胜负已分了?!

    “是道宗首座的完胜!”

    “他果然还是第一人,没人能赢他!”

    “我赌对了,我赌对了!哈哈哈。”

    “果然啊,龙对战邢刃重伤在身,一时半会根本没有治好,想打赢道宗首座,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你们非要赌他赢,现在输惨了吧。”

    “哎,虽然可惜了,但确实是一场精彩的交锋!”

    “要是完全状态的话,绝对能有一战之力吧,不过他这都没放出龙形,真的全力以赴了吗。”

    纪晓心思考道。

    周津元:“不好说,龙形战力强,但目标也大,何师兄剑法高绝,在何师兄面前如此暴露,也不是什么有利举动。其次,他没有不全力以赴的道理吧。来了仙宗大比,不惜跟邢师兄两败俱伤都要杀进决战,不就是为了跟何师兄争夺第一吗。”

    谢清雨点头,“这或许就是他当下的全力了。别看着他好像什么也没做,能正面对抗何师兄,走到何师兄面前的,这么多年来又有哪个同代人做到了?别忘了,他可是在短短十几天之内,从金丹迈入元婴的强者。”

    巫鸣玉:“是的,能顶住何师兄的剑压,走到何师兄面前这件事,就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实力了,那头凤凰都做不到。”

    “所以,他也是知道自己的状态,才选择了这种交锋吗?”

    仙灵城一派议论。

    最终,这一届的比试决战,下界的蛮子还是未能够到天上的明月。但其他人无不认可了他的实力。

    重伤之躯,还敢于万全状态的道宗首座正面交锋,顶着恐怖剑压走到了道宗首座面前,这件事谁能做得到!

    “若非重伤,他一定有很大胜算。”

    “很遗憾,期待他五年后重新挑战道宗首座,酣畅淋漓打一场!”

    一些长老感慨道。

    对此,凤颖笑了笑,最终抓着乱叫的凤黎走了。

    灵虚子松了口气,转头对元真子道:“看,我就说吧,他还够不着我徒弟,更何况重伤在身呢。”

    元真子还看着战场画面,久久无法回神,“明知这身体质无法打败对方,却仍要与对方如此交锋,这小子可真是一身傲骨啊,别的不说,这道心哪个年轻人能比。”-

    另一边,张承:“哈哈,无所谓,胜败是常事,重伤在身不勉强,今年不行还有五年后,五年后再赢回来就好了。”

    长老也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何西,莫欺少年穷,道宗首座能独霸仙宗大比,也就只有今年了,以那龙的成长速度,五年之后龙必赢道宗首座!”

    但他激动之后,面色复杂地看向张承。

    张承一顿,悲道:“赌局害人啊!”-

    另一方。

    灵天宗宗主道:“五年后,你怎么看?”

    灵天宗首座想了想道:“不好说吧,那龙的成长速度完全超乎想象,但道宗首座也非同寻常,他们都是强者,今时的胜负说明不了什么,我倒是觉得道宗首座有望保持第一。”

    灵天宗宗主笑了笑,“是吗。”

    那接下来的修真界就更有意思了。

    “我们将会看到双强争锋吗?”

    灵天宗首座咳了声,“宗主,别忘了还有我!”

    “哈哈哈,你就等着见证历史吧。”-

    另一方。

    何清溟赢了,却丝毫没有终于赢下天命之子、宿命之敌的喜悦。这在他看来,也完全不算赢,只是“乘人之危”罢了。

    他脑海里无比强烈地记得那双炽烈的眸子。

    当时,龙的眸底好像燃着一把庞然大火,有一种无比强烈的念想,并非战意。而是其他心意。

    “你……”

    何清溟头一次如此心悸,好像让人一剑捅穿了心脏。

    好像有什么事情,他一直忽略了,就跟他经常性忽略很多事情一样。有一件、甚至很多件事情,他都一直忽略了。以至于他忽然想起其中的不对劲,只觉得一切都很奇怪,完全对不上号。

    “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何之前那么执着于道宗首座,却在真正面对道宗首座时,不拿出你一向玩命的做法。”

    “道宗首座”对你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头脑混乱,只觉得一直稳定的某物,突然间分崩离析了。

    秘境破碎后,他在时空转移前将无意识的龙送回了龙宫,现在也用回了分.身。而扶着龙回寝殿前,他忽地顿住脚步,视线看向了那扇总是封闭的门。

    景泽天说过,那里放着一个故人。

    他知道估计是以前的他。但知道后没有去想,为什么景泽天要将自己的“尸体”留在龙宫的某一殿内,而不是葬下?他当时在跟对方置气,很多事情没想那么多。可不知为何,或许是今天看到的那双眸太炽烈了。在奇怪的意义上莫名烫到了他。让他恍然想起之前一直不去注意的异常。

    龙总是吃花,说是治疗体质,却从不告诉他,到底是治疗什么的,偶尔还直勾勾地看着他吃。而他分明没印象吃过花,却知道那花的味道,好像被灌过很多很多。

    有什么事情不对。

    他家龙……很奇怪。一直都很奇怪。

    何清溟瞳孔微抖,忽地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将龙好好地放在寝殿,确认只是透支疲累后,他松了口气,但完全放不下心。

    他现在的身份,一开始说是魔修,现在却出入最大的仙宗如入无人之境,这条龙当真一点怀疑都没有吗。龙不应该心思缜密,对欺骗与背叛极其敏.感吗?

    这也不对。

    何清溟垂眸,坐在床榻边,越想越不对。他觉得这条龙瞒着他不只是修炼的事,还有很多,甚至是极为关键的事情。

    他头一次如此心慌,本能地意识到一种坍塌,好像努力抓着什么东西,却怎么也抓不住。好像龙……即将变得陌生,即将离他远去。而他再也抓不住了。

    怎么会呢?他目光看向沉睡的龙,只觉得龙触手可及、活生生的,怎会即将消失不见。

    他沉思许久,没能破开思维中的迷雾。忽地站起身,好像只是随意走走,却走到了那个房间前。

    它被龙纹封闭着,却不是打不开。

    他看着门,伸手扶了一下,很难破解,但他可以破解。

    犹豫片刻,他还是推开了门,视界映入一片昏暗,迎面吹来彻骨的寒气。

    很昏暗,但他看见了。

    石床上安置着一具身躯,身着雪白道袍,静静地沉睡着。

    他当场愣住,当然认出了那是谁,他没想到自己当时应该破碎的道体,居然如此完好地保存在这里。

    而他震惊之时,昏暗中突然一道脚步声。

    本该沉睡的龙从他背后擦肩而过,径直走到了那具身躯前,还抱起了对方,举止暧.昧,一只手揽着腰,一只手都快摸到大.腿间了。

    何清溟瞪大眼睛,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出声制止:“你别乱摸。”

    “不可以吗。”

    龙低眸,还抱着人。

    “当然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的身体!

    但何清溟没法说,只能看着对方手指抚摩,身体贴合,情人般亲密暧.昧。

    他沉默下来,龙还捏着那身躯的下颌,指腹摁过双唇,压出浅浅的凹陷。

    那身银眸半阖,睫羽微抖,不知为何也仿佛有生命,雪白的脸浮满嫣红,像雪地里绽放的花,清冷而艳丽,若是能够呼吸,必定更活色生香。

    何清溟愣住了,他很少看镜子,从未见过这种状态下的自己,怎会知道自己也会露出如此情态。他那具分.身跟本体有几分相似,从旁看上去,简直像在看自己。可是他记得自己以前不至于那样,像是被人长时间……做过什么一样。

    他忍不住,正要说话,却瞪大眼睛,亲眼看着龙吻了自己。

    “你……”

    何清溟不知是羞还是愤,面色通红,瞳孔颤抖。

    他见那双柔软的唇被舔咬,银丝拉扯,发出轻微的水声。他简直没眼看了,气恼地移开视线,混乱道:“无论他以前对你做过什么,你也不能这么玩人家的尸体吧。”

    “嗯,但他喜欢这么玩我。”

    龙的动作惊人的熟练,回眸过来,表情好似还未魇足。

    像是刚刚重伤复苏,饥饿难耐,理智还未完全正常,但是下意识地过来了这里。

    居然还真的是。自己最开始做的,后面经常拿来逗龙。这么说来,还是自己先不对的?

    何清溟余光瞅他一眼,耳根都红了。但他是真不知道,那是……如此暧.昧的动作。

    他忍不住问了,“你为什么要留住这具身体?”

    第50章

    “说过了,因为他是我的故人。”

    龙注视着床榻上的人,仿佛在怀念。他好像差不多清醒了,但对于刚刚的出格举动,并无一丝反省。龙是侵略性的动物,然而他太克制龙性了。

    何清溟顿了顿,见龙把人好好放在床上,举止小心,眼神温柔。总觉得刚刚哪句话不太对,但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然而,对方就像要阻止他深入思考一样,说出了他更在意的话题。

    “仙宗大比结束了,我没能追上那个人。”

    何清溟顿时一愣,立刻道:“嗯……还有下届,你还有机会,而且你身受重伤,又有恶体反噬,不算正常胜负,你没有输给他,正常打你是有胜算的。”

    景泽天抬眸,“下届五年之后吗。”

    何清溟点头,“对。第二名的奖励有仙血,还有上古秘境的入口等等,你有五年的时间追上他。”

    可是,景泽天却浑然不在意,问道:“光是实力,够吗。”

    何清溟感到疑惑,却见那双眸前所未有之炽烈,比决战时看到的还要强烈。

    只见,龙忽然道:“不只是实力,要追上那个人,我还需要做到更多。”

    “什么?”

    龙平静道:“名声、威望、功绩。那个人高高在上,而我只是下界的凡俗,要追上他,不能只是实力追上他。”

    何清溟震惊,莫名从对方身上看到了陌生。

    他一直以为对方是野蛮生长的道,像不识世俗的野兽一样,只管生存与强大自身,却不知道,龙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见众生,见人间,成长了。

    不再是以前那个野蛮青涩的少年,而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眼里已经是更广阔的天地,心里装下了更丰富的世界。

    他的龙……长大了。

    仙灵城一趟不是白来,见了那么多人事物,他的龙又怎会脑袋空空,什么也不想。对方不会是乖乖让他喂资源、像宠物一样依赖他的男人。而是……

    何清溟瞳孔微缩,也顿时意识到了。

    是,他没能养坏惯坏这条龙,龙傲天终究还会是龙傲天。对方即将离开自己,去往更广大的世界,去大道争锋,成就他龙傲天的至尊之道。

    这便是他刚刚预感到的不安。思及此,何清溟唇线微抿,欲言又止,只能呆呆地看着龙。

    而果然,龙直说:“我会去魔界闯荡。五年后再来找你。”

    “……”

    何清溟沉默,心情前所未有之复杂。

    其实他也知道,他有他作为道宗首座的职责,仙宗大比这段时间,不会有人打扰他。可是一旦过了,他就要履行自己的职责。或是修炼,或是执行任务,也没有时间跟龙双修了。

    上次分.身死亡离别,他就知道自己无法一直跟对方在一起,所以才没有再去接触对方。

    而这次重逢,他多次跑出道宗,回避了自身的职责,在内心深处,又不知不觉依赖起了龙。

    又要分开了吗。

    何清溟没能说出反驳的话,垂下脑袋,眼神黯然。

    其实他也想与对方在平等的位置,真正认识,真正交手,但有些事情就是事与愿违。

    很不舍,但不能停步不前,那不是你我的道。他们对此心知肚明。一起修炼归好,但也到了阻碍彼此的时候了。

    景泽天注视着对方。

    他想跟这个人做一场爱再走。决战那个美丽的姿态,实在让他垂涎痴迷,让他疯狂难以自控。哪怕只有一次,他真的很想做,很想尝一口这个人的味道。

    他眼里尽是这个心思。

    何清溟习惯多年,此时终于察觉到对方眼神有点不对,本在思考离别,却被龙的眼神惊到了。

    “嗯……你饿了?”

    “有些。”

    “那你吃花?”

    反正你很喜欢吃。

    何清溟还在整理心情,抬眸又发现龙的爪子摸了上来。他一向抗拒,但想到他们要分别了,让一让龙也无妨。

    “我知道了,你去变强吧。”

    何清溟似乎也在做决心。

    总要放手的,因为他的龙不会甘于被他喂养的立场。

    倒不如说,是他太傲慢了,老想把龙抓在身边,让龙眼里只有自己。

    “嗯。”

    获得对方同意,景泽天撩动对方的长发,眼神深邃。

    他的爱人端立云天之上,高不可攀,阻拦者众,情敌满天,但也无妨。总有一天会夺走,让这个人自由自在。

    “要我给你建议吗。”

    “不必。”

    “你一定要自己闯是吗。”

    “嗯。”

    何清溟眨了眨眼。

    龙的成熟令他无奈,但他看到对方心情好,自己也会跟着心情好。

    他其实早有注意到,对方来仙灵城之后,总有些不太开心,总是皱着眉头。而现在,“输”了一场后,对方好像豁然开朗,找回了本来的道,因此要离开他。

    这条龙真是……无一不在他欣赏的点上。他很喜欢对方这种近乎狂妄的自信。

    “好了,但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要记得来道宗寻我,我总会帮你的。”

    何清溟也回以笑容,认真道:“更多滋源在抠抠裙八六一起起三三灵思因为你是我的好友,好友间互相帮助,很正常不是吗?也把我当成你的力量吧?”

    如是以前,景泽天估计会拒绝,因为他还有些不成熟的固执,不过现在,他觉得无妨,点头道:“好,你若遇到困难,也记得来找我。”

    何清溟顿时一笑,“可是我怎么找你?”

    景泽天:“我会让你知道我在哪里。”

    狂妄的小子,你无所不能了吗?输了比试反而自信起来了,你这小子真的很奇怪。何清溟眼里带着几分宠溺,“行行,到时候你尽管努力吧。”

    他们聊了好一会,最终走出了房间。

    告别的时候何清溟很舍不得,却也只能多看几眼,多摸几下。

    “恶体你自己想办法治好?别到时候打的时候又反噬了,我不喜欢做到一半不行的人。”

    他无意识间这么说,浑然不知已经暴露了关键信息。

    但景泽天没揭穿,只是点点头,目送着时不时回过头的人。

    上古龙快憋不住了,怒道:“你怎么还是不告诉他啊。”

    景泽天面色不变,还在看着那道身影。

    他以为对方走了,可忽然间,人又跑回来了,一瞬出现在他面前,眸子熠熠生辉,正色道:“我感觉你一直有事瞒着我,下次见面老实跟我说,好不好。”

    景泽天微愣了下,点头道:“你会知道的。”

    “下次见面了一定要告诉我。”

    “嗯。”

    然后,人真的走了。

    上古龙怪叫道:“哎,他好像也发现了异常。”

    景泽天还看着空间波纹,“他只是天真,不会怀疑我,不是没有察知能力。”

    上古龙显出虚影,扭头道:“但我真没想到你会放手。为什么?”

    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

    因为此时他们还不对等。实力还只是一方面。

    他要追月,不能只是在实力上追,要在全方位追上。

    他要征服的不只是对方的心,还有天下人的成见。

    他不想天下人因一场胜负诋毁对方,说他的明月跌落凡尘。

    所以,他需要与对方匹配的一切。

    “……你真的很奇怪。”

    上古龙没遇见这么心思复杂的龙,一时间也有点懵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唯一确信的事情是,这条幼龙真的很爱那位云上之人,为其玩命,为其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现在为了求爱,还要布一场大局。

    真是服了这小子-

    当日,仙灵城仍然热闹非凡,各种讨论声滔滔不绝。

    道宗首座大比结束人就消失,来访者找不到人,感到奇怪,但他们一想首座本来就孤僻,又觉得没什么稀奇。

    天才总是有脾气的,道宗首座孤傲冷漠不近人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事实是,何清溟当晚俯瞰了很久的仙灵城,在没有人知道的一处高山上,独自思考着一些事。

    他的龙长大了,他当然也不能裹足不前。也许放走龙,也是他自己成长,克服了那份怕寂寞的软弱。

    “嗯。”或许是因为已经被某条坏龙填满了。

    何清溟微笑,心想,虽然被你岔开了话题,但下次你一定会告诉我吧。关于你一直在隐瞒的事情,还有你一直以来的奇怪举动。

    “不过,别以为五年时间就能赢过我。”

    何清溟对着遥远的城市,像跟友人交谈般,沉声道:“这次是看你重伤,才没对你下重手,下次我不会手下留情了,我们道宗在你手下失去的面子,我还是要讨回来的。”

    嗯,去变强吧,届时我会真正验收-

    次日,因邢刃重伤不战,凤黎成了仙宗大比的第三名。

    仙宗大比由八长老彻底宣布结束,奖励会通过令牌送到每个人手上。

    何清溟又领了一节仙骨,虽然对他无用。他这次赢了不少钱,算起来都够他自创宗门,养活成千上万的弟子了。

    “嗯,也还好。”他的龙给他挣钱了。

    过了几天,他在长清殿潜修,隐隐察觉龙已经离开了。

    他不舍,但更为对方高兴,期待重逢那一天,对方会变得更强。

    “不会让你追上的。”

    他不知察觉到了什么,唇边勾起淡淡的笑意-

    仙宗大比后,九州风云变化,长老会的隐世势力抬起了头,对于胆敢反抗他们的道宗势力,自然计划进行肃正,救出被押在长老殿下方世界的三长老。

    平静中酝酿危机。魔界血宗知道九州人才尽出后,几乎快气疯了,下令全世界搜罗天才魔修。与此同时,不惜代价猎杀仙宗大比中大放异彩的仙宗弟子。

    魔修的妒火是最难平息的。而同时,偏偏好几个大魔修出关,其中更是包括一个极度仇恨道宗的合体期大魔修。九州与魔界的气氛更紧张了。

    不过,九州历史上并无多少个和平时期,乱与大乱才是常态光景,修士也早就习惯了。

    对于某些人来说,乱甚至是他们想要的。

    因为唯有天下大乱,他们才有大道争锋的机会-

    一个月后,五行宗主峰。

    “你说什么?”

    张承一脸震惊。

    “仙宗大比结束后,他直接去了魔界号称最凶的谛血秘境,然后仅用一个月时间突破了。”

    长老说的时候也是浑身发颤。

    谛血秘境是分神期以下修士才能进的大凶秘境,无比凶险,至今无人突破,却让一个元婴初期的小子一个月突破了!

    “我知道他一出世就会创造历史,没想到创造的这么快!”

    张承难以置信。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得了。

    长老道:“不只是突破而已,听说他还拿到了谛血秘境的上古传承。”

    张承吓了一跳:“谛血老祖居然认同他了?”

    那个镇压一代无敌、狂傲到与天地斗的谛血老祖!

    长老点头,刚知道的时候他也是如遭雷劈,但这件事绝不会有假。

    他于是拿出玉牌。灵气自然运转,投影出当时的光景。

    黑衣青年独立于血色大陆之上,周身环绕无数致命血咒,而他的面前,正是一座巨大的道体金身。其一身红袍,浑身血气,眼眸如若星辰,映照着一条条大道规则。

    “谛血老祖!”

    张承站了起来,浑身寒毛直立。

    上古时代的大修士居然映照出来了!当真认同了景泽天!

    画面就此结束,他们面面相觑。很难想象,那个年轻人居然在谛血老祖面前都不卑不亢,表情平静。

    张承缓了好久才说:“我看的果然没错,他将会成为世间最强的一角。”

    消息很快传到九州,众人先知后觉,仿佛在见证一个传奇的崛起。

    那个下界来的蛮子,恐要成为不下于道宗首座的绝顶天才?!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即将见证怎样壮阔的传奇。

    而再一个月后,又有震惊九州的消息传出,还是景泽天。他居然与八百年修为的分神期魔修秦士厮杀十几天,就在刚刚成功将人反杀了!

    仙灵城各大茶楼酒馆登时沸腾。

    秦士是谁?血宗最歹毒最狡猾的内门长老!仙宗大人物屡次出关猎杀他,屡次被他逃脱,反而使他实力飞速增长,报复残害更多仙宗弟子,万万没想到,景泽天居然成功将人击杀了!

    大功绩啊!好几个人当场哭起来,大仇得报,激动难抑!

    秦士诡计多端恐怖无比,连化神期大能都未必能杀,他一个元婴初期,前不久还身负重伤,没想到竟做到了!

    他们更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年轻小子帮他们报仇雪恨。而他们不久前居然还质疑过景泽天的出身。

    “哎,真是不应当啊,恶土出身又如何,杀了秦士,今后他干什么我都吹!”

    消息传到各大仙宗,只要是正道修士,谁人不赞叹,谁人不感激。

    灵天宗有位大能道:“我对那小子刮目相看了,修士看什么出身,看实力!看功绩!哪天遇上了,送他一把天阶上品的好刀!”

    而这还不是结束。

    两个月后,那条龙又传出了震惊九州的消息。七进七出血宗圣域,斩杀五名元婴长老,如入无人之境。

    无数修士听到消息肃然起敬。因为这也太吓人了。血宗圣域是什么地方,你居然不仅去了,还七进七出,在人家的地盘足足杀了五个长老!

    修士多以实力为尊,谁能不敬佩。常出入魔界的,知道进出血宗圣域的难度,听了直接热血沸腾,直呼年轻人就当如此!

    没人能够想象到,那条混血龙会如此迅速地名声大震。而他做的也确实都是震惊九州的大事。

    而且接下来半年内,几乎每一两个月都有关于他的惊人战绩。各大仙宗想招揽他,还有老祖出关,只为收他为徒传承道法。

    有些人回过神时,才发现,曾被他们鄙夷的小子,在短短一年间就名扬天下,如今谁谈到他,说的不是他速破大凶秘境的恐怖实力,以及猎杀魔修的惊人战绩呢?

    消息传到道宗,也是一片震惊。

    仙宗大比的那条龙过于瞩目,谁都无法忘记,而听到他在魔界如此大放异彩,谁能不诧异。

    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谁不仰慕强者?难免有人有追求念头,但是可惜,龙认了伴侣就是一生一世,仙宗大比那时,谁都知道他与一名红衣女子关系亲密,你这时候追求,肯定已经没戏了。

    只不过,人们又会想知道,那名红衣女子究竟是何人,她是如何征服了那条龙的心,让那条龙如此痴恋,非她不爱。

    不知不觉间,传闻都翻了不少版本。

    仙宗大比一年后,魔界再传消息。

    景泽天突破极凶秘境三生境,灭杀其中分神魔修两名,重创血宗元老,救出了被俘的各大仙宗的长老及弟子。

    他似乎是路过而已,随手一打而已,就打出了如此震撼的战绩!跨阶对战如喝水般轻而易举,这般实力及手段,无不令人折服!

    最重要的是,他救出的仙宗众修里面,还包括不少大人物,比如当代的灵天宗首座等。

    此举怎能不令他名声大振?

    那天,被他救的一众道宗弟子从魔界回来,几乎整座道宗都在讨论他。

    当时,何清溟闭关出来,神识稍放开,便听到了道宗无数人在讨论他的龙。

    “怎么了?”

    何清溟愣了愣,感到疑惑,而听到龙一个个事迹后,他睁大眼睛,原地呆住了。

    他们分开修炼也就一年而已,他的龙居然做了这么多事!

    更令他震惊的是,就连普遍高傲看不起下界的道宗弟子,如今一个个都对龙赞誉有加,满眼佩服与仰慕。

    龙真的去魔界大展身手,闯出了一个大名堂,好快!

    何清溟难掩心中的激动,“你还真是龙傲天。”

    他眼圈微微发红,回味过来,也松了口气,这也意味着龙没事,恶体应该没有问题了。

    那个霸占了他一具分.身的家伙,今天也生龙活虎地在魔界闯荡呢。

    何清溟笑了笑,走出长清殿,远望云间山海,自语道:“你都在外面闯出名堂了,我可不能落后。”

    次日,道宗首座出关的消息传出,引起一众关注。几日后,道宗首宗突破极凶秘境“三杀境”的消息赫然传出,天下皆惊。

    “才几天……他就突破了那个人人闻风丧胆的三杀境?那可是跟三生境不相上下的恐怖秘境,几天怎么突破啊!”

    为突破三杀境准备了好几年的灵天宗众人都傻了。但是能怎么办?谁让对方是那个根本不讲常理的道宗首座!

    而且,还不只是这一件事。

    那人一出关,短短几天而已,就创造了一堆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记录,最骇人的甚至一天就突破了堪称绝境的一座大凶秘境。

    他进出魔界,元婴期、分神期的魔修都要退避三舍,更弱的魔修直接闻风丧胆,根本不敢被他发现。

    仅一个月时间而已,刚出关的道宗首座便威名大震,战绩惊人,九州热议。

    元真子听闻消息,心血来潮,跑来找了灵虚子。

    灵虚子骄傲道:“那是自然,我徒儿自当如此。”

    元真子笑了笑:“那条龙也很不错。”

    灵虚子唇角微僵,但也不得不承认,景泽天确实是个值得称赞的青年才俊。

    元真子:“是吧?我纵览古史都没见过如此一代,日月争辉,大道争鸣。”

    灵虚子不得不认同,二十几岁就晋升了元婴期,还能跨阶对抗分神修士,重创化神修士,闯荡各大凶境如入无人之地。

    这放在哪个时代都不可能发生,即使是上古灵气极度充沛的时期。

    然而这一代却出现了两个这种绝世天才。

    那条龙紧咬着他徒弟不放,就像那天的比试,径直走向他徒弟,眼神灼热,好似压着一种无比强烈的念想。

    大比结束后一年,那小子就迅速崛起,在上界建立了难以想象的名望。好像在极力追着他徒弟,无论如何都要追上。

    “真是狂妄。”

    灵虚子蹙眉,看不出什么表情。

    元真子微笑道:“你不是很希望谁能配上你徒弟吗?现在终于冒出了一个,你怎么反而不乐意了?”

    灵虚子顿了下,欲言又止,最后只道,“不能是龙族。”-

    三个月过去,九州前茶楼酒馆天天热闹非凡。

    自道宗首座出关后,事情就更精彩了!

    龙在魔界北域打下无数战绩,而道宗首座刚好去了南方,同样了打下了无数战绩!

    他们明明是各修各的,各闯各的,却好像遥相呼应,互不相让,用一种不顾魔修死活的方式疯狂竞争。

    “有生之年我居然能碰上这种时代,人家二十多岁,都元婴期满魔界跑了,我还在干什么,金丹都苟不出来!”

    当同龄人强大到过于遥远的地步之后,他们也只能望尘莫及。

    但妒忌又说不上。

    因为,别看他们斩获战绩像割麦子一样轻松,在元老级大魔修眼皮子底下进出魔界搅乱风云,那可绝对是玩命,更别说他们闯的还都是大凶秘境、极凶秘境那种地方。

    天才不是不会陨落的,或者不如说,在血宗的针对下,天才陨落的可能性甚至要高于普通人。

    树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们看似轻松,谁知到底付出了多大代价。

    天道可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

    魔界北域,上古龙显化身形,懒洋洋地伏在湖面上。

    “小子,今天又闯哪里?”

    黑衣青年面无表情,转眸看向了南方。

    距离仙宗大比快过去两年了,他真能忍了两年不去见那个人,尽管他日夜思念到几乎要疯了。

    打下那些战绩,除了建立名望外,也是为了公开示爱,告诉那个人自己在做什么。

    他仿佛在一心一意地经营着自己的爱情,要给他心爱的人这世上最好的爱,难以想象的深情与执着。

    他的爱甚至还震惊到了他自己。

    遇到那个人之前,他绝对不会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也会那么深爱一个人,为其玩命,拼尽所有。

    他越离开那个人,越想念那个人,想回到他的“龙巢”身边,拥抱、占有、侵略。但是可惜,他只能在分.身上稍微占一点便宜。

    他像野兽一样垂涎对方,却能装作一副理智克制的模样。某种意义上,他都佩服他自己。

    他这般单方面求爱了一年多,直到最近几个月,对方才有了回应,不甘落后地与他针锋相对。

    上古老都服了,怎会有龙离开了反而更热恋了?拿血宗魔修的脑袋当作献给爱人的投名状是吧。你个癫龙!

    “所以?你投名状搞好了吗,名声威望足够了吗,敢告白了吗?”

    “……”

    “要不要去见他?”

    话音未落。龙便消去了身形,刚刚所在的位置已是一片巨大的深坑-

    与此同时。

    何清溟刚从某个大凶秘境出来,身后跟着几个道宗弟子。

    “你们先回去吧,无名谷有些怪异,我再查探一段时间。本次从秘境找到的资源,该留的你们自己留着,处理不了的问问师长。”

    “是!”

    弟子们很听从他的话,鞠躬后便返回道宗。

    而他们走后,何清溟面前走出一个浑身魔纹的分神魔修。

    对方冷眼盯着他,浑身杀气外漏,而与此同时,无名谷的各处都出现了魔修。

    “道宗首座真当魔界是自己家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血宗不存在了是么。”

    他们包围了银发修士,在天上天下布满魔阵,所有人有备而来。

    而对此,银发修士一言不发,出手便是横斩天地的一剑。

    剑压一瞬扫平整座无名谷,山体都被肉眼可见地齐整横截,更别说包围他的数百个魔修。

    裹挟在剑击中的大道规则,还直接斩碎了层层魔阵,令这些人处心积虑的包围看上去简直像个笑话。

    血宗长老怒目而视,登时爆发了,他绝不能让这个正道天才再继续成长下去!

    黑衣青年“偶然”来到附近时,只见天空下了血雨,大地满目疮痍,到处剑痕及深坑,而立于高空中的银发修士,正是他日夜痴想的心爱之人。

    对方因为刚经历过战斗,所以呼吸略显急促,素日雪白的脸淡淡泛红,绵密细长的睫羽像覆着雪尘,露出一双沉淀杀意的冰冷眸子。

    还是如此美丽、如此动人心魄。

    景泽天远远看去。而忽地,对方居然回眸,径直撞入了他的眼神。

    用本体相见是第二次。

    何清溟战意未息,血脉滚烫,不知为何,看到对方的一瞬,他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他要跟龙战一场。

    只见天空再次闪过一道横截天地的凌厉剑光。他们两年未见,一个对视而已,居然就厮杀起来了。

    天空一瞬撕裂,爆出无穷大道规则。

    他们没有在仙宗大比打起来,却在两年后的魔界无名谷打了起来。

    不如说,这场是仙宗大比的延续。当年因为身体问题未能正常对战,而现在,完全可以了,不是吗?

    何清溟显然是对战魔修围攻上头了,还打不过瘾,因此碰见龙就爆发了冲动。他骨子里高傲又好战,本就想跟龙过瘾的打一把。现在龙自己出现了,怎能放过?

    他们真就打了起来,强大的灵力直使空间扭曲,恐怖的剑压把整座无名谷斩得支离破碎。

    这太突然了。路过的仙宗修士人人傻眼,却看不见两人的具体动作,只能看见两人周围的空间各种毁灭,连谁都占优劣势都看不出来。

    不过,毫无疑问的是,双方都杀上头了,兴奋、失控、暴走,只想压到对方,征服对方。

    何清溟看着龙逐渐认真,眼神更加挑衅,只想命令男人把一切都献上来,勇猛强硬,让他愉悦,让他享受,让他欲罢不能。

    旁人简直目瞪口呆,因为到后面,他们甚至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满天的剑光与拳影,以及海量大道规则的相缠交织。

    当年未能看到的对战,竟在如此意外的地方看到了。

    有幸在现场的人无不震惊动容,看直了眼,根本说不出话,唯一的念想是,自己可能见证了历史!

    这个时代注定不凡!

    何清溟笑了,生平第一次如此兴奋,他玩够了,想动真格了。

    而对方突然的攻击将他打落冷泉,导致他半身浸在泉水,道袍湿透,银发如银河铺散,神圣高洁,熠熠生辉,与此同时,他被男人压在了上方。

    他的本命剑直穿男人的胸膛,鲜血直流,湿透彼此的道袍。而男人的五指已在他的脖.颈边,仿佛只要轻轻一握,就能扼住那截纤.细的雪白颈项,直取他的性命。

    他抬眸,撞上了对方侵略性的猩红双眸。

    分明在如此危机时刻,他却不觉愣住了,心中忽地跳出一个念想,他的龙真好看,本来就很好看了,两年过去,还越长越好看。

    实力也是,一转眼而已,竟到了能够威胁我、让我兴奋起来的程度。

    你还真不愧是龙傲天,我以身饲养出来的龙。

    而他一岔神的功夫,就不小心让龙欺上身来,几乎完全将他压倒在冷泉里面。

    他回神直视龙的双眸,对方却忽然任长剑刺穿,伏到他的至近处,炙烫的热息令他的脖.颈如同闪过一阵阵电流。

    怎么。其他手段无法彻底破开我的防御,就要咬人了?何清溟眼里满是矜傲,却不知道他这身湿透的模样,在龙眼里是多大的诱惑。

    他让龙涎直流的道体暗香,他让人移不开眼的美丽容姿,又香又艳,偏偏还用这种眼神看过来。

    龙兴奋了,贴在雪白的颈旁,战意与情.欲交缠不分,眼神露.骨而赤.裸,突然口出狂言:

    “……好想干.你。”

    何清溟还在奇怪龙要使什么手段,却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这句话。

    一瞬而已,他头脑空白,面色涨红,又羞又怒。

    你、你敢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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