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饱
砰砰砰——
几声枪响过后, 地上多了几个子弹痕迹,握着枪扫射的进化者低咒一声。
千足虫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灵活地扭动躯干, 刚出现在视野中就立马消失不见。
刚刚还在面前冲着他们挑衅的虫子, 此刻又无影无踪了。
这名进化者将枪收回, 指尖冒出火花。
“他、他他”
由他们负责护送的研究员从背后发出了惊恐的声音。
那进化者有些不耐烦低吼:“我会有分寸的!”
这种情况他不得不放弃使用没用的热武器,改用自己的异能,尽管他的异能是火, 很容易误伤研究院珍贵的器械设备。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 错愕地回头。
只见那研究人员已经因为害怕而腿软倒在地上, 伸出手指颤巍巍指着他背后的那进化者。
此刻这位一言不发的在场第三者, 右眼眼球不知何时被咬破了,眼睛都被吃干净了,露出黑漆漆的眼眶。
他朝自己的同伴作出口型:救、救、我。
说完便重重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艹!”那进化者骂出了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入他体内的千足虫又重新跑了出来, 从漆黑的眼眶爬行出来。
进化者只能放出异能,火舌一瞬吞掉了尸体也包含了还没有来得及逃跑的千足虫。
亲手烧死上一秒刚死的作战伙伴, 眼看着尸体还在凭借肌肉记忆在火中扭曲, 这滋味可不好受。
进化者眼眶都红了, 手指颤抖着拽起地上的研究员, 怒道:“继续撤退啊!”
那研究员赶紧迈开腿跟上,深怕被丢下。
“该死的, 一区的支援怎么还没有到!”进化者干脆扯着研究员的领子往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 眼前终于出现新的标志。
马上就能到达距离出口最近的二区了!
研究员原本惨白的脸色刚要有所好转, 立马就又消失了血色。
自天花板掉下来一只千足虫, 正正好落在了他怀里抱着的资料上。
进化者当机立断:“丢了它!”
“不可以!”
没想到一路上都在展示软弱的人,一听到这句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甚至把资料抱得更紧了。
“快丢了,等它缓过来,你的大脑还想要吗?”进化者难以理解。
他觉得这个呆子是研究室待久疯了。
天天和污染物打交道的研究员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自己再不松手会发生什么。
他抖如糠筛,却又坚定开口:“千足虫习性喜爱食猎物脑浆,狩猎本能是先从猎物的眼睛进入脑干区域破坏神经,等下它就会爬上我的身体啃咬我的眼球。”
“到时候你就乘机拿走我的资料离开这里,不许用火,会破坏这份资料的!”
进化者难以理解看着他护得死死的那份光盘。
“什么东西能比命重要!?”
“这是花费了我们整个研究组心血才有的资料,你必须把它交给上级!这个项目不能再被搁置了!”
研究员第一次朝比自己强壮许多的人大喊,声音里带着决绝。
千足虫在这时已经爬上了他的脖子。
研究员绝望地闭紧双目。
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一阵迅疾的风扫过,脖子间的异物感就消失了。
两个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但千足虫已经不见了。
进化者的动态视力要好上许多,即便如此他也只是看到一团白色的东西冲了过去,掠过研究员身上带走了那只污染物。
他们面面相觑片刻,研究员张了张嘴,第一次相信了玄学:“神、神迹?”
来不及等他庆幸完自己的劫后余生,进化者拉住他的衣领暴呵:“继续跑!”
对于身后那些混乱,季言并不在乎,他嘴里叼着千足虫,继续往前跑。
进化者看到的那团白色不明物,正是快速路过的他。
没想到还能捡到小点心,季言美滋滋地到了一个无人的空地停下,嘴巴一松,那千足虫就掉下来赶紧想跑。
随后被粉色肉垫毫不留情踩在脚下。
“叽。”
不要乱跑,小点心。
刚吸收饱了能量的毛团子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懒洋洋气息,他用白爪爪玩了一会虫子后,才放出黑雾把这个小点心吞下。
“嗝~”
又打了一个小饱嗝。
季言几乎满足得想在地上打滚。
不过他还记得自己要回去最开始的实验室。
可是他迷路了。
这里似乎已经不是他最原先开始呆着的楼层了。
一区?
他记得最开始那个讨厌的两脚兽是带自己去三区的,而跟着通风管道左拐七拐,他早就迷失了方向。
想到顾于漠,季言有些郁闷和不高兴。
男人刚刚就这样欺负完自己就走了,他根本就是完全的坏人。
讨厌他。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远离他,回到深渊里吧。
然后继续自己的大业。
他以后可是要毁灭世界的。
不能被这个讨厌的人类拖住他的脚步,就算他给自己摸摸的技术很好也不行。
季言摇了下尾巴,哼唧一声,继续随便选了个方向往前走。
半个小时后。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护卫队惊奇地发现千足虫数量少了许多。
这给他们的疏散工作带来极大的便利。
于是死亡人数停止增长了。
没有出事的研究人员都被安全带离了研究所。
有的研究人员还抱着电脑等物,站在军方规划出来安全区域里,忧心忡忡看着研究所方向
吃了一路自助餐,季言原本还有些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
抓住眼前最后一条千足虫吞噬掉,季言一脸茫然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又到了一处通风管道下方。
护卫队的声音在靠近。
他能听到这些人类在说着要清理收录出逃污染物的话。
季言歪头想了一下,决定从哪里来的就躲回哪里去。
于是他一跳扑进了通风口,不出意外又卡住了。
“嗷叽!”
季言发出玩具小鸭子被捏的声音,努力蹬了蹬后腿踩在空气上。
结果当然是无济于事。
就在他打算放出黑雾推一把自己的时候,突然感到背后一凉。
一道情绪莫测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
“需要帮忙吗?”
听到这具有辨识度的熟悉声音,季言顿时僵硬了一瞬,随后放弃般放弃挣扎,尾巴和小后腿都垂了下来。
看起来挂在上面无比可怜。
顾于漠在这一刻几乎要被气笑,他难得有这种复杂心情。
没想到他找了半天,这小家伙居然在钻管道。
大概也能想象到他是怎么逃出去的了。
如果不是刚刚路上遇到的那进化者,告诉自己他看到了个速度快到看不清的奇怪白色生物往这里跑了。
还不知道要花上多久时间才能找到。
顾于漠:“为什么乱跑,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听到男人带着怒意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季言心虚了一下。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被看到这么丢脸的一幕!
于是季言假装自己听不懂,继续卡在上面装死。
紧接着,顾于漠的话就让他炸毛了起来。
“我知道你能听得懂人话。”
季言:!!!
顾于漠只是想再试探一下,没想到这小家伙笨拙的反应一下子暴露无遗。
他看着炸开的尾巴,原本还想说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算了,他和一只笨到隐藏不了自己情绪的毛茸茸生什么气。
是他自己没看好才让他跑了,出了事也该是他负责。
自我pua很成功。
顾于漠缓和了表情,伸出手把季言从管道口抱了出来,顺便帮他顺了下身上被蹭乱的毛。
小动物都是会被宠坏的。
发现男人并没有要追究自己听得懂人话这件事,季言又活络了起来。
他想起来自己原本应该还在生气,于是伸出爪子拍了起来:“嗷叽嗷叽!”
不要你抱!
顾于漠抱着他,无视了他的意愿,将他从头到尾撸了一遍。
太舒服了。
季言忍不住闭上眼睛:“嗝。”
“……”
一人一兽互相看着对方沉默片刻。
顾于漠嘴角上扬。
季言感觉脸上一热,这下彻底顾不上生气了,把自己低头一埋,缩成一团不愿意动了。
顾于漠摸了下他肥嘟嘟的腰,如果那能称之为腰的话。
坏心眼的动作又引来小家伙气急败坏一顿唧唧叫。
顾于漠眉眼中的冷意彻底消融。
他无意识抱紧了一点。
还好,没弄丢
季言被顾于漠抱着往外走,一路上遇到很多穿着严实的人,拿着探测仪在寻找有没有落下的千足虫。
还听到了一些对话。
“奇怪,数量少了很多,这次是一整个实验的千足虫都被放出来了,据说有上百号实验品。”
“该不会是跑出去一部分了吧?”
“不可能,警卫第一时间就封锁了除了第一出口以外所有可以出去的地方,连下水道阀口都关了。”
“除了人能从第一出口离开以外,其他生物都不可能被放出去。”
“别多想了,当时场面那么混乱,哪个进化者用了异能杀死了多少只都不能确定,数量对不上也正常。”
几个进化者一边清理着血迹一边小声聊天,余光看到顾于漠靠近的时候,顿时神色一紧,纷纷闭上了嘴。
他们有些畏惧这个传言中的暴君。
被抱在怀里的季言对于他们刚刚的话题有些心虚,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黑雾虽然可以一直吞噬,可是人头章鱼的营养实在是过于充足,加上他又吃了很多千足虫,现在本体小肚子都是鼓鼓的。
他担心顾于漠会联想到一起,身体忍不住有些僵硬。
男人却好像误会了什么,伸出头揉了揉他的小犄角,带着点安抚性。
一旁几个进化者偷偷瞄了一眼,然后就有些收不回视线了。
直到他走远,几个人才如负释重松了口气。
其中有人不确定的开口:“我突然觉得,首席似乎也没那么冷漠。”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冷漠这个词已经是外界对他较为“客观”的评价了。
更甚者觉得他冷血等等。
原以为自己说出这种话会立马遭到同伴反驳,没想到在怔愣两秒后,其他人居然也跟着点了点头。
每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刚刚那一幕。
尽管冷着一张脸,红眸诡谲莫测,可那熟练的顺毛手法,不管怎么看都透露出几分温柔啊。
他们在背后小声交流,用自以为足够小声的音量。
却没想到对于S级的进化者来说,他们所说的话都足够被清晰传入到顾于漠的耳朵里。
就连季言都听到了。
他有些奇怪地抬起头看了看男人。
发现他对此一点反应也没有。
人类真是奇怪。
季言眯了眯眼睛,被摸着小犄角舒服得忍不住轻晃尾巴,又发出了一点呼噜呼噜的声音。
“呼噜呼噜呼噜”
渐渐地呼噜声变小,转化为了平缓的呼吸声。
就在即将进入睡眠的那一刻,季言耳边突然传来了非常吵闹的声音。
“顾首席!您终于出来了!请问关于这次研究院的事故发生,您有什么想对群众交代的吗?”
“请问这次的事故的损失会公开吗!?”
“死亡人数是多少?”
“据说您在刚刚的指挥中有意向地放弃了一区的搜救,是否说明在未来基地被攻陷后,您也会同样优先选择放弃外围的普通人!?”
最后这句话声音尖锐,字字都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音刚落地,周遭都安静了一瞬。
大部分的记者都是普通人,闻言脸色都有些难看,他们担心顾于漠湖生气,又不得不继续举起话筒。
为了拿到积分,绝对不能错过顾于漠任何一寸的反应。
问话的那个记者脸色因为害怕转为了苍白,她是个低阶进化者,曾经跟着雇佣兵团去荒地做荒地实录。
在一次跟随中不小心受伤,左脚少了一截后就没人敢再带她出去了。
也许是差点丧命过,她顶住了所有压力问出了别人想问又不敢问的。
只要能拿到足够吸引眼球的标题内容,那一大笔报酬也许能给自己换来一个全新的机会。
这个问题实在是过界了,研究所所长站在旁边,他是来请罪要对这件事负起责任的,闻言脸刹那黑了下来。
这个可怜的小老头,气得头顶上原本就所剩无多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不等他开口,一道有些严厉的女音就插了进来。
“本次的搜救记录都将在后续公开透明出来,时间有限事发突然,能在十分钟内调动的全部护卫人员共504名,其中包含50名B级进化者,454名C级进化者。”
陈婉停顿了一下,声音带上点讥讽:“更具体的损失也会公开,如果有人能给出一个将损失降到更小的方案,来反驳当时顾首席的现场指挥是存在缺陷的,到时候再来质疑他的决定也不迟。”
“让你背后的雇主那绿豆大小的脑仁,不要只想着如何内战,多用一些在真正对基地有益的思考上吧!”
陈婉的嘴向来毒辣,只不过这次攻击对象不是她身边任何一个“受害者”了,转而变成了外人。
相比起他们的愤怒,当事人反而显得没那么在意,他甚至继续安抚着季言,让这刚被吵醒的小棉花糖不要生气。
周围原本有些躁动的人群,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一幕后,不约而同地都停了下来,转而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季言身上。
毛团子原本不满地抱着顾于漠的一根手指当磨牙棒,被顺了会毛后又忍不住舒服得翻出小肚子。
白绒绒的看起来就很想让人深埋下去,然后猛吸一口!
这些人类的视线实在是太过炙热难以忽视,季言无法继续安心地露出肚皮。
不管什么时候,露出肚子这种行为在小动物中都属于某种特定的信赖。
于是这群眼巴巴的人,只能看着季言瞥了他们一眼,懒洋洋地扭了扭,用那圆滚滚的可爱小屁股对准了他们,甩了几下的尾巴仿佛勾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天啊,他一定是害羞了。
人类是很会脑补的生物,他们几乎是同时地想到了一起。
让人更想摸了!!
现场的氛围因为季言的存在而悄然发生了点微妙变化,不再那么紧绷。
毕竟不管是传言中或是现实中看起来再冷漠的人,抱着一只毛茸茸面对大众,不近人情的形象也会大打折扣,甚至那双红眸在低头注视怀中的时候,还有几分柔和。
再加上陈婉刚刚那一连串机关枪似的反驳,已经没人继续质疑了。
别人也许会觉得季言大幅度甩着尾巴是不好意思的反应,对于越来越了解他的顾于漠来说,心知这是他开始不耐烦了。
小幅度的甩甩是代表高兴舒服,大幅度的就是生气前兆了。
像是小时候一到外面就吵着闹着要回家的小孩子脾气。
不一样的是,他有一个过分宠溺的“家长”。
顾于漠将他放到肩膀上,看向那名语出惊人的记者,声音中听起来并没有多少波动,就事论事般开口:“基地法则第一条。”
他就丢下这几个字,转身往身后那辆黑色的车走了。
见到他和季言要走,现场又是一阵吵闹,直到不知道谁突然将法则第一条高喊了出来:
【行使权力的前提,必须以全人类最高利益为中心点。】
这句话当初是唯一一条全票通过,不管是进化者还是普通人都没有任何异议的规则。
现场安静了下来,他们意识到顾于漠已经回答了刚刚那个问题。
这种强烈而又明确的行事风格,看似态度正确,实则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乖张。
确实很符合他的性格。
陈婉见状,眼里有一瞬间泛出笑意。
只是很快,这抹笑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又恢复了最开始那副平等看不起所有人的样子,踩着永远不变的黑色高跟鞋也走了。
留下来的人面面相觑,渐渐也散开了。
一场原本带着不见血的硝烟就这样在莫名其妙中结束
回到家后,季言跳到了桌子上,他想和顾于漠平视,可惜因为某些客观因素,哪怕他站到了桌子上,男人坐在了椅子上,他们之间的视线依旧是一高一低。
季言:“”
他果然讨厌人类。
毛团子有些失落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
这部分是他对自己最不满意的地方。
给他威猛无比的身姿和外貌留下了一点点小缺憾。
顾于漠打断了他滴溜溜转的小脑瓜:“你听得懂人话,能和我沟通吗?”
“叽?”
你就想问这个?
季言以为他会问出一些更“凶”的问题。
例如,为什么要特意隐藏,又或者是接近他有什么目的。
当然什么目的都没有,只是为了包吃包住。
不过如果硬要给他安上一个罪名,那就是他潜伏等待着要毁灭世界。
他是凶兽,是要给这个世界带来恐惧的。
想到这里,季言小眉头紧紧皱起,他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凶狠一些,不过似乎效果不佳。
男人并没有被他“恶狠狠”的样子小吓到,还伸出手戳了下他的小犄角:“不能说话吗?”
“叽叽叽!”
明明是你们听不懂我说的话。
听起来还是一串无意义的唧唧叫,不过顾于漠莫名就是懂了他的意思,给他顺毛:“嗯,是我没用。”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可惜,这只小家伙不能口吐人言。
尽管这件事听起来十分荒唐,但现在都是末世了,似乎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男人确实很好的把握了这小家伙的心理活动,顺毛和哄人的技巧越来越熟练。
季言非常受用,他甚至主动用毛茸茸的爪子拍了下男人的肩膀。
示意他不要难过。
不是所有生物都像他一样那么伟大。
真好哄。
顾于漠嘴角勾起一瞬。
“你能听懂我的话,是因为之前养过你的人吗?”男人状若不经意地提起。
说到了这个,红眸无意识暗了暗。
什么之前养我的人?
季言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不等他对这句话进行深思,敲门声就打断了这场走向开始奇怪的谈话。
季言看向门口,耳朵机敏地抖了两下。
在闻到熟人的气味后,他又放松了,有些好奇地看向门外。
在门外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负责对他研究的组长。
对于自己的私人空间被打扰,顾于漠看起来也没什么反应。
不如说他早就料到了那组长会来。
如果不是他提前交代过,这个小区的门卫是不可能将人直接放进来的。
顾于漠上前去开门,不等他开口,外面战战兢兢的人差点就要准备跪下了。
“实在是抱歉,这一切都是我看管不当的问题,我愿意为此承担一切后果。”组长无力地垂下头。
一路上他思索了很多腹稿最后都没用上。
就在他内心惊惧交加,想着自己会被如何责罚的时候,腿边突然被什么东西快速蹭了一下。
他睁开眼,发现是毛团子,正坐在自己脚边好奇地仰头观察他。
季言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物露出这种要哭不哭的表情。
产生了非常大的兴趣。
哭吗?你要哭了吗?真的哭啦?
他期待地眨眨眼。
组长:“”
突然觉得也不是很悲伤了。
他这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还要当着一只幼崽的面哭。
眼看着他莫名其妙涨红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季言反而露出失落的神色,无聊地舔了舔自己爪子。
小魔鬼。
顾于漠轻笑一声,而后看向组长的眼神又恢复了平时严肃模样:“你今天来找我,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说吧。”
提到了自己专业领域的事情,组长面色顿时一肃:“是,请您看看这份资料。”
男人伸手接过文件,上面毫不例外是关于季言的各项数值。
而其中被特意黑体加粗的是污染值,非常显目的一个数据——0.00
见到他的视线也停留在上面,组长面色有些激动,他甚至忘了畏惧眼前的上位者,手舞足蹈了起来:“零污染度!前所未有的零污染度!”
“连目前我们所内最精准的仪器都测试不出来,这是无限接近于零的污染度!”
顾于漠挑眉,眼神中有几分难得的诧异。
尽管他早就感知到这小家伙身上的污染度低到他用异能都探测不出来。
可他没想到,居然连仪器也认为,他就是完完全全干净的、比新生婴儿身上污染度浓度还低的生物。
二十五年来出现的唯一一只奇迹。
组长话说到一半,声音又哽咽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过于开心激动:“没有被污染的生物,在这个世界上是存在的,他不是污染物,他是小动物!”
季言歪歪头,一脸莫名其妙听着他们的对话。
他才不是小动物,他是凶兽。
要毁灭世界的那种。
“叽叽叽。”
想到这里,他不满地张嘴咬了下顾于漠的裤脚。
在上面成功留下两个小洞。
然后他就被托着小屁股抱了起来。
顾于漠显得要冷静许多:“他是末世后的产物。”
说完还捏着季言的爪子模仿招财猫一般挥了挥。
听到这句话,组长也从过于亢奋的状态中缓和了下来:“是的,他只是外表和性格像猫,身体各项数据都不是单纯小动物该有的。”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非常慈爱:“但有一项我们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还是个幼崽呢。”
如果说有什么会让人类比起毛茸茸更加没有抵抗力,那一定是毛茸茸幼崽。
顾于漠轻轻揉了揉他,看着组长从自己带来的大包里又开始往外掏东西。
“我准备了一些他可能会喜欢吃的零食,这是香蕉树上分泌下来的汁水。”
这种汁水很甜,味道接近于末世前加了很多糖的牛奶,但营养价值远没有牛奶那么高。
优点是污染度较低,适合给一些无法失去母乳喂养条件的婴儿。
组长一口气拿出了很多东西,然后就忐忑不安地看着顾于漠,等待自己的裁决。
男人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他带来的东西,说了句谢谢就开始送客。
直到走出这个小区,组长脸上都还带着几分难掩的震惊。
他没想到顾于漠并不追究这件事。
明明传言中他是一个眼底最容不下沙子的人。
莫名的,他又想到了这两次的采访现场。
似乎和以往很不同。
也许这只特殊幼崽的出现,真的会给基地带来很多不一样的变化
在组长离开后不久,顾于漠就简单进入浴室洗漱了一下,换了身更适合去开会的衣服。
男人的衣柜很大,打开里面几乎全是大同小异的正装或是作战服。
在他洗浴期间,季言从组长送的那堆东西当中找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个有些柔软的布制品,身体有些椭圆,头上贴着两个非常简易的黑色小石子当眼睛,还黏了两根胡须。
这是末世前的老鼠,自制版猫玩具。
“叽?”
季言有些疑惑,用爪子拍了拍它,从里面传来咕叽咕叽的声音。
他惊奇地用爪子踩一下老鼠玩偶肚子,又从里面传来咕叽声。
爪子顿时有些痒,他就这样一直连续按着,让整个房间都响着咕叽咕叽的声音。
玩了一会后,他又翻出了一个小球。
小球不会叫,但是只要轻轻一推,就能够滚出去很远。
眼看着玩具滚远,季言的瞳孔顿时变得很圆,像是被挑起了狩猎本能,他压低身体扭了扭小屁股,伏低又瞬间后腿爆发,嗖地跑出去叼住了小球跳到桌上。
又爪子不老实地将小球推出去,看着它滚远重新飞扑过去咬住。
小爪子一会把它拨动到那边,一会又咬住它不让它乱跑。
他自娱自乐玩得很开心,也许是过于兴奋了,顾于漠出来的时候,他都追着那个小球在满地乱跑。
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
顾于漠看着这一幕,将手上的猫薄荷轻轻放下。
这东西是买来哄他不生气的。
不过看样子似乎不需要了。
瘦猴告诉他,这个猫薄荷虽然是变异污染后的,但是还保留着原来的功效,甚至变得更厉害了。
很多猫科的变异种都很喜欢吃这种植物,甚至有进化者会特意来他那里购买这种植物,以此在外出荒地的时候利用这种植物的气味勾引污染物。
顾于漠垂眸看了半响季言玩球,最后将猫薄荷收到了柜子里。
嗯?
季言叼着球,疑惑地看向男人。
这个人类又要出去了,可是天色已经很晚了。
面对上他圆圆的大眼,顾于漠伸手揉了下他:“我很快就回来。”
无比自然地说完这句话后,他自己反倒是稍微怔愣了片刻。
像是在和家人交代似的话,他曾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叽。”
季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事实上他一点也不会感到不舍,反而用自己的小犄角顶了一下他,示意他快点出门。
顾于漠轻笑一声,又抱起他摸了一会,在毛团子生气的前一秒及时将他放下,开门走了。
原本因为这次事件导致的不虞心情,撸了一会毛茸茸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季言不知道自己被当成某种抚慰剂使用了,被放下后他就放下了嘴里的小球,开始给自己舔起毛。
强迫症似的要把被摸乱的绒毛舔得整整齐齐。
等到十分钟后终于舔得满意了,他才抬起头,小耳朵一抖抖地看向门口方向。
顾于漠还没有回来。
这个家里现在就剩下他自己,真是让人感到兴奋!
“叽!”
季言蹭地一下站起,开始在家里疯狂跑酷。
这次动作更大了几分,完全没有收敛,把自己目光所能看到的东西全都撞倒推了下去,又用桌子腿磨了磨爪,小牙齿在实木上留下好几个小孔。
跑酷的过程中,他撞到了柜子,柜门被这瓷实的小炮弹一撞直接开了,里面看起来有些暗和狭小。
这种环境对于类似猫科的动物来说,有着绝对的致命吸引力。
季言停了下来拆家,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柜子,仿佛不受控制般一点点靠近,最后伸入了一条小短腿,然后是其他小短腿,最后整个胖乎乎的身体都挤了进去。
变成一块方方正正的奶油面包。
“叽?”
这是什么?
季言太喜欢自己发现的这个新地方了,可是却有个奇怪的东西在膈这他柔软的肚皮。
小爪子在柜子里艰难地掏来掏去,终于把那个东西挖了出来,放到面前。
季言低头闻了闻,隔着一层油纸都能闻到猫薄荷本身那股淡淡却又带着点刺激性的味道。
这味道太上头,季言闻了几下,眼神立马变得有些游离了起来。
好、好香啊。
这是什么东西?
这块顾于漠没能送出去的猫薄荷,最后还是阴差阳错被季言捡到了。
季言嗅着嗅着,突然上嘴咬了一口。
这一下子顿时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他如同喝醉了一般,两只爪子紧紧抱住了猫薄荷。
“叽!”
好喜欢好喜欢!
陶醉了一会,季言把整团猫薄荷都吃掉了。
如果不是脸上有绒毛挡着,现在他的脸早就该红成猴屁股了。
“嗷叽嗷叽。”
比平常还要软糯的声音从柜子里响起,过了一会,一只醉醺醺的小面包从柜子里走了出来。
季言眼前是一片小星星在飞,他晕乎乎地想要追上那些小星星,却因为发热而四肢无力,歪曲扭八走着最后摔在了地上。
如同一滩在地上化开的奶油冰淇淋。
光秃秃
方叙轻轻揉着额头, 脸上的表情是外人很少窥见的一点无奈:“我已经代替你去见过那些受害者家属了。”
抛开受伤人数不谈,因为千足虫死亡的研究员有五位,护卫队有三位, 失踪一位。
其中六个人都是有家室, 由研究院发放了赔偿金后, 方叙代表军方又去慰问了一次。
“嗯。”顾于漠翻看着手上刚送来的资料,脸上表情很冷淡。
方叙是认识他最久的人,也是他身边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 在他十八岁刚从那不人道的进化者培训营杀出来的时候就认识了他。
再一路追随直到成为他的副手。
尽管男人的情绪总是隐藏得很好, 他也能猜出来一点。
“只有一位研究员的家里有未满八岁的孩子, 出于家庭负担考虑, 我从私人账户里又划了一笔积分给他们。”
“向上报销即可。”
说完这句话,顾于漠就将手上的资料放回了桌上。
力度有些大,昭示着此刻难掩的怒火。
他们未曾向外面告知的还有一件事——501实验室事故。
出事的不仅仅只有千足虫,501一直收录着的强A人头章鱼也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一整个实验室未被食用完全的尸体。
那是个接近S级的污染物, 逃出了拘束它的容器后,整个实验室都没有留下活口。
而更恐怖的是, 现在还不见了踪影。
整个研究所都快被翻过来了, 也没找到它。
这只污染物的体型不小, 不存在躲藏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这个可能性。
唯一能解释现状的可能只有一个。
那就是它离开研究院了。
对于基地来说, 一个接近S的污染物出逃,无疑是一件毁灭性打击。
为了不引起大面积恐慌和信任危机, 他们只能谎称演习让研究院附近的城区居民都先躲进防空洞。
可是这样的借口用不了多久, 如果今天内找不到那只污染物, 他们只能将这个消息如实散发给居民们。
以防止他们从安全地方离开。
可是它是一只体型那么庞大的污染物, 到底是怎么样离开这个研究院还没有被发现的。
顾于漠拿起桌上的枪往腰上别,同时旋身迈开腿往外走。
身上衣摆划开一个稍显锋利的幅度, 配合他此刻面上冻人的表情,浑身上下都是狠厉。
这次的事件发生得太巧了,不可能是意外。
那就只剩下人为
屋内的一滩奶油一动不动,几乎会人看到的每个人都产生一种这是手工精美毛绒玩具的错觉。
五分钟后,几声难受的哼哼唧唧从奶油面包身上传来。
季言睁开眼,只觉得自己四肢包括肚子部分都热乎乎的。
如果他现在还能保持理智,就应该知道将刚刚吞下的变异猫薄荷吐出去。
可惜他此刻像是一脚踏入云端上的小猫,飘乎乎的情绪在不断往上升,梦游似的失去了大部分思考能力。
好、好奇怪的感觉。
季言站起来想往前面走,他此刻眼前有无数的幻影,像是吃了菌子一样。
一、二、三、四、五五!
有五个顾于漠在他面前跳舞!
季言分出心神努力了半天想抓住他们,可是不管他怎么往前扑,这些顾于漠都跟他保持着一定距离。
一股强烈的委屈感涌上心头。
为什么不让他扑!?
季言看了看对面跳舞人类的大长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不由得感到悲愤。
区区顾于漠,居然比他凶兽大人腿还长。
情绪彻底失控的毛茸茸身上开始散发出源源不断的黑雾。
它们出现霸占了整个屋子所有角落,嚣张地巡视了一圈领地,又受到本体的呼唤围到了他身边,黑雾浓缩成一个圆球似的屏障,将季言完全包裹在里面。
即便如此眼前的幻觉也不会消失。
季言太想抓住跳舞的顾于漠了,以至于他不清醒的小脑袋里第一次产生了变成人的念头。
到时候他的腿肯定比顾于漠还长,身高也比他高。
强烈的欲望传导,黑雾开始躁动,包裹住季言的黑色球状物不断拉长扩散,直到变成一个有些长条的椭圆。
黑雾精疲力尽般渐渐散开,随后完整露出了一个赤.裸青涩的身体。
少年蜷缩在地上,头发是微微卷的白色,下一秒又变成了乌黑,看起来和普通人的发色差不多。
睫羽颤了颤,那双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眼底满是懵懂。
变成人形后,猫薄荷的作用于他终于无效,可是随即而来的是完全陌生的感觉。
季言不可置信低下头,看着自己粉白的掌心,又翻回去看白皙的手背,指节都透着一点粉。
他引以为傲的绒毛们都不见了。
他变得和人类一样光秃秃了!!
季言想将黑雾重新放出来,可是第一次变换形态的异能损耗太高,他努力了半天也只是放出了一点巴掌大小的黑雾。
在他脚边晃来晃去滚来滚去,像朵小乌云似的。
没有半点吞噬万物的气势。
季言盯了半响,最后气鼓鼓地一巴掌将它拍散了。
他坐在客厅中间沉思了半天,最后还是跌撞着扶着墙先站了起来。
对于身体全新的变化,他接受得比想象中要快,很快就学会了用两条腿平稳的走路,以及双手准确的抓握。
季言有些嫌弃地撇嘴,还是觉得两条腿不如四条腿方便。
眼下当然还有比思考这些问题更重要的事。
季言朝着顾于漠房间前进,随便扯了床单披在自己身上,然后走进了浴室之中。
这是他平常不喜欢靠近的地方。
因为湿气会把他的绒毛弄得不舒服。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怕了。
长高后至少还是有明显好处的,原本需要跳到台子上才能看到的镜子,现在只需要站着就能照见自己的上半身。
一张纯天然却足够让人一眼难忘惊艳的脸出现在了镜子里。
漂亮的猫眼清澈干净,眼尾又微微向上挑起,带着这娇憨的圆眼都透露出迤逦。
其余五官同样惊艳,流畅的脸型看起来一巴掌就能盖住。
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小小的一张脸上挤满漂亮的五官。
镜子里的人好看得比末世前电脑做出来的建模还精致。
哪怕是随便披了条床单,也遮盖不住半分美感。
可是那双猫眼眨了眨后,露出的只有不满意。
季言不客气地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在上面留下一点红印子。
镜子里的人也做出了一模一样的举动。
季言端详了一会自己,觉得这幅样子还不如自己之前的一半凶猛。
他朝镜子又做出几个挤眉弄眼的表情,一会皱眉一会瞪圆眼睛。
这是在练习恐吓。
尽管除了他自己,不会有人这么觉得。
季言朝镜子露出一个凶巴巴的表情,随后才终于感觉到了一点满意。
这具身体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还是那么恶狠狠。
咕噜噜——
熟悉的声音传来。
季言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肚子。
那天吸收的人头章鱼能量,也因为这一次变人而损耗大半。
简而言之就是——他饿了。
他要出去觅食。
即使现在变成了人,也不会改变他简单粗暴的想法。
但至少他还记得,人类是一种很麻烦的生物,他们需要穿衣服才能出门。
至于去哪里找衣服穿,自然是顾于漠的衣柜。
这个人类都是他的,东西自然也是他的。
季言毫无负担打开了衣柜门,面对里面看起来每件都大同小异的衣服,有些无从下手。
好在他的衣服实在是都很沉闷,不见了一两件也不会被发现。
季言随便找了件白衬衫穿上,过于宽大的衣服似乎在暗示着两个人之间的体型差距。
可惜刚成为人的少年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如果要说他对现在的身体有哪里最满意,一定是这长腿了。
他对身高没什么概念,只觉得自己现在一定不输给顾于漠了。
就这样季言穿着一身都宽宽松松的衣服出门了,他还找了根绳子把裤腰带嘞到最紧,又有模有样将裤腿往上折。
看起来除了一整套都不合身以外,至少都穿戴上了。
但是鞋子没办法套上,而且他也不喜欢穿袜子的感觉。
干脆光着脚出门,高高兴兴地打开了窗户的锁,然后从高楼上跃下。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大概会发出尖锐爆鸣声。
好在这里的人也收到了演习消息,一个小时前就全部撤离进入防空洞了。
就在季言即将摔在地上的前一秒,变小的黑雾出现托住了他,轻轻把他放下又消失不见。
这是季言第一次独自行走在基地里。
少年昳丽的脸上露出好奇神色,为这张本就漂亮的脸蛋增添了几分生动。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凭借着记忆,他往最近的一个大广场方向走。
一路上像个小孩子似的,对自己双手能触碰到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一会碰碰路边假的绿化带,一会又去采一朵假花。
人类极力想在末世中找到当初的温暖。
同时又害怕着有一天,最后一个记住地球真实模样的人类也死去了。
所以他们尽心尽力复刻着当初地球的一些影子。
季言手上的假花就是假象之一。
鲜花是有香味的。
这个想法毫无预兆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尽管他一出生,就身在最黑暗恐怖的深渊内部,可总是会有这些本不该存在的记忆出现。
提醒着他,天空本该是蓝色,溪流是清澈流淌,鲜花也不应该是是假的。
被蛊惑了一般,季言将假花放到了鼻子下面,轻轻闻了一下。
没有味道。
少年澄澈的乌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失落。
下水道
但季言没有将这朵假花丢掉, 随手放入了自己的口袋中。
刚想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
看了看周围不知为何没有一个人存在的街道,直觉告诉他事情有些古怪, 最好不要被这些人发现。
于是他随便往下一蹲, 正好借着附近一个街道的招牌遮住了自己。
他身材匀称, 骨架在成年男性中偏小,这一个招牌刚好不会暴露他。
不到半分钟,巡逻的人果然来到了这个街道, 为首的人拿着污染度探测仪在半空中不断检测空气中的浓度。
他身上带着季言不熟悉的狮鹫徽章。
队伍最后一个满脸雀斑的年轻人, 紧皱眉头忍不住开口:“真的有章鱼出逃研究所吗?”
他们已经巡逻了整整两个小时, 仪器上的数据并没有发生太多波动。
“莱恩!上面怎么说的, 我们怎么做就对了,别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为首的人冷冷喝到。
被唤作莱恩的人被训斥了,脸上有些不乐意。
他是一个B级进化者,可是还有一个A级的哥哥在上方给他撑腰, 再加上这支分队的人除了他和小队长以外都是C级的,他便渐渐开始不服管教了起来。
在他看来, 自己除了刚成年年纪较小以外, 完全可以自己带领一支小分队了。
反倒是这些人拖了他的后腿, 同样是B级, 凭什么这些没用的C级只听小队长的话,只尊敬他。
莱恩脸色不是很好看,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他嘟囔着, 视线一寸寸扫过这个街道。
季言蹲在他的视线盲区, 开始思考等下被发现了,他是打晕这些人跑掉呢还是打晕这些人跑掉呢。
好在莱恩的盯视并没有坚持很长时间, 已经走到前面去的一个同伴呼唤他不要掉队。
这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根本不屑于和他们说出自己的发现,于是阴着脸跟着走。
察觉到人已经走远的季言又站了起来,不等他纠结往哪里走,一阵比刚刚更显急促的脚步声突兀地响起!
那个人又回来了。
季言抿了下唇,他躲得烦了,想着干脆把他揍一顿威胁他闭嘴吧。
没想到这个念头还没有来得及被实行,他就被一双布满皱纹枯瘦的手拉住,一把拽到了打开一条小缝的屋子里。
随后门重重关上。
没有开灯也没有开窗的昏暗屋子里,一个老人朝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嘴上,示意他安静。
季言不说话了,专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莱恩来得很快,他不甘心地在这条街道找了找,想找出异样。
特意来了一出回马枪,可没想到还是没有人出来。
他信心满满地从队伍里偷偷离开,碰了一鼻子灰。
想到小队长这下有理由惩罚自己了,莱恩终于感到一点惧意,暴躁地搜查了一圈无果,随意踢掉眼前屋子笨重的招牌后就走了。
这下是彻底离开了。
老人等了五分钟,才打开了一点窗户让光照了进来。
没有客人的时候,他是舍不得开灯的。
季言在黑暗中也能视物,刚刚就把这个小屋子看透了。
这里居然是一家酒吧,门口的招牌就是他亲自写的。
老人的腰有些驼,眼神却并不似一般年过半百的人那么浑浊,反而很锋利。
“你这个奶娃娃怎么不跟着其他人去防空洞做演习躲藏?”
他走回自己的吧台后面,擦着一个有点坡口的透明杯子。
季言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带着点新鲜感。
于是这位总是随心所欲的小祖宗,短暂地忘记了自己出来的目的,饶有兴趣坐到老人前面。
“演习,为什么要演习?”
天真不谙世事的话语让原本专心擦东西的老人抬起头,眼神诧异地落在他身上:“你不知道?演习是为了让群众适应突发状况,一旦基地有一天被攻陷,普通人也只能躲在提前建好的防空洞里了。”
基地每年都要来几次演习,为了防止那一天的到来。
老人上下扫视了一下季言,看着他这幅好皮囊后,似乎脑补了些什么,语气有些淡下来:“人终究是要靠自己,谁也不可能护得住你一辈子。”
很显然他把看起来懵懵懂懂却又长得好看得过分的少年,当成了某位不知名进化者豢养的金丝雀。
现在也许是那大佬在某次任务中死亡,又或者是不要他了,让他一下子失去了依靠。
不过按照他的颜值来说,前者可能性更大。
最近因为下深渊的事情,死了挺多厉害的进化者。
这件事的可靠度一下子变高了。
季言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少年只对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感兴趣,他撑着脸颊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我这把老骨头,真的等那天来了,死了便死了,不跟你们年轻人抢占资源了。”
季言不明白,他眨了眨眼换了个话题:“刚刚外面那些人是谁?”
“狮鹫徽章的是明治窘手底下带的军,虽然顾首席是军事最高执行人,但是军权关系太复杂了,底下分支很多,只有刻着狼头的勋章,才是顾首席直系管理的军队。”
也是全基地最精锐的军队,哪怕只是个分队的小队长至少都是A级。
老人已经猜到季言大概一直被当做金丝雀养着,面对他缺少的常识倒也没有太惊讶,好心地科普了起来。
他平常实际上并不是一个这么热心肠的人,只不过少年长得实在白净,看起来柔软的微卷发又显得乖巧,不由得就多说了一点。
季言:“你这里卖酒吗?”
老人点头。
他又眼巴巴的看着:“可以给我喝一点吗?”
老人:“不行,我这里的酒可不是你这种小孩子可以喝的。”
他没什么好气的开口。
毕竟真的酒在末世可是非常昂贵的,他这里卖的都是末世后的特供酒,由于是从污染物身上提取的材料,一般只提供给进化者,且口感也不好,最多就是过过瘾。
普通人喝了可能会加速身上污染值的增长。
季言鼓了鼓腮帮子:“我不是小孩子。”
他可是要毁灭世界的凶兽!
老人干脆换了个办法打发他:“你身上有积分吗?”
积分……
这个问题成功问倒了季言,他为难地眨了下眼睛,乖乖摇头:“没有。”
“哼。”老人佯装发怒,“那还想喝酒,我可不是慈善家。”
季言难得遵守规则,他哦了一声后往外走,终于想起自己最开始的目的。
老人在身后想叫住他,刚长了嘴又闭上了。
脸色有些黑,擦杯子的动作加重了一点。
哼,他干嘛在意一个陌生人,跑出去被以搅乱秩序抓起来也不过是押他去做一个月苦工。
想到这里,老人还是任由季言跑出了酒吧
离开那条街道后,季言很快就探寻到了空气中那一抹微妙的海腥味。
这味道有些太熟悉了,以至于他的馋虫一下子就被勾引了出来。
那只大章鱼不是已经被自己吃干净了吗?
由于每条触手都有自己一点独立思维,担心它会利用触手再生,季言可以确定自己都用黑雾吞掉了。
擦了擦嘴边不存在的口水,季言的脚步不自觉往味道的方向走去。
不管它是怎么又再次出现的,现在都要变成他新的盘中餐了。
季言心情愉快地往那个方向走去,味道越来越浓郁,可是周围却是一片空荡荡。
别说是污染物,他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季言放出了黑雾,有些焉哒哒的小团雾气在感受到空气中有污染物的波动后明显精神了许多。
围着附近转了两圈,变成一个黑漆漆的小箭头直直指着地下。
季言看着黑雾露出有些不赞同的表情:“你不要捣乱了,快找。”
说完伸出手拍了拍它。
黑雾有些委屈,不过还是坚持指着下面,被拍了以后有些垂头丧气,箭头小尾巴忍不住蹭了蹭他,跟小狗似的。
季言歪了歪头,灵光突然一闪:“在这下面?”
箭头尾巴蹭的立起来,非常人性化点了点头。
可是他要怎么进入地底下……
季言怔愣片刻,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关键物体——井盖。
他立马蹲了下来,黑雾贴心地帮他把井盖打开。
这井盖是末世前就存在的排水系统,不过基地天空都被覆盖了以后,街上是不会降雨的。
这下水道平常并不会有那么多污水经过。
季言看着黑漆漆的井盖下方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想吞噬能量变回原型的欲望占了上风。
他就这样踩着当初特意为工人留的小楼梯,一步步往下爬。
黑雾将井盖重新盖上,营造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景象。
谁也不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十分钟后。
一双黑色的鞋子踩在了井盖上方,顺着长腿往上,男人面色严肃,红眸暗沉。
他有序指挥着下属将附近立起警戒线。
顾于漠声音透着寒意:“它就在这里。”
月光下
这是一条已经被废弃的下水道口, 所以连污水都不会排过。
只是这底下依旧比上面潮湿。
走了一小段路后,季言不愿意走了。
他能听到水声就在隔壁,可是下水道到处都是分叉路, 四周完全一模一样, 他已经迷路了。
季言把不合身的裤子往上又托了托, 他看起来实在是很像偷穿了哥哥衣服然后跑出来的小少爷。
尽管身上没有佩戴任何值钱的东西,但是那张五官处处透着惊艳的脸,看起来矜贵又未曾受过任何风雨。
季言感觉走得累了, 肚子又饿了, 自顾自生了点闷气不愿意再走。
他完全没意识到, 自己被顾于漠捡走后, 越来越骄纵了。
平常走路,他大多时候都是被顾于漠抱着或趴在他肩膀上,哪有像今天这样从白天奔波到晚上。
恃宠而骄的身体在发出抗议。
季言停下来休息了一会,突然觉得水声之中似乎混杂了什么。
他侧耳倾听片刻, 圆眼一点点睁大了。
这是人类的脚步声!?
他无法确定,不仅仅是因为隔壁管道污水的干扰, 更多是因为这脚步声听起来非常蹒跚, 像是在拖着自己的躯干走一样。
不管是谁, 被在这种地方看到都不是好事, 他只是来找点饭吃的,还不想暴露自己。
季言想也不想转头就要跑。
可他还是低估了自己路痴的能力, 在又跑过一个拐角口后, 那声音从他后面变成了出现在他前面。
并且听声音更近了。
季言:“”
他干脆不跑了, 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等着那“人”过来。
这一幕如果放在电影里, 观众毫不疑问会齐齐将心吊起来。
未知的恐惧才是最恐怖的存在。
下水道口、没露面的怪人、诡异的脚步声和纯良的少年。
不管任谁怎么看,少年下一秒都要遭殃了。
脚步声出现在了拐角, 露出了那人的真面目。
一直等待着的季言想也不想一拳头就挥舞了出去。
看起来白白嫩嫩的拳头,挥舞起来带着劲风,一下子就捶在了那人脸上。
将他打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闻着空气中变重的海腥味,季言眼中浮现疑惑,他觉得这个人似乎有些眼熟。
他盯着地上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不耐烦地用脚踹了踹他的肩膀,强行把他调转了一个方向,露出了他的正脸。
那个科研组组长的助理!?
这下他确实感到惊讶了,视线中都充满了探索意味。
这个人不是早就死在501实验室了吗?
虽然有些可惜,不过当时他特意碰了碰这个人,确定了他的心跳已经结束。
可是现在,他的心跳居然又在跳动着,并且以一种非常奇怪的频率在进行呼吸。
不像是自主行为,更像是被迫的。
助理缓缓睁开了眼,空洞的眼睛看向季言。
他便是研究院上报的名单中唯一那名失踪人员。
尽管他们似乎更倾向于他是被人头章鱼吃掉了,并且吃得干干净净。
季言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你是什么东西?”
他不可能是人了。
至少目前活动着他身体的不是。
“MMM”
助理张了张口,没有完全失效的声带发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字。
季言脸色变黑了,他听出来了。
这个怪物在对着他叫妈妈!
他才不是这个钻入了人身体里怪物的妈妈。
“闭嘴!”少年生气起来总是那么明艳,下手的动作也丝毫不犹豫。
他想起来了,那人头章鱼在被他吞掉之前,对着他说了些奇怪的话。
繁育皿什么的。
人头章鱼似乎是想将卵再移植到他身上,可惜没有成功,这味道和它非常接近的小怪物就是它留下来的子嗣。
现在只能寄生在助理身上。
助理的□□年轻,也不像是绝大多数科研人员那样常年没有运动,所以最开始才会被盯上。
人头章鱼死之前强烈的欲望似乎传导给了当时还没有孵化出来的怪物卵身上。
它也认定了季言才是跟适合它孵化成长的完美育所,想要移植到他身上。
这个想法自然是可笑又恶心的。
怪物的繁殖更为恶劣,它们是彻头彻尾的入侵者,所以会和母体产生完全排斥情况。
为了更好舒适的睁大,母体被侵入那一刻就会彻底失去自己的思想。
不过在它们完全长大之前,母体必须保持活性。
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并不适合它们的幼儿期。
这些更为深层的东西只有501的研究人员知道,季言并不了解,但他再又一次挥出拳头打倒了这怪物后他犹豫了片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助理的心跳和呼吸都还在,不过显而易见他似乎是活着的。
当时在研究室是短暂的停止了心跳,现在却因为寄生又重新微弱地跳动了。
他死里逃生了。
不过现状看起来和死了也没有差别,已经彻底沦为没有思想的繁育皿,等体内的怪物长大,营养彻底被吸收。
他就会真正的死去,躯体变成章鱼的一部分。
犹如那人头章鱼一般。
也许因为这个助理比最开始被寄生的渔夫要聪明一些,所以这个新生的章鱼污染物也会拥有更高的智商。
“妈妈!妈妈!”
怪物趴在地上,张开的嘴里暂时只能模仿着发出这种声音。
一个大男人的声线发出这种黏糊糊的声音,伴随着触手在体内蠕动的黏腻音效。
季言只觉得手更痒了,他一把揪起“助理”的衣领:“闭嘴,我才不是你们的妈妈!”
助理突然张大了嘴巴,从嗓子里不断发出干呕。
海腥味霎时间变重了,刺鼻又难闻。
季言面色一变,立马松开手任由他后脑勺重重摔在地上。
那些幼儿章鱼细一些的触手,迫不及待从助理口中爬了出来,朝着季言脸上缠去。
它们想利用口鼻进入新的身体,一具更加符合污染物寄生的完美身体。
妈妈……妈妈……新的繁殖皿!!
这些触手疯了似的上前,下一刻,一团黑雾噗的出现在季言面前挡住了这些触手。
刚好吞噬了这只自投罗网的污染物。
黑雾很缺能量,一抓住这些触手,立马以非常恐怖的速度开始了自己的吞噬。
就连人头章鱼都被吞噬掉了,这只是一只幼年期的章鱼污染物,对于季言的吞噬异能来说更不在话下。
幼儿期的污染物,不管是智商又或是其他能力都明显低于最开始的人头章鱼。
不过污染纯度还是一样的高。
很快,黑雾就彻底吞干净了,它体积一下子变大了许多,从巴掌大小乌云变成了一大片围绕在季言周身的浓雾,还打了个饱嗝。
季言餍足地眯了眯眼,那殷红的小嘴向上挑起,竟是有几分妖冶招人。
只是那双琉璃似的眼睛一睁开,就平添了几分娇憨,冲散了几分惊艳颜值带来的不可攀感。
不等他再回味回味,头顶上突然传来了声音。
是人类在上面说话,看样子还不止一个人。
季言听着听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们似乎要下来了。
从他最开始下来的那个井盖下来。
季言不高兴地撇了下嘴,可是又不得不因此而想办法离开。
好在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井盖口。
他毫无负担地将昏迷着不知死活的助理丢在原地,自己找了个声音小上许多的井盖口爬了上去。
上面已经是很晚的夜色了。
到处都是警戒线,这一块已经被划分出来了。
只有知情人会出现在这里。
大部分人都从防空洞出来,回到他们自己的家中或者工作岗位。
这些普通人并不知道,有污染物从研究院叛逃,自己差一点和死神擦肩。
季言站在距离那些人群有些距离的地方偷偷观察着他们,那边灯火亮堂着准备下去下水道寻找污染物踪迹。
而他这边陷在阴影之中,看不清人。
看了半响后,季言转身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没有任何意外的,搜查人员顺着顾于漠给出的方向,成功找到了失去意识的助理。
可是他们只能在他身上找到污染物出现过的痕迹,并不能找到污染物。
林峰脸色不是很好看:“该死,又让它跑了?”
医护人员赶了过来,立马就要进行现场急救。
“这个人要不行了!要做心肺复苏!”
“来不及了,治疗系进化者呢?”
“他身上污染度飙升了,他被寄生过!”
现场一片乱哄哄。
顾于漠站在那里,红眸之中没有任何波动:“那污染物没了。”
“没了?不是跑了?”林魅魅挑眉。
林峰一脸茫然:“什么意思?它不是刚寄生过这个人吗?”
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光头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别这么咋咋呼呼,你没听到吗,那些人说他身上污染度飙升了。”
污染度飙升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发生变异,另外一种则是成为进化者。
后者可能性非常小,如果是前者就会在这里立刻被击杀。
胆子小些的医护已经不敢靠近了,也有大胆的医护开始给他打稳定剂,各种吊住命的东西都用了上去。
林峰看了一眼,恍然大悟:“你们的意思是说他被寄生后觉成进化者把它反噬了?”
所以现在才完全感知不到污染物的气息了。
明明他们过来的时候,探测仪还响了。
只有这么解释能解释得通,但却经不起推敲。
那污染物的波动就是这么莫名其妙消失了。
顾于漠:“必须救活他。”
有很多事情需要问问这个人。
半个小时后。
助理的污染度卡在一个非常微妙的数值,但依旧无法清醒。
他们只能捆住手脚,将他送去了医院。
“顾首席,您先走吧,这里我会看着办的。”
光头知道他一整天没有休息过了,连饭都一口没吃。
顾于漠原本想拒绝,最后不知想起了什么,改为了颔首。
他确实该回家去一趟了。
小家伙有分离焦虑,这会看不到他还不知要怎么样拆家。
司机很快就过来了,顾于漠坐到了后排闭目养神。
在经过一个熟悉的广场时,司机动作明显慢了一些。
他还记得之前在这里差点撞上一个小孩。
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广场上没有人了,更不可能有什么小孩。
车子速度刚慢下了一点,顾于漠似有所觉低睁开眼,在他的视线中,突兀的闯入了一道清瘦的身影。
那是月光下,一个独自坐在角落,晃着脚的少年。
放手!
顾于漠的视线停留得太明显, 司机十分机敏地踩下刹车,声音中带着犹豫。
“这一块人应该都已经肃清了。”
尽管“演习”已经结束,少年依旧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感受到视线追寻的季言顿了一下, 侧过了头。
猝不及防两双眼睛对视而上, 谁也没有先移开视线。
季言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顾于漠, 表情在怔愣片刻后,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少年轻盈跃起,月光洒在他身上像披了薄银纱, 画面美好得比起传说中的精灵都不遑多让。
可惜这一幕很快就被破坏了美感。
一个更为高大的身形追上了他, 男人伸出手直接桎梏住了少年, 骨节分明的手圈住了他的手腕, 将他半困在自己怀中。
比想象中更细。
顾于漠没有用力,少年就露出了吃痛的表情,恶狠狠地回头瞪他:“放手!”
飞挑起的眼尾有些泛红,看向人的时候都自带几分欲语还休般的魅意, 连带着那“凶狠”的表情,都变了味道。
大概除了当事人, 没有人会觉得他这是一句威胁。
更像是软绵绵的撒娇。
季言不耐烦了, 又皱着眉露出一边若隐若现的小虎牙:“我说放、开。”
他加重了尾音, 试图震住眼前的人。
顾于漠却只是稍稍松了点力气, 依旧没有松手。
他就这样垂眸看了片刻,在对方彻底发火之前开了口:“我们之前见过?”
下了车急急忙忙追过来的司机刚凑过来, 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差点脚下一滑摔了。
他用十分震惊的眼神看向尊敬的首席。
虽然这个少年确实长得很好看, 在末世这种艰难的环境里能找到一个长得清秀的都算是养眼, 更别说是这么惊艳的。
但顾首席这个搭讪方式也太老土了吧?
季言眼睛看起来又圆了几分,有一瞬间他的心头弥漫上了慌乱。
他被发现了?
紧接着又被他快速否定了。
他没有任何会暴露的嫌疑, 自己的小犄角和尾巴可是都藏好了。
这个讨厌的人类一定是把他认错成别的人了。
想到这里,季言的眼神变化又转化成了不高兴,他就这样微微抬起下巴,想从气势上碾压这个男人。
可是没想到哪怕自己已经变成了人,两个之间的身高还是存在一些差距。
季言这下真的怒了,他低头非常用力地在男人抓住自己的手腕上咬下,声音含含糊糊传来:“滚!”
熟悉感再次袭来,顾于漠居然没有躲开,只能任由他咬住自己的手腕。
普通人当然不可能伤到他。
男人看着少年头顶上可爱的发旋,将那股奇怪的熟悉感压下,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冷淡:“罪加一等。”
“什么?”季言愣住了,他抬起头看他,有些暴躁地磨了下自己的小虎牙,“我有什么罪?”
“第一条,擅闯警戒线内区域。”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提到第二条时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第二条……恶意袭击基地最高执行人。”
“两条加起来,足够送你去两次审判庭。”
顾于漠嘴角平直看起来毫无情绪波动,只有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光透露出他不同寻常的心情。
袭击……
季言和司机的视线不约而同一起移到了男人刚刚被咬的地方。
上面很快连那点牙印都消失了。
两个人都露出了不同程度无语的表情。
季言比起司机更莽几分,他用力挣脱开顾于漠:“你要把我抓去审判庭?”
这一次顺利被放开了,不过他也没有顺势跑掉。
除非利用异能,不然他无法跑得过这个讨厌的人类,可是用了异能就会暴露。
季言不得不忍耐,尾脊骨有些痒意,尾巴似乎想不受控制地出来暴躁甩甩。
最好揍在这个人这张帅得恶劣的脸上。
不管是谁,听到审判庭这三个字都很难无动于衷。
那是一个普通人和进化者一视同仁的地方,那里不讲人性,只判对错。
轻一些的也要去做六个月的苦工。
那都是全基地找不出几个人愿意干的活,要去基地外围修补建造庇护,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死在污染物手上。
司机见季言还一脸状况外的表情,忍不住想替他求饶,可是想到顾于漠那不近人情的性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一脸可惜地看着季言。
没想到听到他这么问,顾于漠反倒是没有直接应下,他不知怎么的突然看到了季言那没穿鞋的脚。
脚背白皙到隐约可见一点黛紫色的血管,可那脚底走过太多地方,已经变得脏兮兮了。
季言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不解地歪头。
他没察觉到有任何不妥。
顾于漠皱起了眉:“你是偷跑出来的?”
他者才注意到,少年浑身上下的衣服都不合适。
如果平常他能多注意自己的衣柜,把那些放在正事上的心神分出半分在自己身上,也许他现在还能认出这套衣服出自哪里。
季言歪头想了一下,觉得他这么说也没错,于是点了点头:“对啊,我不能被抓回去的。”
为了防止掉马,他偷偷给自己加了一点戏。
深夜出现在无人街头的少年,有着惊人的美貌和骄纵脾气,可又是偷跑出来。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奇怪的事情。
顾于漠眉头皱得更紧了:“随意禁锢他人人身自由是违背基地法则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季言意味深长地揉着自己有些泛红的手腕:“除了你以外没有人拦着我不让我走。”
如果有其他人这么做,那他一定会变成一具尸体的。
最后的话只能在心里想想。
季言一脸人畜无害。
顾于漠:“我今晚有事,不能和你耗太久,现在跟我回去,然后叫你的担保人过来带你回去。”
如果这个少年并不是因为某种难言的原因被包.养了,至少可以有个人来证明。
我去哪里找担保人?
季言几乎是立马就想反驳。
但顾于漠不给他这个机会,为了赶时间,直接扛起他往车上走。
丝毫不讲究怜花惜玉的扛起。
季言愣了好久,被塞进车里的时候才爆红了脸色:“滚!”
并不是害羞,而是单纯气的。
顾于漠压制住他,嘴角勾起,眼底却没多少笑意:“太轻了。”
很轻松就可以压制住。
清瘦得像是没好好吃饭。
不过在末世里,这种事情也十分常见。
男人心中还是有瞬间烦躁闪过,快到自己都没发觉。
季言奋力挣扎,可是除了让自己的耳朵和天鹅颈也红了以外,并没有多大作用。
听到他说的这三个字后,就一直“恶狠狠”瞪他,有些纳闷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腰。
上面确实没什么肉。
车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尽管是被迫没了动静的,司机还是赶紧开起了车,顺便升起了和后座的挡板,将人往最近的一处官方收管所送去
半个小时后。
收管所的进化者小心翼翼端上自己珍藏许久舍不得喝的茶水给顾首席。
身为一个C级的进化者,他完全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亲眼看到这位最高执行官大人。
和刚刚坐在广场上一样,季言坐在椅子上晃着脚。
只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思索下一步而发呆,是单纯因为洗干净了脚被强行穿上了临时买来的鞋子而感到不舒服。
虽然变成了人类的双腿和脚,但是爪子上怎么能套东西呢!
季言难受得想伸出爪子抓花所有人。
尤其是某个讨厌的人类。
终于在他爆发的前一刻,收管所的门被推开了。
另一个C级进化者带着一个老人迟迟赶到。
“报告,我按照他所说的地址找来了担保人。”
老邓头脾气很坏,他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坚信自己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亲人或是好友了。
可是当看到季言和顾于漠的时候,他年过半百依旧精明,见过许多风风雨雨的大脑,在这一刻终于停下了运转。
顾于漠站起来:“你就是他的担保人?”
老邓头身上还带着一点劣质酒味,他努力想思考发生了什么,最后也只是在这迫人的气势下点了点头。
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
季言晃着脚:“你看,我就说我是有正规工作的。”
“哦?”顾于漠回眸看他,“那你平常都会在酒馆里做什么?”
“帮忙端盘子!”季言回答得很大声,人形的时候,他撒起谎一点也不心虚。
只有原型那条暴露情绪的大尾巴才会出卖他。
老邓头:“……”
虽然他半截入土,但平常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首席面前撒谎。
可头是他刚刚自己点的,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再次配合这个莫名其妙的谎言。
顾于漠低头看了眼自己价格不菲的腕表,尽管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他也不得不离开了,回头低语交代了收管所负责人几句话,就要离开这里。
刚走出两步,就被身后一道清脆的声音喊住了。
“你从刚刚一直急着要去哪里?”
季言脱口而出后有些后悔。
他只是不理解,为什么铲屎的大半夜还要在外面做事。
其他人类不是都去休息了吗?
顾于漠停下脚步,他当然没有义务回答季言的问题。
按理说他甚至一开始就应该将人交给相关人员处理,而不是又花费半小时在这里等待,直到亲眼确定他有担保人才放心离开。
可不知为什么,那股抓不住源头的熟悉感让他还是开口了:“家里有个小家伙在等我回去。”
一只有分离焦虑症的幼崽。
提到了这个,顾于漠的背对着所有人的眼神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季言:“……”
哦豁,差点忘了这一茬。
洗澡
季言抿紧了唇不说话了, 他难得感到有些心虚。
好在周围人并没有注意到他这点暴露的小情绪,他们都被顾于漠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一丝柔和给震住了。
那可是顾于漠啊!
他居然也会因为挂念着某种存在而赶回家。
他们曾经以为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有这种感受。
说完那句话,顾于漠就走了。
老邓头吹胡子瞪眼地看向了季言:“怎么回事?”
他原本还在家里酿酒, 他一直住在酒馆二楼那简易的小阁楼里。
被几个进化者闯进来的时候, 差点以为自己犯了事。
他确实做过许多不合规的事, 但都不是足够特意让人来抓捕的大事。
从他们口中得知是来给某个人做担保人的时候,更是认为他们一定是找错人了。
没想到居然是这群人都被这个小子给耍了。
而他今天只是不忍心才短暂收留了他一下,就被赖上了。
转念一想, 他连顾首席都敢骗, 大概没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了。
尽管老邓头此刻头顶上全是不解问号, 季言却没时间和他解释了。
他必须要在顾于漠回家之前先回去。
季言从自己口袋里把刚刚拔的假花掏出来, 塞到了老邓头的手上,急急忙忙开口:“这个先给你,我下次见到你再给你解释。”
这是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关于人类的抵押文化。
不过他并不清楚, 一朵他觉得很好看的假花是随处可见的,并不具有任何价值, 只是在说完后便跟阵抓不住的风似的嗖不见了。
留下老邓头一个人手里拿着假花, 低头看了片刻。
最后一声冷哼还是没把它丢出去
两条腿是赶不上四个轮子的。
幸好幸运之神难得眷顾了他一次。
顾于漠又被工作稍微绊住了一会, 他回到家的时候, 刚好看到毛团子像条咸鱼似地趴在地上。
季言在最后极限跑到了这个小区附近,把衣服藏起来后用重新充满能量的黑雾变了回去, 顺着管道爬上窗户回来了。
他觉得有些累了。
所以在听到顾于漠回来的时候, 连头都没回。
顾于漠:“咪咪?”
季言不喜欢这个名字, 他抖了下耳朵, 更加不想搭理这个两脚兽了。
被无视到底的顾于漠走了过来,顺手将他捞起, 然后摸了摸小犄角。
他顺毛的姿势越来越熟练了。
自从发现犄角是季言的敏.感点后,每次顺毛都会率先安抚这里,从而让他失去反抗的欲望。
果然,在摸摸小犄角的攻势下,季言毫不设防地把肚子也翻了出去,然后毛茸茸的大尾巴也被一起撸了。
他也喜欢被摸尾巴,如果是小犄角和大尾巴一起被摸,就会忍不住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舒服得眼睛也眯了起来。
由此错过了顾于漠此刻眼中一闪而过的暗光。
事情太蹊跷了。
在离开收管所不久后,他就收到了来自研究所的紧急消息。
他们确实在那可怜倒霉助理身上检查到了来自污染物卵的痕迹,可同时还有孵化过后的迹象。
倒霉助理还剩下一口气,就是因为孵化出污染物,那污染物缠住了他的心脏让它保持微弱跳动的原因。
现在维持他心脏跳动的变成了高科技机器,能不能活过来就只能靠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些痕迹都说明了确实有残余的污染物逃出去了,现在却完全找不到这污染物的存在在基地里的气息了。
简直简直就像是被抹除了一样。
抹除污染物?
哪怕是毁灭性质的异能也会在空气中留下剩余的污染度分子。
彻底抹除这种事情闻所未闻。
这奇怪的事情发生,会和他怀里这只奇怪的小家伙有关系吗?
“叽?”
季言突然抬起了头,粉粉的小鼻子抽了抽,嗅闻着空气中的那一丝从外面飘来的味道。
又有客人来了。
顾于漠比他更早发觉,只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感兴趣。
他站起身打开门,门口的研究员刚要敲门,手悬在半空中了木讷地张了张嘴。
随即反应过来,结巴了一下:“顾、顾首席。”
顾于漠颔首,注意到了他脚边的东西。
研究员赶紧举起脚边的大西瓜:“这是研究院刚研发出来的西瓜,只有两颗成功了,院长让我送一颗过来。”
研究院的植物种子都是经过千道工序才能顺利长出没有攻击性或毒性较小的果实。
每一颗都十分具有研究价值。
研究院这次闯下了大祸,又不被允许和军方有金钱上的交易接触,院长只能出此下策来表示自己的感激。
若是放在以前,这些果实都是院长的命根子,断然不可能拿出来送人。
研究员有些忐忑,他认为顾首席并不会收下。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顾于漠并没有收下的打算。
但他手上突然一轻,垂眸一看,季言已经扒拉在那西瓜上了。
短短的四只爪爪摊开到最大,吧唧像一块白色大绒布一样黏在西瓜上。
“首席”研究员愣了一下,突然有些忍俊不禁。
“……”顾于漠盯了半响,还是开了口,“拿进来吧。”
最后那西瓜还是被留下了。
陪着西瓜一起留下的还有研究院新研发出来的直播小机器。
比起之前笨重的机器人,这个直播小机器只到人的小腿部位,刚好和季言的身高对上。
面对这改良过后的直播机器,研究院的心思已经一览无遗。
顾于漠微微皱眉,最后还是没有拒收,连同这个小机器人一起拿了回去。
他抓住的,就是他的。
季言的思维逻辑在某些时候非常的简单,带着最基本的兽类思维。
所以他抱着这个大西瓜不愿意松开,朝着顾于漠叽叽叫,看起来像是西瓜上长了个白绒绒的帽子。
这个西瓜除了形状是圆形的,其他地方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是西瓜了。
外皮都是粉红色的,也早就没了花纹,根部分长出了一点小刺。
又大又圆,一个没看住就要连带着上面的毛茸茸一起滚远。
为了防止毛团子被压到,顾于漠直接将西瓜切成了两半。
露出了里面绿色的半透明果肉。
“嗷叽?”季言歪了歪头。
里面的果肉居然是呈现出果冻状。
他伸出爪子碰了碰,又低头舔了舔,把上面的汁液舔干净后,圆圆的眼睛有光乍亮起。
是甜滋滋的!
虽然口感很奇怪,但他毕竟是一只从来没吃过真正西瓜的小怪物,非常容易满足。
顾于漠转身拿个勺子的功夫,桌上的毛茸茸就消失了。
一瞬间的疑惑,在看到一条大尾巴从半个粉色西瓜壳中出现的那一刻消失。
男人面无表情的走进,一把将吃得整个钻入半圆西瓜中的毛团子拎了出来。
这一个西瓜都能顶得上两个季言那么大,半个西瓜比他大上一些。
若不是顾于漠回来得很快,也许这半个西瓜连瓜壳都要被吃干净。
季言被拎着挥舞了下小短腿,他不是很服气:“叽叽叽!”
放我下来!剩下半个西瓜也是我的!
他没意识到,因为吃得太饱,他连行动都变得迟缓,看起来像只呆头呆脑的小企鹅。
小企鹅的抗议无效,顾于漠看着自己手上绿油油的一小团,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默。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会没看住,这小家伙就整个钻进去吃了。
养幼崽的烦恼,再一次体现得淋漓尽致。
顾于漠伸出手揉了下季言的小肚子,鼓鼓囊囊得看起来快炸了。
即便如此,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只要一把他放下,这只幼崽立马就会又跑到西瓜里。
“叽!”
看得出来季言非常不服气,他认为自己还能吃得下剩下半个。
好在他目前的监护人兼铲屎官是个十分理智的人。
并没有因为他扑腾得十分可爱而被迷惑。
顾于漠“残忍无情”拎着他远离了西瓜,来到浴室的镜子面前。
季言气得刚想咬他,一抬头就和一个绿绿的东西对上了视线。
哇哦,哪里来的丑东西!
季言嫌弃地往下压了压耳朵,撇了撇嘴。
镜子里绿色的小怪物也跟着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
哦……原来这是他自己。
季言震惊地一点点睁大了眼睛,耳朵猛地竖起。
顾于漠晃了晃他:“那西瓜是变异种,你被染色了。”
身上原本雪白的毛都被染成绿色的了。
“嗷……”
QAQ
顾于漠第一次从毛团子身上看出这么明显的悲伤痕迹。
一下子,季言不乱动了,也不脾气不咬人了,爪子和尾巴下垂,仿佛失去了所有动力。
顾于漠眼底浮现淡淡笑意,很快又被一层无奈覆盖。
无形之中,最开始那细微的怀疑也被打消了。
连吃个西瓜都把自己搞得惨兮兮,怎么想也不可能和这次的污染物出逃扯上关系。
季言不知道两脚兽的心路历程变化,他此时此刻只想变回原阳,于是舔了舔绿爪子,试图把上面残留的颜色舔干净。
顾于漠带着他往浴室方向走,季言舔着舔着,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嗷嗷嗷叽!”
他不要洗澡!!
毛发被水打湿很难受的!
顾于漠开始往浴缸里放水,脸上表情不变,声音却是放轻了几分:“乖一点,洗干净就好了。”
直播
“嗷叽!呜!”
舔毛!他自己舔舔就好了!不要洗澡!
季言着急了, 一口咬在男人的虎口处,可这也无法阻止浴缸的水被渐渐放满。
顾于漠单手抱着他,空闲出来的另一只手试了试水温。
确定是温水后, 毫不犹豫就将死死挂在自己身上的毛团子放了进去。
绿色的毛毛漂浮而起, 看起来像是一团绿色的大水藻球。
只不过这是一团脾气很坏的水藻球。
沾湿了以后, 季言干脆自暴自弃在水里扑腾了起来,大半的水花都溅起飞到了顾于漠身上。
顾于漠眉头一点点锁紧,怀疑自己被报复了。
低头看去, 那闯了祸的水藻球将自己缩在水里, 只露出一双咕噜噜的大眼睛偷偷看着他。
果然是故意的。
男人轻叹一声, 骨络分明的手抬起, 解开了最顶上的扣子。
周身环绕的禁欲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莫名的锋利气息,如同一柄饮血的刀出鞘,露出里面血痕累累的斑迹。
水里的绿水藻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两脚兽脱衣服, 忍不住好奇地游动到浴缸边缘,大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在他目光直白的注视下, 男人解开扣子的速度似乎慢了几分。
最终那总是穿得严实的衣服还是被脱下了, 露出健硕的上半身。
八块腹肌宽肩窄腰, 本该如艺术家雕刻下完美的身材,硬生生被上面岁月留下的伤疤破坏了美感, 增添出的是狠厉、野性的力量感。
季言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个两脚兽身上会有这么多道伤口。
他不是很厉害吗, 怎么会受这么多伤?
圆圆耳朵不自觉垂了垂, 季言目不转睛盯着他身上最大的一道伤口,那是一道贯穿了大半个腹部的撕裂伤。
尽管现在已经痊愈, 但不难从这痕迹中看出当初的致命。
在他愣神之间,顾于漠已经脱完衣服踏入了浴缸之中。
水往外溢处了一些,原本足够季言随便游动的大浴缸随着男人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进入,瞬间变得挤了一些。
季言被捞起,一坨冰凉凉的沐浴露抹在他身上,随着手掌的揉搓,绒毛上快速被打上了泡沫。
季言趴在顾于漠的胸膛上,眯了眯眼睛。
他被揉搓得很舒服,连尾巴上的绒毛都照顾到了。
白色的泡沫越来越多,顾于漠眼中有兴许趣性浮现,开始用这些泡沫在毛团子身上捏出各种形状。
云朵似的泡沫被堆在季言头顶上。
季言:???
他故作凶狠地龇牙,可是搭配上这一身泡沫,怎么看都是奶凶奶凶的。
顾于漠低咳一声,心脏轻飘飘像是也盈满了泡沫。
太可爱了。
男人一张俊脸面无表情,手上的动作却是难得的幼稚。
他以前从未做过这种事情。
季言一开始并不乐意被摆弄,但当浴缸里的泡泡越来越多以后,他玩得比顾于漠还高兴。
浴缸里的水渐渐冷了下来,想到了养宠手册上的注意事项,为了防止幼崽感冒生病。
顾于漠及时将季言从水里带了出去。
大浴巾刚好裹住毛团子,将绒毛上绝大部分水分擦去。
季言抖了抖毛,被打湿毛发后的他看起来只有平常一半大小,只有刚吃饱的肚子是圆的。
顾于漠若有所思地抱了下它:“小小一只,居然这么重。”
季言:???
你在车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人形的时候还被嫌弃太轻呢,现在又觉得他太重了!?
呵呵,坏人类。
看着又开始生气的毛团子,顾于漠嘴角勾起一瞬。
他越来越喜欢逗弄这小家伙了。
那些被隐藏得极深的一点恶劣因子,在面对季言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往上冒。
尽管逗生气了,要负责哄的也是他自己。
顾于漠拿起一旁的吹风机,用最小的风挡给他吹着毛:“我们家咪咪的毛发很柔顺。”
他从来没给毛团子梳过毛,却也没有打结过。
季言的耳朵抖了抖,尾巴尖轻轻晃了晃。
顾于漠继续道:“爪子也很锋利。”
边说边抬起季言的一只爪子,吹干上面的水汽。
爪子忍不住张开了一点,像是开花了一般。
顾于漠完全不掩饰笑意了:“小犄角也很漂亮。”
季言很吃这一套,忍不住挺起了毛茸茸的小胸脯,看起来十分矜贵。
就这样,在两脚兽不重复的夸奖下,他接受了吹风机吵闹的呜呜风声,被从一小团吹成了蓬松的一大团棉花糖。
还差最后一步就哄好了。
顾于漠将这团棉花糖抱到了最开始的镜子面前,让他看到了被洗干净后变得雪白如初的自己。
“干净了。”
季言朝镜子里的棉花糖歪了歪头,彻底高兴了。
尾巴尖尖摇啊摇。
“叽”
他张开嘴,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圆圆的眼睛眨了眨,湿润润的。
顾于漠:“该睡觉了。”
今天短短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此刻天光一点点亮起,季言才意识到自己一整天都没有合眼了。
他跳到两脚兽的肩头,拍了拍他,指挥着他往房间的床边走。
顾于漠将他放到床上柔软的枕头上,看着他哈欠连连地合眼,转身刚要走,突然从手腕上传来了拉扯感。
回头发现是自己的袖子上被白爪子勾住了。
季言睁开眼,有些疑惑地冲他嗷呜了一声。
他不理解两脚兽为什么不陪自己睡觉。
他不是将近两天没睡了吗?
顾于漠不知道该怎么和一只小脑瓜里只能装下食物的幼崽解释,自己有非常忙的工作在身上。
两分钟后。
顾于漠破天荒拒绝了今早的工作,和他一起躺了下去。
只是陪他睡两个小时,也不会耽误什么的。
他抬起手揉了揉毛团子,眉眼舒展。
季言满意地趴到他身上,发出小声又惬意的呼噜声。
睡觉咯。
……
他睡得很安稳,就连男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发现。
再起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有残留的温度。
但是他被十分小心地放在柔软的枕头上,睡得都凹陷下去了一小块,身上还盖着那条他最喜欢的小毛毯子。
季言伸了伸懒腰,从房间里出来。
剩下的半个西瓜被留下来当他的午餐,为了防止他再次把自己染成绿色的,顾于漠临走之前特意将西瓜果肉全都挖了出来,分装到一个个布丁大小的碗里,做成甜点形状。
季言吃饱后,又跃跃欲试想开始自己的拆家计划。
但两脚兽已经看透了这小恶魔的习惯,把所有放在高处会被推下去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季言晃悠了半天,没找到可以被爪子推下去的杯子。
大尾巴不高兴地甩了甩。
刚想用新沙发磨磨爪子,余光就看到了那个黑色的机器。
“叽?”
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机器,季言好奇地歪歪头。
他还记得这是昨天晚上那个人送过来的。
那个人走之前说过,这是用作直播途经的。
直播?
就是广场上那大屏幕会出现的东西吗?
季言忍不住伸出爪子,拍了拍上面圆圆的按钮凸起。
滴——
机器发出开启的声音,小家伙有一瞬的微微炸毛,随即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他又重新凑近了。
……
对于家里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的顾于漠此时正在会议上。
他位于主位的高座上,冰冷地视线落在底下所有人。
他们有的人起了争执,正在吵得脸红脖子粗,也有人如同毒蛇一般站在一旁,伺机而动。
这里的人各怀鬼胎,代表的是基地各方势力。
余邵:“顾首席认为呢?”
他突然的开口,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了顾于漠。
作为基地目前最有话语权的人,他对这件事的决定,将会影响整个会议的决策。
余邵脸色依旧十分苍白,他总是看起来随时像是要断气了。
可是在场没有人会小看他。
作为第一公会的会长,他今天代表的是基地所有非正式雇佣兵公会代理人来参加这次会议。
会议的主题是,关于南方最近突然暴起的一阵新污染潮。
研究院无法探查出污染源是什么,却能检测到它们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感染其他污染物。
导致大量污染物开始二次污染,变得更加有攻击性。
更坏的消息是,这波污染物潮正在往他们基地的地方前进。
顾于漠并没有往余邵的方向看去,他转而对着研究院的代表人问道:“那些二次污染物行动的具体路线出来了吗?”
代表人就是陈婉,她此刻脸色比起平常要难看几分,拿着U盘往光幕上一插,大屏幕直接投射出了一张图。
会议室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呼吸声变重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有人忍不住开了口:“它、它们在调整方向?”
污染源的初始地距离基地很远,恐怖的是这些污染物在不断调整路线,而所向的目标地正正好就是基地所在方位。
这并不是单纯的巧合。
曾经也有向着北方迁徙的污染物群会经过基地,可是从未有过污染物不断调整最近路线,直直朝着基地过来的事情发生。
这群污染物本不该有这么高的智慧。
“如果这个污染源再继续过来,到时候基地附近的所有污染物都会进入二次污染!”
后果将难以预计。
会议室顿时被沉重的氛围笼罩。
顾于漠红眸暗了几分,刚要开口,大屏幕上突然闪了闪,由于插入了陈婉带来的插件,直接跳转到了陈婉关注的直播间。
插件的主人设置了不管何时,只要该主播开播就直接播放的设定。
于是会议上所有高层人员,眼睁睁看着会议上的大屏幕突然弹出了一个直播间,紧接着该直播间出现一张毛茸茸的脸。
季言好奇地歪歪头,冲着机器伸出爪子:“叽?”
捣乱
“开直播了?”
“是哪个公会又宣传了?”
“你要看吗?”
“我可不想看了, 前两天映月公会的一把手外出时直播,我看了十分钟就有三只污染物入镜,太恶心了。”
“看直播容易影响心情, 除非是官方的重要直播, 其他的我就算无聊死也不会看。”
像是为了增添自己话中的可信度, 他再次笃定地开口:“至少我不会给直播间花费半个积分!”
站在他身边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原本要应和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硬生生又变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是一只小可爱开启的直播呢?”
被问话的人感觉莫名其妙, 他也跟着抬起头, 原本不耐烦的表情在看清屏幕后变得很精彩。
顾于漠的直播间自然有着最大的权限, 一旦打开就会判定为有重大事件通知, 连接全部广场大屏。
季言在镜头面前探头探脑,他不像之前完全不懂,超强的学习能力让他在机器被开启的两秒后,就从吓一跳的状态中缓了过来。
意识到这是做什么的后, 好奇心并没有减少,反而又增加了几分。
他伸出爪子点了点机器, 似乎是在疑惑上面为什么没有弹幕飘出来。
圆圆的眼睛明明不会说话, 可就是透露出一股莫名的失落。
“委屈”的小样子看得屏幕外的人类们不由得跟着揪起心。
一时之间, 广场上专门售卖弹幕发射器租借的摊贩都被挤满了。
只需要一积分就能发射弹幕, 哪怕是绝大多数普通人也能支付得起这一笔。
最开始讨论的那人还想扭头看同伴,没想到刚刚还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不会买账的人, 已经瞬移到前面了。
抢着去买弹幕发射器, 手上举起的积分卡比谁都高。
“……不是说不看直播吗?”
那人摇摇头, 还是也挤了过去。
季言等了一会, 就在他快失去耐心的时候,终于开始有弹幕出现了。
像是泄闸一般, 密密麻麻到能够遮挡住整个屏幕的弹幕都发射了出去。
上面的信息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好可爱啊啊啊组团去偷!】
【准备麻袋的先等等,你们有想过一个问题吗,那可是顾首席家里!!】
【这是我家的,还给我!难道首席就可以随便抢走别人生的小孩吗?】
【崽崽你终于又开直播了,妈妈想你想得一天只吃三顿!】
季言歪了下头,他非常努力想看清弹幕上在说些什么。
这些人类叽叽喳喳的,有些意思。
可是看了半天,他并不理解弹幕们在狂欢什么。
人类果然是有些奇怪的生物。
季言不再对弹幕产生好奇,低头开始了舔毛工作。
他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很快。
可是不管他做出什么举动,对于这群许久没见过萌物的人类来说,都是一场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
绝大多数人类本能就喜欢的,圆圆脸蛋,圆圆爪子,毛乎乎大尾巴,娇憨的眸子……全都集合于一体。
在卡顿了一瞬后,弹幕又以一种爆发式的恐怖速度增长了。
一眼看过去,几乎全是啊啊啊的尖叫。
哪怕觉得这只小家伙一定看不懂弹幕,开直播也看样子也是误打误撞再次碰了开关,这群人类还是热衷于和他互动。
就像是末世前那样,和家里的猫猫狗狗说话,不自觉将语气变得更加柔和。
人多的地方,争议就不会消失。
不和谐的弹幕很快也出现了。
【这可是污染物,你们疯了吗?】
【说不定顾首席也只是把他当做储备粮而已。】
这些弹幕一出现,直播间原本难得欢快轻松的氛围就消失了。
眼看着争吵又要再次升级,不知道是谁发送了一条额外收费的加粗弹幕,一下子成为了重点。
【都别吵了!快去看研究院新贴出来的公告!】
由于智能手机从人们的生活中被迫退场,进行重要事件通告的时候,他们几乎还保留着最原始的张贴告示作法。
很快越来越多的弹幕消失又出现,带来一条十分劲爆的消息。
【我去看了公告,上面说研究院对顾首席带回来的生物进行了研究,可以确定他就是一只没有被污染的小动物!】
一开始还有很多观众不信,可是亲自去看的人越来越多,回来后的反应一个比一个夸张。
【怎么还会有没被污染的生物存在!?】
【研究员说具体原因还在研究。】
【崽崽不是污染物!!】
【哈哈哈我就是喜欢看毛茸茸直播!现在谁也没有任何借口可以阻止我了!】
弹幕成倍的上涨,差点让服务器再次崩塌。
最后不得已他们又下了限制,一积分只能发十条弹幕,还想发弹幕需要续费。
即便如此,弹幕的数量依旧不降反增。
关于自己“身份”在人类当中掀起的轩然大波,季言一概不知。
就算他知道了,也并不会在意。
安安静静舔了一会毛,又被其他东西吸引走了注意力,他看到了随风而动的客厅窗帘。
窗户只打开了一条小缝,风顺着缝隙将帘子的一角时不时吹起。
天生对会动的食物感兴趣的幼崽立马凑了过去,尖尖的指甲从肉垫里弹出来,一把抓在了窗帘上,留下三道抓痕。
弹幕上那群特意来扫兴的人,活像是被狠狠揍了脸,脸上一阵红白交替。
他们哪里还敢继续说话,却又莫名不舍得离开直播间,偷偷继续看着。
弹幕环境一下子变得完全友好了起来。
【崽崽好厉害啊,居然还会抓窗帘。】
【好活泼的崽崽!】
【崽崽爪子锋利,崽崽好,窗帘材质一抓就破,窗帘坏。】
【我们崽崽只是想抓个窗帘怎么了!】
季言看了眼弹幕,上面全是夸奖自己的。
他歪了歪头,顿时觉得他们一定是又被自己凶猛给迷住了。
他还没有忘记自己诞生在这个世界的目的。
是作为凶兽要毁灭世界的!
在此之前,当然是看起来越吓人越好。
最好让这群人类都对自己感到敬畏。
于是季言弓了弓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大一点,抓起窗帘来更加卖力了。
迷失在弹幕一声声乖崽崽的彩虹屁之中。
……
会议室内。
顾于漠看着屏幕里突然出现的自家幼崽,原本隐约泄出的一点戾气散了散,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泛出一点柔和。
只不过他光是坐在那里,隐约的压迫感依旧叫人难以忽视。
陈婉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自在的神色,她低咳一声:“回到正题。”
尽管她声音听起来十分严肃,依旧没有抬手关掉直播间。
继续让屏幕里播放着幼崽的一举一动。
那个最开始想将问题抛给顾于漠的余邵默默低下头,苍白的脸上有一瞬间阴冷气息闪过。
被这么一打岔,无形之中,会议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都有所停滞了。
“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二次污染一旦靠近基地,面对威胁的是上百万人。”
“必须制止!而且是提前制止。”
余邵看了眼说话的人,突兀地笑了一声:“说得倒是轻巧,不如派你出去?”
被怼的那个人只是个A级进化者,他愤愤地闭上了嘴。
陈婉看了一圈,眼神中隐约有失望闪过。
会议上总共八名S级进化者,几乎涵盖了整个基地的高战斗力。
尽管如此,也没有人站出来说些什么。
二次进化,疑似有针对性的迁徙,未知的全新污染源。
不管是哪个事情单拎出来,都足够诡异了。
这还是全撞到一起了。
谁也不想主动蹚浑水。
她只恨自己不是进化者,而是一个科研人员。
即便能够给予最大程度上的辅助,没有人愿意去解决这件事,到头来还是要眼睁睁看着危险靠近基地。
就在她几乎想要别开脸的时候,顾于漠出声了。
他的视线依旧落在屏幕上看着直播,语气带着几分漠然:“我去。”
陈婉的手顿时攥紧:“你不行!”
顾于漠:“陈院长,这不是商议,是通知。”
你疯了!
陈婉差点想骂人。
所有人都以为她因为以前的事情和顾于漠水火不容,可是她却是在场最了解这个人身体状况的。
谁都不知道,看起来永远不会倒下,不管发生什么都会站在最前面的最高执行官……身体内污染度的阈值早就要到临界点了!
他现在需要的减少使用自己的异能。
看起来强大的外表,内核早就变得沉重了!
尽管陈婉的情绪转变很快,她维持住了自己的表情没有露出半分异样。
可刚刚突如其来的一声拒绝,已经让余邵感觉到了丝丝不对劲的气息。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顾于漠,一个疯狂的念头渐渐在脑海中成型……
会议最终还是在顾于漠的强势下收尾了。
除了陈婉,谁都没有异议。
他们甚至松了口气,为自己不需要参与这么危险的事情感到庆幸。
另一边,季言并不知道两脚兽已经要回来了,他正在十分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破碎的窗帘。
只要是他够得着的地方,那块窗帘就变成了流苏一样的破破烂烂。
还有几个小梅花爪印在上面。
弹幕:【等等,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崽崽现在好像是在顾首席家里吧。】
【你们先别夸了!顾首席回来看到窗帘被抓烂了,不会一怒之下把崽崽送去研究所吧?】
【我给崽崽作证,是窗帘先动的手!!】
【崽崽只是有点调皮而已,首席你千万别动手啊。】
【崽崽可是唯一没有被污染的动物,研究院不应该保证它的生命安全吗?】
【合理怀疑顾首席根本不适合养崽,他可以面无表情平等射杀所有人,更别说只是一只小动物。】
弹幕惊慌失措了起来。
在他们的印象中,顾于漠不是一个会心软的人,说是接近活阎王都没问题。
“叽?”
后知后觉终于发现了弹幕的不对劲,季言刚想凑近看看,耳边就传来了咔哒一声。
是门被从外面打开的声音,以及非常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弹幕:【完了,我不敢看下去了。】
他们惊心胆战等待,甚至有人开始给研究院打电话,要求他们必须保证世界上唯一一只毛茸茸小动物的生命安全。
而屏幕之中,他们只能看到顾首席走进,镜头无法排到他的脸,却将他的半身和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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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录得清清楚楚。
男人声音沉沉,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怒意,甚至称得上是宠溺的:“今天这么听话?”
说完,他微微弯腰将季言从地上抱了起来。
动作十分熟练,像是已经这么轻轻地抱过许多遍。
弹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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