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女皇在西坦的地位是这样的, 大型的汰怪灾难发生,她可以调遣五国征伐军支援,就像上个月的普利滋。
欧拉克继位要在母神雕像前跪着默念, 中大都皇帝作证我的皇位是合法继承的。
格朗·施莱博尼最恨女皇这一处, 她不该给卟牢耶出合法证明。那个时候他甚至还是她的侍卫长。
现在的情况是,为了平息奥古斯的愤怒, 女皇主动退位来普利滋接受一模一样的侮辱。
她成了卟牢耶之子的侍卫长, 在职一天,奥古斯就承诺暂缓修建那些水坝。
还有一个原因, 奥古斯唯一的血脉就隐藏在这座王城。而那位伟大的王子殿下,他厌倦纷争,却依旧用他的方式庇护着这里。
冯济慈边吃早餐边打量普利滋新国王, 欧拉克·施莱博尼。
比起从前的总有死志的绝望王储,现在的国王陛下神采飞扬。
冯济慈是他信任的预备宠臣,这里当然有他的位置, 甚至桑尼亚都有位置。
必须赞美新国王有颗无与伦比的大心脏。
在他早餐的长桌上, 女皇在右索雷在左, 难为他吞咽的速度不减,间隙他甚至还能关心一下斯万德小姐最近的学习情况。
“斯万德小姐?”
“我在,陛下。”
桑尼亚立刻放下餐具站了起来。
欧拉克摆手:“你无需如此,坐,这是我的早餐桌……以后也不必如此,我其实很好奇,昨天你怎么想去南区了?”
桑尼亚看看冯济慈。
冯济慈拿起餐布慢条斯理抹抹嘴角:“是您给的磨刀石太多, 使得我们的斯万德小姐在人生的道路上迷茫了, 搞不懂她学烹饪有什么用?
您的恩宠使得她精神疲累,不知道哪一种生存方式才是正确的。我就让她找过去的朋友聊一下, 再看看她们的生活方式,也许那里比威尔大街更加适合她。”
欧拉克又开始哈哈大笑,为人生道路迷茫了这些新鲜词汇,他喜欢冯济慈创造新鲜词汇的能力。
笑完他好奇的问桑尼亚:“斯万德小姐,你的保护人做的非常对,那么?老军营的遗孀遗孤在南区过的怎么样?”
桑尼亚抚摸心口微微前倾:“陛下,感谢您的关心,她们~非常不容易呢。”
欧拉克困惑的扬眉:“是么?不是说她们在南区活的十分舒适吗?我问过,她们大部分都买了新宅邸,社交生活也相当活跃,哪怕十五个银尼也能令她们活的很好了,是不够用么?”
桑尼亚却摇摇头:“不是这样的陛下,是旧人的改变令我惊异,我为家中故友与南区的人选择了人世上最难的两件事,并为之不断努力而钦佩非常。我曾以为自己活的辛苦,可去了才发现,她们比我优秀的多更勇敢的多了。”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小姑娘,听她真诚的赞美别人。
换菜间隙陛下问:“两件事?”
桑尼亚点头:“对!陛下,是爱与金钱。”
瞬间,满屋子的库洛都诧异了。
桑尼亚声音清脆,声调稳定的解释:“虽然只是短暂相处,还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我向您保证陛下,这人世求一份真诚的爱,赚想得到的钱比征伐汰怪复杂的多,我昨晚看到的那些南区小姐们,她们用一辈子时间就只追求这两件事了。”
欧拉克下意识看向中大都女皇。那天,这位向那位求爱了,那位言语很刻薄的也拒绝了。
欧拉克亲眼目睹这位每天都为那位奥古斯写情书,据她说,从前奥古斯也是这样对她的,她必须加倍还回去。
前女皇笑着问桑尼亚:“斯万德小姐,那你觉的,你的那些朋友会心想事成吗?”
桑尼亚确定的点头:“当然女士!在那里,我所看到的一切与我一样大的小姐都神采飞扬就没有一位不美好的。为了爱她们努力学习,坚韧勇敢,而为了维持这种最好的状态,她们真的是受了太多苦。
她们具有我所不具备的展示美好的能力,还有看到目标就利落下手的能力,即便只是窗台上不起眼的雀鸟,可她们也会努力追求,寻找一份属于自己美好的婚姻。”
看殿内人似乎对婚姻多少有些不在意。
冯济慈就插话:“想要一份好的婚姻,追求更好的姻缘从不是错。”
桑尼亚点头:“当然先生,她们就是这样想的,可有趣的是,就是判她们绞刑她们也不会承认,她们都说只求合适不敢高攀。
我却觉的她们撒谎了……在那个骗子没有被我揭穿之前,所有的南区小姐都勇敢的去尝试了,奇妙的是,她们就觉的自己配的上,因为她们爱的完全真诚,就拼尽全力展示自己的一切美德。”
国王陛下忍笑忍的痛苦,缓了半天才说:“啊……绞刑就严重了。”
桑尼亚严肃的点头:“对!出了威尔大街,外面的世道真有点可怕呢陛下,我的那些朋友,呃,她们不是不好,她们非常好!我向您保证,如果哪一天您被人刺杀,如果身边只剩下良业区的姑娘,她们肯定会替你死的陛下。”
国王不知道该用何种适当的态度承受这份忠诚,他艰难的说:“非……常感谢,刺杀我就不必了,替我死就更不必了。”
桑尼亚低头道歉:“我失言了,请您宽恕。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非常困惑,困惑于不管我多么努力就是不能令先生们满意,我甚至想放弃,以为去了南区会羡慕她们悠闲的生活……可她们一点都不悠闲。”
最后一道菜被撤下,众人都站起来,仆人们上去撤下餐桌,围着壁炉又摆了软椅。
火焰燃烧的很旺盛。
桑尼亚站在殿中用手比划:“她们的内心具有强大的力量并目标明确,为了细腰,她们束这么宽的牛皮腰带。”
她在胸口抚摸了一下:“那么冷的天她们都不敢遮蔽这里,必须给所有人看到她们是健康美好的,对,请尊重这份受了大罪的美好吧。”
德德里先生头压的很低,肩膀一直耸动。
冯济慈笑着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过来,他们没有良心,看不到那些美丽姑娘的付出。”
桑尼亚坐在了他身边,全然信赖的看着他说:“先生,您总能真诚的怜悯每一个人,您一定明白我这些话的意思,梅丽塞她们真的非常优秀。”
冯济慈点头:“我知道。”
小姑娘惭愧:“我真是羞愧啊!家里活的多么简单,可她们还要上不少于十种展现美好自我的课程,每次出门要用这样宽的刷子,刷十二层粉才算是仪态端正。”
这姑娘说着就站了起来。
前索雷拉塞尔女士挪过来低语:“她最近真的很苦恼。”
冯济慈低声说:“是的,年尾红月,她对自己开悟没信心,我跟她谈了,可没有用,还是需要出去看看的,威尔大街……环境还是简单了。”
女皇故作熟稔的凑过来:“我喜欢斯万德小姐,她没问题的。”
冯济慈撇她一眼:“请您离我们家的小姑娘远一些。”
女皇很少被人如此相待,她惊讶错愕,最后竟笑了,还遗憾的摊手。
桑尼亚还在诉说,为了朋友也是拼尽全力,毕竟被骗子用手段耍弄不是什么好名声,甚至还是个愚蠢的名声:“……她们要熟悉几百种香料,并学习用适当的香气匹配一生要去的每个环境。”
她站了起来摸自己的脖子,手臂,甚至脚踝:“只要出门,露着的都必须刷上粉,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你们知道吗?她们学会了一种新的技术!”
“技术?”
“对,那是一种根据环境还有人,随时倒地的高等技术,她们倒下的时候姿态各有各的美好……真是让人怜悯。”
众人笑眯眯的看着这姑娘。桑尼亚很鲜活,是一种跟此地完全不一样风格的鲜活。
她竖着手指确定:“只要受一点点的惊吓,她们就会展露符合环境的昏倒而绝不会有两个人叠起来。”
她身体左右倒,最后苦恼的说:“我学不来她们的优雅,对,我甚至觉得她们昏迷的还挺好看……”
她看向这个国家的王说:“陛下,我真诚的觉的倒下的都是小宝贝,她们需要呵护疼爱,总而言之这是一种高级技能……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
前女皇呼出一口气,拿起面具捂在脸上肩膀开始发抖。
“……我的朋友梅丽塞·凡阿卜小姐,她曾与我在农业部的农庄……咳,我们做了不好的事情,被那里的狗追三四里都不会累,可她现在也是个宝贝小乖乖了。
这才多久啊,她就仪态完美,烹饪上乘,心灵手巧,还十足的忍耐了,等她们学会南区的所有课程,就会把自己放在盘子里,那里的文莱夫人会根据生熟,为他们选择适配的男子。”
欧拉克好奇:“文莱夫人?”
“哦,一位见识广博的子爵夫人,也是她们的老师,一个……我努力都无法喜欢的威风凛凛的大智慧女人。”
德德里先生叹息:“真是,非常有力量的形容词汇。”
桑尼亚睁大真诚眼睛,殿内温暖的气息将她的脸晕染的通红:“我没有夸张德德里先生,您知道吗,我的好朋友告诉我,文莱夫人认为,从良业区出来的有一百金尼嫁妆的小姐适配乡下来的小贵族。
而南区嫁妆只有十个金尼的小姐,她们适配在农业部最少有上万亩土地的地主老爷。身材肥胖有家底的胖小姐嫁给神殿底层小奉身先生。
长得一般什么都没有,却受过教育的姑娘就找军部中层红衣军官共同努力……这位夫人认为稳定才是上等姻缘,我觉的……这很有道理。”
国王陛下叹息:“啊,真是了不起的南区,好了,今天非常愉快,我们就到这里吧。”
众人站起,目送国王陛下离开。
当冯济慈带着桑尼亚预备离开,梅丽塞女士却站在门口说:“夏先生,这几天就让斯万德小姐与我去赫利森林吧,这对她有好处。”
冯济慈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桑尼亚问:“这次想好了?”
桑尼亚闭起眼睛,再次睁开已经全然坚定:“是的,想好了……我很抱歉先生,为我的犹豫不决。”
冯济慈抬起手摸着她的脑袋顶,很温和的笑着说:“你……去做对生命有价值的事情吧,好事情发生在任何时候都不晚,我不知道你最后会走向何处,会得到什么结果,但是你的每一次努力我都亲眼目睹,我每一天都为你骄傲。
我也希望你从现在起学会观察,就如昨夜,你会发现,这个美好的人世总是不缺让你新奇的好事情,而那些好事会给你带来无数好的回忆,我想这才是人生最重要的,并只属于你的。
我希望你能虚心听取各种意见,这人世与我们意见不同的人大有人在,你也不必沮丧,去看去听,去认真思考,总会有答案的。当你遭遇困苦,好姑娘,也别沮丧,那就重新开始,如果你累了,就回头……我在。(注)”
怎么会有如此温柔的人,桑尼亚就像被神秘力量冻住了一般,她就傻乎乎的看着他,一直看到他消失在走廊尽头。
拉塞尔女士走过来,在桑尼亚耳边低语:“你有个好保护人。”
桑尼亚点点头,这一刻泪流满面。
穿过普利滋旧宫的边缘长廊,最后进入一处拐角的房间,当他推开房门,那里一片吵杂,最少有三十人在这个狭小的地方办公。
这里是秘书处,只属于国王的私人秘书处。并且在某些时候,这里的人还要简直幕僚的职能,替国王陛下分析解决一些国事。
从另外一个地方过来的德德里先生,正趴在旧式的办公桌抽屉里翻腾,等他找到那盒东西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姿态相当悠闲的冯济慈。
他有些恼怒的高声说:“夏,你可领着一份秘书处的薪金,可你从未踏足这里,就不感到羞愧吗?”
冯济慈耸肩:“你不能刻薄一个初悟库洛,你不觉的残忍吗?我的时间应该用来在高德钟下扮山羊啃草,而不是三不五时被你们召唤来做苦力。”
他们旁若无人的离开此地,在走廊拐角,德德里先生打开那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把旧式钥匙递给冯济慈:“夏,我要提醒你,那是自普利滋帝国建立之后,所有的王室,长老会,神殿,以及报纸等文字材料,这可是一个大工程,你到底要找什么?”
冯济慈接过钥匙来回翻看:“我不知道。”
德德里惊叫:“你不知道?!”
冯济慈懒洋洋的将钥匙套在手指上晃着说:“对呀,我不知道我要找什么,但是我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
他仰脸看着附近的一副国王征伐壁画说:“当阴谋发生我们全无线索的时候,那就只查一件事,那个最终的受益人……他是谁?”
第 42 章
当一件阴谋发生, 以地球人朴素的见识,一般是谁受益就是谁干的。
可是这份利益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金钱?权利?王位?仇恨?
又该从哪儿开始呢?冯济慈就自作聪明的想从古老的资料里翻腾一些有用的线索。
在狭小不敢有明火的,甚至空气都泛着老鼠屎的地方连着阅读了三天后, 冯济慈觉着自己就是个傻子, 他开始后悔了。
普利滋宫的皇家资料室,还有贵族长老会的资料室占据了整个旧宫地下四层。
并不是很机密的地方甚至没有重兵把守, 只有几位老仆每月做一次简单除尘。
这里堆满了历史的文字材料, 最早的那些资料甚至不是纸张,而是动物的皮, 还有石碑拓片甚至类似于族板那样的东西。
虽然小汰灯很亮,冯济慈依旧认为每一堆东西后面都住了一个鬼,那些鬼在嘲笑他的愚蠢, 这里资料多的他有多少雄心壮志都被击碎,化为飞灰了。
有些苦恼的丢开一份女神诞生一千九百多年的老报纸,嗯, 这是一份殿堂报。
一位老祝祷师在上面写了一篇讽刺文章, 他例举整个施沛大陆历史上坠落的那些著名君王, 最后总结,一定是这些国王在母神座下祈祷的时候不虔诚?
啊!这都是什么啊,这家伙甚至当时的气候都不录入,就写不虔诚?
该死的他来了这么久了,神殿逛了几十次,他也没有从那些石头疙瘩历找到什么女神痕迹。
丢开报纸,冯济慈站起来看着依旧堆积如山的东西叹息, 这也是一个国家千年的文字记录信息, 它还倒霉的没法拥有一位司马迁。
怕是一辈子,不, 十辈子他都研究不完。
提灯利落的返回地面,冯济慈锁了六重门,找了一圈人才看到,德德里先生正在拐角的地方与一位女仆亲亲蜜蜜的说话。
不能一人进入资料室这是规矩,然而德德里先生又从不进入资料室一步。
那小女仆含羞带怯的低头用脚踢着地毯,德德里先生就抓着人家一撮毛发在闻?
他是狗么?
冯济慈靠在附近的墙上轻轻的咳嗽,德德里抬头,小女仆受惊的快步离开。
冯济慈问他:“那是谁?”
德德里轻笑:“一个能温暖我血液,让我愉快的小家伙,她在一层干活,我的桌子上蒙她照顾就什么时候饮品都是整洁的,我在感恩呢,夏先生。”
“你为什么不结婚呢?德德里先生?”
德德里接过冯济慈递给他的钥匙:“这辈子怕是不会了。”
冯济慈错愕:“为什么?”
德德里先生很坦荡的说:“也没为什么,大概是看多了库洛家庭内的抱怨,也就不想被人抱怨了。”
小女仆在拐角处摆手,德德里先生对她献出飞吻:“谁又知道何时坠落,还是别连累别人了,您说是吧。”
冯济慈点头,他是理解的,库洛的切尔勋三等家庭还好,可越是往上越是没啥家庭味儿。
不是什么纯血那种调调,是库洛有很大一部分没法活到自然老死,如果跟普通人组成家庭,后代成长是个大问题。
普通人对生命的认知与库洛不同,孩子过早离开对他们也是一种伤害,不在一起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库洛一般不会越线,到是那些普通人,他们是很想跟库洛组成家庭的,可他们又大多不能在库洛离世后抚养好库洛的孩子。
而库洛家庭也有问题,会出现我的孩子与你的孩子,在打我们的孩子这种事。再断断续续养到最后,最大的孩子很有可能爹不是亲爹,妈也不是亲妈,这就绝对生怨气了。
要么说神殿很重要呢,那万一继父继母不上心,小库洛就能去威尔大街这样的地方靠传统力量慢慢成长。
德德里先生大概经历过什么吧,他没说冯济慈也没问。
他们一起返回,路上德德里先生问冯济慈:“你今天看到什么了?”
冯济慈想了一下:“一千多年前的一位老祝祷师批判一些国王因不虔诚而亡国。”
想到这里冯济慈脚步停顿,他想,格朗·斯莱伯尼肯定不虔诚,都另起炉灶了。
德德里笑了起来:“神殿三大调,对母神不虔诚,供奉不充足,施舍过于吝啬,您去看看,他们现在依旧如此,啧!”他不想说这个话题了,就问“你真的放心那位索雷女士带桑尼亚?”
冯济慈颇为无奈,有些东西流程早晚要走:“不然怎么办呢?德德里先生,我对女性开悟一无所知,也许你有好办法?”
德德里认真思考:“您说的对。”
开悟这东西谁也说不清。
可他们却不知道,在普利滋王城附近的赫利森林黑暗处,桑尼亚满身血的站在一个大坑内,她精神疲惫至极的又斩杀了一头速熊,坑上又丢下来一头活蹦乱跳的。
桑尼亚缩在角落喘息,直到那头速熊啃咬了几口同类抬头发现了她,她就发出一声嘶吼举着细剑冲了过去。
趴在坑上观察的索雷拉塞尔女士对身边人轻笑:“真是一个坚韧的小姑娘,我非常喜欢,比我当初要强百倍,您说这孩子能开悟吗?如果不行就太可惜了。”
带着面具的前女皇过来蹲下,她看着坑底的银光轻笑:“她已入爱境,就拥有无上的力量。”
拉塞尔并不畏惧她,还略带讥讽说:“说句您不爱听的,您若早知道这些情爱,这世上也就少个奥古斯了。”
女皇不接这个话,却仰头看着雪片说:“有些东西,过了……才知道是那种东西啊,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懂呢?伟大的葛瑞丝座下盛产老姑婆,这也是整个大陆都清楚的,吾~是被很多人爱戴的。”
真是一句亏都不吃,拉塞尔女士吸了半天冷气,终于拍拍自己的肚子对女皇说:“这里孕育过生命,又怎么是老姑婆呢?说起来,您今年……”
她开始不客气的数指头,女皇忍无可忍就一脚把她踢下坑。
赫利森林,野兽凄惨的叫声传了很远。
普利滋宫国王办公室门外,等待召见的人有几十位,当他们看到德德里与冯济慈,两边也就是互相客气的点头,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
冯济慈翻动几下登记簿,对德德里低声说:“你说,他们最后能给陛下剩下几口汤?”
德德里耸耸肩:“打个赌,他们一个铜尼尔都拿不到。”
办公室古老厚重的门被推开,几位年纪颇大的老臣被人用大脚开了出来。
国王在门里怒吼:“滚出去!”
这就是欧拉克·斯莱伯尼国王陛下粗鲁的执政风格,他跟所有的人都不会客气,是完全为所欲为的一个人。
自从中大都将拖欠普利滋帝国二十年的各种费用一次性的都还清楚了,有些人就像饿狼闻到了血腥味,他们都想来啃一口。
冯济慈摊手笑:“不赌……”
这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国王陛下气的面色涨红的出来,又对他俩怒吼:“走!”
满屋子大臣看着国王带着自己的宠臣,就这样利落的离开了。
女神三千二百年对于普利滋人来说,真是几经起伏,也不说清是灾劫还是幸运,无论如何在年尾最后一月,国王下特令免明年普通民众整年的税金。
他甚至给所有的臣子提了薪,还发了一大笔奖金。
过了近二十年苦日子的普利滋人总算迎来一个肥年。当然,永不知足的大有人在。
欧拉克边走边低声骂脏话,从地下爬起来的一位老臣也怒不可遏的跟着。
“陛下,我们该付的代价都付出了,您不能追着旧事评判我们的工作,这不公平!整顿北区工程的每一笔支出,必须从财政部走账,历史上没有任何国家的国王拿着权戒去计较几个铜尼尔的支出,这……”
国王猛的停下脚步盯着这位老臣说:“现在有了!西斯先生,我以后也会成为历史的,您可以给大快乐写个稿,殿堂报也可以,你可以写国王一毛不拔,我不在乎!哦!吾不在乎!”
冯济慈拉长距离悄悄在德德里耳边说:“这位也是个西斯。”
德德里全名,德德里·西斯。
他出身不错,却是属于家族里垫底的那一层,不然当年也不会被送到早晚是个死的欧拉克身边。
德德里不在意的摆摆头:“就是您想的那样,可我从前并无福分在这位先生膝下承欢,与其担心我,您还是担心下斯万德小姐,今年陛下的特令还有两个了。”
他们一起来到偏殿,趁着欧拉克坐下,冯济慈把早就预备好的东西放置在桌面。
欧拉克低头看,是有关于斯万德小姐开悟成功,不必背井离乡去别处受教育的特别申请。
他皱眉看着冯济慈:“夏,你确定斯万德小姐可以……嗯?”
冯济慈笑着点头:“陛下,成不成功有备无患。”
伸手摘下一枚戒指,国王利落的在申请上盖了印章。
站在一边的西斯老先生怒吼:“卑劣之徒,你怎么敢蛊惑陛下拿特令开玩笑。”
冯济慈根本不接话,他郑重的道谢,为这份信任行礼,接着利落告退,捎带宣布春月再来。
年尾最后几天,桑尼亚依旧没有回来,琳琳就像家里的小主人般,她十分严肃的要求冯济慈与她一起上街,购买施沛大陆传统节日贵月节的东西。
贵月,万物起始之节日,在贵月第一天,普用人家成年的孩子就能去神殿开悟了。
普通人一辈子只能开悟一次,从十六岁到二十五岁只去一次就可以了。
开悟这个程序简单,但是那些普通人通过千年的努力,终于就把它变成了一个非常繁琐的过程。
他们要想办法进入神殿,去各种美德钟下求水沐浴,家里有钱的要准备食物,施舍给穷人,要每天天不亮的去女神殿虔诚祈祷,如果做了错事,还要拿板子自己抽自己最少三天……
总而言之花招很多,还一条都不是神殿颁布的,也不是库洛们提出的。
天气寒冷,冯济慈换了普通人的衣裳,带着普通人冬月喜欢戴的毛皮帽子,大衣,赶着从圆圆借来的马车出门。
家里的猛哈代到底被国王的马厩接走了。
穿的厚厚实实犹如毛球的琳琳爬上马车,冯济慈往小家伙腿上盖好毯子问:“那么,我们要去哪儿呢?管家婆?”
琳琳小姐特别有计划的说:“先生,我们去哈多克街。”
冯济慈诧异:“哈多克街?不是该去国王大道么?”
琳琳立刻小声惊叫起来:“先生,您的金尼尔是从口袋里溢出来了吗?国王大道是坑骗傻子的!我跟您说,一样的东西在哈多克街只要一半的价格就能拿到了,有些东西我们甚至一半价格都用不到。”
冯济慈笑了起来,拉起马缰绳驱赶马匹:“那~行,就去哈多克街再去神殿是吗?”
琳琳自信的点头:“对,我们回来的时候就去神殿,我带了水桶,出来的时候我们还可以买几斤净肉,我想姐姐一定吃了不少苦……”
她吸吸鼻子,努力微笑着说:“没关系的,我早晚也是要吃一样的苦,对吗先生……”
节前的哈多克街,所有的四扇水晶窗都大开着,窗边还镶嵌了红绸窗帘。
几乎每家店都点了奢侈的汰灯,照亮橱窗后的甜食盒子,美酒佳酿,漂亮布料,璀璨首饰……人很多,多到这条街的东西仿佛不要钱白送一样被人抱着,抬着往外挤。
琳琳咽了一口吐沫:“先生,这里从前不这样。”
冯济慈点头:“是呀,国王陛下宽厚大方,他们有钱了……”
“琳琳!是你吗琳琳!”
梅丽塞·凡阿卜小姐拉着凡阿卜夫人艰难的从人群中挤出来,跟着她们的两个男仆手里的东西都满了。
琳琳高兴的从马车上跳下去,蹦到梅丽塞身上与她拥抱。
“梅丽塞姐姐,你们还是来哈多克街啊。”
梅丽塞小声喊着:“当然!除了这里又能去哪儿呢,别的地方都是骗傻子的啊!我的母神,琳琳你该跟你姐姐去国王大道看看那边的热闹,插花的银瓶那边要卖到三百银尼,还不是一对!”
凡阿卜夫人嗔怪的对琳琳说:“琳琳,这里是哈多克,你闻闻这味道。”
她说完回身对冯济慈行礼:“向您问安,早就该去您门上拜访,我家姓凡阿卜,与斯万德家是三代旧友了,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下见面,真是太失礼了。”
琳琳吐吐舌头,也知道是错了。
这里的味道的确不好闻,但冯济慈也不是那等矫情人。他下了马车客气的与凡阿卜夫人见礼,凡阿卜夫人就建议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说话。
谁能想到呢,也没多久的时间,冯济慈又再次来到哈多克街恩东人开的咖啡铺。
不过这次没有优待,他们被分配到了边角的座位。
当冯济慈摘下帽子四处打量,老恩东人就笑着说:“啊,竟然是个小家伙啊,怎么在这个时候来哈多克,真是太鲁莽了”
他又端来一叠小点心,这是老库洛对小库洛的疼爱。
冯济慈把点心往梅丽塞与琳琳面前推。
看左右没人了,凡阿卜夫人才小心翼翼的打听桑尼亚的去处。
当她得知桑尼亚随着老师去赫利做特训时,表情微微僵了下说:“上次桑尼亚到家里去,又遇到了那样的事情,我们也是非常抱歉,您知道吗,那孩子在我们金剪刀算是出名了,有很多人受了她的恩惠,不然现在吊死的心都有了。”
冯济慈点点头:“并不是什么大事情,我听他们说,最后还是追回了几百金尼,这也算是万幸。”
凡阿卜夫人客气的笑笑,用更加小心翼翼的语气说:“您说的是,也是因为如此,内莱夫人受人委托就给桑尼亚说了一门上上的婚姻……”
当这位夫人看到冯济慈表情瞬间变化,就赶紧解释到:“抱歉,这事情我怎么敢答应,毕竟您才是她们的保护人。
可,如果今年桑尼亚无法开悟,您想过怎么安排她么?据我所知的斯万德家三代就没有出过一位库洛。”
第 43 章
普利滋神殿之外非常热闹, 那些普通人就像疯了一样聚集在那里看热闹。
深深的厚雪之上,许多年轻人正在认真的用木板反手抽打自己,鲜血已经染在白雪之上, 他们却不知疼痛般忏悔着自己曾经的罪责。
他们必须无垢的跪在母神脚下。
琳琳看着那些人问:“他们犯了什么罪先生?”
冯济慈摇头:“也许是美德钟下的某一种吧, 琳琳,那些要求很宽泛, 只是坦诚我就无法做到。桑尼亚不必如此, 如果将来你有同样的想法,也不必如此。有关于开悟的那些书籍我都看过, 并没有任何人要求他们这样做。”
琳琳笑了起来:“不止坦诚先生,刚才您还触犯宽容,我啊, 我不想做库洛的先生,我想成为波利夫人那样的威严女人。”
可怜的孩子世面也就开在威尔大街。
就在刚才,冯济慈一言不发的带着琳琳离开了咖啡馆。
别人也许觉得是他的宽容良善庇护了两个孤女, 可冯济慈非常清楚, 不是这样的。
是他灵魂孤独来此, 两个小姑娘给了他太多的陪伴。
那什么狗屁的内莱子爵夫人竟然把手伸到了他这里。
冯济慈轻笑出声:“好吧,我不宽容了,需要我去跪着拿板子抽自己吗?”
琳琳左右看看,一副我替你保密的样子低声说:“我与您同罪先生,我也不喜欢凡阿卜夫人,不过梅丽塞还是不错的,我可以以后单独约她吗?”
冯济慈拉紧马缰, 将车停在一排马车的队尾:“你可以邀请她来瓦尔纳街, 去圆圆也可以,乔诺夫人会替你准备小客厅的。”
琳琳撇嘴:“那还不是花自己家的钱, 去圆圆花钱的人都是傻子……”
几个小奉身抬着水桶出来,那些普通人舞着钱袋瞬间围拢过去。
每年这个时候神殿外都非常繁忙,普通人并不能进入神殿,他们就在神殿几个门等待,再由那些小奉身提水出来卖给他们。
这也是一年到头贫穷奉身们赚取生活费,学习费的唯一办法。
一桶汇集了二十四眼水井的水,他们可以卖到十个银尼。冯济慈当然不必买水,他驱赶马车直接进了神殿。
神殿内十分热闹,每一口水井边都围满了奉身,而平时严肃的祝祷师们也纷纷回避,不去打搅孩子们赚取零花钱的行为。
琳琳眼睛发光,到了地方就从车上蹦了下去,取了家里的水桶就冲了进去。
冯济慈叹息,怎么教的这小家伙呢,她的灵魂不知不觉的就变成了算盘样。
她在神殿上的是奉身小课,并不一定以祝祷师为目标,如果顺利毕业,她说可以宣誓为王室服务,成为位高权重的宫廷女官。
而成为女官还有个原因,她们薪水特别高,尤其是管街太太起薪年入十个金尼。
小孩子的理想是多变的,而琳琳小姐的理想是跟着收入走的,她甚至打听过歌剧院台柱子的收入,可怜她唱歌跑调,就被迫放弃了年入几百金尼的美好职业。
冯济慈笑下了马车,来到避雪的长廊下,身体靠着一根柱子看着那小家伙被挤出来,又义无反顾的举着大桶进去。
他也不想去帮忙,还很喜欢看这份热闹。
神殿的学区尤其奉身多的地方,有点像大学校园,就单纯又热情。
“你知道吗,这些孩子很有意思,他们卖出去的水总是少打一种,人类排除异己的行为大概从娘胎起就开始了,他们以为我们不知道,可我们也是从小奉身走过来的,呵呵呵呵……”
身边传来苍老温和的声音。
冯济慈回身,就看到腰扎银带拄着权杖,头发几日未见竟有中秃迹象的,普利滋神殿最高祝祷师,费力吉·德利德克阁下。
这老头身后跟着不少于十位红腰带祝祷师,众目睽睽之下,冯济慈微微弯腰拿起老头的腰带亲吻了一下说:“向您问好阁下,祝您安康。”
他要认清位置,虽为陛下宠臣,可是他没有职务,没有爵位,甚至在神殿还是个万年逃学的小库洛,这位可管着整个神殿。
红腰带搬来椅子,德利德克指指冯济慈,他们又搬来一把矮一点的坐凳,没有靠背那种。
哎,这小气劲儿,冯济慈笑笑,就坦然的坐下了。
周围瞬间一片抽气声,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不是该婉拒吗?
小老头吸吸冷气叹息:“我年纪大了,寒风一吹就变成冰人了,老人家总是可怜的。”
那些红腰带又迅速搬来一个铸铁炉子,这些人做事情的时候笨手笨脚,显然也是被侍奉习惯的。
冯济慈无奈,只能脱去外袍拿起干柴徒手掰开,在炉子里绕圈围好后生起火焰。
原本喧哗的小奉身安静下来,开始排着整齐的队伍打水,琳琳本来想冲到最前面,她抬头看看头顶的自省钟到底叹息一声,跺跺脚排到了队尾。
大祝祷师笑了起来:“真是可爱的小姑娘,她是理解美德之人。”
冯济慈客气的笑:“您谬赞,她还小呢。”
老先生看看身后的那些人叹息:“他们有些人都做不到……最近……总是想起乡下的那些日子,除了偶尔担心汰怪的劫难,我甚至可以睡到头疼,来这里不行了,他们天不亮就敲这些钟,而我就睡在下面的屋子,都快被它震聋了。”
冯济慈看看大钟:“我都不知道阁下住在自省之下。”
老头哈哈大笑:“那小大人觉的我该睡在哪儿?”
冯济慈想了想:“高德。”
身后那些红腰带祝祷师纷纷露出高兴的表情。
小老头却连连摇头:“不不不,高德那种东西,我没有~也做不到!最近我喜欢自我思考,我窥见我的半份灵魂已经是千疮百孔。”
拎着一桶水的小奉身过来,在雪地上匍匐,满眼崇拜的对这边嘀嘀咕咕。
小老头就像驱赶小动物一样摆摆手,那小奉身激动的浑身发抖,提水的身躯一抖一抖的离开了。
冯济慈等他走远才侧PanPan头问小老头:“小大人?”
老头点点头:“你不知道吗?”
冯济慈摇头。
老头叹息:“那些仪院的老家伙来我这里哭,说你早晚会成为国王座下掌玺之人,你是外来的,跟我从前一样外来的,他们不喜欢一切外来的,哦,他们背地里喊你小大人。”
冯济慈无所谓的笑:“是小人吧,随便他们。我劝过陛下,戴那么多权戒早晚累死,就是累不死也会得风湿痛,至于仪院……如果他们在从前履行了职责,他们也不必来您这里哭……”
琳琳提了一皮桶水灌进大桶,一位中年红腰带过去,所有的小奉身都弯腰行礼。
小姑娘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位红腰带提起自己的水桶,她求救般看向冯济慈。
冯济慈对她点点头,小姑娘就几步一回头的跟那位离开了。
“总要给陛下一些时间,我们都知道他内心虚无,一直过着从无靠山的日子,众所周知以前的那两位……也从未让人教导过他一丝一毫的执政经验,我们要相信他,他总有背不动的时候。”
冯济慈并不遮掩内心的想法,皆因这位银腰带是欧拉克亲自请来的,不是中大都神殿派遣来的,在神殿与国王的利益不冲突的时候,他们算是自己人。
可是,这位都走到银腰带了,如果成为调和人,将普利滋与中大都,甚至圣殿方面的关系调和好,那边给个金腰带也不是不行。
老头又呵呵的笑了起来,以冯济慈人类的经验,发出这种笑声的老头子通常没啥好货,比如邓布利多,他们的和蔼可亲总是隐藏着大算计。
德利德克清清嗓子:“从这一番话,我能看到你无私的忠诚。”
冯济慈却拒绝了这个词:“我无需对陛下忠诚,阁下。事实上,我是被他强拉进这些旋涡的,大家都知道我的出身,我也是要去奈乐的。”
德利德克用充满笑意的语气说:“啊,这不意外,我了解他,在他……很小的时候。”他比了个高度:“他判我院子里的青果树从此成为李树……当然,现在那个判决生效了。”
冯济慈也笑了起来。
老头看着越来越长的队伍满眼欣慰:“最近,有近三千名学徒进入宾马乔雷门下,我希望在我任职期间,普利滋可以回归原来的样子……
就像这些初生的力量,普利滋在今年会得到母神更多的怜悯,我们会有继代的库洛从这里再次出发,你说呢?”
冯济慈眼神闪过一些光芒,他低头拿起一块干柴放进火焰,让那里越发旺盛:“您说的对,普利滋饱受伤害,万幸……那位靠山虽然靠不住也是内部恩怨,对么阁下?”
德利德克微微坐直了,也盯着那团火焰说:“是这样,我重开了课堂,每天都希望陛下可以进入无畏钟下……”
他抬头看着冯济慈严肃的说:“我教过格朗·斯莱博尼,也可以打开一切课程再教一位国王……”
说到这里德利德克轻轻叹息:“可他恨我了,我那个时候拒绝了他的请求……可我并不知道母神的土地之上,会有瑞尔·斯莱博尼那样的人,那才是无私钟下值得赞美的完人,如果不是他,真不敢想这个国家会去向何处。”
冯济慈低头掰木柴,他是清醒的知道自己该吃几碗饭,在地球他学的东西跟政治就无关,最多懂一些商业知识,而瑞尔的记忆就都是征伐,他也不懂。
国家是人的国家,他又何德何能承担这些人的命运走向。可普利滋这些人不这样看,他们最近甚至预备给他立个神位世代赞颂了。
就连回到新土的那位奥古斯,也常常与人炫耀自己了不起的儿子。那真是眼里只有生民,对权利金钱做到了彻底的不屑一顾。
普利滋的压力只有这些上面的人才清楚,前有未曾破解的巨大阴谋,后有新奥古斯的仇恨,二十年来普利滋分裂出两系政体,如果瑞尔·斯莱博尼继承王位,单是长老会,仪院就有百分之九十的人干不下去。
很多人熟悉老国王的脾气,曾经匍匐在卟牢耶还有修拉脚下的那些大臣,就一个都别想活着。
欧拉克看上去在杀,其实是保。如果是那位小王子登基,他必须用旧系力量,旧人满腹仇恨,又怎么可能与新人共存。
王子放弃了王位,放弃了奥古斯的承法位,这令旧系满腹怒火也无处宣泄,他们现在正在往新土聚集,这对欧拉克执政是有好处的。
冯济慈当然想笑,他压根也没想那么多啊。
他对满面懊悔的老祝祷师说:“您那时候没有错,也不必内疚,稳定普利滋神殿内部已经不容易了……”
琳琳从远处蹦蹦跳跳的回来,红衣祝祷师满面忍耐的往马车上放水桶,又提着新桶与小姑娘出去了。
这心情真不是一般的好。
冯济慈挥挥手:“陛下他只是生一时之气,他还未生出帝王之心。请您再忍耐一些时候,我……我从前听过一些事情,他们说格朗·斯莱博尼统治手段非常优秀。
可我没见过那样的……普利滋。但我,我见过更好的国家,我期盼您能一样教导陛下,是全心全意……无私的教导。”
他盯着大祝祷师,大祝祷师把右手放在胸口:“当然。”,
冯济慈也摸了一下心口,像与他订了一份庄严的协议。
这国家是哥哥们保护过的,他怎么会忍心让它烂掉。
冯济慈最后抱怨到:“真心话,这个国家的断头台还有绞刑架,我真是不想再看到了。”
谁每天没事做,被人从床铺上拖起来去看死刑。
附近的钟声响起,大课奉身们放下水桶纷纷跑去神殿做祈祷。院子里瞬间安静,没多久,整齐的充满旋律感的赞颂词响了起来。
冯济慈闭眼听着,耳边有人问他:“在,你的国家,他们不这样祈祷么?”
冯济慈睁眼点头:“嗯,我们不会,我们那里……大家各司其职,都会把份内事情做好,这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大祝祷师叹息:“是这样啊……把军人分到赫利森林边缘巡逻,把大法官放在法庭维护正确的法典,而不是……”
别国的索雷。
老头伸开血管凸起的手掌反复观看,用不可思议的语调说:“你说,谁教他的?”
每天戴那么多戒指,如果手指戴不完,那位会揣着戒指盒满地走,他甚至睡觉都这样。
冯济慈笑出声:“……嗤……不知道,这要问你们,我又不是本地人。”
大祝祷师的笑声到是没有讥讽之意,他说:“作为礼物,我们也找到了那位索雷女士的家人。”
冯济慈惊愕,他迅速扭头看他:“拉塞尔女士?”
显然,那晚的事情有人告诉了神殿,神殿的动作真是快速非常啊。
大祝祷师满目怜悯:“对,我们在极北的地方找到了她的两个女儿,她们所嫁非人境遇悲惨,成为库洛的那几个孩子,也早就……去见母神了。
如你推断所有的线索都对上了,这就是一场悲惨的女库洛领主联姻的悲剧,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她的丈夫……是可以追到根源的壑妮信徒,他给她用了迷城之水企图杀害她……”
冯济慈打断他:“迷城之水?!”
大祝祷师看看左右,虽然红腰带表情多有阻止之意,可他还是诚实的告之了:“是的,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迷城之水。从前……那些书被销毁了,对,从当初消灭壑妮信徒开始,从库洛分成两类开始,一些东西就消失了。
传说母神诞生那天,夜幕降临,壑妮就出来在圣域背后建了迷城,很久远的时候那些黑暗信徒会去那里朝圣……
而乱认心魄的迷城之水就来自那里的水井,那些水井……也有属于自己的钟,贪婪,劣行,纵欲,恶习……我看过一些旧的资料,公平来讲,是的,我不能撒谎,最初那些壑妮信徒敲响那些钟是警醒自己,可后来……他们判他们有罪。”
冯济慈出言讥讽:“我很纳闷,整个施沛大陆人才济济,却没有出一位正确公平的历史记录者,这是一种悲哀,当然,人性总有偏颇,哪怕是一半的公平也好,可偏偏就没有。”
大祝祷师笑了起来:“真是天真的孩子,谁又会允许那样的人出现呢。”
“是啊……”冯济慈呼出一口气:“所以,普利滋的悲剧,是不是跟迷城之水有关,是不是那些壑妮信徒所为?”
大祝祷师坚定的摇头:“当然不!据我所知,大面积对记忆损伤是个绝大的工程,单靠迷城之水做不到,人力物力……这不是简单的事情。
他们当初消灭的非常彻底,又经历这么多年的淡化,这件事情不简单,就连可敬的宾马乔雷阁下都一筹莫展,孩子,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就把这些复杂的事……交给他们来做吧。”
他用手指指指天空,又双手交叉胸前的低头忏悔起来。
冯济慈无奈,只能陪着忏悔。
又一阵钟声响起,奉身们喧闹的奔跑出来。
“希望这份礼物能令我们的索雷女士满意,我们把那有罪之人都送来了……他们……的家人也来了……母神啊,普利滋需要更多的政治支援,能与伟大的第八奥古斯保持好关系,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冯济慈看到了琳琳,他站了起来说:“您说的对,那我就告辞了。”
大祝祷师语气恳切:“孩子,我们从来都是一体的,离开国王支持的神殿也就不是合格的神殿了。”
琳琳对红腰带祝祷师行膝礼,回头对冯济慈兴奋的喊到:“先生!我得到了最好的水,全部都是深层的洁净水,姐姐一定会高兴的!”
冯济慈礼数周全的与祝祷师们告别,待他离开,才有人问大祝祷师:“阁下,您为何看重这样的人?”
不过一个区区初悟。
大祝祷师此刻却严肃非常,语气不掩严厉的对他们说:“为这个帝国千疮百孔的时候,一个外来的孩子却用一切办法把奥古斯座下的第一索雷送至王座之下……他做的事情件件真诚,就值得赞颂。”
老人家慢慢站了起来:“吾王登基后,一份有封地的侯爵位是我亲眼目睹陛下签出的,我也代表神殿承认了,这是他该得的。可他回绝了,有时候伟大的高德从不看年纪出身,对吧?”
大祝祷师慢慢远去,还有一句话他放在了心里。
能够在这样的年纪拒绝大利益的人,又何其可怕。
第 44 章
圆圆狭小的角落, 几位形态极狼狈且粗鲁的女人们在抢食物。
即使她们面前的食物源源不断,甚至堆满了桌子她们也要抢食。
食物的油脂滴在她们新换的丝绒前襟上,她们就提起那块布料舔一下继续吞咽。
曾经有人想替她们收拾出一个好模样, 可她们从来没洗过的头发犹如毛毡, 还生满了虫,她们就都被剃了光头, 顶着一个白色软帽见人。
其实也不能统一称之为女人了, 她们当中最小的女孩子不过几个月大,当她母亲飞快的徒手用餐, 边吃边把每一根沾了酱料的指头嗦一次,孩子被平放在膝盖上,不必抬头就能吃的很好。
两位母亲被人当做猪一样饲养多年, 重的那个能有三百斤,另外一个稍微瘦一点的也不逞多让,她们都毫无顾忌的露着胸前严重下垂的粮袋子, 边吃边照顾身边三个瘦小的女孩, 分别是九岁, 六岁,四岁。
整只烧小猪滚烫的时候就被她们徒手分开,给食物的时候还要上手粗鲁的殴打孩子,夹杂脏话的警告她们小心噎死。
这就是索雷拉塞尔的女儿,还有孙女们。
现实永远比故事更加残忍,就因为她们是库洛的女儿,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她们的子宫一直在孕育生命。
每当她们生出库洛, 就会被抱出去卖掉。
冯济慈对拉塞尔女士说:“很抱歉,我的推断错误, 原来您还有两个女儿。”
站立窗后窥视的拉塞尔女士一动不动,冯济慈看不到她的双眼,那里其实烧着一团烈火还飘着一座冰山。
她刚从山上回来,浑身都是遮盖不住的血腥味儿。当所有人以为她会愤怒,可她很冷静,就一动不动的站了很久,就那么安静的看着。
第一次开口竟然说:“我,还是想不起从前的事情,神殿的那些~那些资料上怎么说?”
你无法感受到这女人的灵魂波动,她的语气淡然,淡到这件事仿佛与她没有关系。
冯济慈缓缓呼出一口气:“是的,从神殿送来的资料上看,您应该来自北坦一个偏远的地方,故姓孛涅,是属于由普通人开悟成库洛的血脉后裔……
您家里有个男爵位,您是唯一继承人,传承代不好找,因为孛涅家库洛断代了,您也是抱养来的。”
“这样啊,与你推断的差不离是吗?”
“是,孛涅家族领地面积三万亩左右,但名下林区颇多,不少于二十万亩,是个年入二百到四百金尼尔的小家族。
至于您的……那一位,他是您祖父家的挚友后裔,他后来……后来娶了一位大他十岁的寡妇,又生了三个男孩,最大的那个继承了你家的姓氏,如果不事发,他们预备拿一半的土地换一个库洛后裔血脉,如果还生不出库洛,下一代就要纳税了。”
冯济慈用下巴点点外面:“那边的条件十分苛刻,拿那四个小的换一个,他答应了。”
拉塞尔女士问:“我呢,我是怎么死的。”
语气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冯济慈吸气:“……当初的事情闹的很大,说是林区出了不小的汰圈,说您等不到援军就先去了……您失踪后他们登报找了你五年。
神殿也是从这条线索早您一步找到他们的,据证词,当地很多人都认为他是冤枉的,他名声很好,每年尾三他都去神殿捐献,手笔十分阔错。”
“又如你所料……呵~那些猪如果真心想办事,还是很快的,孛涅!”拉塞尔女士扬起瘦长的脖颈冷笑:“我在族板上见过这个姓氏,当初他们告诉我,该姓氏将库洛血脉不断送给别人作养子,我们就去函问询过此事,可……那是阿尔伊顿的地盘,他不喜欢别的奥古斯把手伸到他那……。”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
索雷掌握大典更有监管族板的权利。
屋子又安静下来,屋外又新上了一桌食物,乔诺夫人忍耐的从一位母亲裙下拽出一条熟猪腿。
拉塞尔噗嗤笑出声,她回头看着冯济慈问:“那寡妇漂亮吗?”
冯济慈错愕:“什……什么?”
拉塞尔说:“我说后来的那个,那个寡妇漂亮么?”
冯济慈抿嘴:“啊,是的,资料上说……是个美人,年轻的时候更是名声在外。”
拉塞尔摸着自己的脸竟笑了起来:“其实从前……我看着水镜想过这件事,无数次想过,果然是这样。”
她的脸上露着不遮掩的不屑:“阿尔伊顿,呵!越是古老越是罪孽深重对吗?即便那是最爱名声的第一奥古斯的地盘,当初我们问询神殿,他们答复是正常送养。”
说到这里,这女人用困惑的语气说:“可女孩们呢?所以我……我当初是个蠢货吗?”
作为地球来的冯济慈,三观被这件事不断毁灭重建。
他摇头:“不,您不是,根据他们送来的资料,您当初无比冷静,您把不是库洛的血脉,按照传统送到了同样是普通血脉的远亲家抚养,您出事之后,那个~人,家伙!对,那家伙又把她们要了回去……
她们的婚姻是他做主的……也不算婚姻吧,我想您当初一定做了让他愤恨的事情,她们也……并不知道领主是亲生父亲,那些孩子们的生父,也不是同一个人。”
还有一句话冯济慈难以启齿,两个女孩以为自己是领主家的雇农,她们甚至没有姓氏。
索雷女士用迟缓的语气说:“伟大的……第一……奥古斯……阿尔伊顿……母神爱他。”
普通库洛的血脉多少有些缺陷,灰暗时代,没有开悟的他们多为生育工具存在,这就使得他(她)们的婚姻总是不幸福。
后来就慢慢有了个传统,把不是库洛的血脉送到信任的保护人家里,这样最起码能保证孩子们能自由选择与谁共度一生。
所有人都尽力了,可世上总有悲剧,更有灭不掉的卑劣者。
餐厅传来孩子挨打后的抽泣声,乔诺太太跑过去弯腰抱起哭泣的孩子,又从那孩子嘴里掏出不符合喉管尺度的肉块,她看看这边的窗户,轻柔的拍着孩子后背走开了。
拉塞尔女士慢吞吞的说:“我……这些年我抱过很小的孩子,也……就一次,他们柔软的不堪一击。”
冯济慈也慢吞吞的问:“您,要把送出去的那些孩子找回来吗?那毕竟是您的……后代。”
“他们过的好么?”
“嗯,被家族珍惜,还培养的都不错,毕竟是第二血脉的库洛后裔。神殿没有惊动他们,主要还是以你的意见为主……当年调查此事的奉身祝祷师已经离世了,是正常死亡。”
库洛与普通人联姻,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悲剧,尤其是传了几代的普通人开悟出的血脉,也称为第二血,他们的血充满了不稳定性。
拉塞尔女士摇头:“不用找,就这样吧。他们占有优势,总可以活的很好,打破他们的习惯……今后几十年……我就什么都不必做了,再说,孛涅多难听啊,我也发过誓……”
屋门推开,乔诺夫人抱着睡着的小姑娘进来,她让冯济慈看这孩子的睡颜:“她们走了很远的路,很累了。”
冯济慈低头看去,睡着的无辜顽童都是美的,尤其这孩子睫毛奇长,长大后也不能难看了。
其实拉塞尔女士不丑,是典型的五官线条硬朗的那种模样,用地球说法就是御姐型的女人。
冯济慈看到她背着的手,有一只紧握着拳头,而张开的那只手的大拇指又把紧握着的掰开。
她没回头,语气威严又冷酷的命令到:“出去!”
冯济慈摆摆头,乔诺夫人脸色瞬间苍白,膝礼之后离开了。
“让她闭嘴。”
“她会闭嘴的,威尔大街的夫人们有保守秘密的美德与责任。”
睡着的小姑娘盖着乔诺夫人的披风睡在桌面上,而她的母亲抱着一根大骨头正在啃。
拉塞尔女士忽然笑了:“就像个……小牲畜。”
冯济慈不想接这话,就问:“那您的……那个呢,他们把他后来的那些个子嗣,大概有二十多个,呃……神殿的手段令我惊愕,他们处理的非常利落,手段也……”
“怎么了?”
“他们挖了他们的膝盖。”
“呵~古法典,那个寡妇呢?”
冯济慈表情僵硬:“一样,您,也预备用古法典处理他们吗?”
拉塞尔回头看着他认真的说:“不,当然是新法典,我是捍卫者又怎会违背它?我的主为了让这个世道保持起码的公平一直在努力,他们会剥夺姓氏姓名,最终被判至圣域背基石到死,这是大典规定的。”
冯济慈想了下:“他们都站不直。”
拉塞尔女士冷酷的回答:“那里没有站立者!”她指指自己:“你知道当初她为什么看中我?”
冯济慈对奥古斯向来毫无畏惧感,就很随意的说:“因为你无亲无故。”
拉塞尔女士看看天空:“对呀,我会始终保持住这个优势……真是令人嫉妒,你离开的时候,她一定多给了你更多的智慧。”
冯济慈全无尊重的敷衍:“啊~感谢,那,就这样吧。”他指指那些资料:“这毕竟是你自己的事情。”
拉塞尔女士歪头看看那些东西:“不,这是你的事情,夏~。”
冯济慈难以置信的瞪她:“为什么?”
拉塞尔女士很不要脸的说:“因为我不聪明,也不得母神的喜爱。”
“我拒绝!”
拉塞尔女士低下头,又缓缓抬起头,她伸出手强硬的将自己的两个嘴角拉下来说:“看我多么可怜,别拒绝我好吗,我是你强硬留在这里的,你要对我负责,伟大的,大秘书先生。”
冯济慈无奈的抬脸看天花板:“你们的想法真奇怪,你不是一个母亲吗?”
拉塞尔女士放下胳膊,下嘴唇抖动:“我,我刚才试了,不行……我不擅长这些。”
她指着自己的脑子,面无表情的说:“这里面没有她们的痕迹。”
冯济慈反驳:“难道我就擅长?”
“你当然擅长!”拉塞尔女士迅速反驳:“你每十天去一次秘书处,但是你一天处理的杂务,是那些笨蛋半个月的量,虽然有些事情你处理的生涩,可你毕竟不是内陆人,再说,国王又不是傻子他知道谁好用。”
冯济慈瞪圆了眼睛:“他就是个傻子!”
“是,他是傻子,这就更需要你了。”拉塞尔女士双手合十握住:“我请求您,我独自一人,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大典,可大典没有一条教我如何去做好的母亲……如果我死了呢,如果我死了呢?像我这样的库洛,又有几个寿终正寝……”
她指着窗外说:“她们不具备保护财产的能力,你以为这是凄惨?不!那是你还没看过更加阴暗的河流,那些河水生来向下最终堕入深渊,我绝不能是她们的母亲……”
她又看向天空:“他们说库洛生来受母神所爱,这是个谎言!事实上……”她盯着冯济慈嘴唇哆嗦着说:“她一天都没爱过我们。”
尾月最后几天是暴雪,冯济慈行走在暴雪当中,耳边是四面八方的呼啸风声,每当到了这个时候,人们已经走不出家门了。
今年,却有北区的那些人还在扫着每一片街道。
冯济慈走到那些扫街人面前,他拿出钱袋,本来摸向金尼尔,又想起什么的取出来一把银币。
他给每个北区人一枚银币,他们马上跪下,亲吻他的袍角说:“老爷,感恩您的大度,大地母神庇佑您,她会给您世上最大的福分。”
冯济慈笑了,对他们说:“这是个谎言。”
说完又走入风雪中,那些扫街人就困惑的看着他。
瓦尔纳街夏宅,琳琳征用了冯济慈的浴室浴盆甚至他的沐浴品。
这二楼的浴室是冯济慈让人新改的,他总是觉着跟女孩们躺一个盆里别扭。
可琳琳执着的认为,姐姐如果能够成为库洛,那必须与库洛无限接近,最好气味都是一样的。
圆圆的女仆最近无事可做,家里就聚集了好几位。她们坐在一楼的客厅,捧着施沛大陆不可能有的白色丝绸长裙,正在一针一线的绣着母神花园里才有的花朵,青藤。
冯济慈进门,她们放下手里的工作膝礼。
冯济慈点点头,从早就预备好的一个盘子里取出羊皮钱袋,挨个分发给她们。
东西是琳琳准备的,她问过了,未婚纯洁女子的绣品更得母神的喜欢,家里最好预备酬劳,每份不能少于十个银尼。
他家给二十个银尼,皆大欢喜。
母神其实没说,这又是那些普通人的规矩。他看过相关的记录,在北区是十个铜尼。
二楼的浴室传来水声,冯济慈上楼就闻到了血腥气,他弯腰拿起靠墙的细剑,剑柄是黏腻的,拔出一段看着犹如粗锯齿的锋刃,更加强烈的血腥扑鼻而来。
琳琳提着一小桶热水上楼,看到冯济慈后惊叫:“啊,对不起先生,我不知道您这么早的回来。”
她放下水桶跑过去夺了细剑,又把姐姐换下来的衣服软皮甲抱走了。
他们总是认为库洛不能忍耐,他们能,就是懒的解释。
浴室里的水声停下,桑尼亚用微微嘶哑的嗓音问:“是您吗?先生?”
冯济慈应了一声:“是,桑尼亚,你的水桶在外面。”
浴室开了一条缝,一条纤细却有肌肉线条,却满是伤痕的胳膊伸出来,迅速提起那桶水……
她羞涩,缓慢的道谢:“谢谢……抱歉。”
水声又响了起来,冯济慈就靠着墙问:“桑尼亚。”
水声停止,那里面很温柔的声音回答:“我在,先生?”
冯济慈问她:“成为……库洛不后悔吗?”
有力量靠在了木门上,她坚定的说:“不后悔,先生!”
冯济慈又问:“会死的啊,不害怕么?”
桑尼亚说:“……怕,我怕失去丈夫的无能为力,我怕……骨肉被关进冤狱无处控诉,没人会附身倾听一段可怜的故事,即便母神,她也是很忙的。
我更怕被人驱赶出屋檐暴露在秋风,先生,我……想保护……保护一切……我试着回去,却回不去了,我看到了血了,先生,那是很多血!”
冯济慈没有说话,就那么靠着。
很久之后桑尼亚问:“先生?”
“嗯~。”
“您遇到使您困惑的事了吗?”
“……嗯,非常困惑。”
一个母亲,为什么能那么冷的处理与她有关的生命,她甚至没有给一个拥抱。
“那就去读一本书吧。”
“……一本书?”
“对,一本书,我的父亲曾经说过,我们所犯的错误,所经历的困惑,前人其实都经历过,他们也预备好了答案,如果不明白,就去读一本书……好好找找,那些答案总在某个地方等着您。”
“……好……就去。”
女仆低头绣着东西,一针一线更加认真了。
她们听到了二楼急促踏木板的声音,又看到这家的主人匆忙拿起披风裹在身上,她们行礼,看着他猛的拉开屋门走到暴风雪当中。
一阵热烈的风冲入屋内,将那件洁白的裙送到了顶灯上。有声音在风雪中高喊:“先生!!如果一本不明白!就多看几本,母神爱您!!!”
第 45 章
阿通特站在旧宫的门口, 指挥着宫仆帮冯济慈脱外套,扫他身上的厚雪。
他惊讶极了:“母神啊,夏先生, 在这个天气里, 就连国王都不办公了,您是怎么来的?”
旧宫的温度舒适无比, 冯济慈抱歉的笑笑, 这是又给人家添了工作负担。
他问:“我走来的,陛下呢?”
阿通特回答:“在三楼。”他压低声音:“陛下心情不好。”
十几条身形健硕的猎犬互相追赶, 从走廊快速跑过,其中一个小的因为太急直接滑到冯济慈脚边,它翻身站好, 仰脸看看冯济慈,闻了他的鞋面撇腿就尿。
施莱博尼家历代都喜欢饲养猛犬,体型是越大越好。
从前格朗·施莱博尼每年用于饲养猛犬的开销能达到上千金尼尔。
能在普利滋宫再次听到犬吠, 是件好事情, 冯济慈反应迅速的抬起一只脚, 他看着阿通特。
可这家伙表情怪异,甚至语气充满同情的说:“可怜的小家伙,这么大的风雪它们出不去,都憋坏了。”
他对冯济慈确定的点点头,指挥人:“快!去拿一双软鞋给夏先生。”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穿着面袋裙装的金发肉团子公主,带着自己的侍女也在长廊奔跑……似乎是在追那些狗。
没错, 就是那个施莱博尼家的胖子, 她穿什么裙子都像套了个面袋,即便她有一头金发, 也像个被抽了一些线头的毛边麻袋,还装满了过量的米。
极美且温婉的陪伴女官来到冯济慈面前行礼,弯腰揪住撒尿狗的后颈强拉着它离开。
肉团子到是站着打量了冯济慈,冯济慈无声的低头致意。
她问:“您一个人来的,艾琳·斯万德小姐没有来吗?”
冯济慈意外:“您还记的她?”
胖公主点点头:“嗯,秋天的时候她在窗外唱歌。”她扯着自己的裙子:“我……可以见见她么?”
冯济慈摇头,这位公主其实已经不是公主了,她的一切优待,头衔全部被剥夺,命令是第二奥古斯宾马乔雷亲自签署的,作为修拉的女儿这已经是慈悲。
她什么都懂,也满面抱歉的说:“他们废黜了我,我本来跟斯万德小姐约了一起去看小狗,我还答应给她一只最好的,可我无法命令他们做事了。”
她撑起圆脸看看左右,那些人依旧恭顺着对她微笑。
她伸出手,侍女提着奢华甚至镶嵌宝石的小篮子过来,那里面睡着一窝小狗。
胖公主低头看了一会,抱出一只瘦小的双手捧给冯济慈:“我很抱歉,只能给她一只小的,它需要单个照顾……别的王兄要送到赫利的训狗场。”
冯济慈依旧是沉默的,他走过去也双手接过那只软绵绵还在酣睡的小动物,终于开口道谢:“谢谢。”
她笑了,转身似乎是无忧无虑的远去。
冯济慈单手托着小狗的脖子,认真的看着这个东西,又看着消失在走廊里的那个身影。
头顶传来拍巴掌声,冯济慈抬头,这个国家的王穿着薄衫懒洋洋的看着他,冯济慈微微举了一下小狗,回手递给阿通特:“敬献给陛下。”
他不恨一个无辜的孩子,但是也绝不可能跟她沾染一丝半毫的关系。
阿通特笑笑,指挥人提着另外一只篮子带走了那只小东西。
国王站在三楼大声问:“你怎么来了!”
冯济慈也大声回答:“来找一本书。”
陛下歪头示意:“上来。”
冯济慈无奈,只能从大厅的楼梯上去。
铺满短毛地毯,没有任何家具的小厅,乐师在弹奏轻柔的音乐,国王躺在一堆软垫当中,冯济慈进去,他拍拍附近的位置:“躺着舒服,难得他们舍得放过我。”
冯济慈走过去,脱去严谨的外衣,露出一件类似于现代羊丽绒面料的短长衣,也靠在圆枕上并舒适的叹息。
国王抓住他的衣服问:“这些面料哪里来的。”
冯济慈说:“家里送来的,过几天给您敬献一些。”
“……你过得比国王还舒服。”
“如果您肯放我去奈乐,我还会更舒服。”
美丽的侍女捧来美酒,国王取了两杯分给冯济慈一杯,冯济慈不客气的拒绝:“水。”
不管周围的人表情多么惊异,国王却习惯的吩咐:“水,要热的,这是个奇怪的家伙。”
乐师换了一曲更加轻柔的,冯济慈半靠着闭眼倾听,国王在他耳边呱噪。
“最近,反叛军以她的名义闹事。”
冯济慈睁开眼:“您心疼了?”
国王没说话,将酒一饮而尽:“我有过妹妹,如果活着我会带着军队送她去封地,如果她活到现在,我就把附近的土地分她一半……可她死了……这个,是名义上的妹妹。”
门外传来动物的奔跑声,小姑娘们的嬉戏声,她们快速经过。
欧拉克看着门外,眼神甚至有些呆滞。
那位胖公主是故意的,她就带着一群罪臣之后与她一起跑遍这个古老宫殿的每一个角落。
国王躺下闭眼问:“来看书?”
冯济慈回答:“是,我遇到了为难的事,我需要找一些……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解惑。”
“为拉塞尔女士?”
“对,她拒绝了自己的血脉。”
“意料之中,索雷都是冷静冷酷的动物,某些时候……真使人羡慕。”
国王坐起来看着冯济慈笑。
冯济慈睁开眼:“怎么了?”
国王说:“神殿送来了你的成绩单。”
冯济慈愕然,接着呲呲笑了起来。
欧拉克拍他的肩膀,表情得意又骄傲:“你的祝祷师跟大祝祷师抱怨,你从未吃过一根草药却考了第一,你甚至写了一个了不起的东西。”
冯济慈点点头:“对,有关于植物的萃取方式过于单一,应该根据身体状况区分处理,比如火制水制……那些草药应该区分土壤上与土壤下,最好花茎叶根部都各自处理一下,我觉的……不同的病症,应该灵活配药……我只是提问题,并没有详细的处理办法。”
他坐起来,接过阿通特端来的一盘奢侈蔬菜叶子。
人家也没给任何食具,奢侈品的最好食用方式竟然是手抓么?
国王相当大方的说:“这是神殿送来的,快吃吧。”
冯济慈只能上手去抓。
“有时候,我庆幸把你这颗聪慧的大脑袋留在了普利滋,大祝祷师把你的想法写了长信,报送到了中大都。”
冯济慈慢慢咀嚼,大脑不屑一顾,嘴巴却吃的很香,他咽下菜叶子说:“您这话真惊悚,好像我就剩下一颗头了。”
门口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顽童的嬉笑由远而近,由近而远。
本来高兴的欧拉克表情又阴沉下来,他伸手拿起一枚皱巴巴的水果咬了一口说:“她被秘密判罚,怕是库洛的身份都保不住了……这是奥古斯的命令。”
这个年代这个季节,就连国王吃的果子都是皱巴巴的。
冯济慈问:“第几个?”
国王用平淡语调说:“第二,第八。”
并没有第十七奥古斯。
冯济慈问他:“您在担心?”
国王说:“对,除了这个,还有人不断申请处死她。”
冯济慈眼神露出些许锐利:“谁?”
国王说:“很多人,新的旧的……甚至我……在某些时候都想她死。”
冯济慈招招手,站在门口的阿通特端来美酒,冯济慈取了一杯向国王致敬:“我赞美您这一点,谁的罪孽就是谁的,这一点就是死了灵魂升天我也告诉所有的神,我敬您,敬您在最后一步保持了您最宝贵的美德,这是我向您效忠的根本原因。”
他们碰杯,冯济慈一饮而尽:“都会过去的。”
欧拉克喝完,将酒杯丢在一边轻笑:“对,会结束的。”
走廊里又是一阵喧闹,冯济慈在这种人为的祥和气氛当中小睡过去。
当他睁眼,国王已经离开了。
离开小厅,冯济慈背着手走在旧宫的长廊,他没有任何职位也没有爵位,但在这个地方,每个看到他的宫仆都对他屈膝。
推开古老的图书室,因为他要来,已经有人烧起了壁炉,冯济慈站在中央环视周围接顶的大书柜,走过去随意抽出一本打开,噗嗤笑了。
这是一本古老的王室给王子们的童话书,从前在前面的新宫,他喜欢趴在……也不知道是谁的膝盖上……能听很久。
那就这本吧。
一位宫仆捧着一托盘小食,一壶只有他喝的热水放在书桌上,冯济慈捧着书过去,宫内用书多为动物皮,就很重。
他坐下,还没打开一页就听到这人压低声音说:“你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他说完就跑,冯济慈利落的合起书,单手举起对他后脑就投掷过去。
巨大的声响引来的宫中侍卫,当阿通特满面惊慌的到达,就听夏先生对侍卫说:“记录……眼窝浅,眼球泛黄,鼻孔外翻,头顶双额角毛发不丰……最近有东南方向的人申请觐见,被陛下一直拒绝的吗?”
侍卫想了一会:“雯来企 鹅裙以污二二期无耳把以如果是东南方向,在这个季节就只有杰拉德侯爵递交申请多次,可陛下一直拒绝见他。”
冯济慈在记忆里寻找,普利滋能封侯爵的人家不多,也就那几位。
当脑子里浮现杰拉德侯爵的样子,大量有关的信息记忆便被找寻出来。
他笑了,站起来说:“把人带到陛下处,请他派人将这个……”
他用脚踢踢已经昏过去的假冒宫仆:“送到杰拉德侯爵在普利滋府邸,对了,要送给他夫人,并告知,陛下是要与绿水之都霍普家的女公爵联姻的,他们也就别妄想了。”
侍卫点头。
冯济慈又说:“找个鲜艳点的礼物箱子塞进去,再找个气长的小号手,就说,这是陛下的恩德。”
众人觉着可怕又崇拜,在这位小先生面前,人世就像没秘密一般。
阿通特惊叹:“母神啊,这是尾月,怎么又来了?”
是的,这样的事情一直就有,有的傻瓜觉着只要把德德里,冯济慈从国王身边赶走,大家都有机会攀上新高。
从表象看冯济慈要好欺负一些,然而他才是最可怕的。
众人就像拖死狗般拖着那家伙离开,冯济慈捡起那本书,小心地观察它的边角,这是古董啊,不知道多少普利滋国王在年幼的时候读过它。
他回到座位坐下,开始认真的阅读这本童话书。
“很久很久以前,蜗牛一家三口住在果树下,它们的生活非常幸福,却只有一点不满意,就是这家的小蜗牛已经可以独立觅食,却每天在家里喊妈妈……
它说,妈妈您要饿死您的孩子吗……它说外面风吹雨打,万一我摔下树您会失去我的……蜗牛妈妈没有办法,只能攀爬到高高的枝丫上,为孩子背回来食物……
有一天蜗牛妈妈终于从树上摔了下来,它的壳摔的四分五裂,蜗牛爸爸就哭泣着向母神祈祷,它说母神啊母神,我与妻子无比虔诚,从来不敢忘记您的恩德,我们每时每刻都在赞颂,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不幸……
母神出现了,母神说,我听到了你的祈祷,为你的虔诚我会帮助你教育好孩子的,她摘去小蜗牛能躲避风雨的壳,罚它变成蚯蚓只能拼命松土赎罪……”
冯济慈趴在桌子上快开始笑,就越想越可怕,根本的停不下来,这是恐怖故事吧,可怜的历代的施莱博尼,这是听得什么玩意儿啊……
“快来人!!!”
尖锐的喊叫打断了冯济慈的好心情。
他放下书从屋里跑了出去,又沿着长廊一路奔跑到正门大厅,当他攀爬到二楼的栏杆,就看到一楼的地板上,白布盖着一副身躯,鲜血缓缓向外延伸着……
本来应该在走廊嬉戏的那些小姑娘围着那身躯哭泣着,其中一位大喊着:“殿下,殿下摔断了脖子!母神啊!殿下摔断了脖子!”
冯济慈皱眉,不对啊,如果是摔断脖子,这血量不对。
他刚要下去,就听到阿通特说:“先生,请跟我来。”
冯济慈跟着他去了三楼,在一个隐秘的房间里,阿通特推开一扇小窗指指外面说:“陛下说,这件事……是瞒不住您的。”
窗外风雪颇大,可冯济慈依旧能穿过风雪看到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他们慢慢远去,小的那个被送上马车,大的那个就独自站着凝视……
耳边阿通特语气轻松的说:“陛下说,他希望每个睡前祈祷都是祈福而不是忏悔。”
冯济慈点头:“挺好,留在这里,就是读那些古老的故事也是够了。”
阿通特说:“后天就是开悟日,也是贵月节,您家的桑尼亚小姐都准备好了吗?”
冯济慈点点头:“嗯,我想,是都准备好了……”
第 46 章
巨大的纯白色顶棚下, 食物堆积如山,请客的是国王,上万的普利滋步入成年的青年男女在此用餐。
遭遇到那么多的磨难, 清醒的普利滋人都希望通过这件事去试探一下, 大地母神是不是抛弃了这片土地。
青年们很好区分。
挂着一块巨大餐布,吃的狼吞虎咽的肯定来自北区。这也许是他们这一生唯一接触昂贵食材的机会, 国王今年甚至准备了净肉汤。
吃相稍好起码不吮手指, 可以把食物放进自己盘子里却进食速度非常快的,是东南西区的下区孩子, 他们不挑食。
只找绿色蔬菜,水果,甜食吃的是上区孩子。
至于各地领主, 贵族,住在内圈的普通血脉他们干脆没来,会在祈祷仪式开始的最后时刻出现。
毕竟这是全年的最后一天, 暴风雪刮的神殿广场的棚子彭彭作响, 接受贵月节开悟仪式的这些青年男女都穿着单薄的一件白裙?
呃, 这个不分男女,都是白色高领束颈长袖一桶式,那里面什么都没有穿,甚至鞋子都不被允许。
所有的国王在这天都十分大方,会让人铺伟大的第五奥古斯叔本森研发的恒温毯,就是发明土质溶解剂的那位大人。
年轻人们可以坐在这些毯子上,于矮长桌上用餐。
普利滋帝国的毯子还是格朗·施莱博尼执政期间购买的, 不是整张的大毯, 是拼接毯,是用浸泡了汰能的羊绒线纺织复杂的符文而成。
这套毯子价值连城, 需要专研生活符文的一百位奉身最少制作三年而成。
必须赞美格朗·施莱博尼,在他执政期间,普利滋经济状况相当豪横,这张毯子的黑底金花符文式样依旧没有过时,而这一代的第五奥古斯没有对旧符文进行更新。
当世十七位奥古斯里最勤快的是宾马乔雷,作品最多的也是他,声望有超越第一奥古斯迹象的也是他。
不管多少孩子从上面折腾,掉落多少食物残渣也没关系,老毯子依旧光洁如新发热均衡,触感温暖而柔和。
此刻瓦尔纳街六号宅中喧闹,威尔大街是库洛住的地方,送孩子去神殿开悟这种活动是比较稀少的。
库洛受封领地容易,得到爵位也是,哪怕在军中混个高职,他们也会在成婚后,于国王大街这样的地方购买新宅搬离威尔大街。
没有贫穷的库洛。
好不容易能全程参与贵月节,波利夫人,乔诺夫人都带了最好的组手来家里。
他们在早上举办宴会,流程是全部人盯着桑尼亚吃东西,如果她不吃,那就一起劝。
甚至隔壁五号院的于尔司先生,七号院的西莫先生都来家里添乱。
是的,就是添乱,他们能做什么呢。
按照流程,桑尼亚要在凌晨换好长裙,吃的足够抵御风寒,大约在上午九点,当美德钟齐齐奏响,她会跟年轻男女一起步入神殿,在大祝祷师的引领下,在所有在城中的库洛见证祝福下一起祈祷。
最后,他们将步入一条叫承恩路的地方,如果你是库洛,当你走出那条长廊你就是库洛了。
其实人到这个时候是没有什么胃口的,虽然众目睽睽之下桑尼亚吃了一些东西,可从昨晚起她就没有食欲,甚至睡眠都是一段一段的。
看着满客厅的人,桑尼亚终于放下汤勺问:“请不要看我了,我一口都吃不下了,先生?”
坐在长软椅上的库洛们一起抬头回应她:“嗯?”
桑尼亚笑了起来,她接过女仆的手帕擦手,冯济慈难免啰嗦了几句:“外面天气寒冷,你要绕行神殿很多圈,还是多吃一些东西的好。”
按照规定,青年男女要在祈祷后,穿着薄衫赤足绕行神殿整整十二圈才能进入承恩路。
从离开家门开始,他们就不能穿御寒的衣物,连最贫苦的北区人家都会集资弄一辆马车在神殿门口等着。
毕竟人这一辈子就这一次飞跃的机会,你不能让孩子从北区的家里赤足到神殿吧。
即便初悟库洛不能在原籍学习,可家会拿到一笔慰问金,等学习期满,还是会有太多的库洛将全家接走改换门庭,人类毕竟是情感动物。
即便中间夭折了,库洛自己不想接家人了,那笔慰问金的数目也足够他们花费。
尤其对北区,那是相当大的一笔钱。
听到冯济慈鼓励桑尼亚多吃点,西莫先生就用咏叹调的语气附和:“对~好姑娘,我当年看到很多人倒在路上,他们迅速变成了僵直的一条。你知道的,我们不能跑,只能一步一步走。”
竞争早就开始,健康的身躯可以抵抗住寒冷进入最后的流程。
人世间对寒门的孩子从不公平,有人根本坚持不到第十二圈就倒在路上。
桑尼亚不想让大家失望,在期待的目光中又啃了一大盘肉块。她最后摸摸胃袋,那里已经凸起。又站起来摸着那里展示一圈,大家总算放过了这可怜的姑娘。
算是可以请教前辈一些问题了,她就问:“先生们,你们当初是怎么走承恩路的?”
其实她知道的,就是不想让这些关心爱护她的人紧张呢。
虽然桑尼亚看着自己家的先生,但冯济慈却只能装傻,他没走过,瑞尔生来就是。
于尔司先生嘴快,他就很好的接住了这个问题:“啊,亲爱的桑尼亚,这件事我有足够的经验,我家十分幸运,我与哥哥都先后成为库洛,而我们的老父亲是个讷言的,每次也就那一句话,他说降低期待就不失望,我就啥也没想。”
西莫先生斜靠着椅背说:“其实是有感应的吧……我从来感情丰富,在承恩路的时候我甚至唱了一路。”他看看头顶说:“我觉的母神喜欢歌剧艺术。”
于尔司先生立刻点头:“对,事实上我感觉可以果然就可以了,对吧,夏?”
冯济慈能说什么,他只能点头:“你可以的。”在这片大陆他有这个自信,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批发库洛。
波利太太的态度相当无所谓:“我甚至听那些孩子说过,他们威胁母神说如果不要他们,那将是巨大的损失……”
大家笑了起来,波利太太继续:“我让圆圆准备好了庆祝会,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威尔大街最好的孩子。”桑尼亚拥抱这位好夫人,夫人在她耳边说:“你可以成为我的学生。”
她如母亲亲吻桑尼亚的额头。
琳琳走过来坐在地毯上,依恋的趴在姐姐的膝盖上。
桑尼亚珍爱的抚摸着妹妹的头发:“父亲对哥哥们……总是有太多的期待,可他们都失败了,每次父亲都失望的伶仃大醉好几天,而每到那个时候,我妈妈也会哭好几天。”
琳琳撇嘴:“我觉的,爸爸只是想多喝点,你知道的桑尼亚,咱们家没钱,妈妈哭是因为菜金没了,我们要去北区买面包了……”
几位好先生刚要出言安慰,桑尼亚却轻松的耸肩说:“可我哥哥们不在意,他们只后悔一件事,在广场吃的少了,他们甚至做梦都后悔这件事,陛下这辈子毕竟只请这一次,对大多数人而言。”
屋内人齐齐笑了起来,是的,这满屋子人,包括那些女仆都有机会进入普利滋宫,年头久了也就混进去了。
西莫先生仰头回忆说:“最难的,大概是那条长廊……那里面充满了血腥味,还有动物腐烂的臭气,甚至最后的路段你会听到那些怪物的嘶吼,那些可怜的普通人无法想象的,都可以在那里遇到。”
桑尼亚放松的裂嘴笑:“西莫先生,我就是个普通人啊。”
他们又开始笑。
这是公开的秘密,那是真正对普通人有害的汰怪血,虽然放置的含量恰恰好,可走出那条长廊不能开悟的普通人,总是要睡上好几天才能恢复精力,身体素质不好的人会生病……甚至会死。
如诗人们写的那般……无畏的灵魂总会在春天夭折,他们尽力美化这条路了。
桑尼亚觉着自己是幸运的,她被带到山上已经见到了足够的血,她抚摸身上的白裙,女仆用丝线绣满了布料,说是一层可这长裙最少三层,再绣就僵了。
人到这时候难免思绪繁杂,桑尼亚又想起了梅丽塞:“哎!那些热爱阅读,最热烈运动就是小舞步的娇俏如花瓣的姑娘,她们会被风吹走吧?”
冯济慈认真回答:“我阅读过一些早……嗯,很早的报纸,那之后神殿有了规定,如果风力过大会终止开悟的,事实上从前有这样的事情,由于风力过大是有人被吹到了……”
波利夫人嗔怪起来:“夏!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吓唬孩子,今天的风哪怕是街头的流浪狗都能挣扎着前行,这是个好天气,伟大的先贤规定到二十五岁是有道理的,那些人可以规避危险,早晚得事情,就没有不带风的贵月,好姑娘也别怕,其实所有人都是稀里糊涂的。”
她拿起桑尼亚的手反复看,这孩子并没有一双漂亮的手,手里的厚茧令人心疼。
这位好夫人亲吻了桑尼亚的手背,就像不放心的母亲般嘱咐:“吃了大苦的好姑娘,你付出了那么多,甚至比我们起的都早,母神能看到一切……我是说如果,如果太冷我们可以回来,对!你的保护人是个财主,他能提供媲美任何贵族小姐的嫁妆,对吧,夏先生。”
冯济慈捂脸失笑:“对!她说的没错。”
于尔司先生凑趣:“对!我跟西莫先生都能为你填一些嫁妆,我向母神发誓,我跟西莫先生都受过你的鼓励,你的努力就是尾月的暴风雪都这盖不住。”
他们一起笑了起来,像家人般不停安慰着桑尼亚。
而在这个其乐融融的时刻,琳琳都开了大人的玩笑,她说:“其实,白天睡觉晚上去舞会的一辈子也是不错,我们可是年入好几个金尼尔的富裕小姐。”
屋内瞬间安静接着爆笑如雷。
在这故意弄出来的轻松气氛当中,西莫先生取出怀表看看时间:“打断一下,诸位,我们要出发了。”
他们站起来,桑尼亚与每个人拥抱道谢,又得到一大堆祝福。
当他们打开屋门,寒风瞬间吹入,尾月的暴风雪符合小说家描写的每一段词汇。
桑尼亚的裙子在风中成块摆动,她不怕冷,却能感觉到每一股寒风都商量好了般从下往她裙子里钻。裙摆虽拖地,可那里面什么都没有,这就很奇怪……又羞涩。
她又开始胡思乱想,就看看天空在心里问,您怎么想的?而她接着暴风雪的呼啸告诉她,没有畅通无阻的道路,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圆圆的马车就在家门口,瓦尔纳街的库洛先生们都过来列队送桑尼亚上车,桑尼亚一一道谢。
交情最好的于尔司先生,西莫先生甚至上了马车要送到神殿大门口。
车轮转动,桑尼亚把半个身子探出马车,安静的看着家门口的那些人直至不见,她才坐回马车,又想起自己里面什么都没有穿这件事,脸蛋立刻上了大红。
冯济慈看小姑娘尴尬,就笑着问:“呃,你感觉怎么样?”
桑尼亚摸着裙子说:“很好也很奇怪,但不太冷,我身体很好先生。”
他们齐齐呼出一口气,脾气最活泼的西莫先生说:“其实……”马车剧烈的摇摆,桑尼亚没听清他说什么。
“您说什么?”
西莫先生认真的说:“其实,在库洛的群体里……嗯,女库洛要艰难很多。”
于尔司先生点头:“是的,除了背负巨大的责任,还要兼顾家庭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我们要赞美这些卓越的女性。你看,就连奥古斯当中也只有一位伟大的葛瑞丝。”
西莫先生说:“我想过如果我有一个女儿,她会过什么样子的生活?看到您……我确定了,我希望她是普通人,就像艾琳小姐说的那样白天睡觉晚上就去舞会。”他笑笑:“对,她可以每天换一套美丽的衣裳,甚至可以选择不结婚不生育的生活,我会努力保护她,如果……我不会死的话。桑尼亚,库洛的生活没他们想的那么好,从上次事件当中……我们都意识到了。”
于尔司先生拍拍他肩膀对桑尼亚说:“他说的对,库洛的日子没那么好,我们甚至没有时间去花钱,母神计算好了我们每个时间段,为了活下去我们付出巨大,好姑娘,如果不能成为库洛也不要失望,能成为波利夫人那样的人也很好的……”
西莫先生点头:“你的保护人颇受国王信重,他甚至可以为你求来一个爵位,是这样吧,夏?”
冯济慈点头:“当然,她愿意就行。”
“哦,这跟愿意不愿意没关系吧,当她走入哪里,其它的由她决定。”
于尔司先生指指天空。
两位库洛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了一路,而冯济慈始终沉默,就静静地看着桑尼亚。
桑尼亚也看着他。
万事万物都停歇了,世上就剩下两双眼睛无限穿透。
“我要给唱一曲吗?”
“你闭嘴。”
他们终于到达神殿门外,就坐在马车一直等到美德钟齐齐奏响。
桑尼亚深深呼吸,看着自己的保护人想,我终于到这里了……她嘴唇抽动着,觉着有一万句要说的话,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这么久了,冯济慈都没有主动拥抱过她。
所以他神开双臂说:“过来。”
小姑娘就立刻投入他怀中。
外面的世界是喧闹的,车厢内寂静无声,他们拥抱了很久,冯济慈终于在她耳边说:“去吧,你可以的。”
小姑娘却在他怀里不肯抬头,冯济慈甚至能感觉她在贪婪的闻着什么,这令他全身僵硬。
当那些钟声停了,冯济慈就像灵魂升天般看到那姑娘抬头,亲吻了自己的嘴唇……她速度飞快没回头的下了马车。
有人傻了一般摸着嘴唇一动不动。
很久很久之后于尔司先生叹息:“西莫……你看到了吗?”
西莫先生磕磕绊绊的说:“看,看到了,要我唱一段爱情吗?”
冯济慈猛的清醒,他跑下马车,就像个兴奋的小青年,西莫先生与于尔司先生跟在他身后小跑着……三个库洛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是少见的,毕竟他们不喜欢喧闹。
人们尽量安静。
冯济慈在哪些成群的白色中寻找,他跑着跑着……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小卷毛,就数她头发最短。
他笑了,大喊到:“桑尼亚!”
桑尼亚猛的回头,寒风都吹不散她面颊的热烈红,冯济慈凝视那张面孔,咧嘴笑了起来:“我会去奈乐的,去真正的瓦尔纳!”
他的声音很大。
桑尼亚如耀阳之花般露着门前十颗牙齿笑,她也大声说:“那就一起!!”
“好!”
第 47 章
年轻的库洛们找到了神殿的队伍, 他们一起走向二楼,在隆重祈祷声中为下面那些普通青年男女送上真挚的祝福。
这里没有人会不真诚,有人陪着前进比一人送死要强得多。
德利德克老先生主持祈祷仪式, 老头子的声音自然没有布雷西特女士高, 也没有她好听,可是他却能给神殿所有人足够的安全感, 这是位可信任可依靠的大祝祷师。
他为这个帝国奉献了一辈子。
即使老先生的吟唱嘶哑又不清晰, 大家还是鸦雀无声的认真听从。
而整个大典唯一思维乱飞的便只有冯济慈一人。
除了开始他会举目四顾,想从神殿的犄角旮旯找到那位母神留下的神迹, 答案自然是一无所获。
德利德克先生结束开始大声喊大地母神的名字,所有人都开始一起跟随着呐喊。
冯济慈吓了一跳,眼睛立刻穿越人群开始找寻那个……他惦记的小姑娘。
刚才桑尼亚亲吻了他, 虽然是蜻蜓点水的那一下,冰凉的软软的一下,这也令他相当的欢喜。
不瞒下面那尊神像, 如果她是真神的话, 她证明他的心又开始像人类那样跳动了, 甚至血管也有了温度。
他与桑尼亚·斯万德小姐的情感并不热烈,甚至淡到一切人都没有发现,就连最好的作家动笔……连一幕相爱剧情都凑不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他初到此地才知死亡不是终点,还有更多的苦难就在前方。
还没弄明白自己是谁?面前就摆着一大堆致死的毒药,还有一群外星“巫师”笑眯眯的鼓励他吃下去。
地球普通的缺爱青年,在他曾经的生活里,最大的不如意就是我的原生家庭对不住我, 而我恨死他们了, 我就等着他们跟我忏悔……
甚至更小的时候,他在日记里写过这样的狠话, 就是你们在我坟前哭,我也绝不原谅你们,我会化成鬼魂坐在墓碑上看着你们忏悔,但我已经死了,死了啊!!!
再大一点……真尴尬,算了吧。
其实有爱这个东西是要从父母那里接受传承的。
冯济慈就没得到这份遗产,却也在安静平和的环境里长大,祖父所接触的一切同龄人,他们对爱的表达就是无言的陪伴。
他也没吃过苦,人生见到的最大难都是从短视频里刷到的。后初来此地无亲无故,来处回不去,去处去不了。
虽然他尽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叫瑞尔的青年。
可脑袋每时每刻都来回播着电影《画皮》中周迅的一段台词:
“你有过人的体温吗,有过心跳吗?闻过花香吗?看的出天空的颜色吗?你流过眼泪吗?世上有人爱你到情愿为你去死吗?有吗?”
没有,有的只是瑞尔那些记忆碎片,他假装那就是他的。
破碎一个人的灵魂相当容易,把它放在一个无声无息的黑屋子里独自呆着就好,冯济慈就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逐渐走向变态。
他黑化了……呃,他自以为黑化了,这是现代人的通病,自以为思想如海深,个个膨胀如气球就一捅就破。
直到这个世界有个女人慈悲的将两个脆弱的生命托付给他,对!这是两条命!不是魂斗罗调出来,是真实依赖他的也让他依靠的生命。
而冯济慈在那时就想好了长段的墓志铭:
“我这头瘪了驼峰就要渴死的骆驼在沙漠里找到一口井,我知道前面有更好的,可我不想走了……”
之后他积极表现,会在清晨利剑破空声响起那刻披衣而起,会趴在阳台上温柔笑着等待她看到自己。
他会给亲自下厨做美味讨好,他会安排好一切不断加重砝码,他在她无助的十字路口完美出现无数次……
吟唱词终于结束,身边有人压低声音问冯济慈:“夏?你一点都不惊讶吗?”
冯济慈看着他:“什么?”
于尔司惊叹:“这可是神殿,你可不能骗我,当然是斯万德小姐,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摸摸嘴唇挤眉弄眼,边上的西莫也把耳朵凑了过来。
楼下大厅,上万的青年男女从地上站起又匍匐,布料整齐的摩擦颇有声势。
作为三个初悟的小库洛小切尔勋,他们如小芝麻般坐在后一排,冯济慈看看左右低声说:“她……每天临睡前都跟母神祈祷,请求母神把我赐给她。”
他说完笑了,浑身泛着一种难以描述的神气劲儿,而那两个傻子瞬间眼睛瞪的浑圆。
这当然是真的,那傻姑娘早就喜欢他了,她每天祈祷,他就站在楼梯悄悄倾听。
她爱他比他爱她多得多,越是压抑,越是能看到她眼里澎湃的情感如火山喷发。
他灵魂不全,能回应的只有沙漠里那头守井老骆驼的偏执忠诚。
他几次都想把那姑娘从飞扬拉入平庸,这样她就只能一辈子依赖他了。
可地球良知又告诉他,那就不是桑尼亚了,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她会顶着琐碎的躯壳,佝偻成艺术作品里的平凡老妇。
那样的桑尼亚,你接受吗?
自私的他认真思考无数次,当然不!他想要更好的桑尼亚。
人就是这样矛盾而又无耻。
于尔司轻轻拉动冯济慈的衣摆说:“开始了夏,我找不到桑尼亚,你能找到她吗?”
当然,那是只属于他的小姑娘。
即便她纤巧的镶嵌在白色人群,可冯济慈只要一眼看过去,就能迅速的找到她。
他看她认真祈祷,看她真诚的匍匐在地,他甚至嫉妒那个没有灵魂的塑像,它分享她的注意力了。
当那些青年男女排着队绕着神像走出大殿,赤足步入风雪,西莫先生忽然不再用他恶心的夹子音说话了:
“母神庇佑,直至现在我都做噩梦,还能梦到风雪中绕行,没完没了的绕行,我整晚整晚的走,大叫着起来一身都是汗,这可太可怕了。”
于尔司心有余悸的点点头:“我也是……你呢?夏?”
冯济慈看着那小小身影离开,草率的点头:“……这太可怕了。”
他们一起缓缓呼出一口气后,冯济慈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
冯济慈说:“这里人太多了,我要出去透透气。”
他离开二楼从侧门步入寒风,大雪很快把他变成一个雪人。
从温暖神圣的大厅出来,刚步入暴风雪,桑尼亚就看到有人倒下了。
那是一位上区姑娘,她精细的三层绣白袍显示,她的家族为她准备了一切。早就预备好的奉身过来拖走了她,就像拖动一具尸体,路过桑尼亚的时候,桑尼亚看到她挂了雪的睫毛在颤抖。
这是一步都不想走吗?
北区的青年们是一团一团的,他们就像商量好的一般,瘦弱的层层守护在外圈,庇护着健壮的同伴向前滚动,这是北区的传统,如果注定不能走到最后,就把希望让给更强壮的人。
下区的那些青年就按照生活区作伴,他们排成一行,每百步最后的那个就快步走到最前面阻碍风势。
而最不团结的是上区,走了没多久,娇嫩的小姐们就都倒下被人拖走了,不过没关系,生活给了她们更多的选择。
最后桑尼亚这样的人,他们就在帝国内核生活,也早就知道这人世间的权利不在神像脚下,就在王杖之上,想得到就加倍加倍的努力。
他们自小接受最苛刻的训练,也见过大量的血腥,从内心来讲,也早准备好步入这条寒途了,如果不行,他们还会成为奉身,
总而言之,他们的生活就像复刻先祖的足迹,跟这座神殿定连接,分润更多的资源。
在极寒的天气下行走是痛苦的,最早放弃的人在路边哭泣,行走着的也知道一步都不能停,才走到第二圈,北区那个巨大的人团就有人倒下。
推着车的奉身过来取了毯子将人包裹起来带走。
桑尼亚身体素质非常好,她被拉塞尔女士丢在大雪山上,只允许她穿一件单薄的里衣跟皮甲,可那个时候她可以劈砍野兽用它们的热血温暖自己,这里她能砍谁?
路边的这个雪人吗?
你必须慢慢的,一步一步的绕圈。
绕行的队伍可见的缩小,在路过神殿侧门的时候,桑尼亚又看到了那个雪人,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第三圈了。
她故意忘记寒冷,跟一切东西说话,跟天空的母神,跟古老的神殿柱础,跟自己的双脚,跟飘飞的大雪花……
直到第六圈,她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而这个时候桑尼亚的灵魂也就要绷不住了,她清楚的感觉到脚底剧痛,麻木,最后就找不到它了……
无数的脚底血泡被踩破,白雪之路就变的血迹斑斑。
几个青年脱去了最后的遮盖物,就这样光着起舞……奉身提着恒温袋跑过去兜头扛走了他们。
女孩子越来越少,上万人终于变成稀稀疏疏的长排队伍,神殿很大,只有外围冰凉的墙壁允许他们偶尔伸手依托一下。
到这里,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那些奉身喊着,不要停下来的,往前走,不要停下来……
有人在桑尼亚身边颤抖着说:“我,我母亲说,如果我走完十二圈,这里面,这里面,会有人给我准备一个大的礼物……你,你有礼物吗?”
桑尼亚缓慢且痛苦的扭头,就看到一位牙齿打颤,甚至比她还要矮一头的小姑娘。
总要做一些事情分散注意力的,桑尼亚点头,看看路过的雪人想,第九圈。
大多数人都忘记这是多少圈了,他们就是麻木的走,痛苦着走,念女神之名走。
“对,我们,我们会得到一个好的奖赏……”桑尼亚说完,看着身边的小姑娘问:“你,你多大了?”
小姑娘用手肘挡着寒风说:“二,二十四,您呢?”
骗人吧?这么娇小吗?
桑尼亚惊异:“为,为什么来?”
矮姑娘停下,扶着膝盖深深呼吸,猛的抬头说:“他们,他们把我送去跟一个龅牙联姻,这群该死的混蛋……该死的!我会,我会向先祖一样成为库洛,还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国家一万里,不~不,十万里最少十万里。”
人不大她步伐却大,很快就把桑尼亚丢在了身后。
桑尼亚捂着嘴喘息,快速的跟了过去,那姑娘又侧头怒吼:“还,还有秃头的!!”
这暴风雪盖不住的怨念。
桑尼亚尽量跟随,她佩服这位虽身躯娇小却有着强大的行动力,她甚至不敢说话,生怕寒气入腹,而这位却唠叨了一路……
人更加少了,最后一圈,她们恍惚听到有人在喊:“最后一圈最后一圈……”
耳边嘈杂,桑尼亚又看到了那个雪人,她心里感谢又跟着同伴远去。
冯济慈抖落身上的厚雪,就把那群鼓励着,嘶喊着的小奉身们吓了一跳。
他们甚至蹦起来了。
冯济慈面色如常,拍着碎雪走到神殿内入口,有人递给他两杯浓度很高的炙草水,他就自己喝一杯等着小姑娘来喝第二杯。
最早的人注定属于国王大道,也注定是男青年。
所有人都为他们欢呼,青年们的亲人高呼他们的名字,递过去炙草水并站在神殿铺好绒毯的指引线两边大声鼓励。
双眼麻木的青年缓慢的,艰难的走向大地母神,在她的足下有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长廊。
冯济慈安静的站着,一直等到他的小姑娘扶着古老殿门,缓慢坚定的迈入神殿,他迅速过去递给她一杯热乎的,又把她抱了起来。
人群顿时喧闹,有红带奉身过来大声指责:“看你干了什么好事!赶快把她放下!您在做什么啊,这会害了她!!”
冯济慈不想在这个时候争吵,就认真的问:“抱歉先生,施沛大陆的法典,神殿所有的规定,从一切古老的赞颂词中,可有任何文字规定这段路,我不可以抱着她走过去。”
他们瞬间愣住了,甚至坐在高处的德利德克阁下都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聪明人们把所学尽数想了一遍,然后惊愕的发现,没有。
是的没有,没有任何规定说在这段路不许照顾这些可怜的孩子。
不知道谁迈出第二步?家属们就迅速聚拢过去,撕下身上的布料包扎他们可怜的双足,再将他们抬向承恩之路。
桑尼亚什么都听不到,脑袋也不会思想了,她颤抖的对冯济慈笑。
冯济慈忍俊不住说:“你是傻瓜吗?”
小姑娘就磕磕巴巴的回答:“是,是的先生,您绝对不敢相信,我,我刚才希望自己是一只狗……”
冯济慈在承恩路口放下她,撕开衣服给她包扎双足:“为什么是狗,因为它不怕冷?”
桑尼亚魂魄飘飞的点头:“多好啊,它们的皮毛是那么的丰富,我也羡慕速熊,兔子也可以……”
神殿温度宜人,她眼睛开始缓缓闭上又迅速张开。
冯济慈啼笑皆非的拍她脸蛋,捏住她的鼻子:“别睡,喂~好姑娘都到这里了,别睡啊!”
他扶着她站起来,亲吻她的头顶,相当残忍的推她进去说:“等你出来,我会给你送上一件野狗皮大衣的。”
桑尼亚感恩戴德,身躯跟着人群走,灵魂却习惯性讨好说:“那,那真是太好了……”
冯济慈失笑的看看头顶的大地母神,再看看游戏界面说:“那,就从这里开始吧。”
他把那个代表桑尼亚的标记从培养槽中取了出来。
第 48 章
桑尼亚是浑浑噩噩进入承恩路的, 还未站定,肉身就像重生了一样……那些因为寒冷带来的颤抖消失了?扑面而来的奇异压力也消失了。
她浑身充满了力量,肌肤上每个毛空都能喷出汰气。
她的手本来借力在墙壁上, 可手心的茧子也消失了, 对,她能清晰的感到身体变化, 血管是通畅的, 脑子是通畅的,当有人接近, 桑尼亚没回头的躲避,站在了墙壁凹进去的地方。
就这一瞬间,更多的人冲了进来, 入口处就叠起了人山。
要立刻离开这里,拉塞尔女士还有很多瓦尔塔街人告诫过她,入口勿要停顿再难受也要离开。
这地方就是初悟仪式死亡最多的一处, 都是挤压死的。
现在她五感灵敏, 身体轻盈, 浑身都是力气,她开始跑动并越来越快,又忽然停顿下来往后看。
她感觉自己在用,在用新的眼睛看世界,回头看去,有人踉踉跄跄的过来,像个醉汉般走的相当艰难。
她想, 我被大地母神眷顾了吗?还跟他们的眷顾不一样?
她甚至能感到自己的头发在迅速生长, 个子也是,这令她骨缝些许疼痛, 就不得不靠着墙壁和缓一下。
那人哭泣着倒下,开始向前爬行,一边爬一边大喊着母神的名字。
他穿的那件白袍已经被行动拉扯撕裂开,越来越下最后就可怜巴巴的挂在臀部……
桑尼亚慢慢合起眼睛,感知他爬行的速度。
她这时才发现,脚下淤泥很厚很臭,却像是有生命一样躲着她……她每一脚都踩在青石地板上。
这是属于那些汰怪的某种东西合成的淤泥,她也不觉得臭,却厌恶这种肮脏,感觉血管流淌的有些热烈,恨不得提着利器弄死几头……汰怪?
啊,她在想什么啊,桑尼亚睁开眼。
那家伙还在爬行,用整个身躯匍匐在淤泥上蠕动,最后就一动不动了。
是死了吗?太遗憾了,都到这个地方了。
微微呼出一口气,桑尼亚正要过去看看,那家伙又猛的坐了起来,他惊慌失措的举目四顾,大声的喘息,声音有点像家里那两头骡子,着急了就都这样。
那男人就光着站了起来,宛若婴儿开始知觉这个新世界,她能看到他的头发缓慢拉长,肮脏的淤泥就像遇到克星,也开始从他身上滑落。
他开始哭泣感恩,知道自己初悟成功,于是就那么光着,摸索着,闻着一种只有他才知道气味向前去,走了几步骨骼开始疼痛,疼的他又像醉汉般摇摆着向前而去。
这是开悟在鼻子上了?那味道是食物香,桑尼亚也闻到了,可她不饿。
黑暗的承恩路最初是宽敞的,甚至比瓦尔纳街宽三倍,可人越往前走就越孤单,她可以听到所有的声音,闻到所有的味道,看到一切……雕刻在墙壁上的壑妮之眼。
每块青石都刻着一双眼睛,甚至那些眼睛下面还有名字年份。
桑尼亚观察了一会明白了,普利滋普通人类成为库洛又死亡后,有人会在这里选上一块石头,再刻上一只眼睛,还把名字留在这里。
是谁呢?
这些眼睛见证着普利滋千百年来,无数青年从这走向不归。
而初悟没有成功的,也早就倒在入口。
承恩路是八字形的,就越往前行越狭窄,到了尽头也就只能容一人的宽度。
桑尼亚甚至有闲心想,这是喻示走到最后的终归是自己?就像那些奥古斯?
承恩路侧门,冯济慈看着小奉身们进去,又推着车出来,那些昏迷过去的人,就像倾倒垃圾般被倒在大殿中央。
这时候可没什么国王请的美餐,甚至从前铺的满殿地毯都被卷起来了。
当一车失败者倒出去,家属们就从那些可怜的肉身中翻找着自己的孩子,不遮掩的哭声慢慢响起,有情况不好的又被抬着往一边的面诊师处求救。
上万青年从寒风中挣扎到这里不过两三千,而所有的人都知道,走到尽头的就是固定的数目,一百二百,三百?
很多年没有超过三百这个数目了。
如果有一百人那就是大地母神抛弃了这个可怜的帝国,如果到达二百……那就足够消耗。
消耗这个词汇很残忍,可库洛就是被消耗掉的。
刻薄至极的声音在一边响起。
“就等着吧,一会那些发了横财的家伙会在城里打着滚的庆祝。”
“哼,就像没吃饱的牲口,他们会冲进所有的商铺,买走所有能吃的食物。”
低低的嘲笑不间断的入耳,冯济慈就躲在巨大的圆柱后面听,当一队维持秩序的卫兵路过,他就伸出胳膊拉过他们的头,顺带捂了一下这位的嘴巴,又松开。
神殿圆柱很大,他们都躲着又听了一会,也不等冯济慈提示,这些卫兵就过去逮捕了不少人。
从这些人故作考究的衣服判断,他们全部来自中上区。
挣扎间几个皮袋子落在地面,一些食物露了出来。
乔诺夫人挤了过来,她压抑着欢喜之意拉着冯济慈到僻静之处。
冯济慈从她手里接过桑尼亚的大衣小靴子问:“您好像很高兴?”
乔诺夫人相当潇洒的一摆手说:“当然高兴,难道您不高兴吗?您要知道,我十六岁开始为威尔大街服务,这可是我的人生呢。”
冯济慈微微低头,笑着问:“那要赞美您吗?”
乔诺夫人眨眼,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您知道我要说什么。”
冯济慈低头笑笑,又平静的抬起头。
从桑尼亚进去的时间计算,这一批没有她就确定开悟成功了。
还有比乔诺夫人这样的人更懂行的吗,库洛都没她经验多,她几十年来一直听那些小家伙炫耀这件事。
他是第一个走出承恩路的,如果不同意这点,那就决斗吧。
夫人美滋滋的晃悠着身体说:“我必须赞美您的智慧,您求的那份特令真是太及时了,您说十一号院怎么样?
我已经通知圆圆开工了,啧啧,粉红的房间,粉蓝的皮甲,母神啊,瓦尔纳街终于有个库洛姑娘了,她们会羡慕死我的……”
普利滋的小侍从官在人群搜索,当他看到冯济慈,就满脸兴奋的开始蹦跶……
国王欧拉克·施莱博尼与大祝祷师德利德克阁下坐在二楼,透过一副纱画看到下面的悲喜人间。
冯济慈提着小靴子进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侍从,低头致意两次:“我听到召唤,威严的普利滋王,尊敬的大祝祷师阁下。”
侍从搬来靠椅,冯济慈坐下问:“您怎么来了。”
国王在这样严肃的时刻,却拿着一个银杯喝的脸色涨红,他抱怨到:“夏~他们拿走了我整整三千金尼尔,你没去广场,那些该死的就像商铺进货一样偷偷往外拿食物,猪腿,整只的鸭子,就没有他们不拿的。”
大祝祷师也抱怨,他甚至一改往日慈祥的样子低声说:“我们可是可是支出了两万金尼尔,就没有他们不偷的,这可是大地母神脚下,他们甚至连母神都不放过!”
冯济慈好奇的看看身后,以往跟随在大祝祷师身边的红腰带过来解释:“他们偷走了偏殿的母神小像,那可是我们的自省室,母神啊,我们要怎么自省?!”
冯济慈忍笑问:“什么材质的?”
红腰带困惑:“什么?”
冯济慈:“自省室的母神雕像。”
红腰带:“水晶的。”
拍拍这位的肩膀,冯济慈表达了充分的同情:“下次锁好门,石头材质之上的都要锁起来,贫穷比母神可有威严多了。”
大祝祷师幽幽抱怨:“母神说过,不能对信众关闭求助之门。”
冯济慈回头劝说:“母神又不在家。”
老先生有些恍惚:“啊?去~哪儿了?”
冯济慈摊手:“被偷走了啊,您忘了?”
室内传来哧哧低笑。
国王笑着对大祝祷师炫耀:“瞧这思想活跃,心上住着一个大汰圈的家伙,他的想法总是出乎意料,我告诉过你了。”
冯济慈无奈:“您召唤我来是为了讥讽我么?与其这样,您还是担心一下今年普利滋初悟的数量吧。”
正在奉茶的红腰带有些错愕,又迅速低头端着盘子出去。
欧拉克探身醉醺醺的笑着说:“嘿嘿,你管普利滋这块烂地生几朵小蘑菇,反正不都不是普利滋的,你猜猜刚才我听到什么笑话了?”
是呀,哪怕今年有三百个初悟,按照幼生库洛保护法也是要送离普利滋的。
大祝祷师向国王保证到:“您要相信我,就是五百个,今年中大都神殿都会引导相同的数目来普利滋。”
陛下撇嘴:“五百个格朗派吗?”
大祝祷师不想再说这件事了,他看向冯济慈颇为幽怨的抱怨:“刚才有个学徒对他的授业祝祷师大吼大叫,这太可怕太无礼了。”
冯济慈困惑,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德利德克先生用戴了三只权戒的手,拧着眉心说:“那小家伙大喊着,母神没说这话,您凭什么到处指派我……夏先生?我知道你聪明机敏还学识开阔,但有些时候~有些话还是不要说了。”
冯济慈随口反驳:“哈!这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吗?”
德利德克先生错愕:“什……什么意思?”
国王也没听过这话,也是很好奇的看着他。
冯济慈耸肩:“是我们故乡一句颇有争议的话,但用在这里却是合适的,它大概的意思是,让那些下民按照我规划的道路走就可以了,没必要让他们知道为什么。”
这话让两位当权者眼睛一亮,德利德克先生点头赞许:“神奇伟大的国度,您的故乡一定有着漫长的年轮,听您的语气~这话有什么不对吗?
按照母神指引的方向用美德规范自己,您知道的,某些时候,有些问题强行与他们说明,他们是听不懂的,他们没有受过教育。”
欧拉克仰头又是一杯,猛的探身问冯济慈:“其实?这才是……你故国贬罚你出来的根本原因吧?”
他有些高兴,要是贬罚驱逐就可以留下夏了。
冯济慈为他们的脑洞发愁:“随便你们怎么想,请允许我告退。”
德利德克先生却说:“是的,我也对那个原因非常好奇。”
具有一定神性的美德钟忽然响了几个,下面有人欢呼,屋内人却安静下来,齐齐在心里数数。
一共六下,一个三等切尔勋诞生了。
冯济慈有些焦急,他站起来对这两个酒鬼,对,这个老头子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一张嘴那酒臭就弥漫了整个房间。
那些虔诚的信徒真该看看,他们崇拜的王,他们顺从的大祝祷师是个什么德行。
提起小靴子,冯济慈很认真的对他们说:“从来没有判罚这回事!但我也从来认为,当一个帝国所有的民众接受了起码的教育,具有差不多的见识,当这个国家遭遇磨难,库洛就不必孤军奋战了。
现在的问题是,只要库洛花钱他们就觉着在花他们的,他们觉着我们欠他们的。
你们没感觉到吗?不是北区那些简单的可怜人,我现在说的是……住在中上区那些家伙,你们懂我的意思,在我看来半桶水才是可怕的。”
大祝祷师侧头吩咐:“去认真看看,到底是哪个区的信众带走了我们的母神。”
冯济慈撇嘴:“我们这片大陆的矛盾点不是人与人,而是人与那些怪物,我们要为这点真诚感谢,就总有傻子觉着全世界欠了他们的。
把他们圈养在城里做什么?等下次遭遇灾难,再让我家可怜的小女孩赶着马车来回奔忙么?要给他们更多的机会,要让那些该死的贼有些危机感,连征伐库洛的物资都偷的家伙太无耻了,告辞!”
他说完快步离开。
等看不到他的身影,大祝祷师先生才掀开袍子,从脚下拿出一瓶酒,还有一个银杯。
他与国王碰杯。
国王一饮而尽之后说:“我们的小心眼先生对丢了两匹猛哈代这件事,嗯!他始终耿耿于怀。”
大祝祷师点头:“对,那个小姑娘对这件事非常在意。”
母神雕像背后,承恩路的出口是一间规模不小装饰奢华的偏殿,美德钟下的祝祷师,还有主管教育的库洛也在等候着。
偏殿的一侧,全部是净肉烹饪的美食,奢华的衣物也成堆放着。
冯济慈走进去,站在第二排乐善钟下的祝祷师塔里斯先生就看到了他,他亲切的招呼他过去:“夏,到这里来。”
今年的乐善钟为冯济慈这样的学生而骄傲,他的考卷直接送到了中大都神殿,如果有幸,说不得他能引起伟大的第七奥古斯密滋泰都司阁下的注意,再召过去成为承法预备学徒?
那普利滋乐善钟下就彻底荣耀了。
承法人大家是不敢想的,谁不想把位置留给直系血脉呢。
冯济慈站在塔里斯先生身边,塔里斯先生用特别温和的语气说:“我听他们说了,今年有希望的三位小姑娘,其中一位是你家的斯万德小姐。”
冯济慈点点头:“是的,前面没有她,按照时间应该没问题了。”
“那可太好了,你会让她来乐善钟下吗?”
“抱歉先生,那小家伙是与生俱来的葛瑞丝门徒。”
塔里斯先生遗憾叹息,他们的小神殿都多少年没女性面诊师了。
真不敢想,那样的小姑娘竟然是最可怕的四大钟下门徒。
在库洛们看来,无私,克己,正直,自省,再加上一个主杀戮的第十七奥古斯门徒,这都是奇异生物,呃,令人心生畏惧的生物。
有人咳嗽,他们停止交谈默默看向前方。
正前方是整面雕刻了《救赎》元素的石墙。
邪恶的角魈,匿鸠,溃虰危害人间,苦难的生灵向天空祈祷,大地母神送切尔勋来到人间。
神殿最多就是这种题材。
当石门缓缓左右分开,提前做好准备的奉身都把透明的罩子盖在脸上。
浑身不着寸缕的躯干摇摇摆摆的出来,一头栽倒在地,头顶几声钟响,这到是没有固定初悟是谁的门徒,主要是看他们的能力,能力越大响的钟越多。
一如既往的七八声,生来就是上等切尔勋库洛的毕竟少数。
石门缓缓关闭,奉身们放下面罩,这活不必库洛去干。那些黑腰带抱着毯子就冲过去,像对待刚出生的婴儿般小心翼翼的抬起小初悟。
在普通人区域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他能组建家庭承担家计,可在库洛的地盘,这就是个小家伙,从生活习惯到知识都需要转换的小家伙。
而从这一刻起,这孩子也不再属于过去的家庭,而属于神殿与帝国,哦,还有没见过面的大地母神。
普利滋今年得到了好几笔欠款,陛下一摆手,这些初悟的家庭能拿比过去多三倍的补偿金。
冯济慈好奇的凑过去,看这帮人围拢的那个小家伙收拾,喂热汤,舒缓肌肉……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北区孩子,难为他再次发育,就把自己拉出一条人干的形态。
库洛们互为亲人,看到黑腰带奉身拿着毛巾有些粗鲁的擦这小家伙的下巴,冯济慈就提醒了一下:“您轻点。”
这位今天也繁忙无比,早就是一肚子气。他愤怒的低声喊:“母神没这么说。”
冯济慈对着他后脑勺就打一下:“别学我!”
奉身们瞬间安静,又一起抬头,看清楚是谁,又憋着脾气弯腰继续忙乱,这次手脚是轻了。
小家伙舒缓过来,开始顺畅的喘气,库洛那边就齐齐鼓掌,欢迎他的到来。
他迷迷糊糊的四处看了一圈,忽然就哭了,还问:“我是回不去了是吗?”
他们大部分都会这么问的。
冯济慈低头看着他:“你还要去哪儿呢?去那边找块石头画个眼睛吗?”
这次是黑腰带们生气了,他们七手八脚给他套上衣服,又裹的严严实实扶着他迅速离开。
拉塞尔先生嗔怪的指指他:“你呀,我去为他做个面诊,那小家伙是北区的吧?”
冯济慈摆摆手:“对,你不如告诉他你的月收入,他们喜欢听这个。”
库洛们一起笑了起来,忽然,那些美德钟不是一个一个挨着响,而是最少有十座大钟一起晃动,响声震撼。
众人一起回头看去,就看到救赎缓慢分开,有着齐腰银发的少女,拖着一个人的腿慢慢走了出来。
母神啊,这是一个银发尼普。
从普通人开始开悟,银发尼普不足五人,冯济慈深深吸气,走过去给小姑娘穿鞋,他在心里叹息,妈的,一不小心我好像吃上软饭了。
第 49 章
冯济慈曾经的收入是这样的, 受普利滋政治动荡影响,为吸引更多的初悟库洛来普利滋学习,帝国加大了相关的各项补助经费。
他现在能拿帝国皇室补助金六个金尼,
国王医学会十个金尼, 神殿生活补助金十个金尼,贵族长老会还会支付生活补贴八个金尼。
他的保护人, 欧拉克·斯莱博尼陛下最早给他年三十个金尼尔生活费, 后国王登基这笔钱又涨了一些,是年五十个金尼尔。
而随着冯济慈与国王的关系越发亲近 , 家里大项开支也都由陛下给付了,就像桑尼亚曾经的反装,就是秘书处走的抚养金账户。
至于国王秘书处的薪水, 这个就要从今年春一月起算,那笔钱也是年付,冯济慈还没拿到呢。
综上所诉, 冯济慈是一位年入八十多个金尼尔的小库洛, 虽然他有两个被扶养人, 但这笔钱足够消耗了。
管家婆们甚至去哈多克街那样的地方购物,这又能花几个钱呢,只有国王大道那种地方,才会在商铺门口挂砍库洛的铡刀。
有时候瓦尔纳六号院关起门,小日子的质量是国王都比不上的,蔬菜每天晚上家里都有,随便吃的水果那也不是失水皱皮的。
就算是一百个金尼尔的年收入, 算多吗?
在十七位奥古斯的庇护地, 有的是富得流油的地方,为了提高库洛数量大家从来都是手段百出, 而给钱笼络是最省心的办法。
冯济慈拿了这么多钱,那也不是没良心,他曾是个富二代,人生最高技能就是会花钱,现在他就帮帝国皇帝花钱,帮普利滋花钱。
有关于北区改造,还有奉身助学金这些国王登基后的新举措,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在陌生地方获得安全感,就是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能换来更大的尊重。
自今年春一月起,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奉身最高能拿到每月二十银尼的学习补助金,而这项举措是在整个施沛大陆前所未有的。
他甚至还建议这一笔账单由国王个人支付,然大祝祷师德利德克先生也不是傻子,后经协商,这钱就成了由国王陛下,神殿,军部共同承担。
冯济慈认为三角形是最完美的,至于上蹿下跳的贵族长老会,等那些蠢货反应过来这份文件已经生效了。
“施莱博尼助学金”共分了六个等级,普利滋神殿的小奉身只要出全勤,功课只要过的去,就能拿每个月拿两个银尼。
这严重破坏了神殿古老的传统,他们认为,不经历困苦奉身就没有动力去争取。
争取什么啊……不过就是养蛊呢。
冯济慈对国王的原话是:“我们可以争取更多奉身的心,我们可以拥有整个大陆最多的优秀祝祷师,未来这些祝祷师又会成为无数库洛的老师,世界是个圆……名声这东西钱花到位早晚能买回来……”
赶巧这又是个非常玄妙的时间段,西坦都欠第十七奥古斯的,欠老军营的,欠施莱博尼家的,欧拉克·斯莱博尼借机就上了这条政策,伟大的奥古斯宾玛乔雷对此事也未发表任何意见。
以上就是冯济慈这个切尔勋库洛的收入及职业状况,从各方面而言,他是个合格的幕僚。
可当家里出了一个尼普库洛,又会怎么样呢?
学习期间,斯万德·桑尼亚小姐在没有爵位,没有领地税收,没有征伐利润的情况下,她基础年收入一千金尼尔。
冯济慈想自己吃上软饭了,这还真不是夸张的想法。
当桑尼亚·斯万德小姐从承恩路出来,神殿瞬间就跟帝国闹翻了。他们不再是亲密的挚友,也不是互相的小甜豆了。
银发尼普在古血库洛里当然不稀罕,拿施莱博尼家来说,他家是个崽儿落地就是高贵金。
再往上的神耀,光耀,奥古斯,这是以能力区分的。
从神殿方面来说,普通人可以成为库洛开始,算上桑尼亚也就出过五个银发尼普,虽他们大多战死,临死前每一位都给这个世界交付了完美的成绩单。
由普通人集结而成的奉身祝祷师群体,千年来也有了一个奢望,他们想培养出一位奥古斯,不是那种背后使尽手段来的承法奥古斯,而是理直气壮的普通人血脉的奥古斯。
这是一种无言的激励,也是榜样。
虽然所有人都说是平等的,又怎么可能,就连普通人自己都有阶级。
那前四位怎么没的?这就是个不能深究的事情,甚至历史上有位奥古斯就讥讽过,他们已经占据了全部神殿,拿走了一半的税金,还敢肖想奥古斯之位?
甭管奉身们怎么蹦跶,怎么虔诚,如何努力,其实上升的渠道早被奥古斯们封锁了。
圣域神殿外那颗大树,每年都有奉身祝祷师被挂上去,金腰带,银腰带就像不值钱一般,你说那些人都有该死之罪?那些奥古斯难道不是规则制定人吗?
如果普通人里出了个奥古斯又能怎样?一对十七照样也折腾不出什么水花。
可他们就是想不开,就是想有一个奥古斯,这已经是奢望怨念了。
桑尼亚就出现的相当玄妙,是的,必须用这个词汇来形容她的地位。
她保护人的保护人是最高的帝国金,纯正的古血库洛。
今年普利滋初悟库洛又不足二百人,当一个银发尼普出现,这就掩盖了所谓的被大地母神厌弃的民间论调。
所有在西坦的古血库洛都要对这个小姑娘说一声谢,她间接证明这片土地还有清白人,证明了大地母神应该爱死这块土地,不然不能赐个初悟出来的尼普。
而小姑娘还没初悟的时候,为了更好的抚养她,国王甚至签署了特令将她留在了普利滋。
神殿现在就非常头疼,斯万德小姐虽然是普通人出身的库洛,然而从血脉,从家庭,从她的思想上,她天然对斯莱博尼家有好感,对普利滋忠诚。
甚至她唯一剩下的血脉亲哥哥,都因为判决是神殿下的,国王只能帮助减刑而不得特赦。
但是神殿,甚至圣域那边的祝祷师们就不争取了吗,当然要争取,还要倾尽全力的争取!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小姑娘,跟古血库洛过分亲近的关系,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半路把她废了吧?
奥古斯们当然乐见其成,这幸运的小姑娘早就立誓成为葛瑞丝门徒,公平公正会是她一生的信仰。
他们任性的往圣域树上挂人,也的确是挂的有些腻了……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切有的矛盾都无法伤害这个小姑娘,她是受一切神祝福的母神挚爱之女。
贵月节的最后一天,满城都是庆贺声,为曾经的过去,也为一个银发尼普诞生在千疮百孔的普利滋。
深夜。
神殿漂亮奢华的暖室内,桑尼亚安静的坐在餐桌前发呆,她甚至觉的来自窗外的庆祝声有些吵闹。
冯济慈搬了一把椅子,一个人直面,帝国国王,神殿大祝祷师,皇室长老会,贵族长老负责人……这些人在争桑尼亚的抚养权。
大祝祷师相当忧愁,他孤军奋战,只能尽量用最柔软的语气劝导说:“夏,我理解您的心情,可,就连您都是一个刚刚摆脱初悟的库洛,您如何抚养一位尼普?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该死的你清醒点,你都是普通血脉,你甚至不上课!你的那只恩兽你都烤着吃了,还敢提什么教育?
老先生非常急迫,如果他没有争取到斯万德小姐的监护权,他就是神殿千古罪人,别说金腰带了,他可以就地去死了。
听听,他都称呼一位小库洛为您了。
有人敲门进来,红腰带们排着队端着铜盘在附近的桌面上放了半桌子钱袋。
冯济慈锋芒毕露无所畏惧,再不厉害点小媳妇没了。
他斜眼瞅了一下桌子讥讽到:“这是什么?神殿购买一个大活人的价码吗?”
一直发呆的桑尼亚迅速看过来,面露怒色。
德利德克先生赶紧解释:“不不不,您千万不要误会,这是我们根据早期神殿对初悟尼普家庭的补偿金,而做出的一模一样的补偿,几百年前就是一万金尼尔了,这件事您可以问国王陛下。”
桑尼亚立刻严肃的又去看国王陛下。
欧拉克陛下点头,他笑眯眯的说:“对,就是这样的,早期那四位尼普都是一万金尼尔,然而这一笔钱~是该由帝国与神殿共同支出的一万金尼尔。”
他说完拍拍手,德德里先生带着秘书处的人也端着盘子进来,占据了另外半面桌子。
放下一堆钱袋,德德里先生情绪相当激动,还非常亲昵的对桑尼亚说:“恭贺您初悟成功斯万德小姐,向您献上我最崇高的敬意。
因为您的出现,瓦尔纳街现在挂满了彩带,就连波利夫人这会儿都哭了三次,咱们的圆圆现在灯火通明,我们都在等您回去呢。”
桑尼亚心情好了起来,对,她终于接受自己是个尼普了,怎么形容呢,就又是激动又是担忧。
激动自己终于可以向理想前行一步,又担忧最最在意的他,因为距离而离开自己。
她对德德里微笑。
德德里似乎是炫耀般,把屋子里的人看了一圈,低头致意,皮靴脆响的带人离开了这里。
在临出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冯济慈,怎么说呢,又是嫉妒又是庆幸。
反正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横在屋子中间满面不屑。
国王陛下嗤嗤笑出声,他今天只做一件事,捣乱。
他看向冯济慈的眼神充满了真挚的情感,这不是演出来的,是真正的不亚于血脉的亲情。
万分感谢母神,因一念任性他留下了这个小家伙,而自从有了这小家伙,普利滋这个国家就开始走向正途,别人都觉得那小姑娘重要,向施莱博尼历代祖先发誓,他看重的是这个弟弟。
对,他就是自己的弟弟,亲的,最信任的那种。
德利德克先生非常焦虑,他看着国王哀求:“亲爱的欧拉克,您应该知道我的品德,我全无私心,是真正为斯万德小姐好,夏先生无法成为一个成熟的指导人。
而我向你们发誓,斯万德小姐会在普利滋,会在神殿接受到最好的教育,我会亲自引领她成为具有完美品德的库洛。
我们为什么要就这一点产生矛盾呢,现在还来得及,我会安排好一切。请相信我,当消息传到圣域,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他这话还没说完,靠在一边墙壁上,陪着国王一起进来的前索雷,前中大都女皇就都开了尊口。
拉塞尔女士说:“打断一下,库洛最好交给库洛去指引,作为伟大的葛瑞丝门徒,我想,我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前中大都女皇轻轻咳嗽,又拍了一下桌子,当众人看向她,她摘下了面具相当坦率的说:“都……认识吾吧?吾虽退位,还是有说话权力的,对吗?”
屋子里的人都站了起来纷纷致意,地位低的就跪着迎接。
长老会的那两位,就是两粒小芝麻。
女皇毫不客气的拒绝他们亲吻她的袍角。
她前行几步坐下,对站着的大祝祷师说:“有件事情怕是大祝祷师先生不知道,我们的斯万德小姐初悟前的特训,是受国王还有她保护人的委托,由吾与这位前索雷女士共同完成的,不然你们以为她如何成为尼普的?”
冯济慈斜眼看着女皇,妈的,这是不要脸了。
果然玩政治的都黑。
拉塞尔女士点点头:“想想吧,一个中大都女皇还有我亲自上阵,我们在赫利森林相处了整个尾月,坦率说我们曾经预判她起步是个高贵库洛!
可惜了只是个尼普,这令我们诧异。说到底还是基础出了问题,这孩子满脑子都是老军营的破习惯,以后必须纠正这点,她毕竟有个维护大陆法典的愿望,受这小家伙的委托……”
她指指冯济慈:“我们不能让孩子失望,以后也会很好的督促的,你们再努力,也不可能找到中大都女皇……”
前女皇打断:“前!吾已经退位,在大地母神的见证下正在赎罪,是的,我会督促她,这是个勤奋的小姑娘,很像吾小时候。”
对,就是放在古血库洛处烂了,也不能让给神殿。
冯济慈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笑出了眼泪。
桑尼亚站起来,像个小女仆一样倒水,递给冯济慈手帕。
两位自称老师的卑鄙之徒立刻面露不悦。
大祝祷师也发愁的拧眉:“孩子,你不必如此,你会有更好的保护人庇佑你成长,照顾你生活。”
冯济慈坦然的接受桑尼亚的照顾,他擦干净眼角说:“抱歉,打断诸位一下,不管诸位怎么想,作为曾经的保护人我有必要提醒一下,我与这位斯万德小姐已有承诺,未来必然会组建一个家庭……”
他话还没说完,前女皇就不愿意了,她拍着桌子刚要呵斥,桑尼亚就大声说:“是我向先生表达爱意的,是我主动亲吻了他!”
国王捂着额头□□:“桑尼亚~你的名声……”
他甚至已经想好如何补偿弟弟了,比如奈乐的几位亲王之女,桑尼亚会给他带来无限的麻烦。
小姑娘有些愤怒,她大声说:“我可以不要名声!可我不能没有先生!”
她走到冯济慈面前,伸开手臂把他全部保护在身后说:“是从我一无所有的时候爱上的,而先生也接纳了一无所有的我。在美德钟声之下,我向大地母神起誓!”
她举起手指说:“就是一万个奥古斯来阻止,也不能分开我们!”
冯济慈真的被感动到了,他拍拍桑尼亚的肩膀说:“桑尼亚,请将这件事就交给我,好吗?”
桑尼亚不放心的回头看他,冯济慈就指指自己的脑子:“相信我,我虽然只是个切尔勋,但是这里还是够用的,我想,你很累了,琳琳也一定迫切想见到你。”
他对欧拉克,还有大祝祷师说:“请你们派人护送她回去,无论如何我还是她的保护人,即便我们相爱了,这违反了诸位的各种利益,然而整个大陆的法典都规定了,她去哪儿,我这个保护人还是说了算的。”
看他们不说话,冯济慈就继续威胁:“我跟她~可以立刻去母神脚下宣誓就地结婚……”
国王与大祝祷师一起蹦了起来。
“德德里!”
“快来人!”
就这样,在两派信任的部下围绕下,桑尼亚离开了这间屋子。
小姑娘当然不想离开,冯济慈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捏着她的下巴啄了一下说:“你听话。”
小姑娘头昏脑涨,脸蛋赤红顺拐着就离开了。
等确定她走远了,冯济慈才看着屋子里的人说:“诸位是傻子吗?”
他们一起愤怒,齐齐瞪视这个无礼的家伙。
冯济慈拿起一个钱袋,把里面的金闪闪哗啦啦的倒出来,边叠着玩边说:“提醒一下,别把仇恨放到恩主头顶,会遭报应的!
无论是传统库洛,还是初悟库洛,甚至神殿……你们就没想过么?我不行,难道诸位的翅膀就比鸡翅膀大?呃……”
他停顿了下,感觉自己这个形容有点错了,又想什么啊,鸡翅膀跟我有啥关系。
轻轻咳嗽他继续说:“咳……我是说,你们就没想过吗?桑尼亚靠拢谁,谁背上的压力都会无限重。”
他看向德利德克说:“两千年近百代奉身的努力,你背的起吗?就凭你的老肩膀?
为什么要打破这个平衡呢?”
大祝祷师往另外的方向想了一下,就打了个寒颤。
女皇严肃的警告:“就凭你个区区切尔勋也敢肖想尼普?”
冯济慈讥讽她:“被人算计的皇位都没了的流放犯就闭嘴吧!”
大祝祷师嘴角抽搐:“我亲爱的……”
冯济慈冷笑:“我不是你的什么孩子,你也不爱我,我也不喜欢你,就别这么虚伪好吗?我最怕你这样的老头子拿道德绑架我了,除了绑架,神殿还有二十四口黑锅。”
古血库洛齐齐低笑出声,大祝祷师想,这家伙到底是那边的呀?
“……我背不动也不信任你们,从施莱博尼家族的悲惨下场来看,利益永远在你亲爱的之前,对吧?”
德利德克先生彻底无奈,只能额角青筋暴起的低吼:“别忘了你的出身,你来自普通血脉!”
冯济慈摇动手指:“错了哦,我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是外国人啊!你们愤怒错地方了啊,什么配不配的这不重要,都要小心!”
他用眼神威胁了一圈:“首先,我是不能死的,这一点你们要明白,这个国家前有抛家舍业的恋爱脑国王,再来个普通血脉的银发尼普也不稀罕,这就是本地特色,你们要认命!
再逼逼,小心我拐你们的小乖乖私奔回故国,毕竟我也是传说中的王子,平海的那边也有个国家可以依靠呢!”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人心里都是咯噔一声,他们总算想起来了,比起什么血脉出身,那位尼普小姐似乎真有恋爱脑的迹象了。
这个混蛋的威胁是成立的。
很久之后,欧拉克终于开口:“夏?你不会对吗?”
冯济慈笑笑,他伸出手指在空中画了个三角形说:“来,看看这美妙的图形,你们,他们,我们,就多么好,大家都平衡了!”
屋内人各有思量,反正不是公心,人么,正常。
冯济慈最后说:“我的话说完了,桑尼亚·斯万德就在瓦尔纳街,现在就请愿意承担后果,打破平衡的伟大之人前行一步,我不阻拦,请!”
这晚,冯济慈是自己回家吃饭的,小姑娘抱着他哭的眼睛都肿了,吓的。
第 50 章
施沛大陆是可以清晰的看到四季变化的, 昨天还是寒风暴雪的贵月节,当女神诞生三千二百零一年来临,在第一日, 冯济慈在清晨再次听到了利刃破空声。
他没睁眼就笑了, 就像从前一样披衣赤脚的来到阳台,又趴在了老地方。
桑尼亚感觉到了什么, 劈砍的力道松弛了几度, 她按照习惯继续劈砍,只是动作多少有些表演之意。
怎么说呢, 漂亮的就像舞蹈,舒展流畅且思想自由,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发明肌肉裂式的奥古斯马斯特在泥土里怒骂, 你踏马完全可以不练……却从黑暗砍到黎明。
成群的白鸽从天空飞过,今日气温最少上升十度,融雪的暖风和缓的从城墙, 屋顶, 人群边经过, 你能闻到山顶滴水终于汇集成暖流,溶解着曾经的过去,喂养着激流边一切的生命。
最早起的雄鸟开始梳理羽毛,住在树洞的黑熊小心翼翼的用脚掌接触泥土,而它身边的树根下,青苔用一夜功夫织就出整张绿色的毯子。
那积雪啊,说不见就不见了, 唯一能证明它们存在过的就是满城的马蹄声, 绝不清脆,是呱唧呱唧, 啪嗒啪嗒的。
有人在唱歌吧,又是那些艺术家,还有隔壁的西莫先生。
说来也奇怪,一年四季只有春一月,大地母神给所有的生灵送去一个假期,汰怪或者人类,他们都互不干扰了。
而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普利滋城中有点办法的人家,都会拖家带口驾车离开城市。他们去平海海岸,去稍远的乡下,甚至可以进入赫利森林外延的地区,再扎几个厚布帐篷,度一个万物复苏的假期。
不狩猎,人类在一切可以休息的地方跳舞。
瑞尔见过最奢华的帐篷,是前王后修拉的第一次宠臣家的,那阵势就像个小型的帐篷城镇。
他们出行要带最少一百套新衣服,要带三十人以上的乐队,歌伶,要带足够几百人吃一个月的食材……仿佛就是,我存一年的钱,都要消耗在这个月。
就像地球傲慢与偏见里描写的,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一位太太。而在施沛大陆要写成,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在春天遇到自己的太太。
桑尼亚终于收起武器,靠着墙的一排女仆迅速围拢过去,为她递毛巾,端水,怕她着凉还给她披上细绒的披风。
这是尼普该享受到的基础配置,四个随身女仆,外面的街道上还有个红带子的奉身,他坐在马车上阅读着有关教育的书籍,已经摩拳擦掌的准备进入桑尼亚的生活了。
桑尼亚就如昨日,依旧仰望自己的小先生,而冯济慈也认真的看着她。
当他们眼神碰撞,周围便满是春意也都看不到了,冯济慈今天不想第一个开口,他就等着,一直等到桑尼亚开口问好:“早,先生。”
冯济慈笑着回应:“早,桑尼亚,你……你怎么样?我是说睡的好吗?”
桑尼亚想想,伸手把银蓝色的发辫揪出来给冯济慈看,那些女仆早早就到了,她们给她打了一条粗粗的麻花辫。
她说:“我从前看过几场歌剧,嗯……那时候斯万德家很穷,如果哥哥们约不到女孩,那些票子就便宜我跟琳琳了,我们当然是喜欢看的,就是……好像我知道的跟现在不一样,我是说那些剧目。”
摸着自己的麻花辫打了个哈欠,她还未适应尼普的身份,昨晚也因耳聪目明,不得不借用眼罩耳塞这样的工具过渡一下。
“歌剧?”
“对,也有歌剧,什么尼普与牧羊女,还有荣耀先生与宫廷女仆,切尔勋与孤女什么的,反正他们不演普通人嫁给普通人,咳~我是说,那个牧羊女早上起来,发现枕头是蓝色的,这才发现自己救的是一位尼普库洛,后来他们就相爱了。”
冯济慈想笑,又硬憋住了。
桑尼亚摊手:“我早上起来甚至看过枕头了,被骗了。”
冯济慈趴在阳台栏杆上,肩头剧烈耸动,笑了一会他问:“你在逗我笑?”
桑尼亚摇头:“当然不,您怎么会这样想?我一直认为尼普是掉色的……”
冯济慈摸下嘴角,张张嘴释放笑意,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他说:“你知道为什么普利滋新宫至今没有动土吗?”
桑尼亚眨巴眼睛:“这,这可以问吗?”
冯济慈点头:“当然,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有关于普利滋新宫为什么无法动工,那是因为陛下身体康健既不脱发也没有发油……啊,可怜的施莱博尼家人丁单薄。
陛下的贴身女仆,每天早上都没办法从他的枕头上收集那么多金沫,要知道哪怕是新宫少用金色,那也得预备几十斤金色涂料,哎,我就说,为了这个伟大的姓氏,他真的应该结婚了……”
编不下去了,他们一起笑了起来,至于尼普什么的那不重要。人这辈子总有一段日子要在一起傻憨憨的,看什么都好笑,说什么都有意思。
那些新来的女仆也笑了起来,冯济慈笑完问桑尼亚:“她们是普利滋宫派来的?”
桑尼亚点头:“对,大早上就来了,也有神殿的。”
后院门被推开,圆圆的女仆们跟着乔诺夫人来早班,片刻的功夫,这些女人拥挤在后院泾渭分明,严肃的就像两城对垒的士兵。
桑尼亚吸气,她看看冯济慈,冯济慈指指墙壁,她点点头,蹑手蹑脚的贴墙壁不动声色的进屋。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那些女仆们就打了起来。
是的,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抢地盘事件,甭管主人家什么意见,她们早晚也要打上一架。
身为普利滋人就要直来直去,吵架多么意思。
女仆们学习一辈子,最高的愿望不过是成为领主,或者大贵族的贴身女仆,甚至女总管,从此家族世代有了靠山,只为一个永不衰败的家族服务。
她们当然要抢,神殿派来的,普利滋宫派来的,还有抚养幼生库洛的威尔大街,大家各为其主。
哎,现在的夏家还真是小了,那就在国王大道找一处宅子吧。花钱是不可能的,欧拉克处死那么多人,秘书处无主的府邸,资产房屋证明放了几柜子。
冯济慈决定自己去翻找一下,最后给个三五金尼意思意思。
女仆们在后院打架,主人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家三口就像从前一样坐在餐桌,那是相当没规矩的咀嚼着食物,说着琐碎。
冯济慈对桑尼亚说:“我想你应该准备一些男人的衣服了,不是我的,是你们哥哥肖尼的……今天我会去一次普利滋宫,神殿,我想大祝祷师会给我特赦令的,他现在必须讨好你,呃,我还会跟拉塞尔女士谈一谈,她那些后代的事情。”
他会在今后的日子,向桑尼亚汇报每一步的行程。以他看各种段子的经验,如果女人问你三声在吗?
你不回答那你就死定了。
最小的姑娘终于低声抽泣起来,她说:“先生,他们其实是能放他出来的对吗?”
桑尼亚拍拍她的脑袋,也没像哄小孩子那般骗她说:“是的,他们……总不会让别人如意,就像收走我们良业区房子的那些人,趁机压价买走小马的那些人,把肖尼关起来的那些人,他们总有办法用手里的权利刻薄比他们地位更低的人,艾琳你要强大起来。”
斯万德家的男孩子,一个初悟成功的都没有,当有家里有了一个尼普姑娘,琳琳的处境便会更加复杂。
桑尼亚再不会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了。
琳琳眼睛红的像个兔子,她看着冯济慈说:“肖尼太可怜了,他都没有送妈妈。”
冯济慈站起来,过去拍拍这小姑娘的脑袋,他性格刁钻不吃亏,哄小孩说软话这个真不擅长。
琳琳抱着他嚎啕大哭,真好,这孩子还有个肩膀,可桑尼亚……不是,桑尼亚有自己了。
冯济慈迟疑一下,伸开胳膊对桑尼亚示意一下:“你要哭吗?”
桑尼亚本来挺难过的,最后只能伸手拍了他一下,接着拥抱在一起。
这是自认识以来第一次。
冯济慈能够想到,未来这种动作早晚就延伸到拧巴腰上软肉,那是一拧一个准,一动一块青。
大学四年,睡在他上铺的兄弟用三个女朋友向他充分证明,温柔的宝贝儿用拧的,咬的,踢的证明爱情。
饭后,冯济慈提着两个陶罐子,自己套好马车出门,乔诺夫人头发纷乱,扯着裙子小跑着跟着道歉:“抱歉先生,这都是我的错先生!您要去哪儿?”
冯济慈不在意的笑着说:“普利滋宫夫人,没关系的夫人,说起来,我们需要全套的扎营的东西,圆圆有吗?”
乔诺夫人摇头:“波利夫人那里有一套大硬木小鹿皮的,您……您要带她们出城?”
冯济慈点头:“是的夫人,我们会先去马萨克水晶矿接肖尼,那孩子吃了大苦,我们会找一片合适的地方扎营,先换换心情再回来,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
乔诺夫人面露喜意,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我当然愿意先生……可,他们会允许斯万德小姐离开吗?”
事实上,她已经递交了女官申请,她想做斯万德家未来的女总管,比起今天才来□□面的那些蠢货,她无疑是最合适的。
冯济慈从车座边提起两个小罐子晃晃:“陛下会答应的,我带了足够的东西贿赂他……”
普利滋宫今日也特别热闹,你也不能要求国王一年四季鞠躬尽瘁,他也会有一个假期……好吧,他宁愿不要。
今年陛下会去北部绿水之都,会与霍普家的女公爵会面,如果顺利的话,那位长胡子的女人,将会成为普利滋的新王后。
位高权重的库洛结婚,也有一种婚姻形式,就是在春天发情,然后各过各的。
如果此事能成,作为嫁妆,女公爵的家乡绿水之都与普利滋中间,会修建一座大水渠。
即便伟大的奥古斯放弃了水坝工程,普利滋也要提前布局,不然,源头被那位任性的拿捏起来,这边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
普利滋宫乱极了,你能听到满耳朵乱七八糟的音乐,能看到打扮精致的宫仆抬着大量奢华物品列队穿行,甚至国王养的小猫,小熊,小狗都被抱了出来。
国王是个绒毛控。
当一溜仆人捧着精致的假发从冯济慈身边走过去,冯济慈随手拿了个白色的,就盖在头上叹息:“贝多芬!”
说完,他就顶着白色的小卷毛进了宫室。
国王欧拉克今日心情特别不好,即便他满耳朵温言软语,无数大臣眼巴巴的看着他对他说尽甜言蜜语,他也心情好不好。
谁愿意娶一个长胡子,有恩东血的霍普女人呢,如果施莱博尼家的先祖闻听此事,会不会从坟茔里跑出来殴打他?
会吧!
一定会的!
冯济慈站在门口笑眯眯的敲门,一众大臣也扭头看向门口。
昨晚冯济慈并未偏向国王,很多人以为他该失宠了。
欧拉克哼了一声,语气讥讽的说:“哎呀,这不是我们幸运的夏先生么,他马上就要娶一位尼普小姐了,这真是太好不过的消息。”
他嫉妒桑尼亚不长胡子,还非常美丽。
冯济慈无奈的捏捏鼻子,举起手里的陶罐子说:“我带来了贿赂品,您就原谅我吧。”
他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来行贿了。
国王看着两个不值钱的罐子,边在内心唾弃自己……边想这家伙的套路。
最后,他终于还是如从前一样对他说:“过来吧。”
大臣们一阵失望。
冯济慈把罐子放在桌面。
国王对他挑眉:“是什么?”
冯济慈走过去,贴耳对国王低声说:“脱毛剂。”
瞬间,普利滋王瞳孔睁大,他猛的站了起来,他毫不客气的把那些大臣撵走,又把这两个罐子拥抱入怀。
当宫室内只剩下国王,第一秘书德德里先生,前宠臣冯济慈,前索雷拉塞尔,前女皇维多。
大家就围着桌子,看向那两个陶罐子,国王依旧没撒手。
他再次确定:“夏?你确定,这里面的东西能脱毛?”
冯济慈点头:“当然,我好歹也是乐善钟下门徒,您应该信任我。”
前女皇维多女士脑子比欧拉克快,她说:“夏~先生,如果这是有效的脱毛剂,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冯济慈无所谓的摊手:“当然有效,乐善钟下那些恩兽可以证明,神殿里的狐狸,山羊,猴子我都实验过了,效果自然是好的,你们可以过去自己看,至于代表什么,霍普家的友谊么?我不需要,我只需要这个……”
他从怀里拿出一份羊皮纸,打开对国王说:“桑尼亚出城需要您的允许。”
绿水之都不是一个国家,是一个半岛屿半陆地的奇怪地方,用地球的话来形容,那里住着的是整个施沛大陆最富裕的一个财阀,霍普财阀。
霍普家掌握了整个大陆最卓绝的造船技术及船运生意。这家的女主人还有九个女大公头衔。
她们家跟谁家做买卖,就去该国重金买个头衔。
霍普家不缺钱,却因跟恩东混过血,族的里的男人还好说,女子的脸上就有着浓郁的汗毛,至于身上吗……这个不好说,肯定是有的。
谁愿意娶个猩猩呢。
她们婚事上就多少有些不如意了,霍普家满门的上门女婿,即便是找个小伯爵家的幼子,最多三五年,要么那位自己憋屈死,要么……也就过不下去了。
国王满眼是救命罐子,他随手摘下两个戒指丢给冯济慈。
而他的这种信任取悦了冯济慈,冯济慈拧开戒指盖,先后盖上了国王印,还有军部的印记。
所谓的铁三角是不存在的,普利滋整个军部现在都在欧拉克的控制之下。
当冯济慈盖完那些印,站在一边的拉塞尔女士就问:“你要带她去哪儿?”
冯济慈收起那卷纸说:“马萨克水晶矿,桑尼亚的哥哥在那边服苦役,我一会还要去神殿找祝祷师阁下,我需要他也给我一份特赦令。”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纸卷丢给国王:“除了那个酿造术,这是要长期吃的一些东西,我相信,呃……即便未来生下施莱博尼家的小公主,也是没毛的。”
国王手指颤抖,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啊,当他打开那卷纸,遮遮掩掩的盯着那些物品名称看了许久后问:“你?确定?就吃这些东西就可以了?”
冯济慈没法跟他解释内分泌,雌激素,雄激素这些东西,他就列了一个长长的可以提供雌激素的单子。
解释不清那就继续忽悠呗,无论如何,在圣域那些大祝祷师到来之前,他跟桑尼亚都要避一避的。
他确定的点头,满面真诚:“当然,普利滋宫有不能外传的秘密,我们家也有属于自己的秘方,咳,宫廷秘方!”
坐在一边的女皇忽然伸出手,打开了罐罐,她低头去闻:“猪……油?”她又去闻第二个,强烈的酸甜味道直冲鼻翼,她打了个喷嚏说:“抱歉,我就是好奇,原谅我吧。”
这个脸皮厚的……黑心肝的家伙。
冯济慈盯着她看了半响说:“没事,你可以往头上试试效果,乐善钟下的那些恩兽猴子可以证明,最多三天,您头顶一根毛都别想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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