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不管属于哪一系, 只要是普利兹的大臣,就必须记的不久之前的经济拮据时代,那时候他们连残渣剩饭都吃不上。
至于发了横财的那些人, 他们都死了, 好不容易该大家一起走运了,却又来了奥欣。
眼见的一位妖后。
报纸上到是给不堪的日子起了个名字, 叫做“修拉时代”, 普利滋差点就亡国了。
即便再贪婪,再有私心的贵族大臣们都不想回到那个时期, 他们都非常清楚,一切的富贵是依附在普利滋这颗大树上的。
奥欣的一切行为都像修拉。美丽飞扬,娇憨耿直, 她做一切恶事都笑语嫣然,所有人也抵抗不住这种美丽,国王更是如此。
她笑着说一切人的坏话, 做了坏事也会捂着嘴说这是个玩笑, 谁知道国王当了真?
她说:“国王是个坏家伙!”
太像了!
大臣们看到夏先生就很激动, 虽然上个月他们还憎恨他,但现在他们就像看到了亲儿子,不,如果能够得偿所愿赶走奥欣小姐,大家可以称呼他为父亲。
他们集体发誓,什么嫉妒,什么愤恨, 那都是别人干的。向大地母神起誓, 他们都想这个伟大的帝国好,这一点是无需质疑的。
他们神情激动的围着冯济慈抱怨, 也有故作矜持需要跟冯济慈私下谈谈的。
这七嘴八舌的劲儿,谁敢相信这群人里还有百分之七十的库洛。
冯济慈被迫找了一把椅子,他踩在了上面喊到:“先生们!请安静!”
可那些人还在愤慨,冯济慈就面无表情的等,一直等到他们尴尬的闭了嘴。
冯济慈批判那些文艺作品,那些钻了钱眼的家伙杜撰臆造了老奸巨猾,老谋深算,瞧瞧这些随随便便活了百岁的家伙吧,这眼神就个顶个的像个弱智。
也是的,活到最后的不一定是钮钴禄库洛,或许是苟道中人也未可知。
冯济慈开始用毫无感情的语调安排事情,从前他也这样,可那时候没人听。
他问到:“内政大臣在哪里?”
有位老先生左右观察,到底犹犹豫豫的举起了手,接着更多的手举了起来。
冯济慈点头:“好的,你们可以站在这里。”
他指了一个地方,那些人以缓慢的,犹豫的方式走了过去,满脸都是我为什么要听他的安排?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国王根本不见他们,更不会聆听他们甚至想劈开心扉的忠贞之情。
“军部的大臣们在哪里?”
“诸位可以站在这边。”
“财政部的大臣……皇室长老会……贵族长老会……”
大臣们就像小朋友般一堆一堆的被安排好,冯济慈这才说:“很好,相信诸位与我们都感觉到了危机,我们已经看到那位奥欣小姐的到来,对普利滋这个国家没有一点好处……”
瞬间空旷的大厅雄鸡齐鸣,就像饲主今晨断了它们的饮食。
冯济慈脾气特别好,他就继续安静的站着,你们闹腾那我就不说,直到群家伙又冷静下来。
这是个熬鹰的循环,冯济慈无所谓,反正他时间多。
德德里先生对秘书处的小跟班们说:“看见了没有,以后我们也这样干。”
秘书先生们纷纷点头,面露敬佩。
冯济慈平铺直叙不带什么感情的说:“先生们,我知道你们因为某人的到来而惶恐,其实陛下也惶恐……但陛下身不由己。
虽然我们不便透露处理办法,但在解决问题之前,拉开陛下与那位小姐的距离,这才是最重要的。当然,如果诸位,为这个帝国效忠了三代的老先生们如果有好的,更有效的方式,现在可以提出来。”
虽然他们纷纷挺起胸膛,对冯济慈绝妙的恭维悉数收下,然而更加安静了。
也是,这帮渣渣如果脑子好,修拉时代已经发了横财。
冯济慈摊手:“好的,我知道了,你们没有办法!那既然都没有办法,就听我说,对,别闹,闹也没用!
你们都怕那位登上后座重返过去,难道我们不怕?我们可怜的德德里先生每天最少要被那位小姐吊死二十次,可他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总算有人愿意用笑声不尴不尬的捧了几下场子,很好!冯济慈记住那几张脸了,他可以在恰当的时间为他们在御座前美言几句。
“先生们,我们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依赖的,依仗的就是那位奥欣小姐不断提出建议,可我们的陛下不听……当然,这个不听具有时效性……”
忽然有位大臣高喊:“夏先生,请您务必把我们的请求转呈陛下,无论如何,这个女人必须处死,必须处死她!”
冯济慈站在椅子上用眼神骂了这傻子最少两万字,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是所有人都感觉他骂了。
“处死?”
他就像地球的某些老师对待班级最后一排学生的惯有样儿,用眼神表达你是个蠢货,更是没救了。
就这样,那可怜的先生被同僚踹了屁股。
冯济慈比较满意的点头:“处死!好的。然后呢?只要马萨克水晶矿脉不绝,处死一个奥欣还会有更多的奥欣。”
能源战争在哪都一样,说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放狗屁!
最前面的老臣用颤抖的语调问:“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先生?”
很好,这多少是有些尊重了。
而且这位辈分不低,施莱博尼家先祖妹妹的后裔。
冯济慈对他虚伪的笑:“阁下,那位奥欣小姐一个人能令你们所有人辗转难眠,凭这一点我们就必须佩服,打败对手前我们要先尊重对手,若是你们能把她当成汰怪一样重视,我想我与德德里先生压力会轻的多……”
有人插话:“那可不是汰怪,那是个美丽的娘们!”
冯济慈呲牙:“怎么办呢?我们的陛下够可怜了,想要一个女人温暖下已经冰冷的小心肝儿,他有错吗?没有,在正好的年华遇到正好的爱情,这是值得赞颂的事情,所以奥欣小姐既然以成为王后,我们就必须支持……阿通特先生!!”
冯济慈用极高的语调压制住了众人瞬间爆炸的愤怒。
本来在看热闹的总管阿通特先生先是一愣,他指指自己的鼻子,德德里先生向后一步,用脚把他踢了出去。
这地界就这点不好,都喜欢用脚踢的。
冯济慈对阿通特还是有好感的,他对自己百依百顺这就合作愉快。
他总算舍得笑了,笑完说:“阿通特先生,我们普利滋帝国虽然穷,但这个国家的骨架子还残存着,既然那位小姐想成为这个国家的王后,那~见习王后的课程也该开始了吧?”
一切人都困惑,阿通特先生则摆动脑袋也没晃荡出答案,他问:“抱歉先生,见习?皇后?”
冯济慈点头:“对,见习的王后,想做王后还没有成为王后,正在积极努力的学习的奥欣小姐这样的,就是见习王后。不然称呼她什么?未婚已经与陛下啧~啧啧多次的某小姐,这不尊重,对吧?”
那些可怜的大臣撑着脖子,一起随着啧啧啧,他们还齐齐露出暧昧的表情啧啧,果然,男人说起啧这件事都是一样的油腻。
包括冯济慈。
好人阿通特先生到没有啧啧,他说:“可我们没有过见习王后,别的……别的国家也没有。”
冯济慈无所谓:“那从现在开始有了,同意见习王后这个过度头衔的先生请举手。”
大臣们一起瞬间把手举的高高的。
冯济慈点头:“好的生效!我们秘书处会尽快将这个规矩形成文字,呈放御前,阿通特先生?”
阿通特先生满面虔诚:“您说的没错先生,普利滋却有这个规矩,我们只是没有对外宣布过,那位小姐远道而来,更不该隐瞒这些。”
冯济慈点头:“你说的对,大总管先生,一个好的王后每天应该起的比鸡早……”
“抱歉先生,普利滋宫怕是只有以作烹饪的死鸡。”
“那就起的比你早。”
“……好的先生,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作为一个合格的正在学习当中的见习王后,我们应该给她最大的支持,她需要了解掌管普利滋宫的各项事宜,比如昨日陛下的健康情况,胃口好不好?甚至厨娘换菜单这样的事情,你们都该跟这位尊敬的小姐汇报,事无巨细的汇报~!这是我们普利滋人的真诚。”
“是的先生,没人能抵抗真诚,除了这些我们还要倾听她的建议对吗,这是普利滋宫的旧传统。”
“是的,我们历代如此。”
冯济慈赞美阿通特先生,他真是个精明豆。
他说:“……其实我们这些臣民要求的也不多,首先那位小姐必须明白这个国家的历史,从第一位贤德王后在位期间为这个国家做出的贡献,她的善举,我希望有人可以用细致贴心的方式,讲述给这位小姐,人要成长我们就给与机会,这对普利滋有好处。”
阿通特先生兴奋极了:“可是先生,又有谁知道这些呢?”
冯济慈嘴角勾勾:“很多人知道啊,比如上区那些淑女学校的夫人们,在她们口中有一万个贤德淑女的故事,你可以过去与她们谈谈,我相信那些可爱的夫人非常愿意为未来的王后上课,并成为她王后大道上的大汰灯,还是最亮的那盏,从今天起,奥欣小姐上午的时间就这样安排吧,我们主打一个真诚,这一点要牢记。”
有人兴奋的大喊:“好的夏先生!我们真诚,其实我的心中已经有名单了。”
“对!我也有!”
“我也有!!”
看看这些真诚的家伙,这是普利滋的扎实基石啊。
冯济慈举起手,人们瞬间又安静下来。
“嗯~除了对见习王后的教育,神殿那边也该派来最好的祝祷师,这是神殿事务处的工作,希望你们积极与那边沟通,有关帝国的未来,就最好请奥欣小姐一起去面试一下。
面试就是当面的考察考试。我请求诸位先生回家与夫人们务必恳谈,我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夫人们最好都来见见这位可敬的奥欣小姐,啧!千里迢迢的不容易。要温柔的,无时无刻的陪伴,这才是是普利滋的诚恳良心,可别让国外那些家伙说我们失了礼仪,你们觉的怎么样?”
已经被勾引到邪道的大臣们开始建言。
“您说的对先生,我会与夫人还有她的那些亲戚带口信的,再富裕的生活也替代不了陪伴,从前是我们错了。”
“我的夫人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她有一手好的针织手艺。”
“还有我家,您知道我家吧?我的夫人会写诗,她们可以分享这些。”
“我没有夫人,但是我的母亲可以单手提起我的父亲把他丢到城墙上,还能一口气喝五斤美酒……”
“请务必把您可敬的母亲请到普利滋宫。”冯济慈微笑着走下椅子,德德里先生与他击掌,站在椅子上大声咳嗽,那些大臣们总算结束了呱噪,纷纷看向德德里先生。
德德里先生对军部的那些人说:“老军营重建在即,请你们务必以特急的方式呈送文件,我们秘书处也会以最快的方式呈送到陛下面前。
在何处征兵,怎么训练,为了稳定军心,在春三月到来之前,陛下去周遭军营视察这类事情都要排上日程。”
“好的先生。”
“财政部应该把过去的总账清算一下,我们过去的账目太乱了,我想下……嗯,总而言之~先冻结所有的支出项,就是陛下也不能支出一个子儿,这是为普利滋未来好。”
“我们的外务大臣在吗?”
“……自陛下登基,我们还没对周围的国家进行必要的拜访,我建议你们早做准备,最好把我们陛下的画像都带上几副,可以请画师画的威武一些……”
“抱歉先生打断一下,为什么带陛下的画像?”
德德里先生一副崇拜表情:“为什么?瞧您说的什么话!整个西坦还有比我们陛下更年轻更有风采王么?我们不要把宝贝藏起来,要把宝贝给她们充分展示,有钱的女大公到处都是,还有那些公主,各地的女领主,谁说普利滋只能有一个见习王后?
我们可以拥有二十个甚至更多的见习王后,反正那些尊贵的库洛女士也不在意这个,她们就恨不得弄一个施莱博尼血脉呢,我们伟大的施莱博尼血脉已经单薄了,这是我们的错先生们!请问问你们的良心,对得起历代施莱博尼先王的恩德吗?”
冯济慈靠着墙壁笑,耳边却悠悠传来一句抱怨:“德德里一定非常恨若蜜儿,夏,你把他教坏了。”
冯济慈扭头,就看到穿着侍从衣裳的国王陛下。这可怜的家伙已经不敢见人了。
看着他被利器几乎搓烂的手背,冯济慈叹息:“我教不坏任何人陛下,您再等几天。”
欧拉克苦笑:“我都想跟我的父王说一声抱歉了,没人能抵抗这种感觉,我甚至想拿刀剖开皮肉在心上刻画她的名字,夏!你不知道多难熬,我甚至……”
他低头看看自己满是血的手背:“我甚至让他们把她……她用过的床单拿过来,才得到一点可怜的睡眠,我……我的脑袋就要爆炸了。”
冯济慈想到了什么,他看看屋顶上的金鹰若有所思:“很难熬吗?”
欧拉克点头:“谁会抵抗爱意,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就是死了都甘愿,这太可怕了。”
冯济慈叹息,拍他的肩膀安慰:“我的父亲告诉我,人最大的敌人从来都是自己,我要是您,就去王室与长老会的资料室,那里有普利滋从建国至今的资料需要整理,去找一些事情做陛下,请尽量让自己专注。”
这个国家的王仿若幽魂般飘走了。
侯见大厅中央,德德里先生相当利索的处理政事,他正安排着神殿事务所的大臣。
“有关神殿的德利德克阁下那边,我希望你们以陛下的名义,每天派人去最少问候三次,无论如何那位先生对我们的陛下多有偏爱,对普利滋帝国也充满善意,我们太需要他了,请调配帝国最好的面诊师,甚至国外的知名面诊师也最好请来……”
冯济慈对他竖起大拇指,没错,处理这些事情的本事,德德里要比他高最少十个段位。
德德里对冯济慈笑笑,拍了一下巴掌最后说:“好了,先生们!目前来说就是这些事,诸位,我们的陛下正在跟壑妮抗争,我们唯一能支持他的就是让这个国家正常的运转。
农业部的请处理好春耕,财政上的先生们就请管理好你们的账目,军部的先生们就请训练好你们的士兵,请务必让这个国家每一位臣民都去做该做的事情。”
大家一起热烈鼓掌,德德里先生潇洒的跳下椅子,大概是心绪在飘,他还打了个趔趄,冯济慈伸手扶起他,众人开始哄堂大笑。
冯济慈站在椅子上环视一圈:“先生们,我们是这个国家的基石,虽不起眼团结在一起却能支撑起圣域,我们要用爱岗敬业的方式支持他,支持他成为这片大陆最优秀卓越王。
除此之外,我最后补充两句,有关那位奥欣小姐,面对她我们要呈现最真诚的善意,对,不要虚伪不要应付,除了真诚还是真诚!你们必须赞美她,崇拜她,要充分展示出我们伟大普利滋帝国的好客精神!”
有人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夏,这话您说过了。”
他们已经开始喜欢陛下的宠臣们了,他们有趣又机灵,坏主意冒出来把人舒爽的冒烟儿。
冯济慈微笑:“好吧~我的错!除了这些,请尊敬的夫人们事无巨细的打听这位小姐的一切,妆容,家族故事,还有对戏剧的理解深度,对了!还有那些艺术家。
也请他们来普利滋宫为美丽的奥欣小姐画像,就是一万副都不过分,我们有这个钱!宫中美景太多了,绝不能辜负这样的好风光,我们每个大殿都要挂上那位小姐的画像才能彰显诚意。
夫人们最好也要与她分享心事,指元由口口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收集阐述生活里的小苦恼大苦恼,都是自己人了,就不要客气!用我们的真心换真情,对了!有几句社交前缀希望夫人们都学学,不然那位奥欣小姐,啧~你们懂的,我们普利滋人可是耿直之人。
诸位要多多举办舞会,茶会,甚至可以邀请她感受普利滋的民风民俗,普利滋宫寂寞许久,就是把请柬堆成山也不过分,对吧,先生们?”
他们大笑起来,还一起开着玩笑:“您说的没错!”
“就是这样!真诚夏先生,这个赞美普利滋人收下了。”
冯济慈对秘书处的先生们摆摆手,这些人快速的给每位大臣发了纸笔。
看每个人都被照顾到了,冯济慈就满意的说:“好的,接下来的话就需要记录一下了。”
他们齐齐整整的拿起笔,上百岁的老头儿认真起来就显得多少有些可爱了。
冯济慈说:“我知道奥欣小姐您最是仁善,您一定愿意听我心中的痛苦吧。”
大臣们一起低声念叨:“我知道奥欣小姐最是仁善,您一定愿意听我心中的痛苦吧。”
“我只是心疼您不远万里孤身来到普利滋,您一定不会拒绝我的陪伴吧。”
“真羡慕您能得到陛下全部的爱,不像我,我也有过真挚的爱情,然而我没有您的勇气,您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原来您这样的博学,您可以做我女儿的指路明灯吗?她需要学习您身上的每一个闪光点,我明天就带她来拜访,您一定不会拒绝吧……”
国王的后花园里,盛装的奥欣小姐箭法漂亮,她甚至用弓箭射下一只飞鸟。
当飞鸟坠地,忽然增多五倍的女仆就呼啦一下围过去,她们跑的比猎犬还快,齐齐喝彩后在女总管的带领下,捧着那只死鸟一起来到奥欣小姐身边。
自从到达普利滋宫,这里的人对奥欣小姐就多有防备始终保持距离,这忽如其来的热情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女总管不等奥欣小姐开口,就热情的说:“哦,母神,就是神殿所有的美德钟敲击,都赞美不完您的美德,这是您给陛下打的猎物吗?”
奥欣冷笑,还带有几丝得意的说:“怎么?那家伙舍得见我了?”
女总管完全坠入自己的世界,她笑的甜美还举着那只肥鸟说:“哦,尊敬的小姐,你要如何烹饪这只猎物?”
奥欣:“我……”
“按照普利滋传统办法烹饪如何?尊敬的小姐,您要学习普利滋的传统菜谱吗?”
“等……”
“这可太好了,赞美您多才多艺,那我们需要认识一些传统的普利滋才有的香料。”
“你们……”
“母神啊!请看看这仁德可爱的小姐,除了她谁也不配做普利滋的王后!我发誓!母神啊 我要告诉每一个人,您有多么好!”
不论是谁,当人们真诚赞美就难免羞涩客气起来。
奥欣小姐摸着脸颊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那位女总管提着裙摆,举着那只鸟开始绕着普利滋宫狂欢,开始只有她一个人喊,后来就很多人一起高声赞美起来。
“哦,母神,感谢您,那位远道而来的贤良女子,她品德完美,就连您都找不出她一点错处,这才多久她已经要亲自学习普利滋所有的菜谱了,还一定要亲自烹饪陛下每一顿饮食。”
奥欣小姐很混乱,就觉着自己像海中小舟般起伏着,当她的脑袋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普利滋宫后厨,还系着丝绢的围裙开始给那只鸟拔毛了。
这周围里三圈外三圈的崇拜者,她们眨巴着真诚的眼睛,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她每拔下一根毛她们就拼命鼓掌……甚至还有宫廷乐师,用轻柔的音乐为她拔毛做伴奏。
奥欣小姐有一种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迷茫感。
可她却不知道,这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第 62 章
春二月中旬的某一天, 天气不错,肖尼·斯万德站在银剪刀区,他租住的房子水镜前发呆。
镜中的男青年身材消瘦眼神忧郁,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蓝军服, 军衔下士,即使他继承了家族在军中的职位, 也要从下士做起。
而这套蓝制服也代表唯一由普通人集结成的, 能够直面对抗汰怪军队。
就算做是人类最高的骄傲吧。
怎么又穿上这套制服了?这是肖尼深深思考的问题,有段时间他甚至祈祷这个国家最好灰飞烟灭。
他就是这样自我矛盾, 患得患失着过活,也不是为了自己却是为两个妹妹。
如果不是她们,他想他会拿着尖刀冲进神殿, 有几张他做噩梦都忘不了的面孔,他会找到他们亲自把他们割裂成一万片。
而神殿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们早早规定渎神者不得进入神殿。
不过最近每当遇到祈祷日, 肖尼就会去侧门站立, 他会死死盯着每个出来的奉身祝祷师, 一直看到那个门少有祝祷师出入。
他这个行为已经被警告了。也清楚,如果没有一个尼普的妹妹,没有一个国王宠臣的未来妹夫,他早就会被逮捕,甚至会被秘密处理掉。
有什么关系呢,他总要做点事情吧。
就像现在,就像……这套制服。
作为初入军队的一般军职文员, 他月入一百二十个银尼, 而随着军龄军功的累积,国王与王室长老会, 还有军部承担他们更多的买命钱。
其实自己骨子里住着一个叛国者吧?不,他甚至连人类都想背叛。
对着镜子古怪的笑笑,肖尼万幸这套衣服还算纯洁,从前老军营的费用还有神殿的痕迹,但普利滋现在不要了。
他伸出手扒拉两下亚麻色的碎发,并对镜子里的自己抿抿嘴,还无声的对自己说:“你这个无耻的家伙。”
他小时候最爱蹲在镜子边缘看父亲,父亲一手提着反装,一手整理着自己的领口,他给父亲擦皮靴,每次父亲会赏给他二十个铜尼尔。
二十个铜尼,够他在下区看十场马戏,够他们去斗兽场消耗整整一个白天。
后来是哥哥……他也给哥哥擦靴子,却从没想过这套衣服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至少母亲希望他在神殿短暂接受几年教育后,可以靠着家里的关系去城外领主地做一份安全稳当的工作,月收入五十个银尼是理想收入。
假以时日就凭他的机灵劲儿,早晚会成为领主的心腹,甚至领地的大总管。
母亲会失望吧。
可时间证明父亲说的不一定对,你越往上,推翻的道理往往就来自父亲。
他的人间不正义。
住在瓦尔纳区让他灵魂曲卷,他是在本月九号搬到银剪刀区的。瓦尔纳的人都很忙,学习训练,甚至比他小一两岁的库洛就要面对生死,承担他们命里的孽债。
而他呢,被释放的囚徒,终身不得进入神殿,还无所事事每天扮演酒鬼,不,他就是个酒鬼。
虽然两个妹妹,还有那家伙也用最大的包容心允许了他的一切放纵,可……那样就快乐吗?
他再也没有快乐了。
要怎么活下去?种种内疚几乎摧毁了他。母亲的死甚至都与他有关系,有段时间他甚至不敢睁眼,也不敢抬起头颅去看别人的眼睛。
他觉着自己只配活在监狱里。
两个妹妹到是对他很好,尤其最小的妹妹琳琳,作为波利太太的绝对崇拜者,那小姑娘甚至就哥哥未来的前程,与那位夫人进行了几次深谈。
回来之后她就把自己哥哥拥有的将近三百个金尼的财产,全部换了农业部的固定产业。
肖尼一下子就穷了。
变成了一个每月四十银尼遗属补贴,靠着农业部农产品分红活着的混子。
事实上肖尼也不花钱,那位慷慨先生有着各种各样的特权,神殿为了桑尼亚也愿意养着他,他可以住在瓦尔纳街,在圆圆那样从前觉着高不可攀的地方吃一辈子。
靠着两个妹妹,他每十天都能收到来自普利滋宫的馈赠,有时候神殿也给一些东西。甚至打开柜子,在普通人看来高不可攀的奢侈品,在威尔大街在他们家伸手可及。
满满一橱柜净肉干,净肉酱这对肖尼从来都是灵魂冲击。
直到城中来了大量的索雷,伟大的葛瑞丝门下几乎倾巢而出来到普利滋,那些人分散的住在威尔大街。肖尼当然知道那些人来做什么,因为营地那件事,他作为参与者甚至被传唤了几次。
而住过监狱的人畏惧什么?
即使他现在被特赦了,他看到执法者还是会从灵魂里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愤怒愤慨更多的是畏惧颤栗。
他不喜欢那些人身上的味道,那种被压抑,被掌控,被迫害,被钳制,被鄙夷……被拷打的味道。
也从那时起肖尼开始成天在外混,他去找没有参与进那件祸事的良业区旧友。
过去却被时光擦拭的相当干净,有些人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有的却因发了横财而醉生梦死,甚至想把他一起拉着在人间厮混。
对,他也是个有钱人了。
发了横财的人会怎样?他们会在崭新的人间吃蜜糖,一直吃到齁死自己。
他们会在短暂的时间里,被这个城市最美的女人们崇拜甚至疼爱,而随着金钱被消耗干净,他们又基本处在每天一睁眼就开始懊恼的情绪当中。
人到这个时候到是成熟了,金钱花出去除了浪费到底是能换一些见识的。
而肖尼与泰伯·佛力先生,就是在这个时间再次相聚的。
其实从前在良业区的时候,肖尼跟自己的一切朋友都不喜欢佛力,佛力是个妈妈的乖宝宝,他肥胖胆小还懦弱,每次玩游戏哭了都会回家告状,最可气的是他妈妈会上门告状,连累他们被父亲拿皮带抽。
那天他们去神殿讨要公道,因为看不起而没有喊佛力,却为这个原因佛力成了良业区难得的“清白人”。
肖尼现在羡慕佛力的清白,也同情他之后的遭遇。
一样是没了父亲,比起为自己可以奉献生命的母亲,佛力的母亲却是在拿到补偿金之后就消失了,他的姐姐们也纷纷嫁到了远离这个城市的地方。
万幸补偿金不是一笔给的,佛力最后到底是拿到了四十个金尼,当肖尼再次与他相聚,他身上也只有不足二十个金尼。
他住在一个比他大整整十五岁的寡妇家里,养着人家一家人,虽然知道被欺骗,可佛力没有任何勇气离开,直到看到了肖尼,他又在精神上开始依赖肖尼。
怎么办呢,他们都来自良业区。
肖尼带着泰伯·佛力离开了寡妇家,他把佛力剩下的钱全部送到了农业部。
现在,佛力先生每月能拿遗属补偿二十个银尼,农业部那边也能给他二十个银尼。
四十个银尼活在普利滋城的普通区够吗?当然够。毕竟这个城市还是普通人居多的,别的普通人家四十个银尼可以养活一家子,而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小伙子。
银剪刀大街每一栋楼都有着最少两百岁的寿数,而每一栋楼里都活了最少十户人家。
肖尼当然可以去更好的区,当他站在这栋老房子的第一天,当他听到那些顽童把老式房屋的木地板踩的咚咚作响,鼻子里嗅到墙壁发霉的味道,耳朵里是太太们的抱怨,傻狗在门外拐角用尿浇灌出的蘑菇,还有邻居的争吵……这里有太多跟良业区相同的东西了。
甚至本楼当家做主的先生们多来自军部,这也给了肖尼与佛力足够的安全感。
他们喜欢这里,虽然别人是穿红制服的,他们是穿蓝制服的。
他们又无所事事了几天,直到佛力跟肖尼说,长老会还有军部再次从全国征兵,他们可以靠着家庭最后一份遗泽,继承一份军职。
他们都选择了文员的职位,除了没有反装的原因,良业区的孩子皆有心伤,他们不想为这个国家卖命了。
肖尼有军衔继承,可以拿到每月一百二十个银尼,而佛力先生的父亲那时候就是个下士,佛力先生就降级为兵士,他拿每月拿八十个银尼。
他们甚至还有属于自己的两轮小马车,这是两个妹妹的乔迁贺礼,桑尼亚送了全套的新家具,最小的妹妹就送了他们新马车。
佛力感动的都哭了。
门外传来一下敲门声,佛力的胖脑袋就钻了进来,这胖子挤在门口笑眯眯的说:“走吧~肖尼,第一天就迟到军士长会掐死我们。”
肖尼点头,回身拿起桌面的帽子夹在腋下。
新军装的衣料令他脖子不舒服,他一边下楼一边整理自己。
银剪子二号居的一楼有阅读室,有可以举办家宴舞会的客厅,还有承包了厨房的莫得丽太太,两个单身汉每月交两个银尼,可以在这里吃上等餐。
上等餐代表上等的食材以及不限量。
正是清晨繁忙的时间,莫得丽太太跟厨娘还有女仆们忙的团团转。
佛力与肖尼走到餐台前,莫得丽太太随手给他们推过两个托盘,那里有肉汤,足够份量的白面包,还有几块熏肉,几片鲜菜叶。
这里没有选择基本给什么吃什么。
肖尼相当自在的端起自己的托盘,以往一脸不耐烦的莫得丽太太就赏赐了一个微笑,她胖胖的脸上五官拥挤,还拿夹子从中等餐那边给他们夹了一根杂肉肠。
她说:“漂亮的军服,精神的小伙子,母神会赐福给你们的。”
肖尼撇嘴,佛力就很高兴的说:“多谢您的慷慨莫得丽,我也觉的制服很漂亮。”
他们来到餐桌前,女仆立刻铺开新的桌布,上等餐包含这个服务。
当他们坐下,几位穿着红制服的军人纷纷下楼,打头的是为普利滋宫服务的加尼叶先生,他是侍卫长,收入不低却有八个小孩。
当看到两位蓝制服端坐,这些先生一起笑着赞叹,坐在了他们周围。
女仆们过来铺餐布,加尼叶先生的儿子小跑过来,攀着自己父亲的脊背上了他的脖子。
他们都是吃中等餐的,加尼叶先生切了一点杂肉肠递给儿子,而他的儿子就在父亲的脖子上啃的汁水淋漓,直到他的母亲找来把他强硬的从父亲脖子上弄走,这孩子就哭的撕心裂肺。
事实上只有工作与学习的人会来餐厅,别的主妇会在这波人走之后,用自己家的材料在厨房烹饪餐品。
加尼叶对肖尼挑眉:“每个幼子都是可怕的小汰怪。”
肖尼笑:“我看到加尼叶太太又要生了。”
加尼叶侍卫长哈哈大笑:“怎么办!我又要承担一份抚养费了,母神啊~我怕是这辈子都离不开银剪刀了。”
他笑完嘴里开始嘟嘟囔囔,像是在背诵什么东西,仔细听大概是什么,您说的对,您今天真美丽,您起色真好之类的奇怪话。
而坐在肖尼身边的年轻军官就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们跟我们一样,我们甚至打过赌。”
肖尼咽下食物:“我看这条街有不少蓝制服。”
这是曼乐斯先生,他的职业令他畏惧过,凯德里帝国监狱,一个深不可测的地方。
事实上,整个银剪子的产权归于普利滋长老会,并不是谁都能在这里拥有租房权的。
而这里最大的福利是附近有所免费的,由帝国军部支付所有费用的学校,这些军人即便生一百个孩子也可以在那里享受免费教育。
良业区也是这样,虽然他们居住条件很恶心,可那是被排挤的。良业区的孩子是在神殿博学钟之下受教育,他们甚至只出十分之一的费用就够了。
无论是肖尼还是佛力,都是神殿出身,当然,在这里他们也什么都不会说。
银剪刀的蓝制服都是老军营一般的文员,还是都是新来的,他们并不了解肖尼与佛力的过去。
陌生的环境令肖尼自在。
曼乐斯先生挑眉:“怎么办呢,一样是工作你们的薪水是我们的五倍,凯德里最近糟糕极了,你们不知道……”
他压低声音:“每天上班都能看到库洛在打祝祷师,这是什么恶心日子啊,我们都要疯了!”
肖尼已经听过这种话题了,他咬着菜叶说:“怎么,那事儿还没结束?”
曼乐斯先生挑选能说的说:“我看早着呢,你们呢,在新的老军营如何?”
佛力递给他一罐酱料:“还不清楚,我们被分配到了置装处,据说我俩每天要检查一百套反装,啧!前辈们说那些装备都是臭的。”
加尼叶先生伸出手:“普装就是这么邋遢,我们那边的马鞍子也是这样,最少一百年间每天都有人在上面放屁!呃~谢谢我也要一些盐巴。”
莫得丽太太用大勺忽然敲打铜锅,加尼叶先生没回头的道歉。
“抱歉,下次不说了。”
肖尼递给他盐罐子:“您在背诵什么?新的条例?”
加尼叶先生哧哧笑了起来,他大力的在面包上抛撒盐粒:“是新的赞美词,呵~抱歉有些话题涉及保密,不过那个女人昨晚在宫顶撕心裂肺的嘶吼,就像个疯子哈哈哈……”
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
那个女人来自绿水之都,她勾引国王犯罪,还想成为这个国家的女主人,普利滋城没有一个人喜欢她。
当然,这种不喜欢也是人为的,通过某些渠道,在那些贵族太太们的宣传之下而形成的普遍印象。
不然普通民众管谁是王后呢,哪怕是一条狗都跟他们没关系。
木楼梯被踩的咚咚作响,一群穿着深蓝色裙装的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走下楼梯。
加尼叶先生对自己的两个女儿摆手:“宝贝过来。”
两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儿笑的羞涩,她们走过来摆好饭盒,把父亲为自己留下的两片白面包放在一堆杂肉块的最上面。
几乎这里每个父亲都是这样的。
大一点的姑娘对父亲伸手,她的父亲皱眉:“母神,这些要命的又来割肉。”
大姑娘立刻弯腰使劲亲他的脸颊:“是我们今年马戏团的套票,一共六份,全年的一个银尼爸爸我爱您。”
加尼叶先生伸手拿出钱袋,艰难的摸了好几下才找出一个银胖子。
这是普区使用货币的最大面值。
看两个新来的先生好奇的看他们,加尼叶看两个女儿离开才笑着说:“好好享受未婚的日子吧小伙子们,你们早晚跟我们一样。”
红制服们大笑起来,肖尼觉着今天的胃口格外好。
听听这口吻跟他们蠢爹一模一样,桑尼亚总能骗到一些小零花。
曼乐斯先生也亲吻女儿们的小脸蛋,也看着她们离开才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必须有个体面的饭盒,这是她们少女时期的美好记忆,作为不称职的父亲也就能为她们做到这里了。
虽然不必出学费,伙食费也是可怕的消耗,这些小家伙肚子里都住了个填不满的深渊,那该死的校舍提供的东西根本不够吃的,我可怜的小绵羊总是抱怨这点,加尼叶先生,拜托你看到我们伟大的国王,请务必帮我们申诉一下……”
莫得丽太太抱着巨大的陶罐子分配肉块,她到是没有抱怨这些人把餐食贴补一部分给孩子,这是老区的人情味。
再说先生们已经很客气了,他们胃口不大,吃的也含蓄,比起隔壁那几个大胃王,二号居是仁善的地方。
厨娘唠叨着说:“瞧诸位先生说的什么话啊,好像小姐们遭受了巨大的委屈似的,她们受了神赐给的教育,凭着这个以后也不缺一个好婚事。
以后,她们甚至能在好地方找份体面的工作,就像六号居的那几位小姐,她们在财政部掰掰指头就能年入几百个银尼了。”
肖尼仰脸笑,莫得丽太太瞪眼:“您笑什么啊!真是不知满足的年轻家伙,我们这里甚至比金剪刀也不差什么了,他们可是自己掏钱,您让他们养八个孩子试试。”
擦干净嘴巴,拿着帽子站起来,肖尼对莫得丽太太说:“您说的对莫得丽,以后我也努力来上八个,不然对不起这条街了。”
这些军官们说说笑笑,一起来到大门口道别,此刻,马厩的马夫已经把马或马车牵引好。
这也是银剪刀特色,凭着那个家庭都有马匹与马车。
肖尼与佛力去的地方虽然一样,但他要负一些责任,比如每天早上送两个妹妹去上学。
所以他与佛力在路口分开,穿过最少十条旧街区才到达威尔大街路口,那里面他倒是可以进去,却因为索雷的缘故真是一步都不想接近。
那些人灵魂里都带了拷打味儿,这跟曼乐斯先生身上的军中混子味儿是不一样的。
桑尼亚与琳琳出来的很早,当肖尼把马车停到她们面前,两个小姑娘就蹦上车亲吻唯一的哥哥。
肖尼接过琳琳给的三层饭盒放在一边,他拉起马缰:“那家伙呢?”
桑尼亚笑:“还没起呢,他最近忙的根本看不到阳光,他跟陛下整理资料室,那可是个大工程。”
琳琳叹息:“那里有一千年的老灰,你不知道哥哥,这里面白天根本看不到库洛,除了姐姐,嗯,还有我,他们每个人都很忙,对!所有的人都很忙。”
肖尼点点头,观察左右后压低声音问桑尼亚:“那件事还没有解决?”
桑尼亚点头:“是的,你怎么知道?”
肖尼撇嘴:“感谢妹夫为我挑选的好地方,半栋楼的牢头。”
桑尼亚哈哈大笑:“这对你有好处肖尼哥,夏说,嗯~这叫脱敏。”
肖尼伸手拍了一下妹妹的脑袋,一些蓝色发丝从她兜帽夏露了出来。
肖尼的呼吸立刻沉重起来:“你要小心。”
桑尼亚拉好帽子瞪了哥哥一眼:“你总这样……”
肖尼很珍惜这短暂的时间,他笑着问:“你那里怎么样?”
桑尼亚叹息:“德利德克先生还在昏迷,他们给我找了一位新老师,嗯……一个阿尔伊顿门徒,我们那里所有的祝祷师好像都很怕他。”
她的声音微微停顿:“我……我有一次去看望德利德克先生,看到他的眼皮在抖。”
肖尼吸气:“你是说,他其实是醒着的。”
桑尼亚点头:“嗯,我已经告诉夏了,先生说无所谓,只要守住心灵,知识都是向上的……陛下也是这个意思。”
琳琳撇嘴:“我也是,他们给我换了新的老师单独教育,肖尼,我觉的那些人想多了,我是绝对不可能成为尼普的,我要继承爸爸的军职!”
肖尼面无表情:“晚了,是我的了。”,赶着马车走了很长的路,他才说:“你们要小心。”
那种无能为力感再次浮上心头。
桑尼亚却相当轻快的表示:“有什么关系呢肖尼哥,我有夏,大不了离开这里,就去海的那边,夏的故乡。说不定那里的国王看在夏的面子,给你封个爵位也说不定。”
本来心情有些糟糕的肖尼又因为这样的话而啼笑皆非,也对,如果危险他就带着两个妹妹远远的离开,嗯,绝对不带那个该死的夏。
第 63 章
冯济慈在春二月倒数第三天见到了第十七奥古斯, 伟大的格朗·斯莱博尼,他开创了杀戮派的血管切断式,肢关节击碎式, 大闪式。
能攻能躲, 斯莱博尼派是整个大陆目前最旺盛的派别,在新土的大神殿, 成千上万的库洛拜倒在斯莱博尼的细剑之下。
随着那些索雷对异徒的拷问, 大概是问题越来越糟糕的缘故,以普利滋国土为核心, 大量的被新逮捕的异徒被关押在了凯德里监狱。
没有走过承恩路成为库洛的人,就是异徒。伟大的奥古斯葛瑞丝已经完善了大法典,新的法典条例解释, 其罪过甚至高于渎神,与迫害谋害库洛等罪。
普利滋旧宫就这样被临时征用,宫殿内部常常会接待从天而降的奥古斯们。
那些奥古斯来去匆匆, 不久就送来大量的囚徒。
至于这个国家的国王同意不同意?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冯济慈看到格朗·斯莱博尼的时候, 他正捏着一个扁酒壶, 神态慵懒的趴在窗户上看院子里的那些奈乐艺术家。
而在他附近,挂着一副金鹰狩猎的油画。
这幅画出自他的第二个儿子,卡特·斯莱博尼之手。
长廊尽头一阵喧哗,穿着肮脏睡袍的女人疯癫的从走廊跑过来,格朗·斯莱博尼半转过身看着她说:“哈~!这不是普利滋宫最美的女神吗?您今天的发饰真漂亮。”
说完,他盯着她的小腹看几眼。
奥欣小姐什么发饰都没有,她双眼无神, 也没有畏惧心的盯着奥古斯看, 接着捂着肚子大叫一声开始奔跑。
成群的宫仆就以弓腰的方式路过奥古斯,接着起跑跟在奥欣小姐身后大声赞美。
“……您的舞姿多么美, 就像林中的小花鹿。”
格朗·斯莱博尼笑的嘎嘎的,就像一只脱毛老秃鹫。
冯济慈停下脚步对奥古斯弯腰致意。
格朗·斯莱博尼趴在窗台石姿态慵懒,直到属于他的门徒抬着画架过来,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取下卡特·斯莱博尼的画作。
他才懒洋洋的问:“这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
冯济慈抬眼看看那个摆满画作的画架:“是几位殿下城中旧居,有些外流的画作也被我们陛下用高价购买回来了。”
“嗯……吾会付钱的……”
疯癫的奥欣小姐光着脚从他们身边再次跑过。
奥古斯笑笑:“他们说这个办法是你想的。”
冯济慈觉的有些冤枉,却不得不承认说:“我只是给了他们一颗种子。”
他们却培养出了一个赫拉森林。
冯济慈小看了这种套路,就像有些明星大多愚蠢的活在这种环境,周围人都对他们拼命的输出全世界你最帅最美,你什么都好的概念。
而他们也会因为这些奇异的环境,就变的越来越有明星的味道,甚至说,会越来越美。
所谓相由心生,心里承认自己是最美的,还真是会产生一些变化,可这里不是地球啊,这种方式就变异了。
自有这颗星球,这片大陆,从未有一人独立面对整个世界对她的洗脑捧杀,用魔法打败魔法大概就是这个效果吧。
奥欣小姐承受过各式各样的训练,她甚至能经受住最严酷的拷打,她用特殊的方式掌控国王的情感,甚至她的老师告诉她,你不必畏惧,你的前人从未失败过。
她有恃无恐,可当她再次清醒,世界就割裂了。
不管你说什么,想做什么,想得到世界什么样子的反应,世界都活在另外一个轴承上,他们与你毫无关系,大家各自转各自的。
啊!对对对,你说的对!你真好看啊,你做什么都可以,怎么有你这样美好的人,你可以帮帮我吗?你一定不会拒绝……世界就这样拒绝了她。
她一个人活在最后的星球上。要么把自己变成虚伪的泡沫加入更加虚幻虚伪虚假的……这些人为杜撰出来的假话当中。
要么就保持清醒,想出更好的办法走出虚伪的假镜。
楚门面对的只是一个虚假世界,而奥欣小姐面对的却是精神地狱,周遭是壑妮的三重厚墙。
你知道世界上除却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是什么吗?是人类文明随着进化而在血脉里逐渐形成的,只属于人类的道德尊严。
冯济慈都没想到,他只想把普利滋宫变成全员绿茶,然而普利滋人全员进化了魔鬼。你魅惑我们的国王,我们就全员精神虐待你。
那日清晨奥欣小姐从侧室出来,她的贴身女官提着她的便桶给门外那些人参观,她们大肆谈论某些不可所物质的形状味道……甚至她的□□都被人拿出来赞美……这就很摧毁。
当那些贵妇人在餐桌上赞美她今早便便形状好看,还拉了三节,盘成了美妙的盘盘山,就问你如何面对?
这女人的道德及精神很快就崩塌了,她都没有扛过十天。她只是一个人,这个城市却最少有百万人。
人类可以面对死亡,却不想被哪怕是爱人看到自己的盘盘山。
格朗·斯莱博尼轻笑:“嗯,你的智慧取悦了吾,来新土吧?怎么样?可以给你个王国,比普利滋大三倍的肥沃土地也可以,吾……喜欢你这机灵的脑子,它很有价值,配得上吾学徒的位置。”
冯济慈怕奥古斯吗?除了面前这位,他对别的都有顾忌,虽然这样说多少有些欺负格朗·斯莱博尼了。
他笑笑拒绝:“向您致歉!伟大的奥古斯阁下。从前在下就从不同的渠道听闻您的英名,您对这片沃土的功绩被每一位普利滋人赞颂。
他们甚至在祈祷日都要在母神面前为您高声念诵,您无与伦比,功德滔天,但……很抱歉,在下虽来不久,陛下教会在下的第一个美德,就是普利滋人的忠诚。”
他抬头笑的真诚:“如您的爱子们,他们有着旁人没有的高尚情操,就是神殿美德齐奏,也敲不出他们用生命谱写的忠诚,那种忠诚就是到了大地母神面前,也配得上她的赞美。”
奥古斯神色先是愤怒,逐渐逐渐变得刻薄起来,他忽然笑了,用非常不在意的口吻复述:“普利滋……人的忠诚?呵呵,你给吾……讲了个笑话吗?”
强大的气压忽然出现在长廊,这附近的人都被按在地板上不得起身。
冯济慈半跪在地上抵抗,他想,这就是奥古斯吗?果然扛不住啊。
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他吃力的回答:“没错……就像,就像那些老军营的勇士。”他慢慢抬起头,并不畏惧的说:“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都有普利滋人的勇气,还有忠诚!”
来自身上不知名的压力忽然消失,冯济慈身体打晃,他听到格朗·斯莱博尼说:“滚!带着你可笑的忠诚。”
那是他爱子们的老军营,他当然不能说不忠诚。
冯济慈慢慢站起来,将手放在肩膀上,微微弯腰转身告辞。
他却不知道,格朗·斯莱博尼在他身后看了很久很久,一直到他的背影在转角消失。
长廊转角处,整个秘书处的小先生们都从地上爬起来,他们纷纷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无所畏惧的夏先生。
谁能拒绝成为奥古斯的学徒?这不是一个国王,或者多个王国的事情,而是……触及不到的权利富贵,甚至寿数都有可能是别的库洛的好几倍的诱惑。
可这位就是不在意的拒绝了。
长廊边缘的桌子上,一排手提汰灯放置在桌子上,冯济慈提起一盏点亮它。
他淡淡的说:“走,国王需要我们。”
就这样,那些秘书先生一个一个拿起汰灯站成两排跟在他的身后。
窗外绿意盎然,旧宫长廊虽暗却被无数灯光照耀,那些悬挂在宫墙上的肖像无声证明,有那么一群年轻人,他们如从前的那些身影般,用自己仅有的火焰照耀着这里宫的每个角落。
年轻总是配的上对富贵不屑一顾的。
普利滋宫地下三层,王室资料室。
满面胡茬的国王眼神明亮的坐在旧书堆上,当他看到提灯而来的冯济慈,就咧嘴笑。
“嘿!你们来了!”
冯济慈礼数周全的问候,接着把灯挂在附近的石柱上,他边脱外袍边问:“您今天怎么样?”
欧拉克下意识去看自己的手背,那里已经基本痊愈。
他的宠臣告诉他,打败偏执最好的方式,就是去做另外一件更加艰难的事情。
他就来了。
当然,也跟老巢被疯子被那些奥古斯占领有一些关联。
接过一位秘书先生递来的食物,国王狼吞虎咽。
“呼……我好多了,真奇怪,我想起她的名字虽然还会心疼,但可以忍耐,是的,那股无名的力量,已经被这里,嗯,你说的大历史驱赶走了。”他微微叹息:“夏,我要谢谢你。”
冯济慈对他笑笑,弯腰从地上抱起大堆的原始资料,他把这些东西放置在一边触手可及的石台上说:“谢我?”
欧拉克点点头:“对,把困难的事情交给比我强的人去处理,这并不丢人,是的,虽然他们甚至占据了我的寝室,可没关系,普利滋是福地。
以后我可以挂个牌子,卖钱让那些艺术家参观,其实地下也不错,我的先祖最初也住在这里的。”
他从身边拿起一份羊皮卷丢给冯济慈。
冯济慈接过去铺开,这是一份最早的斯莱博尼的心之语,他在羊皮卷里抱怨,为了躲避汰怪他们不得不暂居地下,这里到是很安全,可遇到尾月,每天早起总要从身上揪几个小蘑菇……
看看名字,冯济慈算了一下:“第三代斯莱博尼?”
欧拉克点头大笑,语气骄傲极了:“对,我伟大的先祖,他用石锤拍烂过溃虰的脑袋,他还有三十个儿女,如果没事,他就在这间地下室养孩子,养蘑菇,哈哈哈哈……”
年轻人们笑成一团,笑容在灯光照耀下热烈又坚强。
冯济慈把这份羊皮卷递给某个秘书,他掌管历代国王亲手书写的文录,而冯济慈负责在繁杂的资料当中寻找古老的地下水。
人类生存离不开水源,而最早的时代人们还没有城邦概念,那时候他们随部落迁徙四处躲避汰圈,每过一处就要打多个地下水井。
后来有了帝国城,领主城,这种四处迁徙的日子才结束……结束于一千多年前。
国王失去了绿水之都的支持,作为下属就给他寻找水资源,人努力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到。
最早的文字多种多样,冯济慈尽量用自己的好脑子破译那些失传的文字,这是件有趣的事情。
学习历史是非常增长智慧,虽然秘书处,不,甚至国王陛下都曾觉得这件事繁琐又邋遢。
但是现在他们看到了好处,就像胖嘟嘟的金尼尔从天而降,不要钱的掉进脑子,就感觉智慧蹭蹭上涨,这可是一千多年以来以图形或者文字记载的前人经验。
拿起笔在挂在墙壁上的水资源图上标记一个点,冯济慈扭头喊人:“德德里?”
一位秘书先生告知他:“德德里今天要迎接伟大的夏多维西阁下。”
“总算是到了。”
“是的,母神庇佑普利滋。”
奥古斯中间总有捞偏门的家伙,就像这位夏多维西,他研究各种法咒,虽然成果稀薄,可南坦那地方资源也稀薄,没什么奥古斯与他争锋,他就踏踏实实一个人玩耍。
冯济慈点点头:“万幸有个夏多维西阁下。”他问欧拉克:“您要去看看么?”
欧拉克缓缓呼出一口气:“再~再等等,总要去的。”
此刻普利滋大花园的草坪上,十数辆打着南坦五瓣花标记的车辆停下来。德德里指挥人铺就红毯,一位穿着艳丽色彩的清瘦老先生走下马车……踩在德德里的背上。
桑尼亚被拦截在附近,她看周围人都匍匐在地,犹豫了一下悄悄吧身形隐藏在高大树木绿荫后面。
也不是不想行礼,她是没法像德德里那样跪着过去亲吻谁的袍角的。
那些奥古斯对她非常好奇,想带走她的意愿根本不遮掩。
桑尼亚不可能跟他们离开,也就少来此处,可过几天就是季三了,她不想跟那个圆胖子安排好的指导师出门,她只想跟自己家先生一起出去。
就像上次在壑妮强附近。
即便圆胖子告诉她,伟大的奥古斯一人就一下绝杀几百里以内的汰圈,她也不稀罕。
小跑而来的德德里来到树荫后,他有些抱歉的看着桑尼亚说:“抱歉斯万德小姐,夏多维西阁下察觉您在这里了。”
大概是玩咒术的都有点诡异力量,夏多维西阁下刚下马车就感觉到了树荫后面,有股子力量与众不同。
当桑尼亚被带到夏多维西阁下身边,有人在附近吹让人轻松的小喇叭,还打金属小铃铛。
桑尼亚想起先生告诉她,在斯莱博尼家的历史上有个不想说话的国王,他接见人的时候就带鼓手,每接见一个人就用鼓声代替情绪表达。
这种性格的人虽然特立独行,但是,只是喜欢表演而已,没多大杀伤力。
夏多维西也是个话少的奥古斯,他虽然对面前的小家伙感兴趣,无论是她的血统还是精神力,当他看到这小家伙围巾上的一个水晶扣,本来板着的脸上却露出非常古怪的表情。
他甚至赞美说:“真是~漂亮的围巾扣。”
那是金属的蜘蛛圆网还有完整水晶雕琢的白蜘蛛。
桑尼亚低头看看,这才想起来,这是今天散课的时候那个圆胖子,咳,大祝祷师给的。
顺手摘下水晶扣,桑尼亚用双手捧着奉献给夏多维西。
夏多维西神色越发古怪起来:“您要~奉献于~吾?”
桑尼亚抬头:“是的,在下看您喜欢。”
夏多维西哈哈大笑起来,他挺高兴的,却摆手拒绝了:“不必,不必!南坦虽穷,水晶矿还是有几个的……”他皱起鼻翼附近的肌肉:“就是矿质杂乱,这令吾十分头疼,你起来……”
他甚至伸出手。
桑尼亚惊讶极了,犹豫了一下才托着奥古斯的手站起来。
这一瞬间,她感觉身上被无数人用目针扎了一万个孔洞。
夏多维西阁下喜欢桑尼亚身上的气息,虽然看到那个标记,他却依旧与桑尼亚亲近起来。
“被母神眷顾的小家伙,跟吾来吧……你喜欢克己钟吗?”
桑尼亚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回答:“不,在下喜欢乐善钟,今后更想归附伟大的葛瑞丝门下。”
“呵呵呵呵呵……那,你喜欢织网吗?就像那些打鱼的,他们就喜欢织网,还总想一网捞个大数目,贪心的不得了……”
他们缓慢的前行,德德里脑袋上的汗珠越来越多,等人影消失,他才紧张的吩咐附近的侍卫说:“加尼叶先生。”
加尼叶从地上爬起来,姿态有些狼狈的跑到德德里的面前:“听从您的吩咐,秘书先生。”
德德里低声吩咐他:“立刻去后楼资料室通知夏先生,你告诉他,好像……伟大的夏多维西阁下看上斯万德小姐了。”
第 64 章
最近总是能够听到各种来自奥古斯撬墙角的消息, 这让冯济慈多少有些愤恨欧拉克,这个该死的家伙谁也能欺负。
亏他还长了一张像大哥埃德加的脸,同为堂兄弟, 要是埃德加遇到这样的事情, 就是头破血流也会上去碰一下……算了,那家伙的无脑也不必学, 他有脑子早就该带着弟弟们叛逃了。
总而言之施莱博尼家都有些先天弱智。
有时候冯济慈也问自己, 为什么总是要给欧拉克那个弱智补窟窿,然而想到记忆里相似的脸, 那些贫寒生活当中出现的稀少温暖,他又诚实的开始忙前忙后。
那一路小跑过去,冯济慈不必问人也能找到奥古斯夏多维西, 因为那家伙与众不同还声势浩大。
他带着人在后边的草坪上敲最少二十面大鼓,等到冯济慈来到近前,有关于什么奥古斯伟大的言论算是完全幻灭了。
也, 就是个乡村大舞台的阵势吧, 这就是个跳大神的?
其实人类最早的巫术发展套路基本是一样的, 恩,如果要是起个专业的名字,不如把巫术算作是合法的恐吓威胁术。
以震人心魄的声音,夸张的行为动作,莫名其妙的行为蛊惑人心,不断恐吓受害者以来达成目的。
甭管是不是骗,当冯济慈看到奥欣小姐被绑在刑台木桩上, 就多少有些同情了。
普利滋再不好, 也是上宾对待每天赞美呢。
那些夏多维西门徒围着她敲击大鼓,摇大铃, 敲大板,还有里三圈外三圈的人披着兽皮,脸上画着夸张的油彩,用奇怪的语言呼呼哈哈,还不时用针扎人家。
妈的,这个奥古斯是骗子吧?
然而那些人接下来的手段又告诉他,他们多少有些用处,好歹奥欣小姐不大喊大叫了,人被吓的开始哭泣。
第十六奥古斯夏多维西阁下穿着镶了一万颗宝石的闪闪装,戴着七彩飘带冠,他没有鞋,光着脚,还染了脚指甲?
嗯?红色的脚指甲?
他指挥人烧起旺盛的篝火,把铸了符文的一些金属棍子放进去烧。
冯济慈在周围找了一圈,才看到桑尼亚正躲在角落,表情就多少有些……被震撼住了。
也对,这姑娘没见过世面很容易被拐带。冯济慈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站到距离旧宫不远的雕像后面看。
桑尼亚贴着冯济慈的耳朵大声说:“先生!伟大的奥古斯,夏多维西阁下的咒术震撼人心……”
冯济慈想给她解释巫术起源,可大地母神都与万物有灵说有关,否定夏多维西也是否定大地母神。
难道他要告诉桑尼亚,你的妈妈爸爸哥哥灰飞烟灭了,从没有什么大地母神?算了!他都解释不了身上的系统,甚至解释不了染发剂的问题,当他出言用地球经验否定此地文明,那就是愚蠢。
此地确实有灵,却不知道在何处。
冯济慈仰头看着天空问,要向你道歉吗?不说话?好吧,你不介意。
奥古斯的门徒用铁锅抬来清水,他们挨个走到夏多维西阁下面前,夏多维系割破手腕放血,又抓了很多草药提取物放进嘴里咀嚼,又吐到清水里。
冯济慈用他真诚的心灵发誓,有朝一日他中恶咒立刻提刀自缢!看吧,这跟地球某些巫多么相似,就是要让你看不懂,还要恶心你。
他其实有个美好的建议,此地黑驴子不错,头头蹄筋健硕。比起吃口水,奥欣小姐一定想咬黑驴蹄子,好歹不用咽下去。
身后传来不屑声,冯济慈瞬间毛骨悚然,脚下大地都被声音震撼的轻微起伏,这种不屑却能穿越噪音轻易入他的耳。
桑尼亚回头很快,当冯济慈感觉到桑尼亚在行礼,才慢吞吞的回头。
行吧,给您鞠个躬。
啧!格朗·施莱博尼,作为一个奥古斯末尾的小芝麻,你有什么脸来嘲笑人家第十六奥古斯,不都是芝麻么?
格朗·斯莱博尼摆摆手,没说话的走到两人原本的位置站好。
这位多少也是有些好奇的。
桑尼亚想离开,冯济慈却拉住她摇摇头,有什么关系,看热闹也不分奥古斯或人类。
那边夏多维西的门徒围着奥欣小姐继续恐吓,他们给她灌水,用奇丑无比的油彩脸凑她脸,耳边大喊大叫,直到把她吓唬到晕过去。
不,看那一口口的大黄牙,冯济慈认为奥欣小姐是被臭晕过去的。
他作证,此地人用盐水跟别的手段漱口,他们是不刷牙的,直到他来了。
伟大的第十六奥古斯蹦起来了,他身材消瘦,蹦起来就像标枪长了灵智,对,他还带了满小腿铃铛,蹦的十分有节奏。
格朗·斯莱博尼眼睛瞪的圆圆的,显然也是头回见解咒。
他回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冯济慈,好像在说:“他为什么是奥古斯?”
瞧这话问的,这不是你的熟人吗?
冯济慈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不回答又不太尊重,他犹豫半天,终于把手缓缓伸到桑尼亚挎着的小包包里。
有关这个小包,也是冯济慈带来的流行。最初只有桑尼亚与琳琳带,后来他让匠人镶嵌上水晶装饰物后,满城的有钱小姐都开始带了。
在桑尼亚要晕过去的表情当中,冯济慈抓了一把肉干出来奉献给伟大的奥古斯,出于基本的礼貌他用了两只手。
奥古斯的眼睛瞪的更加浑圆了,看看肉干,又看看桑尼亚,再看冯济慈。
轰隆一声齐奏,巫术现场另外一位奥古斯用丑陋的舞蹈接近奥欣小姐,冯济慈判定此奥还顺拐。
他的门徒抬来被施咒的水,奥古斯取了烧的通红的符文棍子,人家也不嫌烫,就徒手握着对着奥欣小姐的脸把咒棍丢入水中。
刹那水蒸气噗的升腾起来,奥欣小姐叫的撕心裂肺,奋力挣扎,她开始咒骂,撕心裂肺呼唤欧拉克的名字。
地下室内欧拉克拼命用脑袋撞击石墙,那些可怜的秘书开始飞身充作肉垫。
德德里先生就像套马驹子一般举着绳索满屋子乱窜,终于找准机会把此地国王扎成人棍儿。
冯济慈走到格朗·斯莱博尼面前,拿起肉干丢入嘴巴里咀嚼,眼睛看大戏一样看看斜对面,扭过脸对这位也抬抬下巴,邀请他一起看大戏,没有瓜子就很抱歉。
哦,是这个意思啊。格朗·斯莱博尼看看手掌,终于笑了起来,他拿起肉干丢入嘴巴,嗯~!!是净肉干。
味道竟然意外的好。
他学着这小家伙的样子,一边吃一边躲在雕像后面看热闹。冯济慈对远处的阿通特摆手,示意他搬来几把椅子……他又看看天空,嗯,春月阳光灿烂,再搬个大伞吧。
那头随着奥古斯噗噗完,现场人为的噪音忽然停止,一瞬间天地之间安静的什么都没有了。
冯济慈嘴巴无所谓的咀嚼,一个大巴掌忽然就捂在他的嘴巴上。
冯济慈的眼睛瞬间瞪的溜圆,差点就露了真身。
格朗·斯莱博尼在他耳边说:“小家伙,我知道你来路古怪,但你的父亲没有教会你起码的尊重吗?”
冯济慈笑了,伟大的奥古斯觉的这小家伙神智多少有些问题。
难道海外真有异国他乡?本大陆人对奥古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态度。
奥欣小姐抬起被水蒸气烫的一脸水泡的脸,开始说些乱七八糟的语言,还发出呃呃呃的声音,捎带翻着白眼。
她的力气开始奇异的增长,带着身后的木桩子就要起飞,奥古斯给了她一个大巴掌,老实了。
事实上,她也不可能飞。
冯济慈有些紧张,不停往嘴里塞东西,
身边缓缓伸过熟悉的巴掌,冯济慈看看奥古斯空空的手,回手把桑尼亚的小包要过来递给他。
桑尼亚几乎要晕厥过去,为了她挚爱的先生她还是忍耐住了。
格朗·斯莱博尼接过小包,看着上面的小野花图案,没什么表情的从里面挖肉干吃。
冯济慈有些在意的看他的双眼,果然眼神不对劲儿。在这位家破人亡的过程当中,他共爱上过两个女人,一个不知道是谁,却给他生了一串孩子,而另外一个……显然也不清白,就连他自己都中了恶咒。
如果不是血脉断绝破了恶咒,他怕也要经历这样的过程才能得以解脱吧?
奥古斯夏多维西不顾奥欣小姐的哀求,举起巴掌大力击打她的后脑勺,一下!一下一下!每一次都好像是有点什么道理的样子。
如果仔细看,这位奥古斯还用黑色的油彩给自己来了个人工花臂,现在看这些东西到是有些讲究了。
是符文吧。
当冯济慈看到奥欣小姐的五官开始流出绿色的液体,他站了起来。
格朗·斯莱博尼也站了起来,他几步走到夏多维西身边,用鼻子闻了几下:“迷城之水?”
冯济慈被奥古斯的门徒拦截,他举起手遗憾的倒退几步。
夏多维西本来很愤怒,当他看到是这位不讲理的第十七,就用讥讽的语气说:“对,很熟悉?好喝吗?”
格朗·斯莱博尼捏住鼻子点点头:“对……很熟悉的味道。”
他伸手捏着完全清醒的奥欣小姐的下巴说:“吾也感谢那段浑浑噩噩的经历,它终于促使吾发现了真理……瞬间就成就真理。您呢?听说你作为承法人,整整侍奉了上一位夏多维西阁下七十年。”
奥欣小姐还在吐脑子里的水,她哀求:“求求您,行行好,杀了我,杀了我!”
格朗·斯莱博尼看看她的小腹,问她:“你~是谁?”
奥欣小姐终于找回了记忆,崩溃大哭,还开始喊妈妈……她好像又要疯癫了。
夏多维西抬手打晕她:“她需要好好休息,最好是在非常非常安静的环境下修养心灵,可怜的孩子,现在她无罪了。”
女仆们被召唤过来,她们抬起奥欣小姐往旧宫走,上阶梯的时候这些人奇怪的一起跌倒,奥欣小姐重重坠地……鲜血沿着普利滋旧宫的阶梯扩散开来……女仆们惊恐的大叫起来。
夏多维西若有所思的看看格朗·斯莱博尼。
“卟牢耶不配拥有后代。”
“唔……嗯。”
“什么时候到的?”
“不久前。”
“……此地出了一本书,好像叫做《旅游指南》,吾看了三遍,那是一本非常有趣的书。”
“嗯……吾会看的。”
奥欣小姐再次被抬走,夏多维西阁下就对站在雕像后面的冯济慈大声说:“请把你们的国王陛下请来,恶咒是从来都是成双成对的!”
冯济慈非常抱歉的对奥古斯夏多维西鞠躬,为自己的自以为是。
夏多维西阁下目送冯济慈离开,扭头对格朗·斯莱博尼说:“这是个眼神里铭刻骄傲,灵魂藐视一切的小家伙,这很奇怪,吾从未见过那种眼神……吾的门徒说他来自平海的那边,可吾从前去过很多岛屿,一直撞到壑妮墙都没有看到人的踪迹。”
格朗·斯莱博尼表情古怪:“有什么关系?您…吃肉干么?”
他把手里的小包递给夏多维西阁下,这位奥古斯翻动小包,当他从包的内袋摸出几枚银币,就相当惊讶的对着阳光打量起来。
事实上,他们这种人,不,半神。
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活在没有货币的环境里了。
奥古斯夏多维西把包挂在腰上拍了两下:“他身上的味道与众不同……”他又探头在格朗·斯莱博尼身上用力闻了几下说:“有点像您的味道。”
格朗施莱博尼挑眉,倒退一步躲避开:“什么意思?”
夏多维西呵呵笑:“极其现实,极其通透,极其骄傲……”
其实是傲慢。
格朗·斯莱博尼满意的点头:“您比阿尔伊顿那家伙强,他甚至不敢单独见我。”
夏多维西阁下是个真诚真挚的人,他说:“千万别这样说,大地母神面前他比吾跪的早。”他看着天空:“吾从不喜欢南坦,那里空气干燥物产贫瘠,他也不喜欢我。”
格朗·施莱博尼与他并立一言不发。
夏多维西也安静了一会,就不能忍耐了,他虽然是个奥古斯却生性开朗活泼,大概觉着这样闷着不礼貌,就看看左右说:“这里是您的故国?”
“嗯,现在不是了。”
“吾接到第十一阁下的来信,他告诉吾,您似乎想撞击壑妮墙,这违背了当初的契约,当然~吾是理解您的……您最好别去。”
飞鸟越过普利滋宫顶,格朗·斯莱博尼仰头看着它们,那些鸟儿奋力飞翔却怎么也飞不出王宫的大草坪。
“您想离开南坦……开拓一块新土吗?”
“如果您要撞击壑妮墙,那吾……就继续在南坦吧。”
“固执的家伙。”
“这不是固执,这是最初的契约,他们在墙那边,吾等在墙这边。”
“可他们违约了。”
“他们没有。”
“你证明?”
“对!吾证明,他们没有!这是不一样的东西,有关这个吾并不擅长,不过葛瑞丝喜欢做这个,她的门徒告诉吾,最近那娘们高兴极了,她喜欢拷打,每天欢乐的就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小姑娘……呃抱歉。”
两个奥古斯齐齐打了个寒颤。
夏多维西阁下闭了嘴,他的脚轻轻滑动到了稍微远一些的地方问:“您不喜欢这里?是吾知道的那个原因吗?”
草坪尽头,成群的犬类生物不知道被谁放了出来,它们咆哮的冲向这边,两位奥古斯一起伸手,那边瞬间血沫纷飞。
就像下血雨。
赶过来的侍卫们惊的面色苍白。
格朗·斯莱博尼与夏多维西低头看看附近的绿色水渍,一只在附近的陶罐子飞起,地面的绿色水渍滴滴上浮飞入陶罐。
夏多维西摆手,那只陶罐瞬间燃烧成飞灰。
如果冯济慈在这里,大概又要用灵魂对跳大神的道歉了。
肤浅了,刻板了。
那之后,又是一波更多的犬类冲进草坪,当它们清醒……又没命的翻身狂奔。
两个奥古斯默许它们离开。
格朗·斯莱博尼说:“是,非常讨厌,吾的爱子将生命献祭在这里,有的人却不知道感恩,这地方最好坠入平海……”
夏多维西看看左右:“这里的草坪不错……吾是说,他们说……不是还有一个活着的吗?”
作为事件频发的核心地带,普利滋的情报早就被这些奥古斯琢磨了不止一次。
格朗·斯莱博尼表情浮现出真正的哀伤:“对,可他恨吾。”
夏多维西又小心翼翼的凑近,这家伙在上次聚会毫不客气的打了宾马乔雷,那真是拳拳到肉的不对等殴打。
所有未知的神灵作证,他是个放咒文的,可扛不住杀戮奥古斯的臭脾气。
他说:“吾,能给你作证你身不由己。”
可惜格朗·斯莱博尼是个骄傲半神,他摆手拒绝:“没关系,他们说,总要给任性的孩子发脾气的时间,吾……我会等他的。”
他露出一些笑意对夏多维西说:“我看过那小家伙的军功簿,他十二岁就上战场了。”
夏多维西阁下想了想,语气露着不遮掩的巴结味儿:“他英俊吗?”
每个奥古斯都要巴结杀戮奥古斯,谁能保证庇护之土永远安稳呢。
格朗·斯莱博尼点头:“当然!他像他母亲……是的,他非常英俊。”
夏多维西叹息:“您?还没~想起来?”
格朗·斯莱博尼伸手敲敲自己的脑袋:“梦里若隐若现,所以吾才想撞击壑妮墙啊,您知道的,迷城上一届的守门人是唐琪那家伙,这真令人为难。”
夏多维西连连点头:“是的是的。那是个好人,非常好的人,他的功绩光耀大地,他的植物农学惠及所有的生命,您该信任他,第十三奥古斯自从打开技能树,他的德行从未有过一丝半点的损毁,吾可以成为他的保人,在他守门期间应该未有一滴迷城之水泄露。”
格朗·斯莱博尼点头:“吾也是这样想的,唐琪阁下几次来信致歉,吾的新土也……也得到了最好的种子。
那小家伙若是知道会更加恨我吧。他希望自己的哥哥们得以洗脱冤屈,我却为了一些种子而没有追究下去,呵~!”
夏多维西阁下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若有机会,吾等定会补偿于他,您要理解,尊敬的奥古斯阁下,从有吾等起就是要为大多数承受灾劫的,这是奥古斯的使命。他早晚是你的承法人,他会理解的。”
远处,欧拉克相当抗拒的被冯济慈强拉出来。当他看到了地上的血,就悲痛的嚎叫起来。
格朗·斯莱博尼笑出了声。
夏多维西好奇的看着他。
格朗·斯莱博尼说:“有件事很有趣。”
夏多维西满眼的疑问。
格朗·斯莱博尼说:“有个人看不起吾。”
夏多维西诧异:“看不起您?您在说什么啊?谁敢看不起奥古斯?”
格朗·斯莱博尼轻笑:“我儿子!对,那孩子看不起我,年轻人的想法总是不切实际。”
他对远处的一群人摆手,那是他的门徒们。
那群人齐齐过来安静的半跪着行礼。
奥古斯问带头的英俊青年:“涅文?”
叫做涅文的青年是格朗·斯莱博尼的第一门徒,他曾是一个国家的王储,为了归附杀戮奥古斯,他甚至放弃了继承权。
这青年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额头处还有古血库洛生来就有的胎纹,如果仔细看,那仿若也是一只飞禽。
第十六奥古斯夏多维西好奇的问他:“涅文?这是你的姓氏?”
青年扬起脸,笑容仿若阳光那般温暖:“向您致敬伟大的第十六奥古斯,鄙姓鄂伦。涅文·鄂伦。”
“原来是……渡鸦啊。”
第 65 章
在古血库洛当中, 生来带有鸟形胎纹的的家族不少,但随着每个家族的行事风格,以及起伏的命运, 那些鸟形称呼缓缓发生了变化。
施莱博尼家族被称为金鹰, 因他们敢于冲锋,作战勇猛, 他们很少输, 整个家族在征伐命运线当中战绩彪炳。
鄂伦家族的命运似乎就没有那么好,他们喜欢成群结队, 作战也是勇猛,然而在古老的几场著名战役中每一次他们出现,都是惨胜, 与其共同征伐的家族有时候连骨头渣都找不到了。
就这样,他们古早的名字慢慢被忘却,最后被称为渡鸦。
虽其家族紧跟时代, 积极参与征伐, 几乎是代代洒热血, 却并不被库洛团体喜欢。
一般都是库洛们集体出去,渡鸦家族要与大队分开在没有助力的情况下自己发展。
在这里要赞美格朗·斯莱博尼阁下,因为他不拘一格用人才,才刚刚拥有新土就用了鄂伦家族,他甚至收了他们的第一继承人成为门徒。
这令一直被排斥在古血圈外的渡鸦家族万分感激。
来自渡鸦家族的涅文·鄂伦先生,是一位长相英俊,风度翩翩, 甚至主持过大型征伐战役的优秀人才, 当然,他目前的等级还是高贵库洛, 距离荣耀据说也是一步之隔。
奥古斯夏多维西对传言不屑一顾,其实哪场征伐不死人,命运这东西是奥古斯最爱反抗的东西,归附于命运才是最愚蠢的。
他对格朗·斯莱博尼赞美到:“我听过他的名字,这是个很好的孩子。”
鄂伦先生微笑点头,感激之情尽在温柔真诚的眼神当中。
格朗·斯莱博尼嘴角勾起:“是这样,他与我的埃德加很像,一样的……热情勤奋。”
真不巧,这句话被冯济慈听到了。
怎么形容此刻内心的感觉,还挺不高兴的,也不是为自己,是为埃德加,卡特,很显然他们没有良心的父亲已经找到替代品了。
将可怜的国王交付给夏多维西门徒,并以不忍看陛下解咒为由转身离开,他走的脚步匆匆,而格朗·斯莱博尼阁下就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困惑的问身边的桑尼亚:“他在生气?”
桑尼亚颇为认真的回答:“对于诸位尊贵无比的奥古斯阁下来到普利滋,我们从来感到无上荣耀,又怎么会生气?夏,我想他累了。”
小姑娘确定的点点头:“累极了!请允许我告退。”
说完她毫不犹豫的舍下两位奥古斯,一点不留恋的走了。
今日天气不错,天空蔚蓝,空气清新,普利滋宫内发生的事情外人一无所知,就像古老的国王大道,那些贵妇打着遮阳伞笑语嫣然。可爱的顽童在追逐,街行的马车依旧急促……从这些普通人的表情去看,普利滋风平浪静。
冯济慈转头看向赶过来的桑尼亚,她为了方便换了男装,还戴了一顶密实的帽子,真像个精神奕奕的秀丽青年。
当目光触碰,他们就都笑了。
冯济慈问她:“只有你来么?”
桑尼亚点头:“对,德德里他们看到奥古斯,就没有一个不激动的发抖的,我们可怜的国王。”
冯济慈错愕:“他怎么了?”
桑尼亚摊手:“他松绑后就扑在那位脚下露出后颈求死。”
啧!这个蠢货。
桑尼亚又说:“那位奥欣小姐……她好像流产了。”
冯济慈吸气:“知道了,你不用关注她。她会离开这里的。”
也许……
他们并排向前走着,走了一段路后却听到背后有人呼唤,却是那位渡鸦先生。
鄂伦先生赶过来,非常自在的问好并介绍自己,他认识冯济慈还有已经有着相当知名度的斯万德小姐。
他问:“你们要去哪里?”
冯济慈客气的回答:“马上就是季三,由于上次准备不足,我们缺了两张合适的好毯子。”
没错,在天空飞翔的时候阵阵寒风真够劲儿。
桑尼亚背着手笑,还用小靴子踢地面的石子儿。
鄂伦先生态度恳切请求一起出行,他第一次到普利滋。冯济慈无奈,只能被迫带上这个尾巴。
鄂伦先生告诉他们:“我最近一段时间,会留在普利滋了。”
冯济慈好奇:“留在普利滋?是伟大的奥古斯阁下想要回执掌普利滋的权利吗?”
“当然不是,我们的新土肥沃又广阔,说句失礼的话……”
鄂伦先生看着热闹的国王大道,因为好天气今日行人格外多,那些贵妇带着好几位仆人穿行在商铺当中。
“这里……已经是建国千年的旧城了,无论是地下水,还是周围的耕地,甚至领土海域的鱼群应该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冯济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吗,他微微叹息:“是呀,多少家族世代在此地居住,若说为了资源迁移却也不现实,就普利滋城周遭,我们登记在册的人口已经超越百万……这是我们要面对的种种问题,那您呢?鄂伦先生留在普利滋是因为?”
鄂伦先生耿直的回答:“啊,是因为家中任性的弟弟啊!你们应该知道我们的小殿下,他对百万人口什么的压根不在意,他甚至新土都不想要了,这可太令人为难了。
他们父子中间产生了一些……很严重的误会,但……生命有限,我们那边的诸国意见是,作为奥古斯未来的承法人,他还是在新土生活的好,这就是我来此的原因,受大神殿,新土中大都等国委托,我们是一定要找到他的。”
冯济慈面无表情的听着,等他说完就真诚祝福说:“那我祝您幸运,也祝愿新土诸国国运昌隆。”
“非常感谢,这是一句好话,国运昌隆,是普利滋话吗?”
“对,普利滋人祝您万般好。”
鄂伦先生满意极了,他问默不作声的桑尼亚:“我听他们说,斯万德小姐的家族时代居于普利滋?”
桑尼亚点头:“家族?我们只是普通人,对,我们从前在安特丽思,曾曾祖父这一代才迁来普利滋城的,那时候我的祖父找不到工作,据说他力大无穷,曾经一拳打死过一头黑熊。”
这是什么奇异的表述方式?
鄂伦先生不知道该怎么赞美,库洛几岁就能蹂躏那些毛茸茸了,他抿抿嘴,有些艰难的赞美:“非常……了不起?”
桑尼亚到是真骄傲,她点头:“对,很了不起的,那之前我们家只是普通的领主城门兵,可我的曾曾祖父找到了好工作,他被老军营录取了,那之后我们家发了横财。”
鄂伦先生艰难的岔开话题:“这样啊,这可太好了。那么,如果是斯万德小姐想在普利滋城躲起来,您一般会选择什么地方呢?”
冯济慈停下脚步,站在毯子店的橱窗外,透过水晶窗看着里面的商品,三个库洛上街是个好景色。
尤其那位鄂伦先生,他出来身后远远跟随着一大群人,不算那些仆人侍从最少有几十位新土蓝制服列队紧跟。
这样的阵势令那些行人好奇极了,当然,好多大方的美丽女郎对他们热情微笑。对于这些女郎冯济慈一般当做看不到,然而鄂伦先生家教使然他对她们还微笑还礼。
这家伙有点讨厌啊,麻烦精啊。
当他问到可以藏在哪的问题,冯济慈就没回头的提高声音回答:“北区~!”
桑尼亚想了想,也确定的点点头:“是的!北区。”
冯济慈嘴角缓慢的向上弯,背着手看橱窗,而鄂伦先生则认真的问:“可以问一下,为什么是北区吗?据我所知那里~嗯,首先气味都是不合适的。”
桑尼亚回答:“那您说藏在哪儿?要是我就去北区,税务官从不去那里,那里很多人为了税务问题都在家里接受少量教育,他们靠打零工为生,两个银尼可以在那儿包下一间不错的屋子居住一年,运气好,房东太太甚至是包圆饭食的。”
鄂伦先生呆愣,他无法想象那位王子打零工的样子。咳嗽两声他耐心的问:“我听他们说,斯万德小姐曾经见过殿下?”
桑尼亚点头:“是的,每当老军营有人回归母神脚下,在我们那里的小神殿总能看到他们的身影……”说到这,桑尼亚语气放缓说:“他们……很香,远远就能闻到他们身上的香味了。”
这下换冯济慈咳嗽。
“香气?”鄂伦先生错愕。
“对!”桑尼亚点头:“特别浓烈的松木香气,好像几位殿下都喜欢那种味道。”
那是因为祭祀仪式上,那群混蛋不洗澡。
鄂伦先生拿起笔认真记录:“嗯,信仰虔诚,喜欢松木味的熏香,其实我也喜欢,偶尔会用,好的我知道了,非常感谢,以后小殿下回归,我们会给他配上最好的松木香。”
冯济慈轻轻鼓嘴吐气,那是因为我们没钱!我们只能买的起一瓶共用。
一位宫廷侍从官抱着文件跑来,他走到冯济慈面前点头致意,奉上文件。
冯济慈就站在大街边认真看这几份东西,他处理事情的能力很强,看完之后随手从指头上摘下戒指盖章,又在侍从官耳边嘀咕了几句。
库洛的耳力非凡,等目送侍从官离开,鄂伦先生表情就古怪极了,他凑近冯济慈耳朵问:“抱歉,我真是失礼,可是也实在是好奇,夏先生,我能问您把那些东西卖出的价格吗?”
冯济慈相当坦率的回答:“那些奥古斯们用过的东西?”
鄂伦先生点头。
冯济慈对着他耳朵说出几组数字,这位尊贵先生当下就要把眼球瞪出去了。
他难以置信的叹息:“这~这么多吗?”
冯济慈点头:“怎么说也是半神呢,您说是吧?别的不敢保证,等那些人百年了披一张奥古斯桌布归去,看半神的面子,总不能发配到壑妮那边啃泥巴吧?是吧!”
鄂伦先生学到了新技能,他真诚感激后又对冯济慈的街头办公方式表达了好奇。
冯济慈无奈:“这是因为你们占据了所有的办公点,普利滋宫满的我们的陛下只能去地下室!尤其是那些索雷,他们还占据了所有的监狱……”
他愤恨的看看周围:“他们甚至没有交过一次餐费。”
桑尼亚噗嗤笑出声。
竟然是这个原因吗?鄂伦先生呆愣,接着大笑着道歉:“抱歉抱歉,我会告诉财政大臣的,有关这一点确实被忽略了。”
冯济慈不在意的摆手:“不是说您,是说他们……呃,算了,普利滋得罪不起任何人,请不要介意了。无论如何这里都是伟大奥古斯阁下的故国,我们养得起,其实也没那么穷。”他确定的点点头:“包括你们,我们会走陛下的私账的。”
鄂伦先生心情相当愉快的继续大笑。而
冯济慈只觉的他笑点太低。
“我们普利滋刚刚走出困境,我们的财政甚至无法为我们的陛下配备一套您这样的体面,这令我们羞愧。”
他看着鄂伦先生的随行人员,真心觉着委屈了欧拉克那家伙,当然,他也最喜欢欧拉克这一点。
鄂伦先生不在意的看向后面:“古老的城市总有气候问题,家人对我不放心,来之前我两百多岁的祖母还哭着说,我可怜的涅文要跟百万人抢一口气了。”
冯济慈歪头:“要按贵国老夫人……”
鄂伦先生纠正:“我祖母曾经是女王。”
冯济慈摆正脖子:“好的,陛下!若是按照老陛下这么说,我们岂不是都在闻,清晨起的最早那一波人的屁活着!”
妈的,他对这个天真无邪的家伙嫉妒极了,看看人家这家庭多健康啊。
鄂伦先生笑疯了。
冯济慈无奈,拉着桑尼亚前行。
走着走着,桑尼亚逐渐复活了斯万德家的家魂,她开始逢店必进,买不买都要问问价格,冯济慈跟了几个店铺,终于忍无可忍的坐在了店铺外方便行人的座椅上。
鄂伦先生机灵的一起坐下,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耐心的打听了许多事,尤其是普利滋本地的,店铺老板为他们端来一些待客热饮。冯济慈就死人般半躺在靠椅上指着鄂伦先生说:“这位先生有话要问。”
很显然,他待客的态度轻慢又无礼,偏偏鄂伦先生毫不在意。
这家伙……
冯济慈就这样安静的看着鄂伦,看他甚至拿出笔记本事无巨细的去记录。
……虚伪的家伙。
当看到队伍当中奉身祝祷师颇为愤怒的盯着自己,冯济慈就从鼻腔发出轻哼,接着合眼养身,他嫉妒了。
同样是一国王储,瞧瞧人家,再看施莱博尼家,不管是埃德加还是欧拉克,他们活的真是没有质量。
桑尼亚终于从店铺里出来了,她带着四五个女店员,这些可爱的姑娘开始为冯济慈展示各种织花毯子。
冯济慈觉着每一种都可以,就是没花都无所谓,但是桑尼亚不行,她购物的形态几乎逼死可怜的冯济慈,但是让她都买了她又不愿意。
就这样,他们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选择好,等冯济慈出了一个半金尼结账,无意扫过毯子的丝绸后续接边,他有些在意了。
招手召唤店铺老板,冯济慈捏着织花毯子问他:“产地?”
毯子店老板微愣,接着搓手笑着回答:“尊贵的先生,就是本地产的织花毛毯,产区是遥远的恰克郡,这是那里最好的普利滋小羊羔绒毛织染,是一位勤奋的纺织女工整整一个冬季的成果。”
冯济慈捏着毯子边缘细细查看,他甚至把毯子放在鼻翼下闻味道,最后他毫不客气的取出匕首,在毯子店老板目瞪口呆的表情当中划开毯子。
用手指轻轻捻着毯子的织线,冯济慈用相当官方的语气说:“这是花了很长的时间织就的普利滋毯子,但这是北区手艺,雷电纹是这一年新时兴的花纹,可它还没传出去呢。”
毯子店老板惊呼:“先生……我想您误会了。”
冯济慈摇头:“没有误会,我们过去半个冬季都在研究这个,这种由羊毛与兔毛混线纺织的毯子,那边一条最高收购价格不过几十个银尼儿,这也不是一位纺织娘的手艺,这里……”
他的手指在边缘线捏了一圈后说:“最少五位女工没日没夜的干活,你付给她们微薄的薪金之后,来此处卖几十倍的暴利。”
毯子店老板颇为尴尬的笑:“抱歉先生,我甚至能把它送给您,可先生们,这就是国王大道啊,所有国家的中心大街都是一样的。”
冯济慈笑着站起来:“你说的没错,律法没有规定你们不得几十倍高价贩卖,你们甚至积极的给这个国家纳税,有关这一点是要感谢的……就这样吧。”
他们站起离开,不管那些店铺老板多么尊重库洛,该卖给他们高价他们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离了很远鄂伦先生才温和的安慰他说:“在我们的故国这也是常态,那些商人甚至能从王冠上刮金沫,您要习惯这一点,只要他们纳了足够的税。”
冯济慈点头:“是,我会与财政大臣谈一下奢侈品税及暴利税的问题。”
他对鄂伦先生说:“我们必须以家庭拥有的财产调整征收税,还有一些底层民众的补贴问题,我们普利滋的确古老,可老有老的底蕴,你们的新土没有这样美丽的毯子吧?鄂伦先生。”
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呢,鄂伦先生笑出声,想到什么又不笑了。
有个词他很在意,奢侈品税。
他笑着问桑尼亚:“夏先生总是这样吗?”
桑尼亚嘴角骄傲的勾着:“对,他总是这样,先生非常喜欢着普利滋。”
冯济慈停下脚步回头说:“我不喜欢,可我拿了很高的薪水,我也不是渎神,只是一个小体会,在我看来能欠母神一次祈祷,也别从贫寒人身上吸血,哪怕一滴都该被踢到壑妮脚下啃泥巴,您说对吧,鄂伦殿下?好好的地方分什么区呢。”
鄂伦先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说:“您会是个好大臣的,不过有件事我必须纠正,我不是王储了。”
对于这个冯济慈到是有些好奇的:“那,做王储好还是给奥古斯做门徒好?很显然,那位伟大的奥古斯,我们曾经贤德过一段时间的老国王,他有心目中的承法人不是吗?”
鄂伦先生背着手,脚步并未因这番话而停顿:“有关这件事,嗯……他们问过我的,您知道我家族的外号吗?”
他叹息:“渡鸦,是能带来厄运的一种鸟,对于我们来说保护好自己,带着所有人完完整整的,平安顺遂的征伐下整个新土,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至于承法人,难道我自己成为奥古斯不好吗?当然,这也是我的一个小小野心,您说呢?”
冯济慈点头:“人生很长,万一就实现了呢。”
他现在开始喜欢这家伙了,就说:“对我而言渡鸦是一种相当智慧的鸟,嗯,它们聪明又懂得取舍,总而言之比金鹰讨人欢喜多了。”
鄂伦先生没说话,可额角的胎纹都缓慢的凸起了。
远远的从普利滋宫的方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普利滋宫内,三位奥古斯凝视着面前一小罐绿色液体,与那位奥欣小姐不同的是,欧拉克这瓶的罐底有些沉淀物。
奥古斯们坐在内宫的高台上,他们气息强大,而这个国家的国王欧拉克,就瞳孔分散,披着床单缩在墙角索索发抖。
一路走来,奥古斯的门徒对他们露着鄙夷,没有一个人尊重普利滋。
在冯济慈没有看到的地方,欧拉克的□□受到了折磨,精神被人用拷打的手段摧残过,他的这种眼神与那位曾经疯癫的奥欣小姐何其相似。
冯济慈眼神划过愤怒,他几步来到奥古斯面前鞠躬致谢,并言辞恳切的代替国王表示抱歉。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手却背着轻轻摆动,德德里如蒙大赦的带着一群人进去,想抬着欧拉克想离开。
格朗·斯莱博尼不屑的轻哼:“谁允许他离开了?”
所有的普利滋人都惊呆了。
那位奥古斯慢慢站起,用杀死一只小虫子的口吻说:“他的灵魂受到了污染,我建议把他送到圣域接受审讯,啧……卟牢耶家的血脉果然都是一样的恶心。”
冯济慈眼神一凝,立刻去看奥古斯夏多维西。
夏多维西遗憾的摊手:“抱歉,你们要换个国王了,他的精神在很早之前就受过特殊手段的干扰,即便解除恶咒,没有人能保证他从前没有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呃,这是你们普利滋的事情。”
那些所谓不好的事情,就是卟牢耶执政期间对旧系迫害的一些事情吧。
冯济慈静默,努力冷静,这真是一个非常非常不好的消息。
他的眼神划过无数欧拉克的面孔,笑着的,微笑着的,大笑着的……那个人,他做了一切努力。
很久很久之后,他终于抬头语气坚定的说:“尊敬的奥古斯,我们的陛下对这个国家,对任何人都付出了最大的努力。
在您不在的日子是我们的陛下倾尽全力保护了无数人,我向您保证,没有我们的陛下会有更多人死去,他清白又真诚,是个品质高尚,配的上一切王座的好国王。”
奥古斯高高在上,这时候真的像一座雕像了。
冯济慈深深呼吸:“请您,不,也许您对这里的一切不屑一顾,可是普利滋上上下下有几百万人需要他……他正在用所有的力量复原这里,能做的事情他都做了……”
格朗·斯莱博尼俯视这胆大妄为的家伙:“你,是在指责吾?”
冯济慈烦躁极了,卟牢耶这一脉是出了很多混蛋,但是在最需要的时候是欧拉克承担责任一直在支持保护着他们。
人家凭什么?不是就是良心未泯吗?
鄂伦先生的待遇,欧拉克不能有么?
可他从未接受过,却在这个国家的民众需要的时候敢于出来承担责任。
他认真的说:“请您相信,这个国家热爱您的国民远远超越我们的陛下,如果埃德加殿下活着,他也……”
可他这话还没说完,人就撞碎墙壁飞出去了。
第 66 章
飞出去那一刹那, 冯济慈就能感觉到自己的肋骨断了,不止一根。
他的神智有些混乱,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是受了重伤, 好歹随着后来级别上升, 靠着材料他做了防御装备,他就是……有点惊到了。
这是挨揍了?
人啊, 大多时候也不等别人骗, 就喜欢自己骗自己。现实看到某个热点你会义愤填膺,揪着酒瓶子顿顿顿之后说老子要在那个地方会如何如何。
但是他在如何这里了, 这是真的要杀了自己吗?
冯济慈竟然想笑。
他逐渐找到了知觉,特别清醒的对这个世界的知觉。
自己就是一个外来者,自己从小懂得的那些故国道德, 公平真理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在这里他是渺小的,犹如浮游,不!也许只是路过这里的清风。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 便又看到一个人从天而降。
冯济慈身形高高跃起, 双手接住这熟悉的人, 连续后退了数十步才看着桑尼亚紧张的问:“你还好吧?”
这大概是世界上唯一靠着本能,挥剑袭击奥古斯的尼普小姑娘了。
她就那么无所畏惧的去,又被人家轻而易举的扇开了。
轻轻放下桑尼亚,冯济慈到是笑了,他抬手刮下她的高鼻梁骂了一句:“你虎了吧唧的……以后长点脑子好吗?!”
肋骨疼痛,冯济慈捂着那里吸气。
桑尼亚不懂虎了吧唧,甚至先生说的语言她都没听懂, 当她看到先生有伤, 就满眼担心的把他护在身后。
刑台附近的草坪上,奥古斯夏多维西拦住格朗·斯莱博尼, 有些哭笑不得的阻止:“阁下,那不是一般的尼普,那是第一奥古斯预定的门徒,还请冷静。”
格朗·斯莱博尼的眼睛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他迈步向前,双脚却被人一下抱住了,低头看去却是卟牢耶的余孽。
欧拉克紧紧抱着格朗·斯莱博尼的双脚哀求:“阁下,请宽恕,所有的罪过都在我,我认罪!请您……无论如何都先处死我,他们对您而言不过是秋草上的虫,我认罪!认罪了!我在向您忏悔!请处死有罪者……求您!”
从懂事起再也没有哭过的欧拉克喊着,求着,甚至掉着眼泪哀求。
他不知道他来人世的真正意义在哪里了,也许他的生命中有过快乐时光,那段时光恰恰就在这片草坪,那时候他们都活着,就在这片草坪上滚来滚去……而父辈们就露着慈祥的笑容看着他们。
要是那时候知道命运凄惨,他真该多打两个滚。
格朗·斯莱博尼抬脚把他踹到一边,欧拉克挣扎的站了起来,又爬过去紧紧抱住半神的双脚,他对远处要过来的冯济慈撕心裂肺的大喊:“走啊!夏……求你走!你不是要去奈乐么,那就去啊!你不是想做个乡下面诊师么,那就去啊……”
冯济慈捂着疼痛的肋骨一步一步,异常坚定的走过来,桑尼亚握着细剑,神情笃定的一步一步跟随。
她想好了,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先生,没有了那么温柔的先生,它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想好了,如果先生被杀死,那她就跪在奥古斯面前臣服,她会加倍努力,坚定的去努力,她要去攀爬这世上最高的山峰,然后……她会站在峰顶搭上个巨大的刑台,再把这些虚伪的神,一个个的挂上去……最后,就让这丑恶的人世间毁灭了吧。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没有一分奈何的,憎恨的,对自己厌恶的那种无能为力的眼泪一直在流。
眼泪也想好了,今天就彻底流干,从此属于人的那些东西都跟她没关系了。
冯济慈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人,不,他们喊他们半神。而这两位奥古斯已经消耗尽了他所有的尊重。
他照本地规矩缓缓半跪行礼,做着最后的努力,他无法割舍自来此,那些对自己表达善意的人们,他是感情动物,不是神。
他态度真诚的问:“向您致敬,伟大的,无上的奥古斯阁下。你们的恩德普照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我赞颂你们庇护人类的恩情,而作为执掌世间规则之人,不,神!神灵啊,请问,我们的国王他身犯何罪,如果他真的有罪,请遵照大陆法典,以公平公正的态度给与一个坦荡的审判,可以吗?”
两位半神没有说话,他们甚至觉着可笑。
欧拉克趴在地上的脸慢慢抬起,他难以置信,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为什么夏还这样执着,作为上位者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不公平,夏如此聪明他也该明白的。
他又环顾四周,属于普利滋的臣子跪在遥远的地方,是啊,这个国家何曾属于过他。
他努力了,拼尽全力的……总算是留下一位臣子。
欧拉克·斯莱博尼满意了。
他慢慢松开奥古斯的双脚,从地面缓缓的缓缓的站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王般对冯济慈说:“您走吧,夏·冯济慈先生,感谢您在吾在位期间所作出的一切努力……吾,现在正式解除你与这个国家的关系及义务。夏先生,你的瓦尔纳不在普利滋……”
他甚至想说,我死之后你可以继承我的遗产,然而……他有遗产吗?
冯济慈也慢慢站起来,他凝视着这个青年…还能站起来说话,这就好,他姥爷说,人啥都能丢,可是心气不能丢,没了心气儿的人不是一摊死肉吗?
他认真的问他:“您有罪吗?”
欧拉克叹息:“我~不知道,我好像从很久之前就身中恶咒,那时候我躲避在军部,有关于老军营的很多文件都是以我的名义签署的。”
原来这样,这就是格朗·斯莱博尼动了杀机的原因吗。
冯济慈非常清楚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作为当事人,这世界在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了。
他现在敢说了,并确定的说:“你无罪,你从不在那里。”
欧拉克无所谓的笑笑,半神处决谁从不看原因:“去瓦尔纳吧,带着你的桑尼亚还有艾琳,我祝您幸福,其实……做面诊师很好的,那本书我看了,还看了三遍,之后……非常羡慕。”
冯济慈摇头:“书里写的都是骗人的,我不是有瓦尔纳了。”
他说完看向格朗·斯莱博尼:“如果说我们的国王有罪,可比起他,您的罪过不是更多吗?”
格朗·斯莱博尼微微抬起下颚,眼神冰凉刺骨,不屑一顾。
冯济慈毫不客气的讥讽:“一个国王,庇护不了臣民,一个丈夫不知道妻子是谁,一位父亲抛弃骨肉,你杀欧拉克不过是为了你挽救不回来的那些罪孽……”
空气中出现音爆,冯济慈再次倒退出去,欧拉克撕心撕心裂肺大喊着:“不!!!”
桑尼亚紧紧握着细剑笔直的站立,她什么都不看,只看着天空,她忍耐着,忍耐的口腔里的肉都被咬下一块。
她想,吊死他们!!所有人都必须吊死!!
那块属于孩子们快乐的草坪被破坏了,下斜坡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
欧拉克跌坐在地,桑尼亚忍无可忍,终于撕心裂肺的对着天空尖锐的呐喊起来。
远处,这所旧宫所有喜欢夏的那些侍从官难过的身体打晃,阿通特先生无声的锤着心口,德德里与秘书处的那些先生们终于忘记了半神的威压,他们拼命向那个深坑狂奔,脑海里的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青年没有了,他什么错都没有啊?
难道奥古斯不是庇护人类,是最最正义的吗?
半神没有感情的啧了一声,不带什么感情的说:“天真的秋虫……”
“我去你妈的吧!”
不客气的斥骂打断半神的评价,穿着朴素白袍的身影缓缓从坑底飞起。
刹那间两位奥古斯逼近深坑,一道红色的影子从旧宫飞出。
空中,冯济慈身穿白色绣着金线符文的法袍,手中提着一根银色的生命树法杖。
这是整个施沛大陆,从未有过的装扮。
第八奥古斯葛瑞丝,第十六奥古斯夏多维西,第十七奥古斯格朗各居一角将他围在中心。
地面上,所有的人都惊的目瞪口呆。
“那是谁?”
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冯济慈抬手给自己打了个治疗术,耳边听到奥古斯葛瑞丝严肃问:“异徒?”
冯济慈轻笑:“异徒?那是什么东西。”
葛瑞丝又问:“壑妮信徒?”
冯济慈更加看不起了:“这就是奥古斯的世界观吗?太窄小了。”
格朗上下打量冯济慈,终于问:“你是谁?从哪里来?”
冯济慈看着自己游戏里带来的法杖,他自嘲的笑笑:“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你管我从哪里来?”
他看向奔向自己的桑尼亚,抬手将法杖对向她说:“束~缚!”
桑尼亚被无名的力量捆扎在原地一动不能动了。
收回不舍得的目光,冯济慈看向三位奥古斯说:“那壑妮墙后面,我去过……你们知道那里什么都没有,是吗?”
好奇的神情消失在半神们的眼中,他们缩小了包围圈。
冯济慈无所的说:“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他看向格朗·斯莱博尼说:“我与欧拉克整理了将近一千年的王室资料,有件事很奇怪,在这一千年里只要是库洛王建立出走向昌盛的王朝,那么这位国王必然会陨落,而他们的王朝也衰落的很快,就像不久前的普利滋,一个又一个。”
格朗·斯莱博尼震惊的看着冯济慈:“你想说什么?”
冯济慈看着他:“说什么?说你是个傻子。”
他指指大地天空:“其实,我就要抓住他了,可惜你们来了,这就是他制造各种祸端的原因……将我的这些疑问抛给你们吧,这本来就是你们的责任。”
葛瑞丝飞到在他附近问:“什么责任?”
冯济慈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女奥古斯,她的形象有些接近哈利波特当中的麦格教授,恪守陈规又严肃古板,算了,这时候不是评价她的时候。
他对这个女人说:“明知故问了女士,有人在几千年里一直在玩一种平衡,这股力量将人与库洛摆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公平秤上,他不许库洛舍弃人类独自发展,他努力将人类摆在社会进步的重心点上以来达到库洛与人的互相依赖关系……
啧,我不能说他错了,只觉的可怕,尤其自己深陷其中,当然还有你们……一代一代的承法奥古斯。”
夏多维西插话:“你到底在说什么?”
冯济慈自嘲的笑笑:“又问这个问题,我从哪里来很重要吗?”
他满是同情的盯着他的眼睛说:“作为奥古斯当中的法系研究者,你就没发现有人故意截断支流,推倒技能树,影响库洛全面发展吗?这难道不是你躲避在南坦的原因?比起这些糊涂蛋,触摸到危险触角的你,不是早就发现不对了吗?”
夏多维西眼神中冒出杀意。
冯济慈更加看不上这些人了,他用空出来的手敲敲脑袋说:“啊,让我想想,除了我的那些推断,你们奥古斯一定还有个特别使命吧。”
他们紧缩了包围圈。
冯济慈摆动法杖驱赶他们远离,这股未知力量令奥古斯们震撼又震惊。
冯济慈毫无顾忌的说:“那个使命,也许是个来自神的警告,或者是个可怕的故事,每当新的奥古斯降临圣域,一定有个故事人将那些东西传播到你们的耳朵里,让我想想……啊,如果是我要怎么说呢?”
地面上,欧拉克踉跄的来到桑尼亚身边,他拉扯那根透明的绳子,使劲全身的力气也没有丝毫作用,最后他无奈跌坐在地说:“他们在干什么?”
桑尼亚茫然的摇头,她有种感觉,也许……她要失去她的先生了。
“要怎么说呢?”冯济慈的身体在空中转了一圈,当面对格朗·斯莱博尼,他说:“如遇到你这样的傻子,我会跟你说,我们奥古斯几万年来都坚守着世界的和平,哦,这个世界没有世界这个词,也许是大陆或者别的名字。
那人会告诉你,我们守护着一座堡垒,一道防线,或者无尽深渊,而深渊一旦打开,那后面的所谓……恶魔,不,你们也没有恶魔,只有壑妮,对,也许深渊后面压制着上万的壑妮,为了阻止壑妮再临人间你们必须抛弃一切对吗?”
三位奥古斯紧张又震撼,他们甚至感到了恐惧。
格朗·斯莱博尼咬着压根,压抑震怒后才开口说:“区区壑妮信徒,灵魂沾染无垢之人也敢评判神启……”
冯济慈笑了,就像解完谜题的孩子般,他得意极了:“果然是这样,原来真的有个神启,有个深渊……哈哈,所以你这个傻子放弃了复仇,放弃了故国,放弃了忠于你的老军营,你守着你都不知道破洞还以为自己多么伟大,你忘记了为你守候这个国家的埃德加,卡特,瑞尔……”
一把细剑忽然出现在格朗·斯莱博尼手上,他愤怒至极的一剑劈向冯济慈:“肮脏的异徒!谁允许你喊吾子名讳!!”
冯济慈被巨大的刃风逼退,他挥舞法杖一串法咒念出:“盾!致盲!息音!嗅失!中毒!虚弱!禁锢!降速!冰冻……给老子定!”
忽如其来的奇异力量全部加在格朗·斯莱博尼身上,从未与这种力量交锋过的奥古斯瞬间从天空坠落,冯济慈紧跟其后一拳将他钉在地面上,硬生生砸出一个与自己砸的那个一般无二的坑。
葛瑞丝与夏多维西紧随其后,冯济慈反手对他们丢了两个小闪电压缩球。
随着两声很熟悉的爆炸声,两位奥古斯被炸出很远,然而他们毕竟是奥古斯……当他们身形狼狈,头发都被炸成卷毛狗,面目焦黑的飞回来,那个疯子正在坑底按着第十七奥古斯殴打。
冯济慈对着格朗·斯莱博尼老脸,一下一下用着重拳:“欧拉克从不欠你什么,他为这个国家付出了一切!你该感恩戴德,懂吗!你这无耻的渣渣!!垃圾!混蛋!!这是为你的恋爱脑!这是为你抛弃的国家!这是为你抛弃的老军营!这是为埃德加!为卡特……”
细剑穿胸而过,冯济慈喷出热血,他胸口,再看愤怒的格朗·斯莱博尼……他笑了。
果然还是不行啊,到底是奥古斯呢,自己这个不上不下的辅助职业,也真是后悔啊,要是知道有今天,他一定会倾家荡产,造个八百转的修真的,可以破碎虚空的号……
桑尼亚看着奥古斯用细剑穿着自己挚爱之人浮在半空,她撕心裂肺大喊:“不!!!”
欧拉克泪流满面紧紧抱着桑尼亚。
他要复仇了,他从前一直认为自己是有罪之人,但现在他问自己,你有罪吗?
就像夏说的,如果我有罪就让我得到公正的审判,如同我处死的那些人,看上去什么都没说,但在那背后我收集了所有的证据,那些证据证明他们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我要复仇了,为这时间唯一为我鸣不平之人……
生命缓缓流逝,冯济慈口喷鲜血的看看四周,他觉着这里就像一场梦,一个童话故事,虽然他拼尽全力想让这个梦更加美好一些,就像那本书里写着的,瓦尔纳总有世上最好的深秋……可他再也想不出它美好的样子了。
他的身体穿着细剑过去,当他接近格朗·斯莱博尼,他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把血吐了他一脸。
他想就是我死,也不能让这家伙舒服了,于是他缓慢的切换形象,笑的越来越欢快。
此时阳光大盛,光线下,一切人看着那个被细剑穿胸而过的青年,头发从黑色缓慢的变成了耀眼的金色……他的五官在变,身材在变,甚至他的衣服都消失不见……变成一件半旧的属于老军营的军装。
冯济慈看着目瞪口呆格朗·斯莱博尼,他看着他哆嗦的说不出一句话的嘴说:“我恭喜你啊,格朗·斯莱博尼,恭喜你的血脉……终于断绝了……”
眼前一黑,冯济慈觉着自己大概率是死了的。然而他没有听到,来自远处的神殿钟声齐鸣。
正在祈祷着的那些奉身慢慢站起,正在女神脚下祈祷的金腰带祝祷师看着面前的族板高高升起。
那刻,这片大路上所有的钟都在急促摇摆,那刻,这片大陆所有的光霞绚烂。
一切人抬起头,看着已经血脉断绝的施莱博尼家谱在空中展开,在格朗·斯莱博尼后面出现一个名字。
瑞尔·斯莱博尼。
然而那个属于瑞尔的文字变成闪耀的金色,最终又散成粉尘,粉尘最后结成一个新的名字,冯济慈·夏!
遥远的山峦,圣域边缘一颗参天巨树升起,延绵不绝的圣殿所有的门窗瞬间展开,一切飞鸟冲向天空……那些修行者站在山峦高峰狂喊……母神啊,赞美您,您看到了吗?伟大的第十八奥古斯诞生了。
而他带来的是……盘古???
那是什么东东?
第 67 章
冯济慈听到犹如敲击在钢琴键上的雨滴声, 那旋律天然纯美使人困乏。
这种生活美好极了,就像人劳苦一辈子终于实现的那种安稳生活,肚子里是饱的, 身体是健康的, 心灵是没有牵挂的,皮肤上的温度也总是恰恰好的。
这大概是最好的长眠不醒了。
他好像听到很多人来了又去, 他们在他耳边说窸窸窣窣的话题, 这使得他生气,恍惚中他好像说了什么, 世界如他所愿就安静下来……如一池在溶洞中的静水,偶尔会有一滴水落下来做了什么,又什么也没发生。
冯济慈觉着自己变成了无所不能的灵魂, 轻盈又飘逸,他穿越云层自由自在,只有一个人的世界令他胆大妄为, 他搬动云彩像拼凑各种图形, □□熊或者懒羊羊, 也像修建花枝一样修剪各种山的草石树木……满山的熊大熊二。
“……像个小孩子……”
有笑声?是在笑我吗?我闯祸了吗?
“没有啊,你很好,我要谢谢你。”
冯济慈就在虚无看到了瑞尔,他爽朗的笑着,他深爱的哥哥们就站不远处站着。
他们兄弟三人就要进行一次远行,为此他们预备好了长长的车队,有足够的旅行金, 足够的食物, 永远用不完可以消耗的时间,随便一辆马车甚至都是用四匹纯黑的猛哈代马拉车的。
真好啊, 他们是要去瓦尔纳了吗?
冯济慈与他们拥抱,目送他们远行,马车将他们拉入云彩最后终于看不到了。
呼噜噜,呼噜噜的沉闷呼吸不断在耳边响着,鼻子里是清雅的松香,很熟悉的香味,好像有人喜欢过这样的味道,又是谁呢?
他也想跟他们一起旅行,可有人不愿意,每当他想飞起,就总有人拉着他的双足把他拽下来……他们捏着他的下巴给他灌许多不喜欢的东西,苦涩的,微甜的,微咸的味道在嘴巴里来回交替……
有一次冯济慈忽然睁开眼睛说,我要离开,放我走吧……然后就看到哭泣的奥古斯,冒了一个鼻涕泡泡……
有人不断亲吻他的手背,每一个指尖,他们亲吻他的额头,甚至趴在他身边哭泣哀求……到底是追不上了呢。
冯济慈看着虚无里的云彩叹息。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某天,冯济慈听到太多的眼泪滴在他的眼皮上……他试图抖动眼皮甩开它们,慢慢的……就看到了几面拼接的纯净白水晶穹顶。
下雨了?哦,下雨了呢。
他眨眨眼睛吃力的看看左右,一只白猫趴在距离他枕头不远的地方,当冯济慈看向它,它就抬起头喵~了一声。
真是又甜腻又爱娇的声音,耳朵里常听到的呼噜噜的声音也是它发出来的吧。
是白色的猫啊,普利滋人也养猫,只是那边的猫很大只,毛色也很杂,却没这只……秀气。
有人用极温柔的语调为他解释:“那是艾尔西的礼物,她觉的你会喜欢。”
冯济慈这才看清楚面前的人,一位相貌英俊留着美髭的中年男子,他的肌肤状态很好,粉奶白甚至透亮出肤下的几丝细的血管。
他穿着一件奢华的暗绿色喇叭口丝绸长袍,行动间,那件袍子会随着穹顶水晶投下来的光而流动。
艾尔西?那是谁?你又是谁?
桑尼亚呢?琳琳呢?欧拉克……欧拉克!!
冯济慈张嘴想问,却找不到声带发音的那块肌肉,不,他不能调动大部分肌肉了,这下麻烦了。
神识立刻调出人物面板,在忽然出现的血条,蓝条几乎跌到底的瑞尔那一页后面找黑发形象,冯济慈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奥古斯什么的,还真是可怕,不,这片大陆的神秘力量也可怕,它甚至可以在他的游戏面板制造出新的一页。
那中年人弯腰抱起那白猫,一边抚摸猫的脊背一边对冯济慈笑着解释:“您睡了很久,能够活下来要感谢艾尔西,她给了你最好的药……”他压低声音:“壑妮墙那边的药材,还有这个小家伙,真是令人嫉妒的偏爱呢。”
他举起白猫给冯济慈看,冯济慈艰难的扯嘴角未遂。
又是这个艾尔西?她是谁?自己又在哪里?桑尼亚她一定急坏了,对,桑尼亚……还有欧拉克那个蠢货,大家还好吗?
感觉冯济慈呼吸急促,中年人放下白猫附身捏着冯济慈的下巴左右看,还在他耳边更加温柔的安慰:“别急别急……一切如您所愿,一切都好,我想您该好好睡一觉了,这对您有好处……”
说完,他从腰上的小袋子里拿出一个三角铁,开始在冯济慈耳边轻轻敲击,冯济慈又睡着了。
睡前他想,妈的这地方人还懂催眠了?
这一觉睡到有人用冰凉的布擦拭他的胸口,他打个寒颤再行醒来就听到有人道歉:“抱歉阁下,有些草药必须在低温的情况下使用才有效果。”
冯济慈看到那中年人在乔诺夫人的帮助下,拿泡了药汁的布裹在他心口的粉红伤痕上。自己的心口开了一张嘴,不,那应该是剑伤造成的,他甚至能从那窟窿里看到皮下肉,那里……已经不流血了。
他想起来了,他受伤了,有关于瑞尔的那份割舍不下的东西,都随着格朗·施莱博尼的穿胸一剑彻底消散了。
裹好伤口,冯济慈被几位少女扶起来,他靠在其中一位的身体上,下巴枕着人家的肩膀,她们用最合适的力度轻轻放松他背后的肌肉,这让他多少有些羞涩。
再次躺下,他也终于看到了一副薄皮裹着伶仃骨的身躯?呃,他到底昏迷了多久?都已经肌无力了。
冯济慈翻着眼皮看向乔诺夫人,嗯,这位从来嗓门高调,也总是把自己打扮的板板正正,端庄娴雅的夫人也瘦了,也不一样了。
她从前不戴长围裙,初级女仆才穿这种长围裙。
看到自己醒来,她满眼是泪却不敢造次,就捧着盘子,等到那位中年人忙完又双手托盘恭敬的退了下去。
她好像很畏惧这些面目陌生的女仆?
“把这些幔帐打开,这里太闷了,阁下需要充满花香的气息。”
随着中年人一声吩咐,穿着杏色丝缎长裙的女仆们恭敬的打开大床垂花幔帐。
他看冯济慈盯着那些女仆看,就笑着说:“她们是复丽叶,那些普通人长途跋涉去往圣域,没有奉献的财产就把孩子奉献给半神,而那些孩子被圣域抚养长大,最后分配给我们。
是男孩子就是米卢门,未来可以帮你驾驭马车,掌管您在圣域的那些资产,女孩子就是复丽叶,看您的多好,都是如此年轻漂亮,小花骨朵般的复丽叶,而我的都好几代了,还都是罗里吧嗦的老太婆了!”
复丽叶们低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又动听,可冯济慈就很想要乔诺夫人。
来到这片大陆他就一直被乔诺夫人照顾着。
她们抬起他给他换了整套的床品,此刻她才看到,自己睡在一张很大的床上,而他这张床摆在一间奢侈至极,有三面完整水晶落地窗的屋子里。
而那窗外是至美的花园,一眼看不到边缘,粉蓝粉白,粉红如瀑布般的垂兰怒放着,沿着窗户向外一小块空地边缘,是一盆挨着一盆的珍贵祝福草。
这里应该……不是普利滋了。
他看看那中年人,中年人就说:“看出来了,呵呵,没错了,这里是瓦尔纳,他们说您极喜欢这里。”
冯济慈眨眨眼皮。
中年人情绪顿时高昂起来,他是彻底高兴了:“瞧瞧你们的奥古斯恢复的多好,他的脑子机灵极了,才刚醒就能靠着眼皮儿跟吾交流了。”
等等,什么奥古斯?
这个人自称吾?
冯济慈又去看瑞尔的面板,那里没有任何有关于奥古斯的文字。
他困惑的看向中年人,那位却在复丽叶们的侍奉下洗手喝茶,按摩手臂,多大的人了还让别人剪指甲?
冯济慈对他无声张嘴,中年人就安慰他:“我知道您很着急,不过您最好调整心态,你这里……”他指指冯济慈的伤口:“为了攻击有效,库洛们喜欢给细剑涂抹一些让汰怪血液流动更快速的药汁,格朗那家伙,啧,他的药汁与众不同,您这里至今无法愈合。”
冯济慈不太在意的眨眨眼,等他恢复了,作为一个半吊子奶爹他当然可以治疗自己,他只是没想到会断网这么久?
呃,到底是多久?
他有些在意的看下瑞尔侧面的技能树,那是一把孤独斧头,人物角色名字也不是瑞尔,而是盘古。
有关于盘古这个人,小时候他学过,地球华夏神话创世神,干巴瘦一老头从卵里孵化出来开天辟地,这个人物大概是瑞尔那份思维从记忆里翻找出来的……可,施沛大陆的天地早开,他又想做什么呢?
属于瑞尔的那些情感彻底消失,他并不能按照瑞尔的想法再去思考问题了。
这中年人有点天真且啰嗦:“阁下?您喜欢雨天么?我却不喜欢,可一年四季,三季的尾月都有雨,尤其是今年,伟大的母神诞生后的三千二百零三年……”
什么?零三年?他被格朗那家伙刺穿那年是零一年!
“……他们说今年多少有些涝灾,这严重影响到了各国税奉,也令吾的一些医学研究项目被迫延后……呃……好像忘记告诉您~吾~我是谁了。”
这家伙我,吾,有些混乱,总用不到正确的地方。冯济慈所知道的二傻子上位者都有这个毛病,用上你了都是我,装那个就成了吾。
所以这也是个吾。
中年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尊敬的第十八奥古斯,瑞尔·斯莱博尼阁下,吾乃第七奥古斯密滋泰都司,跟您这样的初代奥古斯不能比,吾都是七十二代了,啧~艾尔西喜欢初代的奥古斯,常常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哎,真是令人嫉妒啊!”
又是这个艾尔西?她到底是谁?竟然能教导奥古斯?
世界是个洋葱,真是剥了一层又一层。
密滋泰都司说这话的时候,毫不遮掩自己的嫉妒劲儿,他对那艾尔西的宠爱很在意。
冯济慈眨巴眼睛表示诧异,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原本他以为格朗那家伙最多杀死的是瑞尔的那一份情感残余,谁知道却唤醒了了不得的东西,最后的结果就是无法转换角色,宕机了。
密滋泰都司指指自己的脑袋说:“在所有的奥古斯里,密滋泰都司的换代很快,因为吾等喜欢乱吃草药,这不是个好习惯,你以后也不要吃。”
山羊才吃草。
冯济慈眨眨眼。
“他们告诉我,您曾经愿意来投奔,啊,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吾简直震撼极了,这太荣幸了,如果您来,我一定会选择您做我的承法人,我看过您的那篇有关于植物炮制的书籍,真是相当有见地的理论,吾已经成立了专门的研究小队……”
冯济慈精神头不好,终于听的睡着了。
自大地母神诞生三千二百零三年,已经可以坐起来吃一些流质食物,依旧不能说话的冯济慈从唠唠叨叨的密滋泰都司嘴里,还有乔诺夫人嘴里拼凑了一个完整版的流程。
两年前格朗·斯莱博尼给了他一剑,冯济慈现在承认那是个冲动的错误了,年轻人吗,总有一根筋的时候,反正他跟格朗那家伙没有和好的可能性。
据说那天格朗·斯莱博尼差点就疯了,他抱着他直接飞到了密滋泰都司的地盘,当时密滋泰都司正在做一个非常重要的医学实验,那家伙非常无礼,直接轰了人家一座宫殿,当然,他最后赔偿了,还是加倍赔偿的。
冯济慈这条命据说是耗尽密滋泰都司阁下的珍惜药品换来的。
在所有人看来冯济慈是活不下去了,格朗·斯莱博尼的细剑上泡了三十种动物的胆汁,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毒液,他利用这个特点大面积杀伤汰怪,最后却把儿子串了肉串儿。
格朗·斯莱博尼不认为他会死,桑尼亚坚决不承认他会死,欧拉克甚至委托最大的《殿堂》报,承诺愿意拿王位换灵药。
而冯济慈的奥古斯仪式也没有完成,他跟所有的半神还差一步,差一个在圣域的登位仪式,也没有规划自己要庇护的新土,对,最重要的,他需要跟一个神秘人学习如何成为奥古斯。
出于对他身体的担忧,两年来并没有什么新的势力成为他的门徒。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奈乐帝国的瓦尔纳郡,这地方距离奥古斯密滋泰都司的中大都圣山也不远,也方便他飞来照顾他。
生命消失的两年,就是冯济慈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对,很多事情在冯济慈无法主导的情况下发生了,所有人都知道奥古斯是没有生育能力的,简而言之……他们的欲望不强烈,是自我精神阉割者。
然而桑尼亚依旧追到瓦尔纳,在五位奥古斯,格朗·斯莱博尼,宾马乔雷,葛瑞丝,密滋泰都司,夏多维西的见证下与他举行了婚礼,之后她正式投入葛瑞丝门下,成为承法门徒。
这个不靠冯济慈的关系,人家是天然的普通人转化的尼普。所以目前她的工作是索雷头子,一年四季大部分的时间就在整个大□□处收割人头,库洛的人头。
据说是那些库洛隔着几百里都能闻到她的凶悍气息,而她赚的所有的尼尔就都给冯济慈买了奇怪的草药,是个传说中的药,她就是脚底板磨平都要去买。
每年冬季,桑尼亚不管在哪儿都会长途跋涉来到瓦尔纳,她从不走正门,也不喜欢打搅别人,她喜欢攀爬城堡的高墙。
当早上女仆们打开床铺幔帐就会看到她睡在自己身边。
她的哥哥肖尼也随她而来,在附近购买了一大片土地,还盖了一座不小的庄园,大部分的时间肖尼在那边管理,而琳琳就在奈乐的神殿读书,一般假期的时候她会来探望自己,也很少去自己家的庄园。
欧拉克也得到了最后的赦免,格朗·斯莱博尼放弃了一切对普利滋的管辖权利,他再也不会回去了,也不会修那个该死的大坝了,这让所有的人松了一口气。
为了方便冯济慈养伤,普利滋帝国,还有奥古斯格朗·斯莱博尼想以换土的方式与奈乐帝国交换了瓦尔纳,只是区区一个瓦尔纳郡,那位老国王就把这片地方奉献给了第十七奥古斯,还有第十八奥古斯,也就是自己。
他们花巨资,用最快速的时间在此修建了聚合城堡,目前在此侍奉冯济慈的有圣域来的那些复丽叶还有米卢门,还有普利滋送来的乔诺夫人,而冯济慈第一批奉臣竟然是加尔尼特表叔侄。
他们将名下所有财产都奉献给了第十八奥古斯。
而冯济慈这个半死不活,随时可能仙去的准奥古斯名下奉臣,就是一个正在复苏的普利滋帝国,还有一群走南闯北的买卖人。
恢复意识第二天琳琳就来了。
小姑娘十分激动,先是大哭了一场,接着就絮絮叨叨说起自己的担忧,总是见不到面的兄长与姐姐,普利滋的同学小伙伴,她说每天都很孤独,虽然这边的神殿对她很照顾,但她不喜欢奈乐,也不喜欢拉谢尔姑婆全家。
冯济慈用眼神示意那些复丽叶,她们就把他抬到了花园。这座花园更加奢侈,它是一间巨大的白水晶暖房,这里一年四季都是鲜花盛开着的。
比起乔诺夫人,琳琳对那些复丽叶根本不在意,她像个小主人一样安排她们,甚至亲自检查软椅的角度是不是躺着舒服。
等冯济慈躺好,琳琳就坐在冯济慈的软椅边上说姑婆家的坏话。
对,那位拉谢尔姑婆家的庄园距离聚合堡只有半天的路程,曾经走投无路的斯万德母女就想投奔她……那位姑婆久等没人来,为了庄园能够传承下去,就收了另外一家远亲的儿子作为继承人。
琳琳叹息:“……他家所有的女孩我都不喜欢,先生,您一定没见过那种女孩子,不剪脚趾甲还粗鲁无礼,她们会因为半尺花打架,而我的表兄尤布里最喜欢跟我们炫耀他家的生育能力,我哥哥说他到世间就只干一件事,生孩子……”
已经学会说脏话的琳琳发泄般的絮叨,冯济慈就笑眯眯的听着,他悄悄奶了自己一下下,这种不能说话的日子真是够够的了。
琳琳正说的热闹,就听屋门呯的一声被人推开,冯济慈无法回头,却看到琳琳抿抿嘴,缓缓跪了下去。
格朗·斯莱博尼一路跋涉,正是秋尾月,他浑身都是湿漉漉的,隔着很远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气。
琳琳抬起头,语气坚定且不畏惧的说:“阁下请住步,您身上太冷了。”
格朗·斯莱博尼呆愣着,他畏惧的看着那把躺椅,很久很久之后才点头说:“是的,是的,你说的对,艾琳,我要谢谢你,你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看到那位奥古斯离开,琳琳有些遗憾的站起来,她摊开手对冯济慈说:“先生,我也不是为他求情,到底我们的不幸都与他有关,但是……”
她忍耐着看天空说:“姐姐,肖尼,还有陛下,我们没有能力找到那些药剂,他……他这两年几乎搬空了整个大陆的药剂房,哎,还有我姐姐,她也没有给过家里一个铜尼,她所有的钱也拿来干这个了……”
冯济慈手指动了一下,琳琳叹息,扯着裙摆行礼离开。
久病不愈精神肯定有损,冯济慈沉沉睡去,等他再次醒来,整个花房已经燃起不太刺眼的汰灯,而第十七奥古斯就搬着小凳子,抱着腿坐在不远处眼巴巴的看着他。
看到他醒来,那家伙就蹦起来几步冲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抱在怀里:“瑞尔,爸爸害怕极了。”
冯济慈差点被这混蛋闷死,他不得不吐出一个字:“滚!”
格朗·斯莱博尼喜极而泣,他哽咽着说:“好的儿子,如你所愿儿子!你看你,我的小瑞尔,你都会让爸爸滚了……”
(我来修改一个错误,一句话,但是我不想注水。)
第 68 章
冯济慈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奥古斯格朗·斯莱博尼撵出聚合堡。
人要恩怨分明, 他真的不是瑞尔,就谈不上拿瑞尔的恩怨情仇去影响自己的生活质量,瑞尔彻底没了, 瑞尔的仇能报的他也报了。
就一切随风去吧。
能够成为此间的奥古斯, 他一点都不觉的荣幸。
至于幕后黑手?
这件事很奇怪,他已经提供了所有的线索, 但格朗·斯莱博尼不是很想追究。那些事情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又是什么力量让一个杀戮奥古斯放弃仇怨, 这就有待后查了。
总而言之他需要与格朗·斯莱博尼保持距离,最好平常平淡的像个普通同事去相处, 大家各有生活谁也别干涉谁,这才是正确状态。
撵走格朗·斯莱博尼之后,冯济慈又撵走了那些复丽叶们, 虽然这群女人个个貌美,弹琴唱歌诉衷肠什么的还都是高手,然而不管她们怎么哭求, 他就是不要。
这群姑娘很明显的在自己身边玩宫斗, 这就不漂亮了。
复丽叶对奥古斯具有极端的占有欲, 她们甚至不许自己的未婚妻进门?害的自己的小姑娘爬了两年墙,这就更不可饶恕。
把换好的裹伤布丢在一边,奥古斯密滋泰都司阁下哭笑不得的埋怨:“嘿!你这家伙就像你父亲说的那样任性,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复丽叶更加忠诚的人了,为什么要赶走她们呢?她们多爱你啊!啧啧~这伤口恢复的不错,我下次来就十天后吧。”
那道总是不收口的伤疤奇迹般的闭合了。
“好的,非常感谢。”
每天只敢悄悄奶自己一小口的冯济慈拢住衣服, 满面红光的乔诺夫人笑眯眯的为他披上外袍, 来自普利滋瓦尔纳街的女仆们就站在墙边满面喜色,比起受过严格训练的复丽叶, 她们的态度要自在的多。
而冯济慈喜欢这份自在。
他说:“我又不爱她们,她们在圣域一样拿工钱,在那边不好吗?穿金戴银受人尊重,想躺着就躺着,据说我的那座宫殿有一千间屋子,她们随便睡,我允许了。”
密滋泰都司哭笑不得:“她们会哭的,您就当做好事,复丽叶们的青春就像开一季的花骨朵。”
冯济慈遗憾的摇头:“抱歉,我没有富裕的情感给陌生人了,她们可以离开。”
“她们生来就在圣域,又能去哪儿呢?就慢慢相处,那都是一些……”密滋泰都司的眉毛向上油腻的挑着:“好姑娘啊!就连葛瑞丝那个老太太都有漂亮精致的米卢门在讨她欢喜,您又如此年轻英俊。”
没错,那些复丽叶就是为奥古斯们准备的女人,奥古斯的生活就是想要什么有什么,他们只是不能再有后代,又不是不能那个了。
冯济慈举起自己皮包骨头的胳膊摇头:“那会要了亲命啊,阁下,我看您言不由衷。”
成为奥古斯之后,货币单位也就不存在了,这世上的一切东西都不用开口,那些奉国,奉臣,还有普通人类最顶尖的权利机构,圣域大神殿会按时送来随便他们使用。
密滋泰都司干咳嗽几声:“您在说什么?吾听不懂。”
这些天他们已经相互熟悉,可以像朋友般交流了。
冯济慈说:“听不懂就算了,您知道的,我有喜欢的人。”
密滋泰都司点点头:“啊,是的!我知道那位,葛瑞丝阁下对她十分器重,据说是已经把她纳入承法人观察着了,不过,我的门徒们说,嗯……说,葛瑞丝阁下有最少二十位大门徒。”
冯济慈被人扶到轮椅上坐好,这个甚至可以刹车的轮椅专利,已经作为诊费送给密滋泰都司了。
他说:“没关系,桑尼亚应该会是最好的门徒,只要没人介意我这边再出一个承法奥古斯,她就一定会承法……您说呢?毕竟,我的小姑娘可是出身不凡,生而高贵的尼普呢。”
他满面笑意的盯着密滋泰都司看。
密滋泰都司却面露奇怪的表情,他想了一下才说:“您知道,您的那位小姑娘……她在索雷与库洛当中有个外号吗?”
冯济慈无所谓的笑笑:“血腥斯万德?我知道,她不会再血腥了,我保证!她会重新进入神殿,会像别的小姑娘一样最多埋怨老师留的功课难……”
说到这里冯济慈用手捂着额头叹息:“好吧,我知道回不去了。命运使得人类只能前行,哪怕满是泥泞也没有回头路。”
密滋泰都司的笑容停顿下来赞叹:“多么好的一句话,您果然具有超越常人的智慧,怪不得艾尔西喜欢您,这真令人嫉妒……
是的!她回不去了,我也不愿意看到你们之间再出一个奥古斯,不止我,他们也不喜欢,斯莱博尼家有两个奥古斯,这令我们相当苦恼。”
这家伙坦率的让人无法讨厌。
也是,再来个儿媳妇也是奥古斯,这简直无法想象,本身奥古斯就靠着协议互相制约,一下子他家来了三个,这就破坏了奥古斯内部的基本平衡。
在花园里转悠了一圈回到卧室,冯济慈接过乔诺夫人捧来的药汁,不管多苦多难喝他都一口气咽了下去,你甚至不能在他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到一丁点的痛苦反应。
把杯子递给乔诺夫人,冯济慈对密滋泰都司笑笑说:“不喜欢,您这两年也一直在。”
他们安静的对视,密滋泰都司终于说:“她喜欢您,我又能怎么办呢?”
“艾尔西?”
“是的阁下,我甚至听过一些更不好的话,有关于斯莱博尼不应该有两个奥古斯,您最好伤重不治之类……哪怕您现在不姓那个,可谁知道以后呢?还是至高无上的艾尔西说,您怕是会拒绝去圣域我这才来的。”
心口发热,这药不错。
冯济慈捂着心口说:“她说对了,我的确不会去圣域,更不可能成为一个奥古斯。”
乔诺夫人的杯子掉在地上,她慌乱极了,弯腰捡起杯子倒退着出去了,那些女仆们的脚步也是踉踉跄跄。
有关于那位艾尔西,这两天冯济慈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她是只有真正触摸到圣域核心的人才知道一个人物,是大地母神在人间的代言人。
世界果然如洋葱。
每一位奥古斯都需要去艾尔西身边承法,并接受某样东西才算作是真正的奥古斯。
密滋泰都司有些羞愧,他低头喃喃自语很久才说:“对不起。如果是这样,我们会感谢您的,对,非常感谢!这话也不是恭维您,开始我们就盘古这两个前所未有的词汇去问艾尔西,艾尔西说她也未曾听到过这样的词汇。
但是就您从前的行为,从您感兴趣的那些事情分析,她说盘有很多意思,盛器,盘查,盘问?后面那个词是久远的先古,所以您该是一位学者奥古斯……您如果能成为奥古斯,这世界一定会出一门卓越的大学科。”
冯济慈眨巴眼睛:“也许。”
“非常抱歉,调查您的从前这一点很失礼,可一下子同姓出了两个奥古斯,我们又不得不慎重起来。
姓斯莱博尼的拳头已经很大了,您没看到他上次是怎么殴打宾马乔雷的。哦,可怜的宾马乔雷!如果您也是奥古斯,就会有两个人殴打宾马乔雷。”
冯济慈低头笑了起来。
密滋泰都司絮絮叨叨:“我发自内心的赞美您,您对人真诚,信守承诺,喜欢研究历史,总而言之您的所作所为打动了我们,艾尔西说,尤其您对人的看法需要我们都去学习思考一下。”
看法,还是对人的看法?冯济慈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种看法的?
把那些话里的糖分毫不客气的舍弃,冯济慈疑惑的问:“我对人的看法?”
密滋泰都司点头:“是的,艾尔西说您把库洛与普通人看成一样的人,就这一点我们都做不到,而且……”
他深呼吸:“这也是整个大陆最大的矛盾所在,说实话,那些普通人认为我们库洛喝了他们的血,而我出生脚底也没粘过他们的泥巴,艾尔西她就非常喜欢您,还说,就是大地母神都该是最喜欢您的。”
冯济慈抬手转动车轮,来到窗口向外看着说:“您有没有想过,其实大地母神谁也不会喜欢。”
密滋泰都司诧异抬头:“啊?”
冯济慈扭头对他笑:“没事儿,就是讲个笑话,我们十天后见。”
“到时候见。”
密滋泰都司来到窗口边与冯济慈道别,冯济慈看着这位飞远,又瞥了一眼站在附近屋顶,满面痛苦表情,靠在一个烟囱上喝闷酒的格朗·斯莱博尼说:“关窗。”
乔诺夫人神情惶恐的进屋,把满面不甘愿的老国王关在窗外。
她推着冯济慈回到床边扶着他上去。
冯济慈躺好后问她:“夫人,你说,桑尼亚现在在哪儿?”
乔诺夫人认真的想了一下:“小姐上次来信说,她在本月会去多柯乐区。”
“夫人,你说我亲手写信给她,她会回来吗?”
“回不去了先生……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知道……”
多柯乐区,是指正常城邦与没有奥古斯庇护的无姓之人居住区中间的模糊区域。
没教养的就会说那里是杂种区,那里没有法律也没有起码的道德。
无姓之人出很多钱与有姓氏之人通婚,他们生出来的孩子就居住在多柯乐,而活在这个区域的人只有一种福利,就是每年被允许去神殿赎一次罪过。
冯济慈的侍童尼尔就出身那里。
此刻的多柯乐边境区域,深秋寒雨下着,旧城邦凹凸不平的矮墙上攀趴着衣衫褴褛的人,矮墙之下几只拴着长绳的落汤鸡在角落里蜷缩,没有下水的街区陈年旧黑泥足有半尺。
这里没有完整的房子,没有笔直的街道,在外人看来,多柯乐区只有小偷䧇璍强盗,无赖逃犯,娼伶逃兵……事实上除却婴儿,多柯乐也没有给这些人更多的选择。
最近几天这片区域的人算作是开了眼界的,他们看到了高贵的人,甚至刚刚得知,原来这个世道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法典。
速熊占领了最好的可以躲避风雨的集市马厩,垫了帆布的马槽里铺满新鲜生肉,那些熊吃的快而生猛……
有上千人拥挤在这里,他们没有说话,都在安静的看着泥泞集市中间的两个台子,一座断头台,一座审判台。
已经杀了整整三天了。
不断有异徒被人从黑暗的房间里驱赶出来,审判宣判的程序被节省了,割掉舌头的异徒也无法控诉,他们被人粗鲁的按住脖颈塞进刑台凹槽,随着一个脑袋被利落的铲下,大量的血从颈腔喷到集市的泥巴地里,那里已经是红油漆状态了。
多柯乐区的人却一阵欢呼,还有人数人头,说这是今天的第十七个,他们打赌最少一百个。
终于有异徒无法忍受,他挣脱绳索拼命向外跑,没跑几步就被忽然出现的几头速熊按住开始撕咬。
其实那些速熊并不吃人肉,它们只是按照人类的命令不给逃跑者一个好死而已。
那人挣扎着,愤怒的用含糊词汇骂着什么。
而就在这种极端残忍的情况下,桑尼亚却坐在审判台的角落,态度非常认真的补她的破靴子。
她是个名副其实的穷人,所有的收入都用来给先生买天南地北奇奇怪怪的药品了。
而且她手里的靴子是先生还好的时候,亲自为她在圆圆定制的。她托起靴子在心里叹息,两年了,补补这里补补那里,这到底还是不是当初的那双靴子?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能把一位明媚少女修剪成可以随时挥刀屠戮十几个库洛的……嗯,野蛮人?
她是血腥的斯万德,不到两年时间就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屠戮了多少异徒。
她想自己大概与汰怪也相差不大了,无人性的破坏,有人性的破坏,还不都是破坏。
可没办法啊,收拾异徒收入就是高,而且功勋点也高。短短两年她已经是葛瑞丝门下索雷十二部的第九部长,可见她存了多少功勋点。
这个位置距离当初的索雷拉塞尔女士也就差半步。
桑尼亚发过誓,有生之年她要不择手段争取至高无上的权利,她一定要攀爬到最顶峰,再不允许任何人,哪怕是大地母神也不能轻易把她挚爱之人带走。
身材高大的索雷递给桑尼亚一份羊皮卷,桑尼亚放下鞋锥拿起羊皮卷看了一遍名单问:“确定身份了?”
“是的部长,这是最后一批,这该死的地方,我们总算可以离开了。”
桑尼亚点点头,脱去半指手套,有些艰难的在附近的火盆烤了一下僵硬的手指,她摘下中指上的权戒,在执行手令上盖章。
而她的部下则有些苦恼的看着她满是补丁的破袜子,呃,大脚趾都露出来了。
“部长……您把这个补一下吧。”
桑尼亚面无表情的活动一下脚趾:“不用,下个月我会买一双新袜子,后跟有皮垫那种,你知道哪个区的皮袜子便宜么?”
她的部下与她久了,就笑着说:“瞧您说的,还买什么啊部长,您不如买布自己……”
可他这话没有说完,却被另外一个人封住口拉走了。
桑尼亚看着露出来的脚指头,她活动它,还在空中点点:“说得对!自己缝制更加便宜……可是哪里的粗布便宜呢?”
桑尼亚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断头台又是十来个异徒被拖了过去,这次有女异徒了,还是异常美丽的一个女异徒。
那些住在多柯乐区的人开始大声喝彩。
桑尼亚顺着声音往那边看去,却发现那位女异徒穿着一件布料非常好的长裙,虽然有些肮脏了,但是那块布料要最少两个银尼一尺吧?那里面应该有银线。
桑尼亚面露喜色猛的站了起来,她粗鲁的套好靴子,顺手从后腰拔出一把锋利的刑刀一步一步朝断头台而去。
行刑现场鸦雀无声,人们看着那留着银色大长辫子的女人逼近,异徒女子跌坐在地满面哀求,没有舌头嘴在呜呜哇哇的哀求。
桑尼亚蹲下认真研究这条长裙,她甚至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又点点头,就听刺啦一声,这女人长裙下摆被索雷割了去。
审判台上三十多位索雷无声的拍着自己的额头,就……不能看了。
桑尼亚笑眯眯的握着那块布料,她可以凭着卓越的缝纫手艺,拿这块布料缝制四双结实的袜子。
鲜血飞溅,桑尼亚身边撑起一层薄膜,那些血液沿着膜缓缓流淌,人头跌落在她脚边,她顺脚把它踢入附近的皮袋子里。
这些人头要拿回去换金尼尔,是能换功勋的。
异徒在多柯乐区创造了无数新的信仰,他们自封为神灵,除了收取更高的税务,还把人当成牲畜般配种饲养,更加可恶的是,他们私下里绑架小库洛……拿来解剖研究,抽血制药,没有价值就……配种了。
随着那些黑幕被揭开,圣域发现异徒有了自己的学科,他们甚至研究出血丸这样的药品,抽取年轻健康的青年之血用特殊手段提炼精华,在与真正的库洛战斗当中服用这种东西,可以瞬间提高最少十倍的战斗力。
如果不是那年在赫利边缘发现异徒,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还要进行多久。
第 69 章
秋尾月最后一天, 瓦尔纳郡领地内的所有农场主,牧场主,乡下小贵族, 还有最底层的农户按照规矩, 都要拿着税金及农产品看望领主。
由于天气规律可循,只要不住大的城邦, 再幸运的投靠一位有能力的领主, 生活绝不会贫困。
就是那么一份税金,交帝国还是领主对普通人来说也没有区别。
唯一有区别的是乡下风险大, 一旦属于自己的耕地出现汰怪,除却生命危险,永远无法恢复的土地沙化是不可逆的。
农业部承担大部分风险给的利润低, 乡下租种土地者高风险高收入。
各有各的不好吧。
瓦尔纳郡能够被小说家将其纳入文艺作品,一是得天独厚的优美风景,在瓦尔纳几个天然的村落里, 住着一些来取景绘画隐居发呆的艺术家, 他们带来了活钱。
瓦尔纳郡距离奈乐城近, 如果想去城中社交,早上出去一般晚上能赶回来。
最最重要它有个好领主,老领主家用了最少十代人细心呵护这片土地直至冯济慈出现。
他们全家是连夜离开的,新领主修建了新城堡还不与人交往,没有纳税的普通人每天都睡不安稳。
本地那些农场主们日子难熬极了,他们求到瓦尔纳神殿,然而神殿也搬走了。
那群貌美的小女仆已经成为瓦尔纳郡新的风景。那些傻乎乎的孩子用了整个青春去爱一个不该爱的人。
直至去年夏季附近有了汰圈, 不是太大规模, 那天,惊慌失措的瓦尔纳郡人就看到从那座神奇的城堡里跑出许多蓝制服, 他们快速上山快速解决问题……回到城堡又恢复与世隔绝的状态。
就是在城中有实在的贵族亲戚,也无法探听出那座奢华的城堡里居住着谁,一切都就成了谜。
两年来没人向他们征税,也没人挥舞着皮鞭让刚成年的男孩子去修水渠。
虽然这都是好事儿,可瓦尔纳只要长点脑子的人也都睡不着觉,直到最近有人看到每逢傍晚,城堡最高的瞭望塔上就一定有个人坐着安静的看远方。
那肯定是城堡的主人。
他们无法忍耐,终于派了代表上门问候,聚合堡的人这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征税权?
奥古斯们压根不会有这种脑子,那些成长在圣域的复丽叶们也没有这个概念,乔诺夫人不明白城堡的对哪里具有管辖权……她就一直沉默,事情就这样耽误了。
就这样,在秋尾月的最后一天,瓦尔纳郡人兴高采烈的赶着鸡鸭鹅,牛羊猪,这是给领主老爷的年礼,还有他们存了两年的税金。
优秀的瓦尔纳人从不拖欠一个尼尔儿。
这日凌晨,聚合堡外鸡啼猪叫,那些农户高兴的就像发了横财般的大声交流着。
又给聚合堡带来了麻烦吗?这里从上到下都不具备管理一郡农户的经验,包括冯济慈,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做一个好领主。
还是乔诺夫人有经验,她立刻派人去请住在附近的肖尼·斯万德先生,还有先生唯一的奉臣,在奈乐城经营酒生意的科林·佩林先生。
进入冬月的天气湿冷,冯济慈趴在阳台看……属于自己的农户。
农妇抱着母鸡,衣着光鲜的农场主送来了价格昂贵的小马驹,他们将这些奉献给自己的领主,慈悲仁善的斯万德伯爵大人。
对,冯济慈没法姓斯莱博尼了,斯莱博尼已经是个传奇了,他只能杜撰了一个爵位,毫无怨言的姓了斯万德。
别说一个伯爵头衔,冯济慈想封国王他都能封一大串,虽然他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新土,这不重要,也不妨碍他做伯爵。
而诚惶诚恐的肖尼·斯万德先生只能一边接受农户们的恭维,一边拿箩筐守着成堆的铜尼儿。
这是以土地当年收入来计算的,收多收少城堡也没监管过,如今就看农户们的良心了。
城堡内院乱极了,所有人的人都在吼,包括乔诺夫人。
身后传来干柴坠地的声音,冯济慈调整木轮椅回身去看科林·佩特先生。
“我好像听到乔诺夫人在吼?带着你的小崽子滚蛋?谁的小崽子?”
佩林正在给他烧壁炉,他也听了一会:“那些农户想走捷径,他们想跟您亲近,就会把自己的女儿送来做女仆或者厨娘,乔诺夫人什么出身,她当然看不上她们。”
冯济慈点点头:“我不喜欢城堡,他们把地上建筑修成了地下墓地,这里早晚生满青苔,潮湿而又阴冷……谢谢你佩林,我确实需要壁炉。你也看到了,乔诺夫人忙的已经十多天没有洗头了。”
佩林先生真诚建议:“您为什么不多找点仆人呢,普利滋那边的陛下会安排好一切。”
冯济慈拒绝:“不了,桑尼亚要回来了,我总要给她找点事情。”
将干柴错落有致的摆好,佩林先生看看室内的女仆,冯济慈挥手让她们出去。
佩林先生说:“没错,您康复期间,这么大的城堡的确需要一位能干的女主人。”
冯济慈点头:“是啊,我是多么可怜,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这里就像神殿下水道,我甚至不能闻到敞亮的空气……我更喜欢乡下的小庄园。
对了,他们告诉我如今你们成绩斐然?别喊我什么阁下,我不会去把握权杖的,也不会去圣域。”
跪着点燃干柴,佩林先生颇为骄傲的说:“没关系,没关系的先生。我们都知道,甚至普利滋的德德里他们也知道。因您的庇护,这片大陆每一条老商道都奔驰着加尔尼特酒庄的马车。
甚至普利滋帝国这两年来也收到了公平的税金,即便您在沉睡,即使您没有那根权杖,我们这些人也靠着您的威名在世间顺畅行走。”
冯济慈点点头:“很好,我看到两年来你从别的地方收集来的那些消息了,不过,我怕是没有精力去阅读那些东西了。”
佩林先生走过来半跪下亲吻冯济慈的袍角,他将冯济慈推到壁炉边说:“您也不必去看那些东西,在下会向您汇报我所看到的一切。”他眨眨眼:“甚至那些在天上飞的。”
冯济慈心情好极了,他甚至笑出了声。
佩林先生说:“您从前对我们说过,即便不去那些美德钟下聆听圣音,我们看到的世界也会打开我们的眼界,一切如您所说,先生,两年来我与吉迈特那孩子,好像是触摸到了不该触摸的东西。”
冯济慈抬脸:“好像是?”
佩林先生点头:“是,您教的,如果你是个商人,就以金钱流动的方式去看人世间,两年来整个大陆到处都是异徒的消息,他们试图用杀戮的方式掩盖您的声名。”
冯济慈诧异:“异徒?为什么要掩盖我的名声?是那些索雷?”
佩林先生摇头:“不!先生,只有索雷给与公平裁决,外面很乱,有的杀戮是不讲理的,他们以异徒的罪名去处死无罪之人。”
冯济慈扭头去看窗外的屋顶,那家伙三天没来了。
他指指窗台对佩林先生说:“你去窗台上坐着说。”
佩林先生走到窗前攀上去坐好,他露出看热闹表情,嘴里却说着严肃而可怕的话题:“事情越来越大,很多人死了先生,那些库洛疯了,您知道吗?每当一些所谓的异徒消失必有人发横财。”
冯济慈伸出手揉搓膝盖:“谁?”
“第一奥古斯……”
冯济慈闭起眼睛问:“他本人?”
佩林先生说:“不不,怎么会,是他的奉臣,他的奉国,他的大神殿,我们这样的商人怎么有幸得见那位呢!这两年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南坦,北坦,大新土,绿水之都……
我们沿着赫利森林一直向前,我们赚取钱财收集消息,收集的多了也就懂得了,这世道很简单的先生,对我们而言人分两种,让我们赚钱的老爷与让我们出钱的老爷。”
冯济慈睁开眼:“你是说?”
佩林先生说:“是的先生……十八位奥古斯里,第一位是让我们赚钱的老爷,这很奇怪,他甚至在商人面前都要彰显一下仁善名声。
大东坦人衣冠楚楚,那里的人无分男女活的都像高德贞洁的寡妇,那里是最古老的城池,却没有北区这样阴暗的角落,
他们生活奢侈挥霍无度,第一奥古斯忍耐又豁达,他甚至舍得共享钱财,如果我没猜错,您这里每月一定能收到那位的问候礼。”
冯济慈摇头:“我从不知道有这个问候礼?”
佩林先生从窗台下去,拿起床头的铜铃铛递给冯济慈说:“我们打听过,据说是从上一代阿尔伊顿继承来的习俗,他们喜欢送礼,好几百年来他们一直如此。也是您说的,没有目的的讨好定是心有所求,也是为了掩
饰冲突……您看宾马乔雷,您看葛瑞丝。”
佩林先生并不在冯济慈面前称呼别的奥古斯为伟大的。
拿起铜铃摇摆,已经升职为贴身男仆的尼尔走了进来。
冯济慈吩咐他:“尼尔,把这几年奥古斯们的礼品都拿过来。”
尼尔表情很奇怪:“阁下,实在是太多了,那些东西堆满了我们所有的空房间。”
楼下忽然传来嘈杂声,冯济慈抬眼看看尼尔。
尼尔小跑着到窗前,他看了一会笑着说:“阁下,是那些农场主带来的牛犊子没拴好,您看,我们没地方了。”
冯济慈点头:“告诉肖尼,就都转送给奈乐王,就说是我给的,就说两年来蒙贵国照顾……告诉厨房做一些上等粉的面包,我们不能白拿这些农户东西。”
佩林先生啼笑皆非的阻止:“别别……先生,没有奥古斯恩赐这么多东西,您会得到更多的奉礼,放过可怜的奈乐王吧,两年来奥古斯在头顶随便穿行,已经吓的这可怜人短寿了。”
“我知道了,尼尔,你带佩林先生去那些屋子,我需要他帮我找个东西。”
当那两人从房间离开,冯济慈就苦恼的捏鼻子,怎么办呢,他已经混到剥削老乡家老母鸡了。
他是真没想到凭着自己的三板斧,佩林他们弄了一个全大陆最大的情报网,人家是真的打开格局了。
他安静的坐着,一直坐到那些瓦尔纳郡人离开,身后才响起缓慢的推门声。
冯济慈没回头的问:“怎么样?”
佩林先生说:“有呀,先生,那里有无数的珍贵药剂,伟大的阿尔伊顿甚至送了您一套做工精致的美德钟。”
美德钟?这就恶心了,相当于我立国了,却是隔壁邻居给我送九州大鼎。还是以长辈的名义送的。
哎呀,不能懒了。他扶着窗台缓慢的站起来,佩林先生心生欢喜,就嘴角都勾起来了,眼圈也红了。
冯济慈看着外面说:“我就是站起来了,也不可能去圣域,更不可能在新土修建大神殿,我这座可怜的城堡……也放不下那么多钟吧?退回去……下次那位屋顶上的奥古斯来了,就请他送回去。”
佩林先生满心欢喜:“随您高兴先生。其实我们就您最终选择哪座美德钟打过赌。”
“只要不是克己钟。”
佩林先生点头:“是的,在下也不喜欢克己钟,您知道吗?那边的克己钟是极其傲慢的。”
“傲慢?”
“对,他们除了仰望克己,把别的钟下门徒当做下等人,虽然没人明说这件事,可他们就是这个态度。
那边的大神殿也偏爱克己钟,如果钟下的普通学徒天资好,学识出众,他们在神殿所有的费用全免,所以东坦中大都有着整个大陆最多的克己学徒……”
冯济慈点头:“我知道了,感谢你佩林先生,你今天给我讲了非常有趣的奈乐风俗,不过今天到此为止吧,我有些累。”
乔诺夫人进来奉上药汁,冯济慈仰头喝的一滴不剩。
佩林先生站起来告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听到了忠告。
“佩特先生,他们都在棋盘上,我初来乍到没有什么能力,就只能站在危险的格子里。你去买更多的土地,组建更多的商队吧,别走棋盘,隐入那些线条当中吧。”
佩林先生郑重点头:“我知道了先生……”
这次佩林先生真的走了,冯济慈才慢吞吞的说:“一个奥古斯,收了整个大陆最多的普通人出身的门徒,他要什么?”
第 70 章
疗愈伤势的时间是漫长的, 从谁都认为活不下来到可以靠着双腿四处溜达,就是个人间奇迹。
尤其驱离圣域的那些人之后,聚合堡终于拧成了一股绳, 所有的人都致力于将小先生的身子骨养到健壮的程度。
当整个环境开始宠溺, 冯济慈真是感觉自己无耻的娇气起来。
做医药学研究的奥古斯密滋泰都司为此洋洋得意,他甚至准备就这一次治疗写一个长长的医学成就书, 然而在接下来的医疗实验当中, 他又连番遭遇失败,这令这可怜人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一次体检。
“你是说, 你对伤口进行过……那个什么消肚?”
冯济慈穿好衣服:“是消毒,要出去走走吗?今天天气不错。”
密滋泰都司抬眼看向窗外点点头:“好,我们可以详细谈谈你那个消毒。”
他们一起走出房间, 随行的仆人为他们裹上厚实的毛皮大衣,还有毛皮帽子。
奥古斯们被宠的都像没有长四肢。
冬月的寒风吹拂,拉着农产品往城里贩卖的农户远远的停下马车, 纷纷脱帽向城堡里走出来的人致意。
瓦尔纳郡有的景致与普利滋完全不同, 城堡在半高的坡上, 站在四处的花园能看到山下环绕的几百座精致而又任性的屋子。
尖顶圆顶,方顶平顶,简直随心所欲。
乔诺夫人说,城中没出息的艺术佬就在山下租屋子,三十个银尼可以让他们混一年,如果混到最后混不下去了,他们会骗一位本地姑娘结婚, 再靠着姑娘们家境殷实的娘家补贴建一所任性的房子。
尼尔说, 那些艺术佬勾引走了瓦尔纳郡所有的好姑娘,先生最好签署一份驱赶令。
冯济慈微笑起来, 他不讨厌这种人间鲜活气儿。
城堡十天前甚至请来了表演团,他们激情澎湃的给他演《普利滋四俊杰》《金鹰飞翔》《埃德加·斯莱博尼传记》《卡特·斯莱博尼传记》……
冯济慈看着扮演自己的那个瘦小枯干的家伙,他举着一团布剪出来的火焰对大地说:“燃烧吧!无耻的罪恶!!”
请杀了那个剧作家!
他在一连串的杜撰当中,给自己全家配了放羊女,农家女,挤奶工,逃家的小户姑娘。
密滋泰都司在他耳边说:“从三千一百年开始,我就没有这样的生活了,对于我们来说悠闲着散步是相当可耻的,嗯,你的瓦尔纳是个不错的地方。”
两位奥古斯眼神相当好,他们站在高坡就能看到山下的孩子穿着单薄的衣衫,他们在寒风里跑来跑去,玩库洛杀汰怪的游戏。
其实再美丽的地方在冬季都是灰蒙蒙的,瓦尔纳现在不美。
冯济慈说:“我从前看的那本书上写,瓦尔纳的冬季初雪,就像中年人最初的白发,每一抹白色都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它们惧怕亵渎此地风景,就下的鸡零狗碎。”
密滋泰都司呵呵呵呵的笑了起来,这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先生。
他说:“吾知道那本书,是的,吾知道,吾的学徒说吾应该给这个作家发一个大奖,他给吾骗了不少门徒,呵呵呵呵……医药学是再好不过的学科了,所有人都爱面诊师,对吧?”
吊死这个老传销头子。
冯济慈点点头,蹲下来抓了一把冻土,他把冻土对着密滋泰都司说:“您看到了什么?”
密滋泰都司表情困惑:“土?瓦尔纳的……浪漫之土?”
冯济慈失笑,他松开手,冻土沉重落在地上。
“这不是简单的土,您看,天气温暖那些农户开始耕种浇灌,播种除草,最后获得庄稼,可有的土收获巨大,有的土却颗粒无收,这又是为什么?
我想在这些土里,应该有我们不知道的微小的东西,我们看不到它们,但是它们促进种子生根发芽并起着关键作用。”
密滋泰都司思想活跃,他也蹲下,抓起土细细观察后说:“非常棒的角度,就……就像你的伤口?”
冯济慈点头:“对,就像我们喜欢给剑刃泡药汁,最后即使擦干净了,那些药也起着非同一般的效果,擦掉的就不存在了吗?应该是存在的,几年前,哦,我是说我最大的一笔财富正好是酒庄,这个您知道吧?”
大忽悠又上线了。
密滋泰都司丢下土块:“啊,是这样啊,所以你有足够奢侈的酒可以浪费?”
冯济慈点头:“对,根本喝不完。那时候我在普利滋的乐善钟下,我的祝祷师先教我们吃草,啧!你为什么不学科改革?人又不是山羊,我讨厌吃草。”
密滋泰都司困惑的看着这位青年,觉的他的问题不可思议:“如果连你都不知道那些草药的味道疗效,你怎么敢用到病人身上?即便只是一郡面诊师,我们也要为生命负责。”
冯济慈无奈:“好吧,你说得对,可别的呢?难不成为了治愈外伤我还要给自己一刀?”
密滋泰都司无所谓的说:“我们都是给那些死囚一刀。”
这个话题没法聊了,冯济慈背着手叹息:“我们还是说消毒吧,是的,我不是个好学生,我不爱学习,以至于后来我学了草药提纯……由于无聊我尝试去给酒提纯,再发现它能促进伤口愈合,再往后的事情你知道了。”
密滋泰都司羡慕这位的幸运,如果消毒真的有效,没人敢欠这位年轻奥古斯的专利费的情况下,他会逐渐赶上奥古斯们的脚步,尤其是最贫穷的葛瑞丝。
学术奥古斯不是最厉害的,却绝对是最有钱的。
尤其这种普通人与库洛都适用的研发产品。
他点头:“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让他们把我名下的酒庄都送给您……”
冯济慈却摇头拒绝:“我要那么多酒庄做什么?我连这里都不想管。”
“复丽叶们对管理都有一手。”
“你能不提复丽叶吗?”
两位奥古斯说的正高兴,一头巨像从天坠落,接着更大的一头坠落。
冯济慈掏出手帕皱眉捂着鼻子。
最近他发现自己的鼻子开始向着奇妙的方向发育,不好听的,已经开始向狗鼻子方向一去而不复反了。
从聚合堡冲出大量的仆人,他们推着板车提着刀,开始分割那两头可怜的动物。
密滋泰都司双手掐腰看着上空:“哦~斯莱博尼阁下,他是我见到最没出息的父亲了。”
他说完他扭头对冯济慈说:“他就是这样喂养你们长大的?”
冯济慈表情平静:“我们是被普利滋国民的税金养大的,他一般会在我们乖的时候逗弄几下,态度基本跟普利滋宫养的那些猎犬差不多。”
密滋泰都司遗憾摊手:“真是恶劣的父子关系,可也是令吾等羡慕的,毕竟他有个儿子,我们可什么都没有……真不能和好了吗?”
冯济慈摇头:“不。”
密滋泰都司叹息:“这是所有奥古斯的执念,都想要一个血脉后代。吾等都希望你们和好,我保证,有些事情上可怜的斯莱博尼多少有些无辜了。”
冯济慈嗤笑:“你们可真有意思,又不想我去圣域触摸真相,又想让我毫无怨言的原谅过去?奥古斯都是这样不讲理吗?”
密滋泰都司停下脚步相当认真的说:“我们愿意让出很多土地作为补偿,无论如何奥古斯的平衡不能打破,吾等之下亿万民,这是必须慎重的事情。”
他伸手抚摸自己的肩膀。
而冯济慈却透过他的肩膀,看到附近农庄跑出几位裹着羊皮的少女,她们穿着木鞋却跑的飞快,到近前却互相推诿踟蹰不前。
还羞涩的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的笑。
密滋泰都司心里松了一口气,语气戏谑的问:“是来找你的……?”
终于,最大的那个农家女来到冯济慈面前,她把手里的篮子放在地上,亲亲自己的手指头盖在冯济慈的袍角。
冯济慈见过大量中世纪作品里的农家女牧羊女,她们大部分是美的,天天干农活还有牛奶的肌肤,然而这位不是,她是真实的,甚至她的笑的时候嘴里全部的牙齿都是虫蛀过的。
最近只要冯济慈出来散步,基本就是一场收集农产品之旅,那些农户会给他各种各样的吃的,麦粉熏肉,干菜酱料……
弯腰打开篮子上的粗布,冯济慈看到了半篮子的鸭蛋。
他站起来对不远处摆摆手,又指指跑远的农家女们。
尼尔就笑嘻嘻的快步追过去,从钱袋里抓出一大把铜尼分给几位少女。
密滋泰都司对这样的经历也是好奇的,他问:“鹅蛋?鸭蛋?她们为什么给你这个?”
冯济慈笑笑:“是不搬家的供品,她们希望我能守在这块地方,最好繁衍个七八十代,还要代代都有好的库洛继承人,普通人大多比库洛聪明,有时候有的库洛思维就像大鹦鹉的肠子,怎么吃怎么拉完全不打弯,对了他们还掌握一个生存技能,生孩子,不停的生孩子……”
心情很好的密滋泰都司不笑了,奥古斯没有生育能力。
冯济慈提起篮子递给他:“带点土特产回去?我有个想法,对,我会发明一个叫牙刷……”
脚下的泥土忽然震动,密滋泰都司闭起眼睛闻了一下:“是速熊,几十只速熊,我见过那姑娘,她爬墙的动作利落极了,她把那些可爱的小复丽叶从城堡墙上丢出去,她在圣域恶名远扬。”
冯济慈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他羞愧的一动都不敢动。
奥古斯慢慢飞起来,他在空中大喊:“再见就是春月了,祝您愉快小奥古斯先生,好好对她,那是个好姑娘……”
桑尼亚远远的就看到自己家风一吹仿佛就能飘走的小先生,说实话,他的金发形象自己并不喜欢,总感觉不是那么的真实。
而在他沉睡期间,她每次来都会一遍一遍描绘他的面孔,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与一个斯莱博尼相爱了。
对于普利滋普通人而言,施莱博尼的爱情等同童话故事,都知道是假的却总把他们放在梦里。
有时候安静下来她会想,其实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也许在国王大道擦肩而过,也许在某一次祭祀会,大家念诵一样的赞美词……我有一万次从他身边路过,竟想不到我们会相爱。
她从别人的嘴里阅读先生过去的命运,他们把他传的神乎其神,又对他杜撰的海外来客那个故事啼笑皆非。
可他们只是在模糊的感知那个青年的命运外环,而自己一直触摸的是他的灵魂。
所有人都爱他,爱他的无私,爱他热烈坚韧的保护着普利滋,他自己甚至不知道,当他在死亡边缘,普利滋每一个家庭每天都要去神殿为他点燃一根蜡烛。
那段时间普利滋大神殿内外亮若白昼,甚至有人倾家荡产的去施舍钱财,他们恳求大地母神把那么好的瑞尔·斯莱博尼,他们的小王子留在那片土地上。
然而桑尼亚知道,先生从不是那个小王子,她所知道的先生是另外一种样子的,他小心眼而又偏执,敏感而懒散,他就喜欢无聊的呆着,他不喜欢人多,热爱烹饪,他甚至拿起针线能在自己破了的裙子下摆勾勒小花朵。
他喜欢唠叨,唠叨劲儿上来像个六十岁的老太婆。他才华横溢,智慧卓越,良善而又真诚,更从不把人分成两类。
他做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对权利钱财从来不屑一顾。
前些天伟大的葛瑞丝来信说,他甚至为了自己放弃了去圣域,这种巨大的压力令葛瑞丝诚惶诚恐。
她现在很强了,是无所畏惧的强,她不需要先生再为放弃什么了。
她甚至懊悔过,如果那年在老商道酒馆母亲没有看到他,没有以那样的方式强迫好心的先生成为自己的保护人,他一定在大陆的某个角落快乐的做自己。
可大地母神安排好了一切,他们又怎么敢违抗呢。
速熊来到冯济慈面前停止,桑尼亚从速熊上利落的蹦到了地面,她就像灵敏的花豹,林间健康的麋鹿,一套护住关键部位满是伤痕的软甲,手法粗糙的麻花辫子,下摆破烂命运波折的披风,行动间你甚至能从皮甲间隙看到她结实紧致的肌肉线条。
当桑尼亚走到冯济慈面前,她低头看看他手里的篮子,有些艰难的问:“您……这,这是什么?”
实在也不知道该从何开始了。
冯济慈凝视这个姑娘,最近他常想,如果地球上你的变成了植物人,你的另外一半会不离不弃永远相守么?
这是个未知的答案。
但面前这姑娘会,他敢保证,如果他睡一千年她都会守候一千年。
冯济慈鼻头耸动,缓缓掏出手帕捂住鼻子向后退了一步。
赞美世上一切真诚的情感,他忍耐过了,然而这个心灵美的姑娘在过去的日子,一定把自己泡在腐烂的海产品发酵池里。
桑尼亚蹲下,打开篮子上的粗布看了一眼:“哈!廉价的鸭蛋!那些该死的乡下娘们永远是这一招,她们用一篮一篮子的破蛋,把我的部下骗到草堆子里乱搞,啧!这是谁给你的。”
她还变成了一个女混混?!!
巨雷闪电从天空劈下,冯济慈满脑袋都是,我那百依百顺的小甜心呢?
然而桑尼亚还没完,她伸手取出一颗蛋,单手掰开它仰头把生蛋吞咽了下去,随着喉咙一阵咕噜,冯济慈咽咽吐沫,听到自己的小姑娘说:“饿死了!您说,我们去哪一片草堆子?我随您骗!”
冯济慈灵魂颤抖,他的精心照顾的贴心小淑女也没有了。
附近传来爽朗的嬉笑,桑尼亚凌空把那个篮子丢给伙伴。
“部长,这附近没有草堆子,您在想什么美事。”
她对他们笑骂:“滚吧!春月见!你们这帮好色牲畜。”
冯济慈的身份一直是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所以那些索雷也谈不上什么尊重,他们甚至认为冯济慈是桑尼亚在乡下养的小情人。
她把钱都花来养情人了。
目送那些索雷走远,桑尼亚深深呼吸,她不好意思的摆摆手:“拉塞尔女士,她她她她教了我一些窍门,是的,如果想管理好,首先要融入,对,这是融入,融入您理解吗?”
冯济慈倒退,却被扯住袖子,她热烈的拼尽全力的拥抱了他。
冯济慈灵魂飘飞的摊着双手,鼻腔里全是常年不洗澡,还有冲入鼻翼的脑油味,书里都是骗人的,这真是一点都不浪漫。
电视剧里那些囚徒从牢狱释放出来,女主上去就亲吻,她们真是不嫌弃啊。
当他看到几只虱子从桑尼亚的银发里爬进爬出,寒毛立刻都起来了。
冯济慈伸出手召唤出一阵小闪电,他对着桑尼亚的脑袋就是一阵放电,随着噼啪噼啪的虱子电刑过去,桑尼亚的发丝就根根竖立,口腔喷烟满面震惊。
不对啊,不该是这样的啊!?
他不该亲吻我吗?所有久别的情侣最少也要唱两幕布的情话啊!
冯济慈愤怒的揪着桑尼亚的披风把她往城堡里扯,边扯边骂:“你过去两年是住在猪圈里吗?哪怕是住在北区的小姑娘都没有你这么脏!
该死的葛瑞丝教出来的门徒第一课是在鸭棚子里打滚吗!你睡着了不痒痒吗?你是虱子的供血之母吗!!我要给你写个大地邋遢之女神赞歌吗!!!”
桑尼亚踉踉跄跄的跟着,一头长颈鹿从天而降,冯济慈对着天空大骂:“你够了!没完了!我照顾不到你是死了!你看她都成了什么样子!”
城堡巨门咣当一下关闭,天空不服气的又砸下一头犀牛……过了一会……又一头……又一头……多少就有点委屈了。
聚合堡二楼,冯济慈清醒之后为桑尼亚整理出的闺房内,一切都是粉嫩嫩的。
冯济慈把全然迷糊的桑尼亚揪进浴室,他抬手放出一大盘热水指着那里面喊:“赶紧清理自己!一盆水不够就十盆!我诅咒葛瑞丝,她家养出来的都是邋遢大王!”
他愤怒的摔上门,吓的屋外的女仆齐齐打了个寒颤。
乔诺夫人指挥人把预备好的衣物放在床榻上,她看看左右,摆手让屋子里的仆人跟她出去并缓缓关上门。
女仆们列队跟在乔诺夫人后面,有几个甚至低声哭泣起来。
先生发怒好吓人。
尼尔从拐角蹦出来低声问:“他们,他们会分开了对吗?”
乔诺夫人神色微妙的看着尼尔:“为什么会这样想?你是先生的侍童啊尼尔?”
尼尔困惑的挠头:“他看上去非常生气。”
乔诺夫人站住,看着神色难受的一众人说:“那是桑尼亚小姐没有照顾好自己,相信我,整个施沛大陆沉到平海他们都不会分开。
瞧瞧你们都吓成什么了,啧!从前在普利滋的瓦尔纳,我们的先生可是每天要洗一个澡,哪怕在寒冬尾月,他身上你都找不到一丝半点的泥巴。”
尼尔那会子每天住在圆圆,其实很少踏足内宅。
乔诺夫人扯起巨大的裙摆向下走,边走边洋洋得意的说:“先生其实每天要换一次里衣,再也找不出比我们先生更干净的库洛了,他只是受伤,伟大的密滋泰都司不许他沾水。
但是我要求过你们,指甲要修剪好,头顶的布巾要保持洁白,每一套餐具存放之前必须用滚水烫过,整个城堡不许有一个老鼠洞……”
那些仆人齐齐露出要死了的感觉。
乔诺夫人也感觉仆生艰难,她安慰大家说:“奥古斯各有脾性,我们只是不允许甚至一只小跳蚤在城堡里蹦跶,可在昂立山的奥古斯马斯特阁下……
嗯,大地母神庇佑他,祝他健康,那位不允许任何仆从有一根白发,所以他的侍从每天清早对着水镜给自己拔毛……只是要求你们洗个澡,干净整洁不好吗?”
楼道里的声音越来越远,冯济慈慢慢跪坐在地毯上,他顺手取过小靴子,就像从前一般拿着擦鞋布一下一下的擦拭鞋头……直到身后有人问他:“您,还疼吗?”
冯济慈摇头。
“那我可以拥抱你么?”
还没被允许,那具温暖的身躯就贴在了冯济慈的后背。
擦鞋布掉到了地毯上。
“其实我有做起码的事情,我每天清洁牙齿了。”
她紧紧拥抱着他,就像漂泊在平海整整挣扎了几百天的遇难者上了岸,眩晕而不真实。
她的眼泪热乎乎的滴答在他的肩膀上,冯济慈相当抱歉的安慰:“你都是索雷了,她们告诉我整个大陆都传遍了斯万德小姐的威名……”
也……不算是安慰吧。
“闭嘴!让我哭一会儿。”
他的小姑娘语气严厉,从前她可不这样,他恨葛瑞丝,他恨拉塞尔,他恨自己……
冯济慈紧张了,不知所措了就会碎嘴子,这一点桑尼亚非常了解。
“你哪怕接点雨水呢,不干净的环境会让人生病,人不管做任何事情还是先对自己好一点……”
“闭嘴吧!我洗的很干净了,还抹了一身香料,很香!”
她咬了他的耳垂,冯济慈瞬间又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了。
两年来桑尼亚见了足够的世面,她嘴上不屑,然而私下里记下一本心得。
以她对先生的了解,不走出一步这就是个原地呆瓜。
没关系,她可以一直向前。
冯济慈就闭着眼睛跪坐着,手里还僵巴巴的提着一只靴子,嘴碎之后又开始嘴贱。
被人全心全意的拥抱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并且被女生主动的拥抱……好吧,他感觉到了,桑尼亚甚至什么都没有穿。
就疯了!
“……他们说,有钱人入葬会浑身抹满了香料,冰片麝香……”
他就像鸡雏一样被人翻过来,面前耀眼的犹如七色彩虹在打麻花,彩虹打麻花叫什么?彩虹棉花糖?
桑尼亚使劲地亲吻,就亲的这个可怜地球大直男魂飞魄散的。
看时间过的多快,他就眨巴了一下眼皮,小姑娘就变成了大姑娘,她就像一个传说中的女王挥舞着皮鞭对他威胁着,你不爱我,就杀了你!!
怎么敢不爱?
他天旋地转,像个随波逐流的溺水者,人类的灵气也从身躯里出出进进,就这样,桑尼亚看到自己的先生变成了一个调色板,他的头发一会黑一会白一会金黄……
她惊异于这种变化而停止动作,冯济慈这次不想放过她了,他推倒她,凝视她热烈而坚定的眼眸说:“请一起下地狱吧!”
“地狱?”
“嗯,从爱里走不出来的人大部分都在那里埋着……”
一切水到渠成,热烈而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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