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门,时候已经不早了,但他们还是直奔村长家里去了。


    村长开门见到又是他们,也不惊讶:“两位小公子又有什么事?”


    “没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跟村长问个人,”桃夭平静道,似乎真的只是一个虚心询问的人,“不知道村长知不知道有位叫秦未晞的姑娘?”


    村长闻言,嘴角的皱纹都跟着嘴角抽了抽,脸上的明显的不自然:“村子里的人多了,我也不是每个人的都记得……”


    “村长,可要好好地仔细地想清楚了,您要是想不起来这位姑娘,那您村子里的人迟早一个不剩!”这句话说的确实是狠了,但也不免不是真的。


    村长浑浊的老眼瞪得老大,胡子轻轻的颤着:“那人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跟现在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看来您是谁知道这位姑娘了,我们只是想知道,这位秦姑娘是因为什么,又是怎么死的?”


    “那个女人不知廉耻!勾引有妇之夫,我们村投票处死了她,烧死的!有什么问题?!”村长梗着脖子,“再说,这是我们村里的事,与你们又有何干?!”


    “与我们何干?”桃夭被简直要被村长的一番话气笑了,“是,当然与我们无关,您若是不想要你们村里的人活,我们现在就可以撒手不管,生或死,全在你手里,您说对吗?”


    “你……你威胁我?”


    “威胁?我有什么资格能威胁到您呢?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桃夭无所谓的轻摇着红扇,“村长,您可要好好想想,那个秦姑娘倒是是为什么死的!”


    村长握着拐杖老树皮一般的手微微颤抖,好似做着艰难的心理斗争。


    沈棠上前道:“想必村长您的儿子,也是被那些东西杀死的吧?”


    村长一听,身体顿了顿,继续握着手里的拐杖。


    “那您觉得您儿子的是无辜呢,还是,死有余辜呢!?”


    “哐啷!”村长手里的拐杖倒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知道的!?”


    沈棠故作思考:“很显而易见的事,或许,你村里的人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罢了!”


    沈棠笑了笑,笑得人畜无害,与桃夭不同的是,他的眼里永远那么清澈,而桃夭却如同是一口深深的古井,表面上是淡淡的波纹,实则内地里早已波涛汹涌,吞噬着试图窥探的人。


    表面上看着沈棠波澜不惊,实际心里慌得一批,其实这也只是他的猜测,在他们那个房间里,总有一股怪怪的味道,这股味道像是在这房里浸润了很久,不太明显,却又总是散不去。


    虽然借住人家不该僭越,但他们还是找到了味道的源头--柜子里放在最下面的棉被。


    他们拿出这条被子抖开,上面赫然一片已经有些暗沉的红色……


    “我要是告诉你们,你们能不能替我儿报仇!”村长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一股恶狠狠的的戾气。


    两人顿感这事情不简单,就像村长说的一样,这是他们村的事,他们不能插手太多。


    桃夭随意的把玩着手里的扇子:“你说,我们尽力。”


    村长捋了把干枯的胡子,酝酿了几分,才缓缓道:“那是两年前的事了……”


    两年前……


    “秦家那姑娘啊,长得骨像到不错,身材也好,就是……那脸……唉,可惜啊……”一个碎嘴女人哀叹着别人的事。


    “诶,别说了!”另一女人拽了拽碎嘴女人的衣袖,“过来了!”


    两个女人闭了嘴,好似无事的继续着手上的活。


    这些话秦未晞听得太多了,她生了一一个好身体,好骨像,可偏偏没有一副好的皮囊。


    她摸了摸脸,脸上褐色的斑掩了她脸上的灵气,还有脸上的胎记……


    她本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当有人开始戏称她为“秦麻子”时,她又胆怯的捂住自己的脸。


    她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也在她五六岁的时候去世了,没了母亲,她更觉得世上没人爱她。


    但她勤勤恳恳,靠给富家人洗衣补裳为生,虽赚不到什么钱,但就她自己,紧紧钱袋也能活着。


    她家的灯火总是村里最后一个熄的。


    这日,她像往常一般将洗好的衣服拿起来补,灯火摇曳着,衬得她的眼里好似闪着星光。


    “哐!”


    一声巨响,秦未晞家的门被暴力踹开。


    门外的男人摇摇晃晃,一身酒气,东倒西歪的进了门。


    “徐才?”秦未晞看着喝得醉醺醺的徐才,心道他怎么来了,但还是很有礼貌的把他扶到桌前坐下,给他到了杯水。


    男人嘿嘿直笑,握着秦未晞的手摩挲。


    “你……你做什么!”


    秦未晞虽早已到了婚嫁的年龄,但又因面相,没人来跟她提亲。


    怎么说,她也算是闺中女子,被一个男人这样僭越,自然是感觉不舒服的。


    徐才轻浮的握着她的手,另一手撩着秦未晞耳边的碎发:“跟了我吧,我好好对你,嗯?”


    秦未晞从未听过什么调情的话,听徐才这样说,不禁红了脸。


    他说让她跟了他……


    他说会好好对她……


    她信了他……


    但是呢?


    但是一夜之后,他说:“我昨晚喝醉了,醉鬼的话能信?!再说,你看看你那模样,谁能看得上你?!”


    听了这话的秦未晞并没有像泼妇一般撕心裂肺的让他对自己负责,也没有求他娶她,她只抿着唇,坐在床边不说话。


    其实,也并不是她心里不委屈,她委屈啊,但她能跟谁说?


    徐才是村长的儿子……而自己呢?没有人会可怜自己,他们只会神色淡泊的说一句:“活该!”


    后来,也不知怎地,经常有醉汉“误闯”了秦未晞家,然后一夜灯火未熄。


    他们威胁着她,羞辱着她,却还索取着她……


    她不是不敢反抗,她反抗了,但是换来的,却是更放肆的毒打。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常在睡不着的夜里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想:是自己的错吗?不是吧?应该……不是吧?要是就这样死了该多好……


    不,不行!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想起了母亲在临终前抓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嘱咐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这算是……好好的活着吗……


    来来往往,枕侧不同的人,秦未晞也是不同的心境,从最初的委屈愤恨,甚至想要自杀,到后来的麻木淡然。


    直到……


    直到一个女人的到来。


    秦未晞的门再次被暴力推开的时候,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气势冲冲的进来,环顾了四周,看到秦未晞的时候指着秦未晞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贱人,还敢勾引老娘的男人!自己长什么样不会照着镜子看看?!自己没本事就学勾引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女人骂得能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这一通难听的话把秦未晞直接砸晕了。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勾引任何人!是他们……是他们强迫我的……不是我……不要骂我……


    所有的委屈都在心里叫嚣着。


    “怎么?有胆勾引男人,没胆子说话了!?”


    “没有……我不是……”


    “什么?”女人没有听清秦未晞的话。


    “我没有!我没有勾引任何人!是他们强迫我的!是他们的错!”秦未晞这么长时间压抑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爆发,这本就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受到伤害却总是自己呢?!为什么!?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的脸?是啊,谁会娶一个像她似的女人呢?


    “你还说!”女人扬起了手。


    “啪!”


    秦未晞倒在地上,脸上赫然一个个猩红的掌印。


    女人朝地上的秦未晞啐了一口,骂道:“贱人!”


    为什么?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却要承受着别人的怒气。


    手紧紧攥了起来,指甲陷进了肉里,恨意从这一刻倾泻而出。


    女人怒气也发泄完了,转身就走。秦未晞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她摸起放在桌子上的剪刀。


    女人好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转身……


    “啊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一下一下,血溅到了脸上,掩住了满脸的斑,和脸上红色的胎记融为一体,“我不是贱人!我没有勾引任何人!是他们!是他们!”


    女人从起初的挣扎吼叫到后来的抽搐,最后瞪着双眼断了气。


    “呵!”好似终于出了这口气,她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方才女人喊叫的声音并不小,秦未晞刚站好身形便听到外面有嘈杂的人声朝这里靠近。


    首先进来的是村长,这里毕竟是个小地方,没见过这种场面,村长颤抖着手指着秦未晞:“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有下文,显然这场面把村长也吓得不轻!“快!快把这个恶毒的女人抓起来!”


    跟着村长一块来看热闹的人才如梦清醒般,点着头冲上去把秦未晞按住。


    秦未晞被两人押着动弹不得,她仰着头,寻找那个人--徐才。


    她想,他也许会替她说句话吧……


    当她的目光寻到那个人时,视线交叠的瞬间,那人躲开了。


    她明白了,她什么都明白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所有的醉鬼都闯了自己房间,是他……是徐才!


    是他为了堵自己的嘴,才放话出去引来这这么多“误闯”的醉鬼……


    她终于明白了……


    曾经擅闯过她房的人都沉默不语了,到底是谁造就了这个场面,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他们甚至在窃喜,庆幸死的不是自己。


    秦未晞被压着去了村里的祠堂,一瞬间,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一个会勾引人的贱货,还把去找她理论的正妻给杀了。


    他们不在乎这件事的真假,他们只是更乐意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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