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老师身份有些迷 > 59、最好的安排
    夜色沉沉,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漫长到沈棠甚至觉得自己熬不到天亮。


    他曾经不相信人会难过到心痛,但现在,他信了。


    他不知道到哪里才能寻求慰藉。


    曾经沈念卿是他的天,是他安全感的来源,现在,除了悲痛,莫名的不安也随之而来。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突然发现,连最熟悉的沈府,原来也是这么的陌生清冷。


    他不是没有自己在沈府生活过。叶宥宸没有来沈府之前,沈念卿的每次出征都是自己在家,但是,却从未有过如此大的陌生感。


    他鬼使神差的想找一些哥哥的东西来安慰自己,他推开沈念卿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古琴,是江鹤阳送的那张。


    紫檀木的琴还安静的放在原地,他走过去轻轻抚着琴弦,像是透过这张琴看到了沈念卿。


    窗角挂着的风铃被风吹得作响,静谧安逸的日子里,心痛的人仍在伤心。


    这日,沈棠早早的就站在府外等着。


    昨晚阿余跟他说今日江二少回京。


    他一夜无眠,早早的站在了府外。


    府内仆人们都打点得很好,随风飘飖的白绫让本就凄冷的沈府更加萧条。


    然后从长街拐出了几个人,渐渐的又有几个……当他看到那棺木时,心还是不可抑制的抽痛。


    他吩咐着阿余他们把棺木放进灵堂。


    他跪在棺木旁,一袭白衣,低着头看着沈念卿苍白的脸。


    江鹤阳把沈念卿收拾的很干净,染血的戎装被换成了一件月白色绡衣,血迹也擦得干干净净,除了脸上还有些许小的划伤外,也看不出什么了。


    江鹤阳是了解沈念卿的,他不想让沈棠见到自己在战场上的样子。他不想让沈棠沾染上自己身上的戾气和血腥。


    这些日子,沈棠不知道自己流过了多少泪,后来到眼睛涩到发痛,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流泪了,但当见到沈念卿遗体的那一刻,眼泪还是涌了出来。


    沈棠白衣跪在棺木旁,白绫被风吹得凌乱,他似乎要在这片茫茫白色中压抑的死去。


    “公子。”阿余在沈棠耳边低语,“江二少要进宫了。”


    沈棠点点头,阿余很赶眼色的将沈棠扶起来,跪了太久,腿有点供血不足,沈棠站着缓了一会儿,才出了灵堂。


    沈家祠堂外人不可进,江鹤阳便等在了外面,连灵堂也没有进。


    “我也去。”


    江鹤阳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同意了。


    方才没有仔细看,现在才发现,曾意气风发的江二少,如今却憔悴成这副模样。


    沈棠除了小时候跟着父亲进过几次宫,长大后就没有进过了。


    少时进宫时,只觉得这个地方富丽堂皇,现在看来,却像是个冰冷华丽的牢笼,没有半点人气。


    他跟着江鹤阳亦步亦趋的进了殿内,高堂之上的人隐于缦纱之后。


    沈棠站在江鹤阳斜后方,跟着江鹤阳行礼跪拜,如同之前江鹤阳跟着沈念卿学跪拜一样。


    “沈卿的是孤也是深感痛惜,沈卿忠心不渝矢志不二,是孤不可或缺的将军。”


    声音从高堂之上传下,听不出喜怒,更听不出惋惜。


    “沈卿铁骨铮铮,孤会用最高礼仪来厚葬沈卿。”


    “恳求君上不要把念卿葬在长英山。”江鹤阳双手作揖,有些微微颤抖。


    “江卿这是何意?沈卿的忠心天地可鉴,孤赏识他,让他葬在长英山有何不可!?”君上的话语中已经带了些许怒气,万人之上又怎地会容许有人与他唱反调。


    “咚!”一声,江鹤阳径直跪了下来。


    “我知道,君上一直重用念卿,让念卿葬在长英山也是对念卿的赏识,但长英山历代只葬帅,念卿不过是个将……”


    “你是在说孤不懂礼法?”


    “自然不是。”沈棠再傻也看得出来此时的局势。


    “二少自然不是在指责君上,父亲葬时,君上升父亲为帅葬于长英山,哥哥若是再以同样的方式葬于长英山,必定会给君上带来困扰,这是其一,再者……”沈棠也跪了下来,“也是私心作祟,二少与我都想在思念哥哥的时候能去他墓前瞧瞧,与哥哥说说话。”


    然后长磕而下:“还请君上成全。”


    仁义尽致,君上若是再坚持,便是给自己难堪了。


    幽幽的声音传下来:“既然如此,那孤便不再强求,赐丧葬礼具一套。”


    头颅磕落而下,带着伤痛一起沉甸甸的垂下。


    明明可有可无的礼节,却要因赏赐而跪谢。


    于沈棠而言,长英山也罢,丧葬礼具也罢,他知道,这些都不是沈念卿想要的,他的哥哥想要的只是一份安稳的归处。


    但朝堂之上,君臣之间,一念之差,便是万念俱灰。


    “君上,行月还有一事相求。”


    这是沈棠第一次知道江鹤阳的字,是江鹤阳自己亲口说出的。


    高堂之上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说。


    “君上,军队不可一日为将,所以行月恳请君上让我替念卿……”


    “不可。”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否决。


    “君上,行月不是贪恋将军之位,行月只是想为君上分忧。”


    高堂上的人站了起来,撩开面前的帷纱,帷纱之后的人俊郎英气,冠冕晃晃,珠玑垂落。


    “你的心思孤懂,孤也知道你不是恋权慕荣之人,但不让你接替沈卿,是沈卿向孤提的请求,孤既然答应了沈卿,就必须践诺。”


    “江卿,你要明白沈卿的苦心啊。”


    “……”


    殿外,沈棠和江鹤阳一前一后的走着,阳光拉长了两人的身影。


    “原来你的字是行月啊。”


    “念卿取的。”


    “我第一次知道。”


    他只从自己哥哥那里听过江二少不是很喜欢这个字,却不知道是什么。


    那时候,沈棠想,一定要在知道江鹤阳的字之后,一定要狠狠嘲笑他一番。


    “你可以笑了。”


    沈棠苦涩的牵不起嘴角:“不好笑。”


    江鹤阳仰起头,天上的浮云被风吹的不停翻涌,也牵动着他的发丝飘扬。


    “念卿他啊,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毋庸置疑,沈念卿做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当时江鹤阳还是不死心的想要回战场,君上明白,沈棠也明白江鹤阳此行为的意义。


    同样,沈念卿也明白,他明白在自己死后,江鹤阳肯定会不惜一切的请求君上再回花涣,为他报仇,但沈念卿不想,他不想他再为他涉险。


    所以……


    “江卿,不是孤针对你,这确实是沈卿跟孤提的条件,不让你封将,不让你上战场,这都是沈卿的要求。”


    “若非沈卿这样要求,孤肯定会封你为将。”


    江鹤阳沉默了很久,最后才缓缓吐出一句“是”。


    “你准备怎么办?回沅湘吗?”


    江鹤阳摇了摇头:“不回去,我想在净水,我想……”


    我想陪着念卿……


    “我知道了。”


    沈棠回府时,时候已经不早了。


    进府就看到了苏殷。缕缕白烟朦胧着那人的面容。


    “苏公子怎么来了?”


    苏殷看起来应该是等了很长时间,炉里的熏香只剩了几缕白烟飘荡:“沈公子,你……没事吧?”


    沈棠摇了摇头:“没事,我有点累了,若不是要紧的事,能否等明日再说?”


    “没什么事,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些事,就是有些担心你……你真的没事吗?”


    苏殷看着沈棠憔悴的脸色,眼底也落了乌青,嘴唇也没有血色。


    看来殿下让他过来看看是有原因的,再由着沈棠这样折腾,迟早会出事。


    沈棠疲惫的揉了揉山根:“没事。”


    他是一个外人,也多说不了什么。


    “好好休息。那我先走了。”


    尽管现在沈棠对自己交付的信任比不上对殿下的信任,但不得不说的是,沈棠太容易将自己信任托付给他人了。


    倘若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也是予凉的人,会不会不再相信任何人?毕竟,没有哪个人能接受接二连三的背叛。


    沈棠虽嘴上说着累了,但还是没有回房,兜兜绕绕的又去了灵堂。


    阿余还在灵堂守着,见沈棠来了赶忙过去扶住他。


    阿余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从桃公子离开没有回来之后,自家公子就变得不爱说话了,没事就待在书房,后来得知将军牺牲后,这种情况更甚,好似所有的生气都在那一刻被抽离。


    “公子,回房休息吧。您都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


    沈棠摇了摇头,在棺木旁跪下来。白烛明灭的火光在沈念卿苍白的脸上留下光影。


    沈棠眼底流转着不明的光泽,然后对着沈念卿的棺木虔诚的拜了三拜。


    对不起,哥哥,我要让你失望了……


    他知道,哥哥既然替江二少安排好了后路,肯定也为自己考虑了最好的安排。


    他已经隐隐感觉到那最好的安排是什么了,但是很抱歉,这次,自己不能听他的话了……


    “公子……”


    沈棠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外面的冷风吹过,单薄的身躯颤了颤。


    他没有犹豫很久,拿了沈念卿房里的古琴出了府。


    月色黯然,他一人走在街上,淡淡的月光将他浅色影子拉长。


    他像是一个找不到归处的流浪者,更像一个没有人要的破败的玩偶。


    只能四处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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