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沈棠想了一夜,他觉得他应该跟叶宥宸说清楚这件事。
他知道叶宥宸会在什么时候来找他,所以他提前准备好了酒菜等叶宥宸来。
叶宥宸也在相应的时候到了。
“怎么还准备了酒?”
“很久没喝过了,想尝尝。”
沈棠招呼着叶宥宸落座,又贴心的给他斟满酒。
叶宥宸看着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由想到了以前。
“你笑什么?”
叶宥宸没有回答,敛了笑容:“今日怎么这么殷勤,是不是有事要求我?”
“恭喜你,猜对了。”
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也能像从前一样开个玩笑,但谁都不愿戳破那张关于情爱的窗户纸。
“是有事,但不是求你,而是告诉你。”
“说来听听。”
“我想离开了。”
叶宥宸拿着酒杯的手蓦然一怔,随即就被他掩盖了过去。
怪不得,怪不得说不是有求于他,而是通知他呢,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留不住他的。
“怎么……突然想离开了?”一杯酒饮尽,在胃里升腾起一股暖辣辣的感觉。
“也不是突然。”沈棠也拿起酒杯饮了一口,他酒量不好,不能多喝。“我只是想去外面看看了。”
叶宥宸沉默着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他知道他留不住沈棠,但心里那种滋味也让他心痛。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良久,叶宥宸才开口道:“好。”
“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
他早就打算好了。
“好,明天我送你。”
侍从们点上灯火,暖融的光在两人脸上明灭闪烁。
却将叶宥宸的落寞衬得更甚。
沈棠看着叶宥宸,调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喝醉了?”
叶宥宸没答,倏地站起来。
“怎……怎么了?”
吓他一跳。
看着叶宥宸走向自己,沈棠的心突突直跳。
“想亲你。”
“啊?”
沈棠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就被对方温柔的吻住了。
叶宥宸轻柔的舔着他的唇缝,像是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贪恋,却又小心翼翼。
“闭眼,张嘴。”
两人间的气息一瞬间变得旖旎,叶宥宸攻城略地,将沈棠搅得呼吸都乱了。
沈棠圈住他的脖颈,向他身上贴。
“你怎么……?”
“别说话。”
沈棠开始扯叶宥宸的腰封。
“等一下。”叶宥宸按住他的手,“这是道别吗?”
沈棠看着他,似乎没明白什么意思,而后一笑:“说什么呢。”
“放心好了,不是道别。”
灯火攒动,映着两个紧贴在一起的影子。
“有……有点疼……”
“我轻点……”
春光旖旎,点起的烛火明灭闪烁了整夜。
沈棠是被一阵窒息感弄醒的,他感觉自己都要喘不上气了。
结果醒来一看,叶宥宸的胳膊搭在他胸口。
“你要压死我了!”沈棠小声嗔怪。
结果身边的那人却突然笑着睁开了眼。
“你早就醒了怎么还压着我!”
“喜欢你呗。”叶宥宸没脸没皮的蹭着沈棠的发顶。
“你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嗯。也没什么需要的。”
“你今天走,还起得来吗?”
沈棠皱眉,一巴掌甩在他脸上,阵仗大,落下来却很轻。“闭嘴!”
“休息一会儿再起吧。”
沈棠点点头,接着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再醒时已经艳阳高照了,桌上放着温好的饭菜。
沈棠简单的吃了些,便开始收拾东西。
听见外面的响动,才发现叶宥宸来了。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忙完了?”
“想来送你啊。”
“小谨说也想去送你,让我回绝了。”叶宥宸顺手讲沈棠整理好的行囊背在自己身上。
“我本意也是不要他来送的。”
“要我就行。”
沈棠低头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我会回来看你的。”沈棠将自己的行囊接过来。
叶宥宸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看着沈棠离他越来越远。
“哥,你真的舍得让知寒哥哥走吗?”见沈棠走远了,叶宥谨才探出头开嘟囔。
“不舍的。”
“不舍的你还--”说到一半就发现自己哥哥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太对,让他一阵有不好的预感,“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叶宥宸边往回走边语重心长地对叶宥谨说:“小谨,这些日子以来予凉的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何易的余党也清理干净了,该安排的我也安排好了。”
叶宥谨越听越感觉不对劲。
“我想,是时候该让位了。”
“哥,你说什么呢!”
“本来父君就没有说这位置是给你还是我,我私自拿来,也不合规矩的。”
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哥哥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哥,你明知道我根本不在乎这些的。”
叶宥宸没有回答他,而是摸着位置上繁杂的雕纹,在某处一按,便显现出一道暗匣,里面躺着一把扇子,是那把缀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扇子。
“这把扇子是母亲留下的。”他轻轻按动扇柄,扇骨处便打开了一个小口,他顺着这个小口打开,里面便是象征着予凉权力的令羽。
叶宥谨看着这个东西,顿时说话都不顺通了。
“这……不是说跟父君同葬了吗?”
叶宥宸摇摇头,怎么可能呢,即使父君的功再大,也没有到与令羽同葬的地步。
当时母亲塞给他这柄扇子,他也没细想,但后来却偶然间发现了这个暗格。
何易但凡仔细想想,也知道令羽不可能在皇陵。
“让你练武是要你好好保护自己,祁含在你身边我很放心。”叶宥宸将令羽放在叶宥谨手心里。
叶宥谨沉默的看着手里的东西,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握着这么大的权力。
“哥……”
叶宥宸安慰道:“不是现在,等我把这段时间堆积的事都处理完。”
他看着叶宥谨,其实父君没有说到底是谁继位是一回事,他有自己的私心也是一回事,他想他可能等不了沈棠回来看他。
他要去找他。
“这也是哥哥的一点私心,知寒在外面我总归是不放心的。”
听到这话叶宥谨瞬间炸毛:“你就是为了知寒哥哥!借口!都是借口!”
叶宥宸笑而不言,你说的都对。
沈棠出了予凉便回了南阳。
予凉不是他的家乡,但南阳是抛弃他的地方。
他回南阳主要是想去看看江二少和洛家的情况。
至于沈府,他想他应该不会回去了……空落落的感觉他还是不能适应。
方清一看是沈棠,抑制不住的高兴:“沈公子,这边请。”
熟悉的院落,江鹤阳的府邸还跟以前一样,那棵粗壮的桂花树发出小小的嫩芽,江鹤阳在树下浅寐。
“不要叫醒他了,你先退下吧。”沈棠让方清退下了。
方清是个好孩子,多亏了楚将暮将他带出来。
沈棠看着跟曾经他来时别无二样的景,那面他拿来的琴安静的放在石桌上。
他忍不住过去看。
“你怎么来了?”
江鹤阳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来看看你。”
“我听说他把你带走了。”他是谁不用多说。
“嗯。我想去看看外面了,顺便来看看你。”
江鹤阳比以前憔悴了很多,鬓边隐约出现了银丝。
“我听说了清阳哥的事。”
江鹤阳没有瞬间答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没什么大事。”
见沈棠站在那面琴旁边,他问道:“你会弹念卿的那首《念》吗?”
《念》是沈念卿自己作的一首曲,清婉温柔,沈念卿曾经教过沈棠。
沈棠点点头,坐在石桌前,抚着这面熟悉的琴。
他还记得当初哥哥教给自己的时候也是用的这面琴。
他的指尖拨动琴弦,奏出婉转的音符。
江鹤阳也曾经想找人弹这首曲子,但这首《念》几乎没人听说过,他也不通音律,这便成了念想。
一曲毕,沈棠看着江鹤阳盯着天上虚空的一个点。
“二少,你在想什么?”
“嘘。”江鹤阳示意他噤声,“念卿在同我说话。”
“……我哥说了什么?”
“他说,人世广袤,愿君惜重。”
沈棠又问了江惊喧,江二少说他请了人专门照顾她,毕竟是嫂嫂和哥哥唯一的孩子,也是江家的,唯一的孩子。
“二少,洛府的事你听说了吗?”
江鹤阳摇头。
“我已经不关心这些东西了。”
沈念卿的死消亡了江鹤阳的所有热情和生气。
他就像因沈念卿而活一般,沈念卿不在了,那个明媚的少年郎也就消失了。
天色已晚,他便在江鹤阳的府邸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他便跟江鹤阳辞别,前往洛府。
洛家在离净水很远的琰城,虽然沈棠去洛家,但他不确定能不能见到两人。
民间将洛家兄弟的关系传这样,要不是沈棠了解他们,听他们说的有理有据的都快要信了。
沈棠又跋涉了好几天才到琰城,在别处也只是偶尔听到关于洛家的事,在琰城,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讨论洛家。
沈棠也不好问别人,在琰城转了几圈,便找到了洛府的位置。
沈棠叩响了门,里面传出微弱的应门声。
那人先是打开了一条小缝,浑浊的眼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然后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沈棠,我想找一下洛清或陆曦,他们在吗?”
“你……你先等一下。”那人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过了一会儿才又开门,请沈棠进去。
“公子不在,只有陆公子在。”
沈棠点点头,示意知道了,便随着那人进了府里。
沈棠在那人的带领下推开了书房的门,陆曦正在等他。
“知寒,你来了。”
“我听说了你和非珹的事,街坊传的沸沸扬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洛父牺牲了,跟我说,希望我保护好阿清,就算洛父不嘱咐我也肯定会保护他。”
陆曦是被洛清父亲买回去的,待他如亲生一般,教他题字习武,洛清也早已把他当成了哥哥。
“本不应是我挂帅,毕竟真正意义上来说我不是洛家人,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洛清去送死。”
“看着洛清去送死?这……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当初洛清写给你的信吗?”
沈棠点点头,当时那句话,他到现在还记得,他突然意识到什么。
“难道说洛将军……”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沈家败落了,洛家就被显现出来,况且两家走得又近,我接下这个担子也算是保护阿清吧。”
“那现在非珹在哪?”
“我求君上让他去守长英山了,若有幸,我们或许会在那里相见呢!”陆曦笑得没心没肺。
在长英山还能怎么相见?长英山除了皇族其余人均不可上山,长英山的守陵人也是终身不得离开长英山。
除了陆曦带功牺牲被葬在长英山,他们还能怎么相见?
“你可知坊间都传成什么样了?”
“传成什么样都无所谓,阿清不知道就好,至于我,我都不在乎。”
陆曦拍拍沈棠的肩膀:“知寒,这个档口,我也不便留你。”
他现在不能把任何人卷进来,沈棠好不容易脱离这个漩涡,他又怎么能把他拉进来。
当初沈棠被叶宥宸带走,南阳沸沸扬扬传的都是沈家小公子不善军事被俘。
后来又不知从哪里传来说沈家被俘小公子其实早就没命了。
说的还有理有据,头头是道,一听就是故意放出的消息。
要不是陆曦收到了沈棠的信,说不定就要去沈府参加沈棠的葬礼了。
“我知道。你……多保重!”
“嗯。”
沈棠从洛府出来,似乎像看见了当初的沈念卿,除了他自己,他为所有他在乎的人安排好了后路。
街上忽地卷起一阵风,他像看明白了所有的事一样,心里释然一片。
该办的事都办完了,接下来该去哪?
他还不知道,天地之大,总不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沈棠在一个小山庄搭了个小屋住,他已经离开那些喧嚣一年多了,这里山清水秀的什么都好。
“诶,小公子,看看发簪啊,上好品种!”
沈棠不信那小贩的,他到要看看,这小破地方能有什么上好品色的东西。
“看看这成色!看看这造型!你就说见没见过吧!”
小贩胡吹八扯,沈棠一脸嫌弃的挑挑拣拣。
“你这哪有什么好东西,就这个还算好点。”沈棠拿了一个荷花白的发簪。
“客官眼神真绝,这个可是我家老祖宗传下来的!上好品种!”
“嘿!说两句你还灿烂了!就这东西,你老祖宗传下来的?你看看这里还有刚打磨过的痕迹呢!”沈棠指着发簪上的痕迹道,“骗谁呢!”
“哎呀,这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发簪很适合公子你啊!”
沈棠一脸不信:“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当然是真的了!”
“我觉得确实很适合沈公子。”
带着轻笑的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是吧是吧!我就说很适合……”
后面小贩说了什么沈棠都没有听见,他的视觉,听觉,所有的感官都被眼前这个人吸引。
“你……”
“你好啊沈公子,我是桃夭。”那人带着一脸狡黠的笑凑近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找了你好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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