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宥宸带着沈棠回去,沈棠还像没有缓过神来似的。
叶宥宸细心的一点一点把沈棠手上的血擦干净,又给他换了衣服。
“别怕,没事的。”
沈棠醒来的第二天就干出这种事,想必是耗费了许多心神,后来这几天就一直在睡,每次叶宥宸来看他,都见到他在睡。
叶宥宸甚至觉得沈棠是不是又在故意躲他。
叶宥宸又像往常一般来看他,本以为还是见他再睡,却看见他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树上开的小花,阳光温柔的打在他的脸上。
“睡醒了?”
沈棠闻声看向他,那光衬在他的侧脸,却显得他更加憔悴。
自沈棠杀了孟行那天后,好似他所有的生气都被抽离,没日没夜的睡,用这种方式来逃避现实带来的空虚感。
他曾经以为他身边会有很多人,他们在沈府热闹又充实的生活,后来他没有想过以后的事,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会活着离开战场,而现在的情况,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应该以怎样的身份活下去。
叶宥宸见沈棠不说话,不由有些担心。
“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桃夭……”
听到这个称呼叶宥宸愣了一下。
自从他跟沈棠分开之后,他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
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承得起沈棠口中的这个名字。
“怎么了?”他温柔的将沈棠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我感觉,我好像要死掉了。”
“胡说什么呢。”
沈棠感觉现在的自己在不断的下坠,那漆黑的漩涡迫不及待的想要吞噬他。
“你会困着我吗?”
叶宥宸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等你养好身体,想去哪里都随你。”
“好。”
也许人的释然也就在一瞬间,这几日沈棠想了很多东西,有一瞬间,沈棠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恨叶宥宸,他想不明白,也想不起来当时是怎样的想法。
突然释然之后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曾经的他没有规划的未来,现在在他脑中不断浮现。
他想四处游历,想看看他曾没看过的山川,想去读那些流传在巷市的话本。
也许是叶宥宸的精心照料,沈棠的精神日渐好起来,叶宥谨也时不时来找他玩。
看着沈棠在日渐变好,他也就放了心。
“知寒。”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沈棠身后响起,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了。
“嗯?”叶宥谨好奇的探出头去看。
只见一个出挑的青年进来。
“你是?”
沈棠转身看向他,那人笑着:“苏殷。”
“哦--”叶宥谨拉着长腔,那他知道是谁了,“你就是哥哥派去监视沈公子的人啊。”
“不是监视,是保护。”
叶宥谨围着他转了个圈,啧啧道:“行吧,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沈棠见到他并不惊讶,倒是苏殷有些心虚。
“见到我,你不惊讶吗?”
沈棠笑笑:“我知道你是桃夭的人。”
苏殷对于两人的事知道的七七八八,当然也知道叶宥宸在沈府当沈棠老师时以桃夭自称,这也是为什么当时他教沈棠习武,却没有让沈棠称他为老师。
沈棠愿不愿意叫这声老师他是不知道,但他知道叶宥宸当时威胁他不许让沈棠拜师时的咬牙切齿。
沈棠这句话把苏殷搞震惊了,他自认为自己伪装的很好。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怎么知道的?”
沈棠想了想:“大概是从你一开始出现就怀疑了吧,毕竟你出现的太及时了,虽然也有考虑过是偶然,但后来你带来的那些点心……”
“你一看就不是会有耐心做点心的人,而且我们也还没有熟到,你知晓我的喜好。”
苏殷没想到是这种小事。“那确实不是我做的,是陛下折腾了一晚上才做出那造型各异的几个,后来他也嫌弃自己做的不好,又吩咐我去买了些。”
他知道,他当时看到那些点心的时候心里就有些猜测了,只是他自己强迫着自己不肯去相信。
“后来,去到了花涣,我看到你跟段玺碰面了。”
这是苏殷没想到的,在花涣,他跟段玺总共就碰过两次面,一次是刚来花涣的时候,嘱咐他一定要保护好沈棠,另一次是沈棠不可能碰到过的,就是在秦远客鸠占鹊巢之后,段玺派人来跟他说撤离。
他亲眼看着秦远客自立为将却没有阻止,这是南阳的事,也不是他应该管的,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沈棠,其余的事都与他无关。
“知道我是予凉的人,你还敢这么相信我?”
“不是相信你……”
是啊,不是相信他,而是相信叶宥宸……
“知寒,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从来没有恨过陛下呢?”
想过吗?
答案是想过的。
明明那么显而易见的答案,但他却怎么也不肯相信。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来跟我说这些事的吗?”
苏殷哂笑:“那你想说什么?”
“你明明早就回到予凉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才过来看我?”
一说到这个,苏殷就头疼。
“你是不知道,刚回予凉的时候你一直在昏迷,陛下下令谁都不许见,我想见也见不到你,后来你好不容易醒了,又去地牢把孟行杀了,陛下又安排我去善后。”苏殷叹了口气,瘫在桌子上,“我真是命苦啊!”
“不过孟行你杀的真好!一招毙命,不愧是我教的!”说完苏殷还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两人对视一下,不约而同的笑了。
后来苏殷跟他说他要跟着段玺去边境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他了。
苏殷走后,叶宥谨也好几天没有来找他了,突然这么清净倒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他决定自己去找叶宥谨,看看这几天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结果刚到叶宥谨宫殿门口就被侍从告知叶宥谨不再殿里,去习武场了。
他又被带着兜兜转转的才找到了习武场。
结果还没进去,就听到叶宥谨的哀嚎:“我胳膊好酸!”
然后又听到了祁含哄着叶宥谨的声音:“手腕放松就不酸了。”
结果叶宥谨又一句这里疼那里疼的,祁含一边哄着一边给他调整姿势。
沈棠一边笑着一边进去。
“沈公子。”祁含先看到了他,跟他打了招呼。
叶宥谨听见声音立刻就扑倒沈棠身上哀嚎:“我不想学,知寒哥哥救我!”说着就往沈棠身上蹭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怎么突然学武了?”
“陛下让学的,说至少要能保护自己。”
“我为什么要保护自己?你不会保护我吗?”
沈棠被这句话弄懵了,祁含倒是只怔了一下,复而低下头,耳尖红红的。
叶宥谨说的对,他会保护他,不惜生命的保护他,但是,他又怎么能时时护着他呢?
自己总要离开他的,尽管那句喜欢说的够分量,但他们之间还是有不可跨越的鸿沟。
他知道陛下是担心护不住小谨,想让他有自保的能力。
“我不要学了!”叶宥谨把剑一丢,转身就走。
“不行!”
还没走两步就被祁含提着衣领揪回来。
“祁含!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说祁含是个老古董一点都不冤枉他,因为是叶宥宸下的命令,所以他就老老实实的拽着叶宥谨教他,死板又不知变通。
唯一值得夸奖的地方就是,在叶宥谨耍小脾气的时候会耐心的哄着他。
哄着他是一回事,但该练的该学的一点都少不了。
沈棠看着两人也不再打扰悄悄的走了。
叶宥谨一见沈棠要走,就伸手要抓住他,好不容易盼来个救自己于这水火之中的人,怎么能让他走呢!
“等……等!”
叶宥谨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沈棠的衣角,就被祁含扣着手背收回来。
他低声道:“不是不说让我强势一点的吗?”
“啊啊啊啊啊!”叶宥谨觉得自己要爆炸了,“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一见叶宥谨要炸毛,祁含就十分熟练的开始哄:“你乖乖把这个练好,我就给你奖励,怎么样?”
一听到有奖励,叶宥谨也不嚎了:“什……什么奖励?”
“带你出宫玩,怎么样?”
这段时间叶宥谨在宫里都快憋死了,偏偏叶宥宸还不许他出去,之前在外面野惯了的叶宥谨简直要憋屈死了。
“一言为定,不许耍赖!”
叶宥谨十分爽快的答应了,拿起之前丢在地上的剑摆弄起来。
“快点快点,快教我!”
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沈棠突然想,是不是他该离开了呢?
现在的这一切都不属于自己,曾经属于自己的如今也都化为了齑粉。
尽管他知道,叶宥宸在将他的生活努力的填满,但他还是想离开,他现在对叶宥宸的感情有了一定的定义,但他总是自己跟自己别扭,他需要一些时间清净清净,将这些事情都想清楚。
远处的晚霞呈现出绮丽的颜色,温暖又妖艳,但也只短短一瞬,便被黑暗吞噬,整个世界陷入了无边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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