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林溯之便想拱手告退,哪知他那师尊一拍脑门,又想起了件事。


    “对了,徒儿,为师记得临微海和沧玉楼离得挺近的吧?”


    林溯之点了点头,问道:“师尊可是有什么事?”


    “唉,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一些人情往来罢了。”


    根据道天子的讲述,几百年前灵昭门和沧玉楼的掌门私交甚笃,连带着两个门派的来往也逐渐增多,但随着老一辈人的陨落,两个门派的关系也不复从前那么亲密。


    “但为师五十年前破大乘出关的那次,沧玉楼又派了好些弟子来送礼庆贺,这份情为师一直记着呢,不还回去心里不舒服。”


    所以,趁着这次沧玉楼掌门大寿,道天子想派林溯之、谢泊非两个亲传弟子一起上门祝寿,并备上一份大礼。


    “你也知道,修真界的老东西活得久,一般都不会过寿,这次还办起了寿宴,想必是十分重视的。”


    听到这,一边的卫长风也来了兴致,“溯之,我也陪你去!”反正于他而言,能蹭吃蹭喝就再好不过了。


    接着,道天子带林溯之穿过曲折的回廊,拐了无数个弯,又经过一排排厢房,而后抵达了一间位于后山的密室。


    “师尊,这是……?”林溯之站在一扇青石门前,疑惑地看向道天子。他在青芜峰从小长大,都没有涉足过这个地方。


    “咳咳,”道天子故作神秘道:“这里面可都是师尊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好东西!”


    紧接着,他调转灵力,输入密室的铭文,那扇巨大的青石门缓缓发出低沉的嗡鸣,又轻轻地依次向两边挪动,露出密室的全景。


    道天子示意林溯之跟进去,只见密室中全是一排排高低错落的木架,架子上则摆放着大小不一的锦盒。


    林溯之心中诧异,究竟是什么东西还值得道天子专门开辟一间密室来收纳啊……


    “莫急。”道天子挥一挥衣袖,除去了那些碍事的锦盒。


    一瞬间,密室中光芒四盛,各种颜色的灵光交相辉映,照得这室内亮若白昼。


    “……”林溯之用灵气护住双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只见一排排木架上摆放着各种类型、各种用途、各种材质的上品法器,每一件光从肉眼看就可知价值不菲,更别提还散发着璀璨的灵光。要知道,修真界内的炼器师都以炼出自带本命灵光的法器为毕生追求。若是让普通修士看见这一屋子自带灵光的法器,恐怕能当场癫狂。


    林溯之沉默了,他之前怎么不知道他这师尊这么有实力?


    “这可都是为师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家底儿啊。”道天子捋了捋胡子,然后钻进木架间,开始翻找着什么。


    林溯之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他随便走走,就见到了不少只在传闻中才出现过的法器。


    ……就算他师尊活得够久,搜集这么多东西也要费些力气吧。林溯之又想到前几年师尊总是不在山上待着,他不禁开始脑补师尊在山下过得都是些什么辛苦日子。


    “喏,溯之,拿着这些。”道天子把大概十件法器塞到了林溯之的储物戒中,“拿这些东西当作祝寿礼便可,到时候你和泊非一起送给沧玉楼那老头。”


    “好的……”没等林溯之说完,道天子突然把手放到了他的后颈处,霎那间,一道微弱又强大的力量一下子侵入了林溯之的神识。


    他浑身微微战栗,好在并没有其他不适。


    “师尊,这是什么?”


    “为师给你的是这间密室的铭文,以后你也可以自由出入这里了。”道天子像是料到林溯之会拒绝一样,又补充道:“你师兄和师姐也都有。”


    “可是……这密室是师尊的啊,里面的法器也都是师尊独自寻来的。”


    道天子没有说话,而是带着林溯之从密室里退了出去,巨大的青石门再次缓缓被合上,发出了如之前一般的嗡鸣声。


    师徒两人并肩走在山间小径里,两旁垂柳迎风摇曳,几只顽皮的小鹿在溪涧处刚饮完水,抬起头来就想往林溯之的怀里蹭,林溯之怕伤到他们,只得轻轻抚了抚他们的头,再把他们推到一边去。


    道天子笑了笑,“从小你就招小动物喜欢。”青芜峰上的动物都是开了灵智的,对他这凤凰骨发自内心的想靠近。


    林溯之也轻轻笑了笑。


    就在他以为师尊不会回答那个问题时,他却开口了。


    “为师这几年常在人间游历,见惯了太多生离死别,世事无常。修真界内有太多修士仗着自己身负灵力,便自命不凡,却忘了自己也只是天地间的渺渺一子,天命降临时众生皆蜉蝣。”


    “为师虽然活的久了点,但和普通修士也没什么两样,说不定哪天就有了个三长两短,到时候这一屋子法器没人继承岂不可惜?为师也只有你们三个徒弟,自然是想把好东西都留给你们啊。”


    这一瞬,林溯之心里涌现了几缕暖流,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他从来没有得到过来自家人的关爱,这是第一次有人以长者的身份为自己提供庇护。


    他不禁喃喃道:“师尊……”


    “哎哟,你这一副要哭的表情是干什么啊!”道天子最怕应付这种场面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踹开前面的院门,忙不迭道:“喏喏喏,快去找你师兄玩吧!”


    紧接着,他轻功一起,一个背影都没留下。


    林溯之好不容易酝酿出的那点感动情绪也烟消云散了,他抬眼一看,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走到了谢泊非的院落。


    谢泊非的院子里很空旷,只有几棵孤零零的树和一两张石凳,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林溯之觉得自己连门都没敲,这么直接闯进来多少有些不礼貌,于是他后退了几步,准备重新进来。


    没想到这一幕恰好被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谢泊非撞见了。


    “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


    眼看着谢泊非的身影逐渐逼近,林溯之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要往哪里迈,只得尴尬道:“是师尊把我推进来的,不好意思。”


    “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谢泊非的声音像是含着几分笑意,弄得林溯之全身更不自在了。


    他掩饰似的转移着话题,把刚才道天子塞给他的那几件法器一齐拿出来,交给谢泊非保管。毕竟如果这些法器出了什么差池,他可赔不起。


    相比于他的小心谨慎,谢泊非可就随意多了,甚至还有心思点评道:“师尊一下子送过去这么多好东西,也不怕遭人嫉妒。”


    林溯之回怼:“嫉妒也没用,他们又打不过师尊。”


    谢泊非看着眼前这张冷冷淡淡的脸,心中又起了点逗弄的乐趣,他微微上前半步,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对方紧张的神情。


    “打不过师尊,自然是要挑他的宝贝徒弟下手了。”


    “到了沧玉楼后记得跟紧我,免得落单受欺负。”


    “你说是不是啊,小师弟?”


    —


    临出发前,林溯之没有忘记一件重要的事——就是他攒下的那点私房钱究竟还是否健在。


    灵昭门内有一机构名叫万宝楼,为门内弟子提供存储借贷灵石的服务,运行机制和现代的银行差不多。


    林溯之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站在万宝楼的问灵台前查询着信息。


    不出片刻,一副卷轴在半空中缓缓展开,率先映入眼帘的几个字便是——用户:林溯之。


    紧接着,林溯之一目十行地往下浏览着,越往下读,心凉得越透彻。


    原来他当初存的那笔灵石,存了五十年的期,若现在取出,半点利息都拿不到。


    林溯之欲言又止,林溯之无语凝噎。


    他缓缓退出万宝楼,一脸悲哀地原路返回。


    自此,他满腔雀跃尽数被浇灭,重新变成了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


    在林溯之既期待又不期待的心情中,出发去沧玉楼的日子还是到来了。


    谢泊非先一步在山脚处等候着,本来他的心情是很不错的,但在看到林溯之身旁的卫长风时,忽然意识到还有这么一个麻烦要跟着。


    于是脸色肉眼可见地臭了几分。


    卫长风浑身一抖,不明白自己又是哪惹到了这尊大佛。


    于是在接下来的御剑飞行时,他被前两位内力深厚的青年才俊远远甩在了后面,有苦说不出。


    待到落地时,他两眼一翻,差点直接晕死过去。


    “溯之……溯之……你好狠的心……”


    林溯之看见卫长风这个样子,也难得地有点心虚,他刚刚御剑飞行时眼中只有那道一马当先的黑色身影,早就忘了身后还有这么一个人。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用这具身体体验御剑飞行的快感,十分刺激,也顺带着激起了和谢泊非一较高下的胜负欲。


    “累不累?”谢泊非完全无视了气喘吁吁的卫长风,转头望向面色淡然的林溯之。


    林溯之呵呵一笑,不满道:“师兄也太小看我了。”


    现如今他们脚下踩的这片土地是琅州城,往南走是临微海,往西走就是沧玉楼。如今距离寿宴开始还有两天,他们决定在这琅州城里先逛逛。


    卫长风惯会吃喝玩乐,自告奋勇地带着其他两个人去浪洲城内寻了个饭馆,还特意挑了个视野极佳的高级位置。


    林溯之没有意见,反正只要不用他买单就行。


    因着地势原因,这饭馆客流量很大,各色人流来来往往,普通百姓和修士皆有。


    趁着上菜的空闲,林溯之向卫长风问出心中疑问:“你之前说要来这里找你二舅,那你二舅在哪?”


    卫长风沉默了片刻,眼神躲闪着,支支吾吾道:“这很难说,他也许在这,也许在那,也有可能远在天边……然后就近在眼前了!”


    谢泊非冷冷地斜了他一眼,他又立刻正经了。


    “哎呀,其实我也不确定,我只是很久之前听我母亲提过一次我二舅,然后正巧离家出走就想来看看,反正我们是亲戚,真要遇上肯定会有心灵感应的!”


    林溯之发自内心道:“我是真的欣赏你这份自信。”


    楼下的小二端着托盘开始传菜了,不过一同上来的还有愁眉苦脸的掌柜。


    “三位客官啊,是这样的……楼下来了几位客人啊,说是想要坐您们的位置,问您们能不能让一下呢?”掌柜见这三位都不像是好欺负的,忙不迭补充道:“他说了,加钱也行,加钱也行!”


    “不让。”


    许是被谢泊非的神情冷到了,掌柜不敢再多问,留着一头冷汗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队人踩着楼梯走了上来,坐在了旁边那桌,想必就是想和他们换座的人。


    林溯之偷偷打量了一番,那群人皆是气度不凡,那衣服料子看起来就很贵。他又探查了一下,发现对方果然也是修士。


    为首的那个人看见林溯之后,眸中划过一丝惊艳。


    林溯之全当没看见,安静地吃着菜,时不时和卫长风聊两句,对面的谢泊非宛如一道背景板,但他好像透着点若有似无的烦躁。


    就在他们结束这一餐,起身想去结账的时候,对面领头的那个人也撂下了筷子,起身走到林溯之面前。


    他眼中含笑,神色温柔道:“在下合欢宫白寞,不知可否与公子结识一番呢?”


    林溯之还没组织好语言,就听见身旁传来一道冷硬的声音。


    “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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