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下尘缘露后他们并没有急着离开云天海市,而是又在这岛上歇了一晚。


    林溯之猜测谢泊非想要的那件东西应该会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的拍卖中出现。但谢泊非像是并不太愿意提起那件东西,于是他明智地选择不再多问。


    等到第二天的拍卖开始时,他么二人依然坐在这个包厢中,俯视着下方的拍卖台。


    相较于昨日而言,今日的拍卖品可就有分量多了。


    于是相应地,场上的角落里也潜伏着许多修士,以此来维护治安。


    云天海市能在修真界享誉这么多年的盛名,不仅是因为拍卖品丰富,更因为他有着严格的管理程序,而且会切实保护在场每一位观众的权益。


    “下一件拍品,是由修真界顶级炼器大师由真亲手打造的防御法器碧玉簪一对,起拍价一千五百灵石——”


    话音刚落,一位女侍手持托盘,托盘正中央摆放着一对盈翠欲滴的玉簪,光看成色便价值不菲,更别说它还散发着淡淡的绿光,这便是法器的本命灵光。


    而炼制玉簪的人,则是当今修真界最为顶级的炼器大师之一——傅由真。


    刹那间,场内观众竞相叫价,转眼间,价格就从一千五百灵石飙升到了三千灵石,而且,叫价的速度丝毫没有减缓。


    林溯之叹为观止,默默喝了口茶压压惊。


    他悄悄观察了一下对面的谢泊非,发现对方依然神色淡淡,像是灵魂出窍一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整整一个早上了,谢泊非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林溯之几乎以为坐在自己身边的只是一具空壳。


    兴许是他的目光实在太过于明目张胆,想忽视都难,谢泊非陡然问道:“怎么了?”


    “师兄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


    “没什么,”谢泊非淡淡摇了摇头,“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而已。”


    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林溯之敏锐地猜测这应该和他想要拍下的那件东西有关。


    这时,场上对于碧玉簪的叫价已经走到了尾声,只有两个人还在紧追不舍。


    不过这两个人都坐在高级包厢里,林溯之看不见他们的样子。


    “五千三百灵石!”


    另一个人迟疑了一会儿,咬了咬牙,再次举牌,“五千四!”


    二人你追我赶,最后叫到了五千九百灵石,另一方才偃旗息鼓。


    这时云天海市这次拍卖叫出的新高价了,与此同时,也为今日的上半场拍卖画上了一个句话。


    “下半场拍卖在半个时辰后才开始,师兄,我们出去走走吧。”


    拍卖场地的空气并不流通,总待在这里闷着也并不好受,林溯之和谢泊非就出去转了转。


    没想到刚穿过一条巷子,林溯之便迎面碰上一个疾驰而过的壮汉。


    “让开!别挡路!”那人怒目圆睁,狠狠地撞了一下林溯之的肩膀,而后快速挤过这条狭小的巷子。


    饶是林溯之再懒得与别人计较,也被这番无礼的举动冲撞得有些恼火,他下意识地转身追了过去,喊道:“站住!”


    他身姿轻盈,足尖轻轻在墙壁上点了几下,转瞬之间便堵在了那男人的身前。


    与此同时,一道气喘吁吁的身影从小巷尽头跑了过来,“你……你给我站住!哪有光天化日……日,偷别人东西的!”


    这人看起来很文弱,光是跑这几步好像就要了他的命,仿佛再跑下去那小身板能当场折在这。


    那壮汉还想继续逃,但林溯之直接释放周身威压,以越级修为将他堵在了原地,更别提身后还有一个看似云淡风轻实则一出手就能取他性命的谢泊非。


    壮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目露邪念,掌心集聚起一团灵力,似是想殊死一搏。


    林溯之四两拨千斤般轻轻一点,那团灵力便瞬间消弭于无形。


    他不轻不重地瞥了那壮汉一眼,当着他面还敢玩这些小心机?


    与此同时,那文弱的像是书生般的人终于喘好了气,控诉道:“你好大的胆子!没钱拍不到碧玉簪就直接来抢!你是强盗吗?”


    壮汉梗着脖子,粗声道:“你自己修为低下!守不住东西就不要怪别人!”


    林溯之听着他这强盗逻辑只觉得聒噪,再加上他还记着刚刚这人撞自己那一下子,眉心微皱,直接一手刀把他砍晕了。


    紧接着,那书生的表情似乎也空白了一瞬。他没想到眼前这个谪仙般的人物,行事风格竟然也如此……狂放不羁。


    谢泊非倒是毫不讶异,甚至唇角还微微上扬了几分。他从壮汉身上搜出碧玉簪,然后交给了书生。


    “记得保管好。”


    那书生连连道谢,看起来颇有礼貌。


    “多谢二位今日出手相助,为了表达在下的感激,我可以和二位回答二位的一个问题。”


    这熟悉的说话风格?莫非……


    映着林溯之的眼神,书生淡淡点头,“没错,在下如今供职于百晓阁。”


    百晓阁,是修真界最大的情报售卖处。所有情报均是明码标价,但因为老板做事很有原则,且情报准确度很高,这么多年来在修真界也算是颇受好评。


    林溯之和谢泊非快速对视了一眼,商量着要如何利用这个机会。


    那书生轻轻“咳”了一下,补充道:“不过在下不能破坏了百晓阁的规矩,二位的问题还望别太过分,太过出格的话我只能用金钱来答谢二位了。”


    林溯之思考了一番,回忆起了沧玉楼中的那一晚。在接受到谢泊非肯定的眼神后,问道:“修士大多可以依靠修行来祛除身体的残疾,您可知修真界有哪些跛脚之人吗?”


    书生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眨眨眼,“您这问题还真是有些古怪,不过幸好在下见多识广,还真是略有耳闻。”


    “传说,若干年前,秦家有位庶子因为触犯了家法,家主勃然大怒,当场废掉了他的一条腿,使他再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分享了情报后,书生略一欠身,拱手告退。


    林溯之踢了一脚脚边的壮汉,问道:“这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书生笑得十分含蓄,腼腆道:“在下虽修为不精,但行走江湖总要有些看家本领的,比如说……我随身携带了许多奇特的药品,今日正好拿他来试试药。”


    —


    这些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下半场拍卖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


    与此同时,林溯之的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看见谢泊非目睹了台上拍卖品成交的那一刻的表情变成了现实。


    这件拍卖品是一柄剑,但剑身并不算大,看起来是给刚学剑的小孩子使用的。尽管体积不大,但剑柄处的花纹很精致,做工看起来也很精细,一定是有人用心打造的。


    所以即便他并没有出自名家之手,也拍出了九百灵石这一不菲价格。


    林溯之就站在谢泊非身后,他亲眼看见谢泊非身形僵直了一瞬,一声不吭地看着这柄剑被交给买主。


    整个过程,他未发一言。


    但林溯之知道,谢泊非想要的东西就是这个。


    他轻声建议道:“我们可以和买家商量一下,或许他愿意转卖呢?”


    谢泊非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多少含着继几许落寞,“算了,今日错过便证明他与我无缘,无缘就不必再强求了。”


    惯常强大的人突然在你的面前流露出几丝脆弱,无论这脆弱是出自什么原因,总会在心中掀起一些波澜的。


    林溯之很聪明,他几乎已经猜到了这剑和谢泊非的渊源。


    但他没想到,谢泊非竟然愿意亲口和他讲。


    “那柄剑,是我父亲亲手炼制的,虽然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却陪伴了我一整个童年。”


    “我小时候,每天都拿他练剑。这也是我父母留给我为数不多的东西。”


    “前几个月,我打听到它会在云天海市出现,就顺便来碰碰运气。”


    半晌,他敛眸,自嘲一笑,像是和自己和解了一般:“算了。”


    —


    林溯之和谢泊非回到了客栈,他借口出来透透气,又绕回了拍卖的这栋大楼。


    他记下了买走那柄剑的人的位置,特意在出口处蹲点,没想到还真让他碰上了。


    一番打听后,他得知买家是想买下这柄剑给自己的小儿子做生辰礼。


    “您愿意转卖吗?我可以出更高的价格。”林溯之很诚恳。


    买家摸了摸下巴,有些犹豫,看起来是真心喜欢这柄剑。


    林溯之身无分文,但好在储物戒里还有不少好东西,他对那些好东西的价钱没什么具体认知,因此随便拿出了一枚玉戒。


    这玉戒成色很不错,而且是个威力很强的攻击性法器。


    “我用这枚玉戒换这柄剑,你看可以吗?”


    话音刚落,买家眼睛都直了,磕磕巴巴问道:“你……你当真?”


    得到林溯之肯定的回答后,他忙不迭地把剑给了林溯之,然后揣好玉戒,一溜烟地跑了,生怕林溯之反悔似的。


    从他的反应来看,林溯之也猜到了,自己大概是做了一笔很亏本的买卖。


    不过他没太在意。


    回客栈的路上,他思考着要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在什么样的时间把这剑不经意地送给谢泊非,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好方案。


    结果刚一上楼,就看见谢泊非倚着栏杆眺望着远方。


    林溯之觉得,他这师兄似乎很喜欢望着远方发呆,看起来很孤独。


    他悄悄地站在谢泊非的身后,还没想好要不要打个招呼,就听见对方说:“去哪了?”


    “……出去随便逛了逛。”林溯之又开始纠结了,以他和谢泊非的关系,突然送出个礼物会不会有点奇怪。


    更别提,这个礼物还多多少少有点特殊的意味。


    终于,他心一横,伸手把那柄剑递到了谢泊非面前。


    谢泊非的神色终于有了一点变化,他慢慢直起身子,神色莫名。


    “我……就是我看你还是挺喜欢的,也不是真的放下了的样子,就帮你买回来了……额。”


    林溯之看谢泊非久久没有接过,耳根烧起一片绯红,尴尬道:“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话音刚落,他手腕顿时被一股冰凉牢牢攥住,挣也挣不开。


    谢泊非缓缓地接过那柄剑,只是那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林溯之的身上,像是要把眼前人看个彻底。


    空气里只剩下二人喘气的声音。


    良久,谢泊非轻轻道:“溯之,谢谢你。”


    林溯之的心跳漏了一个节拍。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谢泊非第一次这么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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