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间已经足够乌晓辰反应了。在安然躲开的瞬间,他握紧瓦斯就猛地朝帐篷外面挥过去。
帐篷被从中间彻底剖开,柔软的毡毛向里坍塌成了一团。外面瞬间响起了艾曼的惨叫声。
看着乌晓辰流畅的动作,一丝疑惑在安然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位埃及古神不是不能伤人的么?
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安然打开折叠小刀,迅速挑破帐篷。两人趁着艾曼痛呼的时间从被划得乱七八糟的帐篷里钻了出去。
然而艾曼的反应也很快。
“二位怎么不睡觉呢?天都这么黑了。”他瞥见已经出来的两个人,摇摇晃晃地起身抹了一把前胸的伤口,笑容狰狞,“要不要,我给你们一点安眠药?”
说着,他挥动手上的镰刀,朝安然猛扑过来。
乌晓辰目光一凛,手腕转动,用瓦斯权杖格挡。
金属相撞,声响铿锵有力。
与此同时,安然迅速绕到艾曼身后,折叠小刀向前送去,想要卡住他的脖子。
但艾曼的反应出奇的快。他的手腕一扭,将瓦斯权杖拨到了一边,随即转身飞起一脚,直接将安然的小刀踹得脱了手。
安然见势不妙,侧身躲开。下一刻,挥刀扑来的艾曼就扑了个空,踉跄几步。乌晓辰抓紧机会,瓦斯权杖朝着艾曼的方向猛地扫过,艾曼的左膀瞬间涌出大量发黑的血。
然而他并没有倒地,也没有做出任何疼痛反应。身材雄壮的村长似乎是知道他不容易近乌晓辰的身,于是调转方向,挥舞镰刀,咆哮着朝安然刺过去。
安然蹲下就地一滚,躲开了攻击。他还不忘趁机用小刀割上了艾曼的脚踝。
这下可把村长激怒了。
他惨叫一声,镰刀开始毫无章法地在地上乱戳。安然撑着身后的石头,趁着刀刃的空隙,咬咬牙,狠狠一脚踹上了艾曼的膝盖。
这一脚倒是踹对了。黑暗里的庞然大物发出一声怒吼,接着轰然倒地。
乌晓辰连忙上去给这人狠狠补了几刀,确认他不动了才松了口气,将权杖立在身侧,伸手抹掉了溅到脸上的污血。
安然站起身,有些嫌弃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草屑,随后转向瘫倒在地的艾曼,微微皱眉:“他死了么?”
乌晓辰没空回答这个问题,他现在正满脸难以置信:“我我我我……杀人了?”
他看了看身上的脏血,又把瓦斯权杖横过来,检查刀刃上的血污,表情好像梦幻一般:“诅咒没有了?我等会是不是应该在找一个人试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安然觉得小狼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
但他说话的内容问题更大。
“想都别想。”安然的声音冷冰冰的,瞬间把小狼从“找个人试试”的美梦中叫醒过来。
不仅如此,他还垂眸看了看离脚尖不远处的位置:“还有,现在可能还是逃命要紧。”
——
乌晓辰:“哈?”
然后下一秒他就“哈”不出来了。
艾曼的手指正在微微颤动,蜷在一起,攥紧了地上的草屑。
然后,这些手指又在颤抖中张开。下一个被抓住的东西,就是他那把寒光闪烁的镰刀。
乌晓辰的表情像是看见了诈尸,不对,他就是看见了诈尸:“卧槽!他怎么还没死。”
安然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别说脏话。赶紧跑。”
这两个短句的内容相差实在是过大了,导致小狼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等他明白的时候,安然已经扣着他的手腕跑出去好远了。后面满脸是血的艾曼也从地上站起来,东倒西歪地追向他们。
虽然说是东倒西歪,但耐不住人家步子大频率快,在惯性的作用下虽然歪歪扭扭,却一直没有真正摔倒。
安然借着月光勉强分辨着前面的道路,尽可能地挑着地形复杂,障碍物多的地方跑。
然而对方是村长,对村庄里小径和近路的熟悉程度可是他们的千百倍。
他们好不容易把艾曼甩开一点,但不知何时,他就会从某个路口里突然朝他们扑过来。
双方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了。
安然听着身后愈发沉重的脚步声,咬咬牙:“前面的小巷,你先进去躲一会儿,如果可以的话找人帮忙。”
乌晓辰觉得他简直是疯了:“你觉得村里的人会帮着我们打他们村长?”
“艾曼疯了,没法讲道理。你碰到人就说如果我们没回去,奥西里斯就会亲自过来。”安然顿了顿,喘了口气,“总之保证自己安全为先。”
说话间,他们已经跑到巷口了。安然没有给乌晓辰犹豫的机会,猛地把他向旁边一推。小狼毫无准备,直接摔在了墙壁阴影中的青石板上。
膝盖被蹭破了一大片皮,生疼生疼。
但他现在没有时间管这些小伤了。他听见安然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以及紧随其后的,更加沉重的“啪嗒啪嗒”的声音。
乌晓辰从地上爬起来,眼睛在夜色中闪过一丝猛兽猎杀前的凶光。
他不能给他拖后腿。
——
安然在头脑里快速复盘着村庄的平面图。
白天他也在整个村子里走过一遍了,虽然对村庄的熟悉程度还远远比不上艾曼,但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往外面的牧场跑肯定不现实。他的速度本身就没有艾曼快,在开阔的平地更是几下就会被追上。
村庄里那些小路纵横交错的地方也绝对不行,他还没把握在这里玩捉迷藏能玩过艾曼。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安然咬咬牙,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
艾曼举着镰刀一路穷追猛赶。他有些奇怪怎么追着追着前面的两个人就变成一个人了,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
他算是领教过了,这两个人单打独斗的话,那个白毛似乎更难对付一些。不过白毛太呆了,就算是今晚没弄死,后面一村人围攻也不怕杀不死他。
重点是那个黑毛。
艾曼到现在还觉得心有余悸。那个黑毛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尤其是被他盯着看的时候,艾曼觉得自己脑子里所有的秘密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想到今天白天开会的时候,那几个因为怕奥西里斯进一步追责就拒绝杀死这两个战神的长老,心里暗暗讥讽他们的愚蠢。
奥西里斯那么多事,哪会在意两个手下小神的去向。
而且,居然还有人提出先让这两个人解决村里的杀人案件再考虑动手,也一样是愚蠢至极。
村里死人事小,大不了以后注意一点,结伴出去。但如果这个黑毛祸害不除掉的话,他就一定会把他们的事捅到奥西里斯那里去。
到时候整个村子就得全部完蛋。
“我还不想死,不想死……”他喃喃地自言自语。前面的黑毛转过一个拐角,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人在想些什么。
艾曼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虽然还是有些聪明的,但也不过如此。
——
艾曼放轻了脚步,转过墙角。
月光下,无数个盛水的水坛摆满了整个空地。每个坛子的水面上都映着月亮的倒影,远远看去,地面上仿佛有着无数个月亮。
坛子的一侧,还有成排的谷仓。
艾曼眯起眼睛。门和窗户都上了锁,这人应该进不去谷仓。
那应该……就在某个水坛子里猫着吧。
他心情愉悦地哼起小调,双手握着镰刀背在身后,溜溜哒哒地走近水坛,低头看了看。
有些坛子的水面上还泛着涟漪。而且这些有水波的坛子还不仅仅分布在众多水坛靠外的位置。
看样子这人是踩着坛子沿一路往里去了。
真蠢,甚至不知道把痕迹抹掉。
艾曼顺着那几个有水波的坛子,将其他的一个一个挪开,慢慢往深处移动。
但他很快就晕在里面了。
随着他的移动,泛起水波的坛子越来越多,而原先那些因为安然逃跑而泛起的波纹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他抹了抹额角的汗,直起身子,有些泄气地打量着月空下近百个坛子。
没关系。艾曼给自己打气,只要一个一个的找,肯定就能找到的。
他向前几步,弯身查看一个坛子。
这个坛子里的水很浅,在银色月光的照耀下,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坛底的纹路。
……除了纹路以外,好像还有什么其它东西。
——石子?
怎么可能会有石子呢?坛子里装的都是村民要喝的水,都是滤过好几遍的,为什么会有石子?
难道说,一开始那些水波纹……
艾曼心里一惊,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后似乎有脚步声。
但他没有时间回头了。
安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手里还举着一个已经倒空了的坛子。艾曼回身的瞬间,刚好也为安然的下一步动作提供了合适的角度。
安然用罐子将他猛地扣住,随后捏住他的肩关节,干脆利落地卸掉了两条胳膊。
艾曼被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前面的障碍物。他只能在疼痛的刺激下挣扎着左右乱闯,不一会儿就被绊倒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嚎声。
与此同时,周遭也变得嘈杂起来。
“我的天。”
“村长居然想杀了战神……”
“……他疯了。”
……
安然侧过头,只见乌晓辰手握瓦斯权杖,已经带着一大帮村民赶来了。这群人目睹了安然套头加卸胳膊的全套动作,此刻脸上的表情都是又敬畏又恐惧。
小狼绕过地上东倒西歪的坛子,仰头看他:“你受伤了吗?”
安然摇头。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乌晓辰的膝盖上:“这是我弄的?”
小狼答非所问:“洗洗就好了。”
安然看上去还是不太放心:“还能走路么?”
小狼轻哂:“哪有那么娇气。”
安然不知道再后面应该说些什么,只是抿抿唇,转身看向艾曼。
说话的功夫,其他村民已经一拥而上,将他们的村长五花大绑起来。艾曼头上的罐子也被摘下来,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他的胳膊脱臼,挣不开众多村民的共同钳制,只能咬着牙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叛徒!他妈的!想着外人是吧?到时候你们全都得……啊!”
一名老者颤颤巍巍地走出人群,在艾曼面前立住。他浑浊的眼中酝酿出一点怒意,下一秒,拐杖猛地抽向艾曼的脑袋:“我呸!你好意思说别人是叛徒?你自己才是叛徒!不敬神不信神,居然还想把奥西里斯手下的战神杀死,到时候万一追责,就全是你的问题!”
艾曼本来已经被打得低下头,闻言再度抬头。他的双眼布满血丝,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好啊!我算是明白了,你们这群胆小鬼就是想拿我背锅吧?敬神信神?我……唔唔唔!!”
早有几个壮汉冲上来,手里的土和动物粪便混杂在一起,塞了艾曼满嘴,生生将他的声音堵了回去。
艾曼再度翻到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半是愤怒半是恶心的声音。
刚刚抽了艾曼一拐棍的老人见他说不出话来了,长舒一口气。他随即转向安然他们:“抱歉抱歉。艾曼这孩子平常不错,我们也没想到他竟然能干出这么恶劣的事来。村里死人八成也跟他脱不了关系。你们辛苦一晚上,赶紧去休息吧,剩下的话我们来问。”
这段话里不知哪个词又触动到了艾曼,他又发出一阵愤怒的呜呜声。
安然淡淡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乌晓辰身上的伤口:“你们打算怎么处罚他?”
老人一愣:“弑神之罪,那当然是死刑了。”
安然有些不耐烦地挥手:“我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死法。”
不出所料,老人的神情流露出一丝躲闪:“这……”
安然微微眯起眼睛,索性开始胡说八道:“奥西里斯要求我亲眼看着凶手死去,还要求我向他汇报凶手死去时的样子。所以,这个人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
安然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语调淡淡,像是在询问一个非常普通的问题,没有丝毫威胁意味。
可周遭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所有村民都沉默了。
他们转过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老人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安然冷冷逼视着他,乌晓辰则站在他侧后方,有些随意地将手按在瓦斯权杖的狼头上。
某一刻,这两人像极了古埃及壁画中的一对护卫。
“这……”老者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嘴唇嗫嚅着。最终他也意识到自己大概率瞒不过安然,只能长叹一声,“我们认为,弑神罪大恶极,不配拥有复活的权利。”
“所以他将会被挖心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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