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安然之前那一个背包的巧克力和宠物医院洗胃的福，乌晓辰的胃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恢复正常状态。再加上犬科动物一些自身的生理结构问题——比如俗话说“狗肚子里面装不了二两猪油”——乱吃东西基本上百分百会导致胃疼。
酒店的早餐是自助的。昨天早上小狼吃的东西都是安然亲自查看、精挑细选出来的，吃完了没有任何不适。
但今天早上安大神有几个问题需要思考。
于是乎，他让小狼照着昨天他给他挑的东西自己去拿点饭吃，顺便给他随便带点东西就好。
乌晓辰非常听话地去长桌上挑吃的了。几分钟后，他拿了两盘子的东西，将其中一盘摆在了安然跟前。
安然还在沉思中。
昨天下午寻找线索的时候他来过餐厅。第一次是以“里面有人在用餐”为由，被服务员拦在了外面，第二次再去的时候，里面则是空无一人，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不过联系起昨天晚上拍到的视频，安然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餐厅的墙壁是不是跟房间床头的墙壁一样，也可以移动？
这样的话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没有直接找到“尸体处理厂”的入口了。
还有那个在电梯里突然出现的保洁，其实也可以用这条线索来解释。
毕竟，谁说电梯只能有一扇门呢？
安然微微抬头，心不在焉瞥了一眼对面正在吃东西的小狼。
然后他的思路被瞬间打断了。
小狼正在往嘴里塞一个没剩下多少的纸杯蛋糕。
说起来他还是长了些教训的，没有挑巧克力味。
不过蛋糕上面镶嵌的坚果却让安然觉得自己血液都凝固了。
他向前探身一把拉过小狼的手，皱眉看了看那个已经被吃了一大半的蛋糕：“你吃的这是什么？”
乌晓辰被吓了一跳：“……这个，不是巧克力的。”
安然抿抿唇，没有答话。他不由分说地把蛋糕从小狼手里拿过来，开始以考古挖文物的专业程度，用小勺仔细地、一点一点地挖。
然后他就从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纸杯蛋糕里面，挖出来了八个葡萄干。
安然看着盘子里那一排沾着蛋糕屑且又黑又绿的东西，觉得自己万分炸裂。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把几乎没怎么动的早餐扔下，一言不发地把小狼拽起来，一路拽到了最近的卫生间。
——
乌晓辰非常迷惑。
猫哥这是要干什么？
他茫然且认真地站在一边，看着安然在洗手台前仔仔细细地洗手，目光一直没有移开。
注意到了小狼的目光，安然重重叹了口气，终于说话了：
“你先漱口。”
小狼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照着安然的话乖乖漱了口。
几秒钟后，他把嘴里的水吐干净，抬眼看着安然：“弄完了。”
安然点点头，伸手把他拉到一个隔间里，随手锁上了门。
接着，他从后面捞住乌晓辰的腰，让他正对着便池。
于是乌晓辰更不理解了，心里还隐隐泛出了一点期盼。
这个阵仗……是要做吗？
但是他的猫哥向来说一不二，他既然说了要等到出去才可以，应该是不会说话不算话的。
而且猫哥也不会这么随意。虽然说他不介意在厕所，但是……
然后安然一句话把小狼硬生生从白日梦里拽了出来。
安然的语气跟他的脸一样冷：“弯腰，张嘴。”
——
乌晓辰：“？？？”
他挣脱安然的禁锢，转过身皱眉看他：“你要干什么？”
安然面无表情：“给你物理催吐。”
小狼一愣，下一秒，有关吐根糖浆、洗胃仪的回忆尽数涌上心头。他立刻满脸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差点一脚踩进便池：“为什么要催吐？！”
安然深吸一口气，非常不耐烦：“葡萄里面含有不明物质，会造成犬科动物肾衰竭。你刚刚吃的葡萄干远远超过安全量了，快点。”
小狼犹豫，站在原地不动，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再过一会儿等这狼把葡萄干消化完了，催吐都没用。安然耐心彻底告罄，他伸手一把将乌晓辰拎过来，冷冰冰地吓唬：“如果真的中毒肾坏了，别说出去要做，你这辈子都得在医院呆着。”
可能还觉得不够，安大神面无表情地补充：“我那点工资可能还不一定够给你交住院费，得去宠物医院。”
事实证明这么吓唬还是管用的。
小狼听得毛都竖起来了，立刻妥协：“……那行吧，你轻点。”
说完，乖乖转身，张嘴。
安然抿了抿唇，伸手捞住小狼的腰。他调整了一下小狼的姿势，手指小心翼翼地探进他温热的口腔里：“弯腰，放松。”
乌晓辰竭力地配合，一直到安然的手指卡到了他的喉咙。
动物本能这事不是那么好抑制的。异物碰到喉管的一瞬间，乌晓辰立刻呜咽一声，牙齿瞬间咬合。到底是食肉动物，几乎每一颗牙上都带着尖儿，小狼很快就感到口腔里蔓延开一股无法忽略的铁锈味。
安然被咬得“嘶”了一声，却很稳的控制住了缩手本能。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痛楚，另一只手开始耐心地在小狼腰腹之间安抚。他的声音放低，变得柔和：“听话，忍一下，等出去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恶心的感觉一阵一阵传来，乌晓辰的眼里泛出生理性的泪水。但他还是很听话地松开嘴，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小动物似的呜呜一边配合身后的人。
然后就在他刚刚试图放松的一瞬，安然手指猝不及防地一勾，在他的喉口处狠狠抠了一下。
乌晓辰：“！”
下一秒：“呕……！”
他被弄的痉挛一阵，接着本能地弯腰，一边难受得发抖，一边把之前吃下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
嗯，甚至还吐了安然一手。
——
下午一点，餐厅门口。
结合起之前的线索，安然觉得“尸体处理工厂”的地点很可能与房客的用餐时间有关。
于是秦羽和全广彬吃饭的时候，他也带着小狼一并跟了过来。
然后他和乌晓辰就被站在门口的服务员拦住了。
服务员脸上挂着亘古不变的职业性微笑：“抱歉先生，您的就餐时间是在中午十二点，现在已经不是您的就餐时间了，您不可以进入餐厅哦。”
安然舔了舔嘴唇：“我午睡睡过了，之前没赶上吃饭。”
服务员笑着摇摇头：“那也不行，不过您可以叫客房外卖，我们会把食物送到房间里去的。”
这几句话让安然瞳孔微缩一下。
指向性太明显了。服务员的话完全可以被翻译为“不同房客的进食时间不受限制，但进入餐厅的时间各异”。
——重点不在于吃饭，而在于餐厅这个空间。
只是……
安然抬眼看了看慢慢聚拢过来的五六个服务员。她们的面孔差异不大，嘴角和眼角上扬着同样的弧度，露出同样诡异的笑容。
不知是有意无意，她们分布的位置刚好在安然和乌晓辰周围围了一圈。
硬闯显然是不现实了。
安然略微思索片刻，接着妥协似的叹了口气，转向秦羽：“算了，你们先进去，我自己回去叫外卖。”
说完，转身就带着乌晓辰朝电梯走去。
那几个满面笑容的服务员见状慢慢地退开，给他们让出一条过道。
她们毫无温度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二人身上，一直目送着他们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
随后，服务员们转过脸，无神的笑眼对准了秦羽和全广彬。
“先生，欢迎光临，祝您们用餐愉快。”
——
安然并没有真的回客房。
离开服务员视线的一瞬间，他揽过乌晓辰，在他耳边轻声耳语几句。
小狼闻言点点头，接着身形一闪。白色的胡狼贴着墙根，迈着一字狼步，迅速而悄无声息地走向了他们刚刚离开的餐厅。
安然等了几秒钟，也原路返回，重新回到了餐厅门口。
刚刚那几个临时聚拢过来的服务员已经回去各干各的了，门口只剩下站柜台的服务员。
看到安然回来，她抬起笑脸：“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安然语气淡淡：“刚刚进去的那个人把我房卡拿走了，能放我进去找他一下么？”
服务员的回答不出所料：“不可以哦。”
安然抿了抿唇，按照计划问出下一个问题：“那可以麻烦您把他叫出来吗？”
服务员依然摇头：“不行的。”
这就有点奇怪了，这俩人进去的时间还不到两分钟，就不能叫出来了？
秦羽他们两个到底在餐厅里干什么？
不可能只是吃饭。
只是无论如何，等到秦羽他们出来的时候也一定会把餐厅内的情况告诉安然。
这样一来，服务员的隐瞒就显得毫无意义。
但现在不是考虑那么多的时候。安然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离餐厅门越来越近的小狼，接着没话找话：“那我没有房卡怎么办？”
服务员：“……”
她看起来很像天猫精灵吗？
服务员继续微笑，只是带上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抱歉先生，我们这边是餐厅，不是前台，您的房间出了问题应该去找前台咨询的。”
安然用余光看到，小狼成功地进入了餐厅，且十秒之内没有被扔出来，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任务。
现在只要耐心等着就好了，虽然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乌晓辰。
不过那好歹是几千年的战神，应该还是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吧。
安然抿了抿唇，淡淡“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
四十分钟后，0420门口。
吃饭似乎没有用去太长时间。
安然挡在门口，不动声色地把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扫视一遍，总觉得有点奇怪，但又找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这几个人身上好像多了些什么，又好像少了些什么。
给他的感觉就像……早上突然变化的陈莉莉一样。
他的眼神不由得凝重起来。
餐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乌晓辰似乎被他看的有点别扭了，犹犹豫豫地叫了他一声：“……安然。”
安然回过神来，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地带着几个人走进那间已经没有门了的房间。
他下意识地拉着小狼跟自己一起坐在了床上，双手在大腿上交叠，声线平淡：“餐厅里有什么异常么？”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从安然身上移开，面面相觑。
这反应就不太正常了。
安然隐隐有了个猜想，他声音一顿，面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到底出什么事了？”
乌晓辰眼神躲闪一阵：“……安然，没法说。”
安然：“？”
他侧眸看向坐在身旁的小狼：“为什么没法说？”
不等小狼说话，秦羽已经替他做了解释：“安副队长，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特殊的线索。我们三个现在已经通关了，按规矩是不能把关键线索告诉你的。”
安然觉得更奇怪了。
先别说秦羽那声格外违和的“安副队长”，就连这人正经说话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听过了。
他微微皱眉，暂且按下心中的疑虑：“所以你们现在可以离开了？”
三个人同时严肃点头。
安然垂眸思考一阵。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突然发生改变是因为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刺激，不过换一个角度思考的话……
他眼神逐渐变得清明。现在这个地方是个什么情况他基本上已经清楚了，不过……
安然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装作挽留的样子：“你们等我一天，明天我晚去食堂拿到线索以后，可以一起走。”
不料秦羽和全广彬居然同时摇头，乌晓辰垂下眼睛，一言不发。
“安副队长。”秦羽的声音礼貌而疏离，“我想了一下，这么贪图玩乐纯属是浪费时间，没有意义。我决定今晚立刻离开，回去加班加点的工作，争取在我短暂的一生里做完三十个人八辈子的事。”
全广彬听着秦羽越发慷慨激昂——且离谱——的发言，全程跟着连连点头，眼里露出无比赞同的神色。
安然：“……”
行，你们开心就好。
他没急着回答秦羽的话，而是看向身边的乌晓辰：“你呢？”
小狼平静地回望他：“我留下来陪你。”
安然点点头，语调里听不出来情绪：“那我就送你们几个出去吧。”
——
几个人一出门，迎面就撞上了跟他们组团进来的那对情侣。
陈莉莉一脸平静，化了淡妆，衣着也显得十分得体。相比之下，她身后歇斯底里挽留的林铮就被衬映得格外狼狈。
“莉莉，莉莉你冷静一下！这也太突然了，咱们得好好谈谈……”
陈莉莉打断他，礼貌而疏离的语气让安然想到了刚刚秦羽的状态：“抱歉林铮，我跟你分手不是因为你不好什么的。我只是突然觉得与其恋爱，还是努力为这个世界做出些贡献更能让我获得价值感。”
林铮失态地抓住她的手腕：“那也先冷静下行不行？好歹先一起玩完这局密室吧？我……”
陈莉莉把手抽出来：“抱歉，但我已经通关了。”
通关。
又是这个词！
安然想到今早陈莉莉的那声尖叫，想法被进一步证实的同时，心也不由得缩紧了。
但是现在焦躁只会降低他办事的效率。安然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看向陈莉莉，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你也通关了么？”
陈莉莉点点头作为应答。
林铮则双眼充血，几乎是咆哮着冲安然扑过来：“死男同！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她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不对劲，我……”
然后他在安然凉飕飕地一瞥里，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与此同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了由远到近的脚步声。
几个人同时抬起头。只见一个满面职业性笑容的服务员正顺着走廊，朝他们一点一点的靠近。
她在几个人跟前停下了脚步。
“恭喜全先生，秦先生，乌普奥特先生和陈女士，通关游戏。现在你们是否要选择离开？”
除了小狼以外，剩下几个被提到的人同时点了点头。
林铮咬着牙，试图去抓女友的手腕：“莉莉，莉莉你再等我一天行吗？我一定马上通关，到时候一起走……”
然而陈莉莉看都没看他一眼。她不屑似的轻哂一声，头也不回，与剩下两人一起，跟着服务员走向了电梯间。
林铮连忙跟了上去。
小狼看着这几个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拽了拽安然的衣角：“我们要一起过去吗？”
安然摇摇头，波澜不惊：“不出意外的话，像我这种没有通关的人应该是不可能出去的。”
小狼浅浅地“嗯”了一声。
安然目送着那几个人彻底消失在视野里，突然转身把乌晓辰抵到了墙上，伸手轻轻拨开了他额前的一缕白发。
小狼猝不及防。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微微仰头，苹果糖色的双眸认真地看着他，说出的话非常之乌晓辰：
“是要亲我吗？”
安然不置可否。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只手搭在小狼的腰上，压低的声音莫名显得有些暧昧：“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小狼抬眼看他，眼神像一只小狗。
安然的嘴唇抿得更紧了。他似是温柔一般用手背蹭了蹭小狼的额头，下一秒，声音却骤然变得冰冷。
“——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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