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糯香甜的烤地瓜,每咬一口,内里的高温就烫乔司一口,烫得舌头发焦,牙龈流血。
她不敢停下,地瓜混着血液,囫囵咽下。
“乔司,你知道姆妈给你找了多少资源?”
乔司鼻尖埋进地瓜,傻傻点头,忽然耳朵一疼,脑袋被提溜起来,匍一见到母亲在黑暗中的脸,清晰地可怕。
“你怎么这么窝囊?抬起头好好说话!”
“姆妈…说什…什么?”
“一天天的魂不守舍,你究竟想干什么?给你铺好的路就好好走,我会害你吗!”
乔司连忙摇头,“我在好好训练的。”
“你那叫好好训练?没有进攻意识,又怕身体接触,防守不主动,以后谁给你机会!”
黑暗中,母亲的脸几近扭曲,像不规则的单细胞生物,随时能吞吃了自己。
“乔司,你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乱?你将来做任何行业,都不是仅靠努力就可以成功的,你妈我!前半辈子拿命在拼,不还是被人想弄下来就弄下来?”
“你的荣誉,你的信仰,你所拥有的一切,他们想摧毁你,不费吹灰之力!”
“乔司,姆妈会倾尽所有,为你铺好一条干净的路,你只管往前走,沉下心,只要努力你就可以走到顶峰。”
幼年的乔司惊愕,满腔的血水混合液,裹挟着地瓜,从唇边淌出。
“妈…”
“醒了?已经两个小时了,再忍一忍,很快就结束了。”
乔司嗓子干疼,发音后不敢再动,感受身体变态的异常,五感失控,唯有疼,精确蹦哒在身体各个角落。“你怎么知道…很快…”
“颜渊。”
乔司脸抽搐了一下,想笑,刚动弹一下,手腕就被束缚住。“蒲葵露馅了…”
“你们真以为瞒得很好?”鹿城最大限度地收紧洗澡椅两侧的枪带扣,没有活动空间反而是最安全的。
乔司干涩的眼球转动,毫无水分的摩擦疼得直冒泪水,水分噼里啪啦地炸成蒸汽,眼前一片模糊。“流血了吗?我看到红红的。”
鹿城徒手拭去她嘴角的口水。“没有,那是海绵。”
乔司双手各握一只海绵,随着呼吸挤压,不断渗出水。“它会动,都流到我手上了。”
鹿城倒了少许凉水在她手上。“是淋上去的。”
冰凉的水一接触皮肤,手腕处的炙热感瞬间褪去,不过一个呼吸,残留的水便升温至沸腾。
鹿城迅速拭干她的皮肤。
短暂的舒适像是吸.毒,乔司哀声央求,“再来一点…再来一点好不好。”
“现在只是戒.毒的开端,等你适应了冷水冲身体,毒.瘾就压不下去了。”鹿城换下她手中带血的黄色海绵,扔向角落。
现在外面是零下,虽然室内有暖气,但也撑不住淋冷水,铁定会生病。
乔司恢复了些视觉,模糊看到自己浑身赤.裸,罪犯般被绑在洗澡椅上,有些羞耻。“宁靖呢?”
“睡了。”鹿城用沾湿的棉签擦去她指甲里的红。“放心,除了我,没人能看到。”
“鹿城…我对宁靖说了很不好的话。”乔司哆嗦着唇,汗毛耸立,目光无聚焦,却也摸索到鹿城的位置。
“冷吗?”鹿城不敢乱碰她,体温很低,四肢冰凉,唯有还算温热的心口,证明人还活着。“要不要穿衣服?”
“宁靖喜欢奶奶,我让她不要和奶奶玩,是不是很坏?”
鹿城轻轻按压了一下她的小臂,仍是嘎吱嘎吱的脆声,像捏碎变硬的血液。“妈对你和对宁靖不一样,你们会有不同的感受,不要责怪以前的自己,她已经很可怜了。”
“我能感觉到的。我第一次进集训营,是五岁,比宁靖大得多。三岁的孩子,什么都看不出来,妈妈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宁靖走这条路。”
鹿城俯身,靠近乔司胸口,微弱的心跳稍稍快了些,引导她继续说,“宁靖要是喜欢,未必不能打。”
血液的灼烧焚尽了所有情绪,内心深处的难以启齿与胸口剧毒的乌头花,一齐绽放。“那天比赛,宁靖在场上,持球不敢突破,跑位不敢接应,别人撞她,她就让,换作我,妈妈早就上手打了。”
鹿城品出了委屈的味道。“那是在比赛,妈妈不好冲上去。”
“她一直在笑,输球也在笑,银牌也是笑,我拿了那么多金牌,她从来没笑过!”
激动的情绪,孩子气的委屈,渐渐让乔司重新掌控这具身体。好在,羞愤的情绪还没来得及穿过理智,身体首先感到疲惫。“从来…没笑过…”
眼皮重的自动合上,心跳声稳健,四肢开始升温,按压皮肤也不再发出嘎吱脆声。
鹿城松了口气,总算熬过第一波,解开枪带扣,俯身替她披上浴衣,吃力地拦腰抱起。
185的个子,就是瘦成杆仍旧份量不轻。
乔司脑袋埋入她的发间,哼哼唧唧的。“鹿城,我还是活成了她的模样。”
鹿城温柔一笑,雪颈一侧的血痕颤动,“哪有女儿不像母亲的。”
……
乔司睡了许久,脑子清醒地像个新的。拉开窗帘,院子里的灯直直挺着,光束白中有青,还有点点细絮。
“下雪了!”乔司欣喜,想出去堆个雪人,等鹿城和宁靖醒了,还可以炫耀一番。
乔司悄摸溜出主卧,转身之际,后腰顶上一管熟悉的冰冷,眼神瞬间冷漠,“谁?”
“自己看咯,纳特也会怕死吗?”身后人自带冷气,说话直喷雪絮。
乔司转身,枪管抵着她的腰线滑动,迎面就是一大坨黑影,黑色连帽蓬衣挡住了脸。讽刺道,“拿枪的是你还是我?不敢抬头?”
莲蓬帽缓缓抬头,摘去帽子。
乔司瞳孔骤然瞪大,那张卷发尖耳的脸,酷似自己,过于立体的五官仍能看出孩童时期,和她亲生母亲的模样。“萨维?”
黑黢黢的枪管上移,直抵乔司额头。“纳特,为什么要离开瓦低?”
乔司且退且观望,远离主卧。“瓦低已经能够自行运转,我的任务结束了。”
萨维红着眼眶,“任务?那我呢?为什么抛下我不管?”
“临走前我问过你的,你说你想留在瓦低。”
萨维充耳不闻,癫狂地看向右手边的卧室,枪口调转,食指在扳机上疯狂起舞。“因为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不要我了?”
乔司背脊发凉,“你冷静点。”
“你老婆孩子在里面,是吗?”萨维径直冲了过去。
乔司抱住她,用力往后方的楼梯摔去。
扑通——
咕咚——
乔司冷不丁呛了口水,冒出水面,“咳咳!”
“姐,你看那!”
乔司甩开睫毛上的水珠,待看清眼前的人,惊喜道,“大熊?你怎么这么年轻了?”
不知为何,乔司很怀念这般年轻的大熊,多看了几眼,还上手摸了摸他的黑寸头。
大熊拍开她的手,“什么年轻!快看啊!”
还挺凶。
乔司不怒反笑,依依不舍地移开视线,笑容登时消失了。
桥下的水面上漂浮着数十具婴儿尸体,脑后开裂,汩汩淌水,起起伏伏的,幽灵似的飘来。
乔司浑身战栗,下意识往后游动,眨眼间,幽灵尸体环绕四周,将她团团围住。“大熊!”
周围只剩她和尸体,再无他人。
乔司内心惴惴,隐隐察觉到都是梦境,强忍恐惧看向聚拢的尸体。
卷毛尖耳,蓝灰色的死人皮肤,身体被一条黑色的缝合线分隔成两半,右胸口有黑色的弧线,像月亮,又像太阳。
赫然是她的女儿!
满江都是她的女儿!
“宁靖!”
——纳特,为什么要离开瓦低?
——你是瓦低的神
——你不可能戒掉的,死也得死在瓦低!
——姐,公安改革就是痴人说梦
——乔司,你知道外面有多乱吗?全是吃人的怪兽!
乔司的眼睛猛得睁开,意识重归混乱的身体,灼烧后的余热、干涩出血的鼻腔口腔、时不时的冷颤…
一切都糟糕透了
却也让她放心了。“呼呼…”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得过火,梦里的恐惧延伸进现实,无力的身体连反抗的意志都十分薄弱。
鹿城还在睡,眼底青黑一片。乔司想像梦里那般悄摸起床,可笨重的身体不听使唤,几次发出碰撞声。
好在,她太累了,没有醒。
乔司扶着墙,摸索到一间上锁的屋子,打开镶入墙壁的保险箱,里面没有钱,也没有贵重珠宝,只有一堆破铜烂铁似的不规则金属物。
咔咔几声,乔司将金属物组装起来,摇动手柄。“国安76,接2581。”
滴——
滴——
“喂?师叔,好久不见。”
乔司没空寒暄,直截了当道,“萨维呢?”
“萨维?”听筒沉默了好几秒,依稀听见细微的询问声,好一会才有回复,“啊,她不见了。”
乔司眸色深沉,攥紧了听筒。“去哪了。”
“这丫头啊。”承承望向竹窗外,金光闪闪的黑面巾人像屹立在塔木德和玫家交接处,那是萨维团结一群百姓建造的,没人知道黑面巾究竟是谁,却都心甘情愿付出劳动。“她隔一段时间就要跑出塔木德边境,看都看不住。”
乔司眉头紧皱,瓦低目前虽然停战,但各地方武装还是有摩擦。“不要命了?去找她回来!”
“不行呐,这丫头说,”徐承承忍不住内心的骄傲。
“她说,她要统一瓦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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