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雪毫不在意系统的死亡威胁,此时他浑身绵软无力,加上脑袋疼得快爆炸,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躺下。
他是真没想到,都死了穿越了,头痛的毛病竟然也没改掉,跟着一起穿来了。
穿过广场,护卫推着路行雪来到走廊,此时墙外的咒骂声已经清晰可闻。
“路行雪,你丧尽天良,残害无辜,就不怕死后下地狱吗?!”
“老城主是何等宽厚仁善之人,姬夫人更是侠义之辈,为满城百姓不惜以身饲饿鬼,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生了个什么东西,怕是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
“老城主啊,姬夫人啊,你们走得太早啦,如今的洗雪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人人心向往之的乐土,而已经沦为人间炼狱——毁人根基,滥用酷刑,死后尸身与魂魄都无法保全,与饿鬼何异啊!”
……
痛骂者有之,哀叹者有之,好不热闹。
有的骂得实在难听,路行雪仿佛没听见似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身后的护卫心里却很忐忑。
路行雪越是没反应,护卫心里越是没底。
因为他深知城主的喜怒无常,尤其发病时,隔着老远有人咳个嗽,可能都会刺激到他,要把咳嗽的人给撕了——字面意思上的“撕”。
“城主,这些人叫嚣的实在厉害,要不属下让人把他们赶走?”护卫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虽然现在城主没什么表示,但他怕外面那些人再继续刺激下去,会导致城主又发疯,血洗所有堵门的人不说,身边伺候的人也会受牵连。
路行雪现在确实有点想发飙,有种撕毁破坏什么的冲动,但他向来能克制自己,闻言睁开微阖的双目,慢吞吞问道:
“赶走有用吗?”
他本是随口一问,但护卫以为他已然动怒,“砰”地在轮椅边侧跪下来,膝盖把木质的地板砸出道裂缝。
“属下该死,城主恕罪,属下这就去将所有人扔下鬼哭涯,把他们的灵魂喂给饿鬼,让他们再骂不出一个字!”
路行雪揉了揉眉心,觉得头更痛了。
他那句话是这么解读的吗?还是这个城主之前特别喜欢杀人,所以才让属下动不动就怕成这个样子,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案也只有把人全嘎了?
路行雪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些刑具。
哦,这么喜欢用酷刑,看来确实是有点杀人爱好的。
前面就是城主的房间,路行雪这一路行来遇到的所有人,在听到轮椅响时便跪了下去,双手交叠放在地面,以手贴额,恭敬地跪地没有一人敢抬头。
正如此刻房门前的两名侍女,跪得非常标准,挑不出一丝毛病。
看着身周跪了一地的人,路行雪心中升起淡淡无奈。
好歹你们先把我弄进房间再说啊。
房间有门槛,路行雪没办法坐轮椅进去。
好在原身只是病弱,并不是真的残废,走几步应该是没问题的。
他两手撑在轮椅两边的扶手上,慢慢站了起来,努力稳住没让双腿打颤。
现在的感觉就好像几天没有吃饭,浑身无力,还心慌气短。
路行雪有些高估这具身体了。
他刚站直,便觉一股晕眩袭来,眼前阵阵发黑,喉头涌起一丝腥甜。
“噗——”
艳红鲜血喷吐,雪白衣襟染上点点红梅,纤弱的身子如蝴蝶坠落般倒了下去。
“城主!”
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
……
混沌的意识拨云见日,逐渐清醒过来。
房间里很安静,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路行雪喜欢这种宁静,这让他心头的烦躁减少许多。
路行雪正这样想着,结果微一转头,一张放大的脸直接怼到跟前。
“城主,您终于醒了!”来人欣喜地道,看得出他是真的高兴于路行雪醒来,却没想过这样会把一个好人也吓出毛病来吗。
路行雪闭了闭眼,克制住抬手揉按眉心的动作,淡淡“嗯”了声。
他这时才发现,房间里不只一个人,还有好几个下人和护卫,只是这些人垂眉敛息,鹌鹑一样站在角落,极大降低了存在感,他这才没察觉。
“老奴只是离开两日,他们就是这样照顾城主的,实在该死。”河伯面色阴沉地说着,目光转向路行雪时,立马又变得慈祥和蔼起来,用一种哄几岁孩子的口吻安抚道:
“城主别气,河伯在呢,哪个不长眼的敢惹您生气,老奴替您处罚了。”说着招了招手,一名护卫捧着个盒子低头上前。
河伯接过盒子,像是给孩子展示什么有意思的玩具似的,语气自然地道:
“喏,他的头是老奴亲自砍下的,尸身已经扔去鬼哭涯。若城主还觉不满意,老奴可以把首级专门送到封印裂缝处,那里的饿鬼几百年不曾进食,哪怕是一缕残魂,也能在眨眼前撕成千万片。”
说完后,满怀期待地望着路行雪,似乎觉得这样一定能哄得路行雪开心起来。
路行雪望着盒子里那颗血淋淋的人头,默然不语——闭眼之前还在给自己推轮椅,结果一睁眼,这人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路行雪想起那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用在这里有点矫情,但很贴合。
如果跟在城主身边,都是这样的高危工作。
路行雪有些明白,这里的人为什么那么怕他这个城主了。
“城主?”看路行雪半晌没作声,趴在床头的河伯担心地唤了声,他望向路行雪的眼神,没有其他人眼中的害怕,只有深切的关心。
似乎无论路行雪做什么,在他眼里都只是一个需要照顾呵护的孩子。
“嗯,无事。”路行雪默默移开视线,望着床顶雕刻的镂花,意识到这具身体是真的差劲,居然走几步路都会吐血,躺下休息这么久,也依旧觉得浑身泛力,提不起劲。
这不是个修仙世界么,身体差成这样,它合理吗?
【合理的,宿主,虽然这是个修仙世界,但你忘了吗,你资质差不能修啊;而且这个世界的毒或许毒不倒厉害的大能,但毒你一个废材还是绰绰有余的。】
很好,装死了这么久的系统来个二连打击。
他就说世界怎么如此宁静,原来少了系统的聒噪。
【系统,我还是喜欢你沉默是金的样子。】
系统卡了卡,忧心忡忡地道:
【宿主,我是虚拟数据,没有实质形体的……毒素已经侵蚀到脑子了吗?宿主,你要努力做任务,加快解毒进程啊。】
路行雪:“……”
看着脸色有点发黑的路行雪,河伯忧心更甚,“城主的头痛症如今愈来愈厉害了,原本用的药已经不大起效果,看来最好还是回趟宗门。”
最后一句说得略有些小心,边说边看眼路行雪,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似乎怕他不高兴。
路行雪闻言微微一怔,原来这个城主也会犯头痛吗?
他还以为是自己穿越自带的呢。
见路行雪似乎没有动怒的样子,河伯暗自松口气,转而说起自己此行结果。
“鬼哭涯的封印有所松动,不过问题不大,只是外围的封印破了几道口子而已,凭老奴自己就能补上,倒还不必惊动宗门。”
“封印松动,是被发狂的饿鬼冲击所致,还是城主英明,时不时拿血肉和生魂投入涯底,起到了一定安抚作用。”
“鬼夜哭,苦无涯,洗雪城建立之初的目的便是镇守鬼哭涯,夫人更是因此身死道消。如今城主继承夫人与先城主的遗志,做得很好,夫人在天有灵,定然也是感到安慰的。”
河伯说着一脸欣慰地望向路行雪,脸上的骄傲之情完全发自真心。
路行雪仿佛看到一个溺爱孙子的爷爷,哪怕自己拿刀捅他肚子,他大概也会看着流血的肚皮,笑着夸一句,我孙子可有真有劲。
这时房门打开,一名侍女进来,跪伏在床前禀报道:“城主,郦夫人和远少爷在外面求见。”
没有原身记忆的路行雪并不知道这两人是谁,好在系统及时介绍起来。
【宿主,这是你的继母和弟弟,哦,你弟路远就是原剧情中的主角。现在他的主角位格虽然被反派夺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和他打好关系有利于你之后的任务。】
【没兴趣。】
路行雪一口回绝,他大概了解了,这个系统只有在碰到跟任务相关的人时——比如原主角,比如现主角——才会话多起来,平时存在感并不强。
听到路行雪拒绝系统急了。
【宿主,路远在洗雪城名声比你这个城主好多了,不久后的城民暴动,你如果能获得他的帮助,或许能免于一死。】
路行雪依旧兴致缺缺,系统顿了顿,这个宿主过于咸鱼,它只能出绝招了。
【宿主,被人堵在猪圈活活打死,你也无所谓吗?】
路行雪顿了顿,就在系统以为他哪怕给自己换种死法,也该努力下时,却看到他的宿主缓缓抬起手来,指向门外。
“他不是比我这个城主更受爱戴吗?爱护城民,人人有责,下次就让他去补封印吧。”
说完在脑海中冷冷回应系统。
【威胁我?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
系统瑟瑟发抖,它本以为宿主只是摆烂,没想到分分钟掀桌。
不在乎自己的命,也不在乎别人的命。
那它到底要怎么办嘛?
系统快哭了。
路行雪的话被准确地传达到门外,顿时引起一小阵慌乱,少年担心的声音传来。
“娘,娘你怎么了?”
“大哥也没说错,只是补下封印而已,我如今已是筑基,应当能够应付。”
女人焦急的嗓音响起,但顾虑屋内的人,声音被压得很低。
“你筑基能干什么?你不知道河伯是金丹巅峰吗,去鬼哭涯都不能保证每次全身而退……就你这点修为,去送菜吗?”
“行雪——”女子的声音陡然抬高,推开拦在门口的人来到房里,但也只站在门口没敢再往前走,她看了眼坐在床上的人,很快又低下头,掩去眸中冷厉。
“远儿还小,当不得如此重任。封印一事事关重大,行雪你做为城主还是要慎重人选。”说着飞快瞟了眼站在床边的河伯,就差明说你还是派河伯去吧了。
等了片刻见路行雪没反应,郦夫人心中忐忑,不知想到什么,咬了咬牙,抬头看向路行雪,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
“说起来,扶家那孩子已经关了有些日子了,行雪你的气也该消了吧。还是早些把他放出来,免得坏了城主府与扶家的交情。”
“扶家?”路行雪淡淡重复了声。
河伯一副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说的是扶渊那小子么?”
他看向路行雪,语气淡定平常地道:“哦,城主,忘了跟你说,那个扶渊快死了。”
路行雪还没什么反应,系统震惊的声音在脑子里炸响。
【什么,主角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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