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雪被系统的高音震得头一阵阵抽痛,他面上看不出痛苦之色,只是表情更加冷淡。
【你还是系统吗,怎么会不知道主角是不是快死了?】
系统理直气壮地反驳。
【就是因为我知道主角不会死,所以现在说他快死了,才会这样震惊啊。】
被噎住的路行雪居然一时无法反驳。
眉心烦躁地拧起,散发出明显的低气压,周围的人顿时心中一颤,全都默默低下头,拼命降低存在感。
就连刚才还打着算盘的郦夫人也撑不住了,脸上的假笑越来越僵,不自觉握住儿子的手攥紧,发现儿子的手也很冰凉。
城主府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城主是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不生气的时候都会随便杀人,而一旦动怒,那更是会让整个洗雪城血流成河。
在场人中,只有河伯的表情与大家格格不入,不仅没有丝毫惧怕,看路行雪不高兴还一脸心疼,想也不想地说道:
“城主是不想他死得那么轻易么?这好办,有老奴在,城主要他五更死,绝不死在三更时。”
路行雪抬头默默望向河伯,做为金丹巅峰的大能,河伯脸上呈现一些老态。虽然他真实年龄可能比看起来更老,但一般能修到金丹的人,哪个不会来点驻颜术,就算不重返青春,至少也要鹤发童颜。
而不是像他一样,更加接近一个真正的老人。
路行雪在河伯身上,看到了那些极度——甚至可以说是病态溺爱孩子家长的影子。
偏偏屋子里其他人,没有一个对河伯所说的话表现出震惊,只是尽量缩起来,想着城主不要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就好。
路行雪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原身明明既无修为,还病弱得有如残废,却能坐稳城主之位,还让别人对他那么惧怕。
原来后头有个无脑宠的长辈。
【宿主,你不能杀主角,你的任务是拯救主角才对!】
路行雪扬了扬眉,哦,他差点忘了系统,虽然绑定他喊着他“宿主”,心却在主角那里,大概算是主角的无脑宠家长。
【宿主,你不能冤枉我,我虽然一直让宿主救主角,但也是想要宿主你活下来啊。】
系统的声音有些委屈。
【你忘了吗,你身上还叠着三重死亡buff呢,就不想尝试着抢救一下吗?】
【试试和逝世,你觉得哪个更容易?】
看宿主明显一副哪个容易选哪个的模样,系统憋着一口气不说话了,怕再说下去它的宿主会当场没。
河伯并不知道,路行雪又一次在脑中把系统怼得差点自闭,躬身对着路行雪说道:
“老奴听说城主之前只处决到一半便停下,定是他们没照顾好城主,让城主累着了。这次由老奴亲自守着,保管城主看得舒舒服服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带路行雪看大戏呢。
路行雪倒确实有了点看戏的心思,主要现在也睡不着,躺着也不舒服,还不如找点事情做。
所以他决定去地牢看看。
没带其他人,就由河伯推着轮椅,一路往地牢而去。
城主府很大,如果路行雪能自己走,他是不乐意用自己双腿丈量的。
地牢的入口有一队护卫守着,身上穿着统一的制式白衫,却又与路行雪之前看到的护卫有哪里不一样。
看到路行雪来,所有人铿锵有力地单膝跪下,“见过城主!”
每一名护卫腰背都挺得直直的,目光平静地注视前方。
眼神。
这些人看他的眼神跟之前那些护卫不同,没有惧怕,没有躲闪,有的是一眼望到底的忠诚。
路行雪微微眯眼。
那不是一般的忠诚,那样仿佛视为信仰一般的坚定直白,他只在一种人身上见过——死士。
河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推着路行雪自跪地的众人间穿过,一边叹着气道:
“唉,夫人留给城主的人就只剩这么些个了,是老奴无能,再怎么精心挑人教导,都比不上夫人随性而为带出来的人。”
进入地牢,里面出乎路行雪意料地宽敞明亮——也是,既然是修仙世界,那么很多客观的限制便不存在。
来到一个石厅模样的地方,前方是一道石门,连通着更加幽深的甬道,和一排排阴暗潮湿的牢房。
河伯停下来,“城主想看什么刑罚,老奴这就叫人搬上来。”
原来这是观刑的地方。
路行雪摆摆手,“今日不行刑,推我去里面看看。”
虽然一直在跟系统唱反调,表现得不想做任务,但不代表路行雪就想找死。
他不介意活着,但介意为了活下去被逼着做很多事。
系统仿佛在脑门上亮起个灯泡,整个统都支楞起来了。
简直意外之喜,宿主他终于对任务产生了一点点兴趣。
河伯有些犹疑,“再往里是关押囚犯的地方,阴冷潮湿,城主的身子……”
“不是有河伯你在么。”路行雪淡淡一句话,不仅将河伯剩下的话堵了回去,还让他露出一脸开怀欣慰。
嗯,城主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这么信任而依赖着他啊。
他必不能使城主失望。
推着轮椅进入通道,遇到轮椅无法通行的情况,河伯轻松抬起轮椅,坐在上面的路行雪一点感觉不到颠簸。
刚下台阶,一阵冷风袭来,路行雪生生打了个寒战。不等他抖第二下,河伯掐手捏诀,路行雪被笼罩在一个温暖的小结界里,牢里的阴冷湿寒半点影响不到他。
只是这结界挡得了阴寒,却挡不住牢里众人对他的各种声讨与咒骂。
“路行雪,放我出去,我是白家嫡系,你把我抓来做药,想过要怎么和白家交待吗?”
“邪魔外道!邪魔外道!竟然抽人灵骨炼药,就不怕消息传出去,引得天下讨伐吗?!”
“路行雪,终有一日,你也会沦为阶下囚,体验我等这般绝望滋味。”
……
路行雪自动过滤不想听的,视线往牢门前一一扫过。
关在这里的人,大都看起来很年轻,有些甚至还是少年模样,每个人看着都很狼狈,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有一些人和其他人存在明显差别。
这些人身上没有太多受刑的痕迹,可状态却很糟糕,站都站不稳,一个个坐躺在地上,好像生了大病似的,跟路行雪这个病弱城主有得一拼。
【因为他们都被挖去了灵骨。宿主,主角不仅被挖灵骨,还抽了心头血,一定比他们更严重,我们赶紧去救他吧!】
【不急。】路行雪示意河伯把自己推近些,他想观察下被抽去灵骨是个什么样子,身体里少根骨头吗?
【你不急我急啊!】
系统急得在路行雪脑子里大喊,可路行雪根本不搭理它。
而看到路行雪靠近,牢房里刚才骂得起劲的人,全都仿佛被掐住脖子似的,不仅叫骂声停了下来,还控制不住后退,想要离路行雪远点。
也有人色厉内荏骂得更大声,企图用音量来掩饰自己的害怕,却不知骂出口时的颤音就已经彻底暴露了他自己。
“你、你想要干什么?!无缘无故把我们抓来,难道真敢杀掉我们所有人?!”
“杀你们,还需要理由吗?”河伯冷声道,除了面对路行雪时会不一样外,他看所有人的眼神都很冷漠,像在看石头、树林,甚至是尸体。
被河伯冰冷的眼神扫过,一下子所有的叫骂声都消失了,一个个都低下头,甚至都不敢多看外头一眼。
他们并不知道河伯的具体修为,但以此刻河伯散发的威压看,哪怕实力还在,也只有被碾压的份。
据说河伯是先城主夫人一手带出来的,而先城主夫人,那可是昔年洗雪城第一人。
路行雪看了看,发现从外表看不出一个人有没有被抽去灵骨。或许像河伯这样的修行之人能轻易感知,但如他这样无法修炼的人,大概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宿主很有自知之明,原主正是因为极度渴望修炼,所以才抓来这么多有天赋的年轻一辈,就是想用他们的灵骨与心头血,炼制出能让自己修行的灵药。】
顿了顿,不知是不是故意恶心路行雪,系统又补充了句。
【简单来说,就是喝活人血,啃活人骨头……能不能提升资质还不好说,但似乎能够压制原身体内的蛊毒。】
过了片刻,没等到路行雪回应,系统又怕把人刺激过了头,小心翼翼地问:
【宿主,你是接受不了自己喝人血吗?其实也不算,修行者的骨血相当于灵药……】
【输入不同血型的血液,不会引起溶血反应么?】路行雪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腕骨纤细伶仃,白得近乎透明,真正的冰肌雪骨。
【骨髓也不匹配吧,这样乱搞都没死,也是命大。】
系统:……
【宿主,来,跟我念,这是修仙世界,别拿你以前的世界观来套修仙世界。】
路行雪放下手,语气淡淡。
【哦,那你又知道我以前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了。】
系统被问住了。
大数据筛选出来最匹配的宿主,但要它具体地说出个一二三,它又说不出。
想到这里,系统不免对自己的宿主产生好奇,想知道宿主到底来自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开局直面千刀万刮的酷刑,都能面不改色;知道自己马上要身死,也是毫不在意。
——生死都不放在心上,可要说他咸鱼躺,好像又不对。
【宿主,你以前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系统好奇问道。
路行雪沉默了片刻,【想知道?】
【嗯嗯!】
【呵,凭什么告诉你。】
系统:……
就是现在这种感觉,这种让它整个数据流不稳,甚至出现紊乱的感觉。
系统真的怀疑,它这个宿主,前世是个病毒,或者什么bug。
要不然怎么老是跟它个系统各种不对付。
……
此时,在最深处的牢房里。
扶渊静静躺在地上,在他旁边,横卧着几具尸体,脑袋开了瓢,血水脑浆崩一地。
他躺在一堆红白之物间,双目无神,气息微弱,好像随时会断气。
躺着躺着,忽然嘴角勾起一抹笑,看着诡异又瘆人。
不仅如此,他还笑出了声,虽然很轻,但在这样死寂般的空间里,却清晰得很,隔壁的几间牢房也能听到。
于是那些原本就很微弱的呼吸,好像骤然一下断掉了一样。
黑暗中不少影子蜷缩着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如落入虎口的羔羊。
——原来这些牢房并不是空的,也有人,只是此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安静得吓人。
听着脑海中路行雪跟系统的对话,扶渊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加深。
呵,这次的攻略者,动作有些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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