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爸下班回家可开心了, 还跟着我几个侄子侄女一块认字，说自己多认点字，出错的几率就越小, 宁愿自己受伤, 也不能伤害大家伙的利益。”
“是个好同志。”陈书记点了点头，夸赞道。
“我看我爸那么开心, 就想着为您做些什么, 您是好领导，一心想要公社发展起来, 我也没别的本事, 就会做饭, 所以只能做一些吃食回报您, 开分厂这事, 确实是我想当然了。陈书记, 真是不好意思了, 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陈书记顿时就觉得小姑娘心地善良, 为自己刚才怀疑人家的事情感到羞愧。
小周同志是因为家里人对自己感谢的，自己居然误会她了。
只是这开设分厂, 还是有些不切实际。
“开分厂这事, 我再考虑考虑。”陈书记委婉的说道，这事要是这么容易, 其他公社早就开起来了，也轮不到他们红星公社。
至于周乐说得研究一些吃食, 陈书记觉得可行。
收购山货和鸡蛋只是暂时的，要是有了稳定的进项, 也就不用这些东西了。
“好的，我知道了。”
周乐知道陈书记松口了, 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想让老周家的生活变好，是为了她爸妈，这两人对她很好，她想要回报他们。
还有一点就是，她想借此来找三位师兄。
师父找到了，三位师兄却还是没有消息。
把所有希望依托在传讯的鸟身上，周乐觉得不太靠谱。
三人成虎的事，不止人类身上会出现，鸟的身上也会出现。
她也是无意间听到的，传着传着寻人启事早就变味了，等三位师兄听到，能懂才怪。
师父现在也没有灵力，最多也就是在公社范围内控制一下小动物，离开了这个范围，那些动物就不受控制了。
所以还是得想别的法子。
正巧早上出门的时候，赵秀梅同志给她拿了一块鸡蛋糕，让她放在包里，饿了吃。
周乐顿时就有了灵感，她可以做一些吃食，好保存的那种，然后在包装上印上他们宗门的图案，师兄看到了，那不就会知道是她了。
她一路骑过来，头脑一热，直接找了陈书记，这样是不行的，不能再有下次了。
周乐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后就去了后厨，葛顺已经在准备了。
“小周师傅，今天吃包子，白菜猪肉馅的。”
“行，你来和面，我调馅。”周乐洗了手就去忙和。
调馅的时候，还不忘记教葛顺怎么和面。
经过两个人的努力，很快包子就被送上的蒸屉。
这白菜猪肉馅的包子，当然是白菜多，猪肉少，想吃纯肉的包子，估计不太容易。
等大家伙过来吃饭的时候，周乐自然又受到了一波赞誉，这些话她早就听得麻木了，但脸上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看到她爸过来，连忙挥了挥手，给他拿了两个包子。
看到闺女在食堂这么受欢迎，周老二心里也高兴着呢，不停的嘱咐周乐好好干。
“我知道的。”周乐笑着应了，她当然得好好干，她还要找师兄呢。
“周师傅，我这有位置，坐我这边。”周老二端着饭盒找位置的时候，立马就有人招呼他过去坐了。
一群人特别的热情，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周乐看了一眼，继续帮那些同志打菜。
今天下班之后，她没急着回家，而是去了供销社。
“小周师傅，在这儿呢。”林姐在周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了，连忙冲她招手。
林姐的爱人就是公社的吴主任，虽然周乐跟吴主任接触不多，可不妨碍现在公社里的人都认识她。
就是这供销社，经过林姐的宣传，都知道她就是公社食堂那个做饭很好吃的小周师傅。
“小周师傅，今儿个买些什么？”
“有大白兔奶糖不，给我称一点儿。”
“行嘞。”林姐麻溜儿的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一块八毛。”
周乐正要付钱，却见林姐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小周师傅，我这可看你是自己人，才跟你说的，我这有一批瑕疵布，你要不？”
“要！”周乐连犹豫都没有，直接点头了。
她偶尔会来买水果糖和鸡蛋糕，花得钱都是张文远的那三十块钱，这些东西都不要票。
布暖壶肥皂什么的，她就不能买了，那都是要票证的，别说她没有了，整个小河大队都不见得有。
像是城里的工人，人家每个月不仅发工资，还发票证，农村要想弄到票证，除非认识人家城里人。
瑕疵布是不要票的，价钱也便宜，基本上一送来，就被供销社内部消化了。
林姐是真把她当自己人了，这好事都能告诉她。
见她爽快，林姐直接从柜台下拿了一块布出来，“看看咋样？”
“成。”周乐点了点头，这布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印染的时候，有块地方花了，不过这不妨碍什么。
林姐麻溜儿的给她包了起来，周乐目光落在一旁的红色发绳上，想到了大丫二丫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这个也给我拿两根。”
付了钱之后，又跟林姐聊了一会儿，这才拎着东西去找她爸。
“咋买了这么多东西？”
“买了块布。”周乐小声道。
周老二以为她是想做新衣服了，便点头道，“回头让你妈给你做身衣服。”
周乐刚要说话，几个孩子就过来了。
“今天咋晚了？”
“留下来打扫卫生呢。”
“行，回家吧。”周乐推着自行车带着她爸和几个孩子一起回家。
刚进大队，就看到坐在村口大槐树下和众人聊天的赵秀梅。
一边说话，手里的动作也没停，把野菜处理好，又去弄蘑菇和木耳，嘴里还说着家长里短。
二丫就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根野菜扯来扯去的，也做得有模有样的。
“秀梅嫂子，那不是你家乐丫头吗？”
赵秀梅回头，看到了推着自行车的周乐，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过去。
刚近前，周乐就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赵秀梅顿了一下，目光往后瞥了一眼，嗓门都拔高了许多，“宝儿，你说你又给我买这些干啥，我这一把年纪了，又是糖又是鸡蛋糕的，哪能这么吃啊？”
周乐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赵秀梅也不需要她说话，她需要的是她那些老姐妹羡慕的目光。
手却是放在一起搓了搓，企图把手上的泥巴给搓掉，然后去接周乐手里的东西。
“呦，这还有块布呢，乐儿，你哪来的布票？”许三英凑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那块布。
她小儿子前些日子相看了人家，双方都看对了眼，可人家姑娘要求二十块钱彩礼和一身新衣裳。
二十块钱好办，家里攒攒总能攒出来的，可布票这东西上哪里弄去？
这会儿看到周乐拿出布来，许三英看她的目光都热切了起来。
看来赵秀梅这小闺女是有路子的。
“许婶子，我没布票，我这工资还没发呢，哪来的票证。这是人家供销社的瑕疵布，我也是运气好，才抢到这么一块。”
闻言，许三英失望极了，瑕疵布不要票，也得他们能抢着才行啊。
再看赵秀梅一脸得意洋洋模样，她是真的不想再看下去了。
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那边赵秀梅早就把东西挂在周乐的自行车上，然后收拾收拾挎着篮子，带着她小孙女准备回家了。
那模样，真是越看越讨厌。
赵秀梅才不管呢，她们就是嫉妒自己有闺女孝顺。
她也不问周乐在食堂干得怎么样，就问自家男人，听到公社的领导都夸她闺女，就更高兴了。
要不说她闺女能耐呢，那是一般人能比的吗？
等回家一看，那糖居然是大白兔奶糖，赵秀梅就更心疼闺女了，天天买糖给那几个小兔崽子吃，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吃出一朵花来。
她舍不得说闺女，就逮着几个儿子骂，还洗脑几个孩子，让他们长大以后好好孝顺小姑，听得周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等她把两根红头绳拿给大丫和二丫的时候，宋来弟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给你你就拿着，回头给两个丫头的头发梳上去，乱糟糟的，不知道还以为咱家虐待她俩呢。”
“奶才没有虐待我们呢，奶对我们最好了。”
赵秀梅傲娇的哼了一声，“算你个丫头片子有良心。”
余光瞥见刘春芳又搁那抹眼泪了，赵秀梅的好心情顿时就没了。
这老三媳妇到底啥意思？一天到晚的哭，没缺她吃没缺她喝的，她到底哭个啥？
周爱民直接问出了声，“春芳，好好的你哭啥？”
“为啥我的孩子没有啊？”
周爱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还没生下来呢，天天到底在想啥。
赵秀梅忍了又忍，她是真不想在儿媳妇怀孕的时候呲噔她，回头再伤了孩子。
可这刘春芳实在是没眼力劲儿，她自认没亏待过她，这三五不时的在大家高兴的时候抹眼泪，谁受得了。
就跟她那个妈一样，干活干一半儿，跑过去抹眼泪，说自己难受。
赵秀梅实在是忍不了了，“哭哭哭，就知道哭，哭丧啊，不吃给老娘滚！”
刘春芳抽噎了一声，见没人帮着自己，真就转身跑了出去。
“你今天敢跑回娘家，以后就别进我老周家的门。”
刘春芳迈出院门的脚又生生收了回来，哭着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第 32 章
周乐拿着纸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好久没写了，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计划书该怎么写。
从记忆里扒拉出一些碎片，然后自己在拼凑一些出来, 熬了几个大夜, 还是弄得一塌糊涂。
那么久远的记忆，她现在也回忆不出来了。
她打着哈欠到食堂的时候, 廖科长已经到了。
“廖科长,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厂子里的工人知道我今天来运货，催得紧, 所以一早就过来了。”
廖科长一边说还一边看着周乐,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乐也醒神了, 挑眉看他, “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 就是我弄了一些猪下水, 小周师傅, 能不能麻烦你, 这些猪下水帮我卤了？”廖科长很是不好意思的说道。
厂里的大师傅那天弄过一顿卤猪下水之后，大家伙都有些意犹未尽, 下水这东西不值几个钱, 味道也大，少有人买回家吃。这一弄, 倒让大家心心念念想吃了。
可只有吃过周乐做出来的卤肉的廖科长，听他们提一次, 就想起周乐一次。
他们知道个啥，要是吃过小周师傅的卤肉, 就不会念叨孙师傅的卤肉了。
这回过来，他特地弄了一些下水, 就是要让自家媳妇尝尝，这才是正宗的卤肉，孙师傅的手艺，到底还是差了些。
周乐这目的是达到了，廖科长确实对她的手艺挺难忘了，自然也就没有拒绝。
上回的卤汤她保存的很好，有那汤做引子，今天的卤肉肯定比上次更好吃。
由于猪下水的各个部位熟透的程度不同，所以下锅卤煮的顺序也不一样。
周乐把廖科长带来的猪下水处理干净，让葛顺看着卤汤，就先去忙别的了。
“小周师傅，你这猪大肠洗得可真干净。”
猪大肠可难处理了，这到了小周师傅手里，好似就没有那么难了。
孙师傅那天根本就没卤大肠，廖科长是买的时候，人家送的搭头，他就一块儿拎过来了。
处理这些东西对周乐来说没什么难度，非要说不方便的地方，就是没了灵力，啥事都要动手，就很烦。
她很是想念自己的那口锅，那可是大师兄专门给她做饭弄的。
说起来，大师兄要是穿过来了，大小也是个发明家，在万兽峰的时候，就喜欢捣鼓一些东西。
有一次还弄出了一个飞船，那个飞船只要放上灵石就能起飞。
可对于大家来说，根本没用，与其用那种消耗灵石的飞船，不如用炼器师炼制出来的飞船，能随意变大小不说，还能省下来不少灵石。
他还做过可以传讯的工具，只要放一块灵石进去，就可以听到对方的说话声。
可距离太短了，站在山头最多最多只能听到山腰那里的声音，还不如直接用灵力传讯方便。
即便如此，大师兄还是乐此不疲的捣鼓着他的那些东西。
唯一有用的东西，还都是跟她有关系的，什么自动翻炒的锅，灵石做的可以自己炒菜的铲子，还有一个控火器。
其他有用的东西，周乐是真想不起来了。
要是大师兄在这里，不知道还能不能捣鼓出那些东西，毕竟这里可没有灵石可以用。
“小周师傅，卤汤煮好了。”葛顺把沉思的周乐喊得回了神。
看着煮沸的卤汤，周乐将火侯掌控好，便将下水放了下去，在个过程还是要看着点的，显然不是葛顺现在的水平能完成的。
“今儿个你来炒菜吧。”
“啊？我我我，我不成。”葛顺连连摆手，小周师傅有时候也会让他炒上两个菜，可看众人的反应，就知道他炒得不怎么样。
这会儿让他上，就更没信心了。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上次大家不都夸你进步了吗？”
葛顺还是属于有天赋的，每次都会有进步，就那炒土豆丝，不仔细吃都分辨不出来是谁做的。
在周乐的要求下，葛顺还是掌勺了，他是打心底里感激周乐的，一般的大师傅，只要自己能动，绝对不会让别人碰一下子吃饭的家伙。
可是小周师傅就不一样，她不仅会教他，还会告诉他哪里不足，所以他才进步飞速。
上哪儿去找这么人美心善的大师傅，要是谁敢欺负小周师傅，那就是跟他葛顺过不去。
周乐盯着卤汤，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可惜的，她有一个特别好吃的卤方，可惜有些卤水料在这里根本就找不全，只能放弃了那个卤方。
别人都夸赞她的卤肉好吃，可是周乐曾经的卤肉那才叫好吃，卤料都是灵草，就连卤得肉都是灵兽，曾经有一个修士吃完她做的卤肉，直接顿悟突破了瓶颈期。
这才是她吹嘘的资本。
她现在就是想拿这个出来吹，算了，还是命要紧，要是因为这个被人抓起来了，她怕连累家里人。
心里掐算着时间把猪下水按顺序下锅。
那边廖科长忙完了，知道负责这批山货的人是周乐的爸爸，原本要走的脚步生生停了下来，愣是跟周老二寒暄了一番，才转身去了食堂。
被廖科长主动搭话的周老二激动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人家城里来的大领导，居然主动跟他讲话，他都紧张的不知道自己说啥了。
就记得那领导问道周乐的时候，自己回了几句，其他说了啥，他想不起来了。
一旁的小吴同志拿着手里的表格咧着嘴笑，那位廖科长还说，他们这表格看着好，等回头让厂里也这么记东西。
还夸他记得清楚呢。
两个人核对好，这才把东西小心的收好，拿去给陈书记。
廖科长早就到食堂去了，很是熟练的靠在窗口边和周乐搭话，弄得一旁炒菜的葛顺紧张地差点把菜打翻了。
“小周同志，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我们副食品厂在木林县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厂了，食堂大师傅的工资都能拿三四十，过年过节还有福利发呢。对了，小周同志，你还没对象吧，我们厂子优秀的男同志可不少。”
陈书记一进来，就听到了廖科长的话，这是贼心不死，还想挖墙角呢。
再听到廖科长开得那个条件，陈书记心里发紧，他们公社条件还真没人家好。
可听到小周师傅还是坚定选择他们的时候，陈书记是真绷不住了，忽地就想起了周乐之前提的那个建议了。
建立分厂，这个目标听着是有些太，可是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会成功呢。
“那个廖科长，到这边来坐吧，我有个事情要同你商量一个。”
“东西不都核对过了吗？还有啥事？”廖科长是真不想走，他就等着卤肉出锅，好吃上一口呢。
可对上陈书记的目光，他也不能说自己在等吃的，轻咳了两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跟着陈书记去了办公室。
两个人说了好一阵儿，只是出来的时候，廖科长的眉头紧锁，“你说得这事，我做不了主，得厂长点头才行。”
廖科长是真没想到，这个红星公社的书记胆子还挺大的，居然敢提出在他们这里开设分厂的想法。
陈书记也是冒了一头的冷汗，他本来没打算提这个事情，可谁知道廖科长不接话，他一激动，就把周乐先前的想法给说出来了。
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总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
这么大的事，廖科长哪里敢应下，他就是一个负责采购的科长，厂子又不是他的，就算是他们张厂长来了，也不敢一口答应下来啊。
可仔细一想，要是小周师傅研制的新品，那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不不，现在哪里是想这个的时候，他怎么能被红星公社给影响了。
他想干啥来着？
对了，他的卤肉。
廖科长客气道，“我看快到饭点了，我托小周师傅给卤了点下水，要不一起尝尝？”
“那我就不客气了。”
廖科长梗了一下，咬牙心痛道，“那走吧。”
早知道就不开这个口了，红星公社穷得叮当响，怎么连人都这么没眼力劲儿。
忍痛请陈书记吃了一碗卤肉，这味道是真香，在院子里就闻到了，有人路过公社，都得伸头望一下，不知道公社吃得啥这么香。
其他人哪里好意思开口，就着这味道扒了两口饭。
这卤下水里，周乐还卤了些鸡蛋，那些人为了吃到这鸡蛋，都快要打起来了。
更有的直接把饭盒里的菜想象成卤肉解馋。
廖科长是吃得心满意足的，他就说还是小周同志的手艺好，那孙师傅拿了方子，都做不出人家这个味儿。
剩下的周乐拿了罐子给他装好了，廖科长同样付了份罐子的钱，拎着比上次要大许多的罐子准备回去。
负责开车的师傅闻着那个味，又想到了这食堂里的饭菜，他还以为上次回去的人跟他们吹牛呢，谁知道真有人能把饭菜做的这么好吃。
跟着廖科长，他也有幸分到了一碗卤肉，那叫一个香。
想不到那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手艺居然这么好。
也不知道下次是不是他过来。
廖科长小心的抱着罐子，遇到颠簸的时候，就怕罐子出了啥意外，好在有惊无险，回到厂子里的时候，他先把罐子放到了办公室，这才去卸货。
副食品厂的工人知道廖科长又拉了一车山货回来，早就按捺不住了。
听说还有鸡蛋，铆足劲往前站，生怕慢一步就买不到了。
第 33 章
“同志们, 同志们呐，都不要急，都有都有的。”廖科长即便是站在车上, 那说话的嗓音也盖不住大家伙的热情。
上次把山货优先给厂里工人的决定是厂长定下的, 这次也得等厂长来才能买啊，哪能就让他们这么吵下去。
好说歹说, 一群人才把队排好, 还有人因为谁先来的事情差点吵起来。
“什么都有啊，上回我跑慢了一步, 菜梗子都没买到。”
“那谁让你磨蹭的, 就说上回你家买肉, 人家就供应半头猪肉, 你去晚了, 可不就没了。”
“我男人那天大半夜去排得队, 还差点没买上呢。”
一群人说这话, 队伍是一点都没乱, 稳稳当当的，就盼着厂长早点过来呢。
好在张厂长听到消息, 很快就来了。
“厂长, 到底啥时候可以买到这菜啊？”
“就是就是，这鸡蛋到底怎么个卖法？”
有鸡蛋在, 山货哪里还能吸引得了他们的目光。
城里的供应都是有数的，去晚了根本就买不到。
这回有机会买了, 谁都不肯让谁。
“同志们，都冷静一点。”张厂长一开口, 周围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发表什么感言，张厂长也是说了两句就让大家排好队买。
廖科长看了好一会儿, 瞅机会溜达到了张厂长身边，把陈书记说得那些话同厂长说了一遍。
周围太吵了，张厂长根本就听不清楚他说什么干脆带着廖科长走到稍微安静点的地方，“你刚才说啥？”
廖科长又斟酌了一下用词，刚准备说话，就听到有人喊他们。
“厂长厂长，鸡蛋都卖完了。”之前跟着廖科长一起去过红星公社的赵前进赵干事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他的衣服都被扯皱了，后面几个没买到的同志，就硬扯着不让他走。
山货倒是还有，没卖完也没关系，反正能放到副食品商店去，晒干的山货也好储存，根本就不怕放坏了。
“他们问，啥时候再去乡下采购鸡蛋呢。”
廖科长是真佩服那群同志的购买能力，都这样了，居然还想要买。
张厂长笑了笑了，“下次再说吧。”
同志们也都不容易，他应了老战友这事，也有自己的私心，想帮帮他们，谁知道结果居然比预料中还要好。
原本定的是采购来的这些东西放到副食品商店去，可在厂里的工人强烈的要求下，才让他们优先购买，这也算是对他们副食品厂工人的福利了。
没想到这些同志是真能买啊。
买到鸡蛋的兴高采烈，没买到了拉着一张脸，跑到领导面前问啥时候还有鸡蛋。
闹闹哄哄的，采购部的黄部长也有些头疼，大吼一声，“没了，连蛋壳都没了，赶紧回去上工去。”
一群人安静了下来，互相看了看，没一会儿就跑得不见人影了，弄得黄部长不知道还说什么好了。
回头瞥见站在张厂长身边的廖科长，心头也冒着火呢，都是这个小廖闹得，原本是一头的，谁知道这家伙临时反水，站在厂长身边去了。
黄部长很是唾弃廖科长的这种行为。
这会儿看见他，心里自然不爽快。
“小廖啊，我看你回来的时候，还拿着一个大罐子，是那些社员送你的吧，没想到你还挺受他们欢迎的。”
什么送他的，这不是在点他呢，说他收了人家社员送的东西，才答应收购人家的山货的。
廖科长一听，就知道领导在给自己上眼药呢，这哪能行啊。
“别别别，我哪能随意收人家的东西，那是我请人家红星公社的小周师傅帮我卤的猪下水。”廖科长笑吟吟的看向黄部长，“咱们上回吃的卤肉方子，就是人家小周师傅送的，黄部长你不是也说好吃。”
黄部长噎了一下，不自然的咳了两声，“那不是给咱们方子了，你直接让孙师傅卤不就行了，大老远跑到乡下去做什么？”
看到廖长林的笑，黄部长心里就不舒服了，明明他才是采购部一把手，这姓廖的都快要骑到他头上来了。
廖科长哪能不知道这是对自己有意见了，干脆道，“黄部长，张厂长，我正要说这事呢，来来来，你们先尝尝这卤味，尝完了我们再说行不行？”
黄部长是不想答应的，可这廖长林贼着呢，还请了张厂长，也轮不到他来拒绝。
看张厂长答应了，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不就是卤肉，孙师傅做的已经很好了，难道还有比这更好吃的？
黄部长自然不可能看着他得意，不仅喊了副厂长，连厂子里的重要领导都给喊来了。
看着一屋子的人，廖科长抱罐子的手都在抖，来这么多人，这一罐子的卤肉够分吗？
他还想留着点带回家慢慢吃呢。
看他紧张的模样，黄部长心头冷笑，看吧，这不就露馅了。
“长林啊，人都到齐了，你就别藏着掖着的，赶紧把这好吃的卤肉拿出来，让大家伙都尝尝吧。”
廖科长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心情沉重的把罐子放在了桌子上，缓缓揭开了盖子。
霸道的味道一下子就蹿了出来，整个房间都是卤肉的味道。
“好香啊，这是啥东西？”
“长林，哪弄得好东西？”
“这味道怎么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
廖科长拿着个大碗，盛了一碗出来，又给领导拿了筷子，脸上带着笑，“这是我请红星公社的食堂大师傅卤的，带回来给各位领导尝尝。”
众人伸头看那一盘卤味，有人咦了一声，指着卤味道，“这不就是孙师傅上次弄得卤味吗？小廖，你怎么还跑到红星公社弄去，这不是多此一举。”
卤味方子是红星公社食堂大师傅给的，这事还真没多少人知道，廖科长拿回来之后，也就告诉给了厂长。
给孙师傅做，也是厂长拍板的。
廖科长看向厂长，一脸的无辜，这事他可做不了主。
张厂长自然是要为那位小周师傅正名的，人家免费给他们的方子，自然是要好好宣扬一下这种无私的精神的。
也怪他想得不够周到。
知道是给这卤味方子的大师傅亲自卤的，有人就期待起来了。
闻着这味道，好像比孙师傅弄得更好吃。
随着张厂长动筷子，其他人也都动了起来。
这味道，确实比孙师傅做的好吃。
一时间，吃过的领导纷纷点头，也明白为啥廖长林往红星公社跑得那么勤快了，合着那里还藏了这么个高手。
黄部长是带着挑剔的心态试吃的，卤肉入口之后，那些话都说不出口了，这是真的好吃，可看着廖科长得意的神色，心里就不痛快，嘴里自然也就没了滋味。
看大家都满意，廖科长就把之前红星公社的提议说了。
廖科长又将话重复了一遍，末了又加了一句，“我觉得这事吧，还是可行的。”
张厂长瞅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开分厂，这是说开就开的吗？还他觉得可行，他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当厂长是可行的？
不过若是其他的菜也有这个卤肉的水平，似乎也不是不行。
可问题也随之来了，这东西应该放在国营饭店的食堂最好卖吧，卖这个，是不是抢了人家的生意，都是兄弟单位，这样做有点不地道。
不过这东西是熟食，商店里也有卖熟食的，还不要票。猪下水几乎没什么成本，这样算得话，确实很划算。
但是最大的问题是，这东西卤出来没办法保存吧，在红星公社开分厂，卤好了再送过来吗？
张厂长是真没有看到其中的可行性。
其他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把碗里的卤肉吃完了，总觉得意犹未尽，不知道谁先把目光落到了廖科长身前的罐子上。
那如狼似虎的目光，吓得廖科长连忙抱住罐子，“不多了，真不多了。”
“老廖，我觉得吧，红星公社这事，咱们仔细想想还是能成的，不过刚才的卤肉太少了，我是真没尝出味，你让我再尝尝，我说不定吃着吃着，就想出办法了。”
“你别听他扯，你这样，给我尝尝，我家那小舅子是肉联厂的，回头我让他帮着买些猪下水还你。”
最终廖科长还是没保住那一罐子卤肉，都被分了个干净，见卤汤都不剩了。
黄部长倒是想出手，奈何没轮到他，这忍不住就阴阳怪气的起来，“看来这红星公社的大厨是真厉害，想必那方子还是留了一手的吧，也对，毕竟是养家糊口的方子，哪能这么轻易就交出来。”
廖科长就见不得别人说周乐的坏话，“咋能呢，要真想藏着掖着，直接不给不就行了。”
“就是就是，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卤味，那大师傅咋可能是这样的人。”吃过的，自然也帮着说话。
还有人想得更远，既然那大师傅能帮着廖长林卤肉，那下次他过去的时候，能不能也帮着他们卤猪下水呢？
还有请人帮忙的事情呢，咋能把人得罪了。
黄部长看向张厂长，一口咬定了给这方子的就是在耍心眼，方子肯定有问题。
要不然同样的方子，咋就她做出来的好吃，别人做出来的味道就差了一些呢。
张厂长哪里想到黄部长紧抓着这点不放，就算人家藏着掖着一点其实也没啥，卤出来的味道也不差，这么给人扣帽子，就有些过分了。
第 34 章
廖科长坚定的认为周乐给的就是完整方子。
“厂长, 那小周师傅你也认识的，她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我认识？”张厂长愣了一下，还真把自己的关系网整理了一下, 他是真不认识一个手艺这么好的大师傅。
廖科长顿时就急了, “她大伯就是小河大队的大队长。”
“原来是她！”张厂长立马就对上号了，他记得那姑娘, 叫周乐。
这小廖一口一个小周师傅, 他只以为是个年轻点的大师傅，哪能想到居然是那个小姑娘。
之前他还因为机械厂招工, 通知过那个小姑娘来考试, 后来好像是没考上。
连考试这关都过不去, 他也不好再帮忙, 之后也就没再问人怎么样了, 没想到居然当了公社食堂的大厨。
“没想到那姑娘还有这本事。”张厂长欣慰的点了点头。
黄部长一看就不乐意了, “厂长, 就算你认识她, 也不能偏袒吧，谁知道他们红星公社打得是什么主意。”
他这么明显的针对, 其他人也回过神来了, 手里还拿着人家的卤肉呢，咋好意思说人家坏话的。
“这位同志多大年纪啊？”
“好像是十七八的模样。”廖科长还真不知道周乐多大, 不过仔细回忆了一下，也能猜到小姑娘多大。
“这小师傅手艺还挺好的, 又是年轻人，肯定不能做出那些耍心眼子的事。”工会的魏主席也跟着表态。
“其实我倒是觉得黄部长说得有些道理。”妇联的冯主任看了一眼黄部长的脸色道。
这冯主任的妹妹是黄部长的老婆, 替他说话，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冯主任当然不能把这个话柄送给人家,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便笑道，“我是觉得，之前那个红星公社为了让咱们收购他们的东西，连厂长的人情都用了。我承认这个小姑娘手艺好，可未必不是红星公社给咱们下的一个套。”
“冯主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廖科长顿时就不乐意了。
“你别误会啊，我也不想把人往坏处想的，可能这小姑娘没什么问题，毕竟她年轻，也有可能是她受人指使的。”
冯主任看了一圈众人，“你们想想，配方是给了，可多一味调料和少一味调料，咱们也未必知道，不然同样的卤味，怎么做出来的差别就这么大。”
廖科长带来的卤肉里的猪下水很全，那天孙师傅做的可就没这么全了，猪下水味道本来就大，那些味大的孙师傅都没敢放。
“听说那天他们在红星公社吃的是卤五花肉，都是肉，吃得哪一部分，味道可不一样。”刘副厂长也跟着说道。
看起来，他也是认同黄部长的观点。
其他人已经开始动摇了，手里的卤肉都不敢再碰了，可想着放下，又舍不得，一时间目光都落到了厂长身上，等着他来决断。
“厂长，当时小周师傅跟我讲得很详细的，肯定不会作假。”廖科长哪里能这样认下。
一来他要是认了，岂不是认为他私底下和红星公社有不正当的往来，这不是要往他头上扣帽子。二来他信任周乐，他觉得小周师傅绝对不是那种人。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不能认。
厂长却是看向了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赵副厂长，“老赵，你觉得呢？”
突然被点名的赵副厂长，抬头看了一眼众人，“这有啥好说的，与其咱们在这里猜测，不如把那位做卤味的小师傅请过来，让她照着方子当面给咱们做一顿，要是还能做出这味来，那就是她的真本事。”
张厂长忽然笑了起来，“好办法，让那小同志亲自过来做一顿卤味，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光靠咱们猜测，这好的，往好的方面想。这不好的，就往最坏的地方想，把人请过来最合适了。”
“这不合规矩吧？”黄部长看了看四周，其他人并没有表示反对的意思。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与其随意猜测，给人家小姑娘乱扣帽子，不如让她来证明自己。”
“对对对，我觉得张厂长说得对，她要是没本事，怕是都不敢来了。
“我也觉得是，是好心还是恶意，把人家小姑娘叫过来，有真本事的，也不怕。”
冯主任沉着脸不说话，黄部长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于把周乐带过来的任务，自然是交给了廖科长。
等人散了之后，廖科长才苦着脸跟在张厂长身后，“厂长，真要把人带过来啊。”
“话都说出去了，还能收回来？”
廖科长这才唉声叹气的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张厂长捧着搪瓷杯喝茶，嘴里念叨着周乐的名字，“以前怎么没听跃民说过他这侄女儿有这手艺？”
要是她早点露出这手艺，别说机械厂了，怕是这县城里好些厂子都会抢着让她当食堂的掌勺大师傅。
“要么他不知道，要么在那藏着呢。”赵副厂长摸了摸嘴巴，回味着那卤肉的味道。
他是真没好意思出手，要不然怎么着也得和其他人一样弄一点过来尝尝。
“你别说，这卤味下酒挺合适的。”
“你那酒量还喝酒呢，回头素英真能把你扔大街上去。”
赵副厂长连连摆手，“可千万别让素英知道，要不然又得念叨我了。要我说，咱们两个，也别说这事了，回头人来了，啥都好说。还是说说之前开会那事吧。”
张厂长抓了抓头发，“跟咱们也没关系啊，副食品厂虽然东西种类多，人家国外也不缺这个，就是报名的资格都没有。老赵，你说，要是这小姑娘真有那本事，咱们能不能把人弄过来？”
“那也得等她来了，看看她的本事到底有多大。”
两个人摇头叹了一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干脆起身去车间转转。
另一边的廖科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周乐开这个口，大晚上翻来覆去的，闹得他媳妇苏爱娟气得拿枕头砸了他好几下。
“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睡了。”
“我这不是愁得睡不着了，爱娟，你帮我想想办法行不？”
“你就直接说不就行了。”
“你说得这叫什么法子，叫我怎么跟人家小姑娘说。”
“就实话实说呗。”
“我难道要告诉她，我们这食堂大师傅做的卤肉没她好吃，现在怀疑她方子作假呢。”廖科长只觉得脑袋都疼。
“你说这要是把人小姑娘得罪了怎么办？”人家好心给的方子，哪能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事情。
廖科长都不好意思去见她了。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愁过，嘴巴不是挺能说的。”
“那能一样吗？”他是采购部的，那人家为了把东西卖给他，自然是上赶着巴结，现在这不是情况有点不一样了。
苏爱娟也不搭理他了，直接睡了。
廖科长纠结了两天，还是去找了周乐。
他一到红星公社，陈书记还以为是那批山货出什么问题了，等他说明来意，刚放下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小周同志？”
“不是，不是，不是我。”廖科长连忙解释。
“那是你们食堂大师傅自己手艺的问题，关小周同志什么事情。”
“我们就是想请小周同志过去一趟，我是相信小周同志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陈书记根本就不信，也庆幸当初没帮着一起劝小周同志去副食品厂的食堂当大师傅，这要是过去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被欺负都没地儿哭去。
是忍了又忍，才没把他赶走。
等周乐听到这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你是说，他们觉得我给的方子不诚心，作假了？”
她心里是真的有点无语，果然不能随随便便免费，给方子还给出问题来了。
不过周乐转念一想，这倒也算是一件好事，“是要我到副食品厂去吗？”
“是的，你什么时候有空？”
“小周同志，你别去。”陈书记在一旁怒气冲冲地说道。
周乐向陈书记道了谢，又向陈书记请了一天假，“我明天就可以去，不过我得先说清楚，若是我按照方子上的东西做出来的味道不差，到时候谁怀疑我，就让他给我道歉。”
“这个我得回去问问我们厂长，小周同志，你说得这事，我先跟厂长说，等明天再给你答复成不？”
“成。”周乐答应得很爽快。
等廖科长走了之后，陈书记背着手在原地走了两圈，对着周乐道，“明天我跟你去。”
陈书记想了一下，觉得周乐可能是年轻气盛，被人怀疑了心里头不舒坦才答应下来。
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让那群人看看，不要随便怀疑别人。
周乐顿了一下，点头应了，有人撑腰干嘛不要。
这事还得跟家里说一声，去了县城，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是回来晚了，怕他们着急。
一听闺女被怀疑了，赵秀梅立马就不干了，指着周老二就骂，“你哥那是啥情分啊，咱家宝都把那么好吃的卤肉方子白送给他们了，还要被怀疑，咱闺女啥手艺，他咋能怀疑的。”
“妈妈妈，冷静冷静，跟大伯没关系，跟厂长也没关系，是有人捣乱。”
周乐猜那人应该是看廖科长把这事弄起来了，心里嫉妒了，要不然不能逮着她一个劲的说。
说呗，她没听见，不会少块肉的。
但是见到会不会，她就不知道了。
明儿个也是去看看，那个黄部长，到底是什么人物。
周老二也不搭话，吃完饭就出去了，等家里人都要睡了，他才回来，告诉周乐，明天她大伯也会跟着一块去。
“不，不用了吧。”她是去做饭，又不是去打架，这怎么还要带帮手的。
周老二只是通知她一声，并不需要她发表意见。
第 35 章
天还没亮周乐就被赵秀梅喊了起来, 一家子连鸡窝里三只鸡都没放过，全都起来了。
“宝儿，你别怕啊。”
周乐迷瞪着双眼, 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怕。
赵秀梅摸索着给她收拾东西, 她亲眼看见她妈往她包里塞了钱，“妈你这是在干啥呢？”
“咱们去了城里, 也别受欺负, 觉得委屈就回来。”
周乐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赵秀梅同志，她只是去做一顿饭, 说得她好像要去挨打一样。
“妈, 真没事, 你还不信我的手艺？”
“我信啊, 这不是架不住有人要找茬？”
这也是赵秀梅不明白的地方, 她闺女有这手艺居然还让人给怀疑上了, 那人眼睛瞎了, 嘴巴不会尝尝吗？
周乐洗漱完了, 就把小挎包给套她身上了。
“什么东西这么沉啊？”
“没啥，就是几个鸡蛋, 你留着路上吃。也就是时间有点赶, 要不妈就给你烙点糖饼带上。”
周乐也不反驳了，因为根本就没用, 任由赵秀梅同志念叨。
大队长也不着急，耐心的等着。
周老二坐在台阶上唉声叹气的, 大队长也跟在坐在一起，倒是没他那么忧愁。
见周乐出来, 这才骑着自行车带她一块往公社去。
他们到的时候，陈书记已经等在那里了, 大队长把自行车停在了公社大院里，这才跟他们一起去站点等小客车。
这车也不是他们在这里等等就能来的，现在的交通远没有后世那么发达，就这公社到县城的小客车也就一辆，还不知道是淘汰了几手才到了这里。
要是运气再差点，小客车半路坏了，走不了了，那都是常事，修修补补的，下回还能看见它□□的在路上跑着。
周乐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她实在是太困了，刚才差点从自行车后座摔下去。
捂住嘴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伸手碰到了自己的背包，才想起来里面还有吃的。
打开一看有三个水煮蛋呢。
周乐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来问陈书记和大伯吃不吃，两个人都摇了摇头，“赶紧吃吧，一会儿车来了，就没法吃了。”
周乐点了点头，靠在树上眯了一会儿，醒神了之后才把鸡蛋吃了，吃了两个之后觉得有点噎得慌，剩下一个就揣包里了。
不远处一辆小客车开了过来，看着车破败的模样，周乐都有些担心，这车真的不会在半路坏掉吗？
上车之后她就不担心车会不会坏掉了，她得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挤扁。
座位都坐满了不说，连过道上都是人，坐在折叠小板凳上，有人过来就让让。还有带东西的，摆在过道上，根本就不好走。
周乐完全是别人挤上去的，路不平她也不怕摔倒，反正周围都是人，摔了也不疼。
主要就是这车里的味儿太难闻了，各种气味直冲脑门，刚才吃了两个鸡蛋，她现在都有点反胃了。
售票员的嗓门是真大，不巧她还站在周乐旁边，那一嗓子下去，她的脑袋都是嗡嗡的。
“上车的买票啊！”售票员说话的时候，目光紧盯着他们三个，刚才就只有他们上了车。
周乐掏钱的时候，才发现鸡蛋都给挤扁了，她默念了几声，掏钱买了车票。
随着司机启动车子，那声音特别响，感觉像是要坏了一样。车身还摇摇晃晃的，车窗的玻璃更是哐哐哐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掉下来了一样。
这车子一动，这想吐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她抓住了售票员的手，“姐，我有点难受，我能不能到那里坐会儿，透透气。”
她指了指司机旁边的空位，那一看就是售票员的位置。
就算有人想去坐，恐怕也得问问这位大姐。
售票员原本是想直接开骂的，却感觉手心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两块大白兔奶糖，脸上顿时换了个表情，“妹子，你不舒服是吧，来来来，快坐下。”
众人惊奇的看向售货员把一个女孩子扶过去坐了下来，那态度是出奇的好，难道是家里的亲戚？
售票员自然不会去解释的，她把座位上打了一半的毛衣扒拉到了旁边，带着周乐坐下，“咋样妹子，舒服点了没？”
这位置旁边就是窗口，周乐坐在那里都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她点了点头，“好多了，谢谢姐。”
“这有啥谢的，你先坐着。”售票员把手里的奶糖揣进了兜里。
越看周乐越觉得满意，姑娘年纪不大，还挺懂人情世故的。
对于其他人，她自然就没了好脸色，那嗓门都快把车顶掀开了。
周乐缓了一下，还是决定把挤扁的鸡蛋吃掉，不然弄得包里脏兮兮的，还一股味道。
旁边司机看她吃鸡蛋，正巧又路过一个站点，把车停下来的时候，也抽空拿出自己的大茶缸子喝了口水。
周乐对他笑了笑，拿了块奶糖递过去，“师傅，咱们这趟车啥时候能到县城啊？”
“快着呢，一会儿就到了。”司机笑呵呵的接过奶糖。
周乐真是信了他的邪了，颠簸了好一阵才到县城，差点把她给颠散架了。
一下车，她都来不及跟大伯他们说话，就跑到路边去吐了。
等吐完了就舒服多了，白瞎了吃得那三个鸡蛋了。
比起她，陈书记和大队长就没那么大反应，看他们的模样，好像已经习惯了。
看着车上的人走下来，手里还能拿着那么多东西，周乐都有些懵。
这么个小破车，居然装得下这么多的东西，真的好神奇啊。
陈书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看着小客车道，“你刚才在车上跟售票员说啥了？”
就那么一小会儿，他们早就被挤开了，他只看到周乐跟售票员说了啥，然后就坐到了售票员的位置上。
“没啥，我就是有点难受，问那个女同志我能不能坐下？”周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她总不能告诉领导，是她给人家售票员塞了两块奶糖吧。
别说陈书记了，就是大队长都十分震惊，“她那么好说话呢？”
大队长可不是第一次坐小客车，也不是头一回见到那个售票员，她能因为周乐不舒服就给她座位？
这听起来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可能是我当时太难受了，所以她心软了吧。”
“不说这个了，咱们快走吧。”陈书记点了点头，也有这个可能，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大队长倒是想再问问，可陈书记都说要走了，他也不好再问下去。
副食品厂离这里还有些距离呢，他们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你们找谁啊？”看门的大爷伸头出来打量他们，一脸的警惕。
陈书记上前自报了身份，回头指着周乐道，“这是我们公社食堂的小周师傅。”
看门的大爷早就被交待过了，可真正看到周乐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我们能进去了不？”
“等一下啊，我给你们叫人去。”
过了好一会儿，看门的大爷才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个是廖科长，另一个不认识。
倒是大队长面色激动起来，还对着那人挥了挥手。
周乐知道那人是谁了，副食品厂的张厂长，她大伯的那个人脉关系。
有陈书记在，两个人倒也没怎么寒暄，倒是张厂长打量了周乐好几眼。
不是他以貌取人，实在是想不到做出那么好吃的卤味的，居然是这么个年轻的小姑娘。
“来来来，先进来。”张厂长直接把他们带去了食堂。
一路上也介绍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张厂长，如果你对我们红星公社有意见，可以直说，没必要这样针对一个小姑娘。”陈书记也冷了态度。
他今天来，就是给周乐撑腰的。
“这事呢，确实是我们处理的不当，昨天长林回来的时候，也跟我说了周乐同志的要求。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如果卤味配方属实，那我们答应让那位同志给周乐同志道歉。”
陈书记面色缓和了一些，张厂长瞥了一眼一旁的大队长，又道，“可如果周乐同志真的在配方上动了手脚，我们也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揭过。”
“你们这也太过分了，本来就是我们无偿送的，你们居然还挑三拣四的。”陈书记也怒了，合着他们白送一个卤味方子，还送出事情来了？这是什么道理？
张厂长没有接陈书记的话，而是看向周乐，“周乐同志，这所有的前提条件在现在都是不做数的，但你进了这个食堂，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周乐看了食堂大门一眼，迎上张厂长的目光，对着他笑了起来，“我既然敢来，便对我的卤味方子有信心。不过您说得这个，似乎对我没有好处。”
“卤味你们已经做过了，说不好吃再还给我，难保不会记下我的方子，您能把方子还回来，那能把脑子里的记忆抹去吗？”
“那你想要怎么办？”周乐打量张厂长的时候，张厂长自然也在打量她。
“好办，方子你们拿着吧，不过得花钱买下来。”还回来也不现实，不如直接卖给他们好了，除了钱，还能换一些票证。
周乐是真的缺票啊，好些东西都是想买却因为票证买不到的。
这有了拿到票证的机会，怎么也不能放过不是。
张厂长看向她的目光带着诧异，不过想想也是合理的。
第 36 章
“行。”张厂长想了一下这事的可行性, 便点头应了。
周乐有些诧异，这位厂长看起来还是挺好说话的。
余光忍不住瞥了一眼身边的大伯，难道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在？
周乐想了一下, 自己说话的语气也不算好啊, 这位张厂长居然还能笑呵呵的，看样子这位才是个深藏不露的。
见状, 周乐面色缓和了一下, 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咄咄逼人，这才跟在张厂长身后进了食堂。
食堂里, 那天吃过卤肉的几位领导今天都在, 看到厂长身后的三个人时, 目光直接落在了周乐身上。
这小姑娘比廖长林说得还要年轻一些, 十几岁的姑娘, 真的能做出那么好吃的卤味吗？
食堂的大厨孙师傅看到周乐, 更是皱紧了眉头, 他做大师傅的年头比这小姑娘的岁数还要大, 怎么可能做出来的东西没她好吃。
看到周乐的时候，孙师傅觉得, 就是这小姑娘给的方子有问题, 他的手艺不可能比她差的。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张厂长看向孙师傅。
“准备好了。”孙师傅点了点头，目光却是看向周乐, 侧了侧身将位置让了出来。
周乐看了一下，准备的还挺齐全, 就连猪下水都是一整副。
“这一时半会儿的可弄不好，你们确定在一直在这里看着我弄？”周乐摊手道。
她倒是不怕这么多人看着, 别回头再给她找事儿。
张厂长环顾了四周，道, “我留下，长林和黄斌也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厂长，这不合适吧？”妇联的冯主任皱起了眉头。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怀疑我会不公正？”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冯主任看了一眼黄部长，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身出去。
食堂仿佛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周乐则是取下自己的小挎包，放在了旁边。
将那些大料挨个拿了起来看了一下，孙师傅伸头看了看，对上周乐的目光，立马把头转了过去。
“不用这样，我给的方子上已经写的很清楚了，我就按照那个步骤来，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直接指出来就是了。”
周乐这么坦荡的说出来，倒是让孙师傅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他又实在是想知道，便转头看了张厂长一眼。
得到张厂长的示意，这才走近了去看。
陈书记还好一些，大队长很想跟张厂长说两句，可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只能站在陈书记身边焦急的看着。
陈书记看着淡定，实则手心里出了不少的汗，小周同志的手艺是没话说，可他也不敢吭声，万一走神弄错了怎么办？
廖科长脚步刚动一下，就被黄部长叫住了，“你干嘛？”
“我过去看看。”
“你懂做饭这事吗？再说了，不是有孙师傅在那里盯着吗？”
廖科长不得不将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锅里的卤汤散发出了香气，周乐给的这个方子里大料大多都是中药，这香气中，还带了些药的苦涩味。
熬卤汤的时候，周乐就已经把整副猪下水给处理干净了，利落的手法，让孙师傅都止不住点头。
这女娃娃还是有点子手艺在身上的。
随着周乐依次将猪下水放到锅里，孙师傅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随着卤汤的味道散发出来，在场的人都有些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离食堂最近的车间都飘着卤肉的香味。
“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好像是卤肉吧，就上回孙师傅做的那个。”
“你还别说，好像还真是，孙师傅这是又做卤肉了？太好了，今儿个我可得多打点，我家那几个皮猴儿上回吃完了，天天喊着要吃呢。”
“我家那小子也是，嘴馋着呢，吃完那卤肉，说吃肉都不香了，这给他能的。”
车间的工人用力的吸了吸味道，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回头到饭点了，得赶紧拿着饭盒去打饭，去晚了可就没了。
食堂里周乐把卤好的下水盛了出来，稍微放凉了一下，才拿着刀切成片状放在盘子里。
在场的几个人拿着筷子尝了一下，这味道跟廖科长带回来的没差，足以证明人家周乐同志给的方子没问题。
“孙师傅，你可看清楚了，我的步骤跟方子上的是不是一样的？”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孙师傅身上，看得他都有些紧张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是一样的。”
当了几十年的大师傅，周乐有没有真本事，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卤味散发出来的味道，就足以证明周乐做的比自己的要好。
他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了，周乐和他做的最大的差别，就是在火候上。
“孙师傅，你再仔细想想，会不会有什么地方是你看露了？”黄部长哪能承认啊，只能暗示孙师傅。
孙师傅摇了摇头，坚定道，“没有问题。”
火候上的问题，与这位小同志根本就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做饭习惯，她给的方子已经很详细了，没道理再要求什么。
周乐看向他，也猜到这人就是廖科长嘴里那个怀疑她在卤味方子上动手脚的黄部长了。
“这位同志，说话做事，不说凭良心，也得讲就一个证据，就是你空口白牙的污蔑我的方子有问题的吧？我人都到这里来了，东西我也做出来了，你要再污蔑我，可我可要找个地方说说理了。”
陈书记也站了出来，“周乐同志说得没错，我们给方子是好心，不是让你们怀疑的。正好也来了县城，我们也能去找县长给我们评评理。”
黄部长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乐同志，真是不好意思，我在这里，郑重的跟你道个歉，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
“也是我没考虑周全，怎么能怪您呢。”怎么说人家张厂长也帮过原身的忙，他既然开了口，周乐自然不会落他的面子。
“黄斌，你也过来跟周同志道个歉。”
“我看就不用了吧，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这位黄部长，连面都没见过，就让他这样怀疑我？”周乐哼了一声道。
黄部长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握紧了拳头，对着周乐道，“周同志，对不住了，是我的错。”
陈书记和大队长都是站在周乐这边的，自然不会帮着他。
周乐看了他一会儿，道，“黄部长，这次就算了，我希望您下次说话之前，要拿出证据来，随意的猜测，只会害了别人。”
“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了。”黄部长抬头看向周乐，目光中透露着凶狠，周乐只当没看见。
那边张厂长已经把提前准备好的钱和票证拿出来，看样子是做了两手准备。
“小周同志，这是我们买卤肉方子的钱，一共三百块钱，还有二十斤的粮票，你点一点。”
三百？
周乐还没有动作，大队长先被吓到了，自家侄女这么一个做饭的方子，居然就卖了三百块钱。
那一张张的，可都是大团结啊。
就是陈书记都恍惚了一下。
周乐却没有接过来，而是看向张厂长，
“张厂长，话咱们都得说开了，这卤味方子你们买了，也只能在食堂里用，可不能外传啊。”
周乐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们副食品厂买了方子，只能自己使用，如果想卖给别人，还得问她的意见。
张厂长还没说话，黄部长就先不乐意了，“你这是小同志倒是挺会做买卖的。”
“黄部长，请你说话注意一点，是你们副食品厂向我们红星公社单位食堂购买卤味方子，不是我在做买卖。”
黄部长被噎了一下，这小丫头的反应还挺快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这价钱方面就得改改了。”张厂长说道。
“那就一百五十块吧。”周乐主动降了一半的价格。
看着张厂长递过来的钱票，周乐接了过来点了一下，拿出了五张大团结递了过去，“张厂长，能不能麻烦你把这钱换成一些票证？”
“你需要什么票？”
“什么票都行。”她什么票都没有，什么都能来点。
黄部长瞪了周乐一眼，这臭丫头真的是得寸进尺，一会儿不让他们买断，一会儿换票的。
面对黄部长的愤怒，周乐直接就无视了。
倒是大队长终于找到了可以和张厂长说话的机会，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没想到张厂长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跃民啊，你家这小姑娘，能耐啊。”
大队长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在夸周乐，还有另有含义。
张厂长自然是真心夸赞周乐的，毕竟厂里能让黄斌吃亏的，可没几个。
他可乐得看黄斌笑话呢。
到了饭点的时候，厂里的工人还没靠近呢，就闻到了卤肉的味道，反应过来，都争先恐后的往食堂挤。
结果到了却被告知，今天压根儿就没卤肉。
“什么意思？我都闻到卤肉的味道，咋就没卤肉呢？”
“就是，这不是卤肉味是啥味啊？我鼻子可灵着呢。”
“是啊是啊，卤了肉藏着掖着干嘛？是不是想留着自己吃啊？”
这好不容易抢了个前排，却被告知没有卤肉，工人们都不乐意了，顿时就闹开了。
张厂长他们站在不远处，看着孙师傅带着人在那里解释，几个人哪里讲得过几百张的嘴，一下子就落了下风。
“我们今天真没做卤肉。”
“那是谁卤的肉？”肯定有人卤肉了，不然咋有味儿呢。
食品厂食堂也有工人的亲戚啊，被熟人逮着一问，啥都说出来了。
第 37 章
工人听到都懵了一下, 原来他们厂里的卤味方子不是孙师傅的，是他们厂子收购山货的那个公社食堂大师傅送的。
难怪呢，之前他们还疑惑, 孙师傅做了那么多年的饭菜, 味道都是那样，咋突然就弄出了那么好吃的卤肉。
同样站在人群中的孙师傅, 听着工人说得话, 真想站起来大喊一声，之前谁夸他做饭好吃来着？怎么这会儿就变了说法了, 一点儿原则都没有。
不对不对,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卤肉啊。
他们闻到的卤肉味儿是那小姑娘卤的, 也不多, 就是一整副猪下水, 哪里够给这么多工人分的。
“有啥不好分的, 先到先得。”
前面的工人乐意, 后面的工人可就不乐意的，整个食堂都是闹哄哄的。
孙师傅都要喊破喉咙了, 都没人理他。
就要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 目光瞅到了周乐，立马指着她道, “就是她，卤肉就是她做的, 你们找这个小同志吧。”
突然被指的周乐：“……”什么情况？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来，只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站在那里, 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孙师傅胡乱指的。
周乐却是笑了起来，“孙师傅说的, 都是真的，刚才的卤肉，确实是我做的。在来这里之前，我就很像见见大家了。”
周乐接着道，“你们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想见你们吧？”
已经有人发出了疑惑，周乐真是发挥了生平所有的演技，给那些工人讲述了一下落后山村励志发展的故事，听得一旁的大队长都有些迷瞪，他们小河大队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厉害了，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说得他都有些热血沸腾，真看不出来这大侄女儿的口才这么好。
陈书记倒是激动的热泪盈眶，说得太好了。
“在我知道，有一群同志们买下了我们的东西的时候，我真的很像见见，这群可爱的同志，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买了一些山货，可是帮助的，却是我们整个红星公社。谢谢，谢谢你们。”
一群人还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他们买山货，就只是为了给家里添点菜，没有周乐说得那么伟大。
可经过她的嘴说出来，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而且人家小同志，为了答谢他们，还特地送了个卤味方子，就是上回孙师傅做的那个卤肉，没想到还被黄部长给怀疑上了，差点连这卤肉方子都要给人还回去。
幸亏这小同志明理啊，在黄部长道歉了之后，把方子给留下来了。
这心情真是跌宕起伏的，差点就吃不到好吃的卤肉了。
“人家小同志也是一片好心，黄部长这么做，确实有点过分了。”
“就是，白给的东西还唧唧歪歪的。”
站在人群外的黄斌听到工人的议论声脸都黑了，偏偏还不能发火。
知道真的没有卤肉，大家也只能排队打饭，闻着空气里卤肉的味道，也能下饭。
副食品厂的业务范围还是很广泛的，百货商店里好些东西都是由副食品厂供货的。就连木林县的供销社大多数东西也是由他们提供。
像周乐之前买的什么水果糖鸡蛋糕的，都是他们生产的。
“周乐同志，你想不想到我们车间看看？”张厂长请周乐吃了饭之后，还邀请她去参观车间。
“我可以去吗？”周乐还没有见过这个时代的生产车间呢。
最主要的是，她总感觉张厂长似乎有意试探她，可是这样的试探中又没有什么恶意。
“当然可以了。”张厂长不仅带周乐去了，连陈书记和大队长都给一块领去了。
陈书记还有些不好意思，原以为要面对的是整个厂子的人，没想到只是极个别，他过来，也没能发挥什么作用。
主要是小周同志实力过硬，不需要他的帮助也能证明自己。
倒是大队长看了张厂长好几眼，好歹是有交情在的，张厂长什么性格，他自认是有些了解的，可今天的张厂长也未免太好说话了些，对着他那大侄女也是十分的客气。
这有点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了。
他也不知道该说啥，就跟着他们后面看。
看了几个车间，张厂长带着他们到了个小房间，里面有几个人坐在一张桌子前，桌子上还放了许多食品，有些周乐还在车间见过。
有个瘦高个的男人站起来和张厂长打了招呼，从他们的对话里，周乐听出来了，那个男人姓赵，是副食品厂的副厂长，他们正在试吃厂里的新产品。
两个人说着说着，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周乐身上，赵副厂长看着他们说道，“既然都来了，就让这几位同志也尝尝咱们的产品吧，也得听取一下群众的意见。”
“那你可真是找对人了，这位小同志叫周乐，就是给咱们卤味方子的那个同志。”
“真没想到，小同志年纪轻轻的，居然有这么一手好厨艺。”
周乐：“……”两个人演得好假。
张厂长带她转了这么多车间，就是为了让她过来试吃吗？
周乐也没说啥，跟着他们一起尝了尝，怎么说呢，味道一般吧，不过很适合现在人的口味。
物资不丰富的年代，有这些吃的都是好的。
吃是没什么问题的。
周乐对于所有东西都只有两个字的评价，“还好。”
但这显然不是张厂长他们想听到的结果，两个人对视一眼，有些失望。
“小周同志，你觉得有需要改良的地方吗？”赵副厂长忍不住问道。
“您想要怎么改呢？”
赵副厂长愣了一下，随即道，“是这样的，我们想研究出一种新的吃食，就想改变一下现在的方子。”
这回轮到周乐愣了，研究新的吃食，为什么要问她的意见？
见她愣神，赵副厂长连忙解释道，“算了，我就直说吧，周乐同志的手艺我尝过，所以想让你帮忙参考参考。你作为掌勺大师傅，觉得这些怎么样？”
原来是这样，难怪张厂长那么好说话，原来是想要请她帮忙。
说起来，周乐还真有不少做点心的方子，那些方子都是大师兄给自己搜罗来的，再经过她不断的尝试改良，绝对是最佳的味道。
周乐问道，“这些东西就是你们研究的吗？”
“算是吧。”只是到底没有多大的进展，所以他们才愁啊。
两位厂长互相看了一眼，难道他们不该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其实也不是不能改。”周乐斟酌道，尽量说得委婉一些。
一旁的陈书记和大队长早就说不出话来了。
面前这两位，可是副食品厂的领导，就这样问一个小姑娘意见，这真的好吗？
周乐倒没有察觉他们的震惊，正好她之前就有了研制新产品的想法，现在倒是和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过我得回去想想要怎么改。”光说肯定是不行的，还得做出来才行。
说出来的话显得很苍白，只有把实物摆到面前，才最有说服力。
张厂长和赵副厂长对视一眼，这事看样子有门儿。
想到他们副食品厂也有出现在交流会上的那一天，两个人都快压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了。
希望都出现了，离参加交流会还远吗？
将周乐送走之后，便有干事提出了疑问，“厂长，咱们难道就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谁说我们把希望寄托在小姑娘身上了，这叫多方面的努力，小姑娘努力，咱们自己也要想办法。这不是多一个人，多一分希望。”
“就是就是，吃食方面，咱们也得听听人家大厨的意见，说不准就能受到什么启发。”
早在吃过廖科长带回来的卤肉时，赵副厂长心里便有个这么个想法，也亏了老张懂他，两个人一拍即合。
能把卤肉做得这么好吃，这姑娘还是有本事的，要是能把她拉进来参与研发，那他们的希望不就更大了。
就算今年不行，那明年肯定成。
“我觉得，咱们有空还是得去探探那小姑娘的底，只是听廖长林夸她手艺多好，还不如亲自去尝尝。”
“行，正好下一批山货要去运了，我到时候过去看看。”
原本想要自己去的赵副厂长立马就不乐意了，“还是我合适，你还得留下看着厂子。”
张厂长哪里能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就是馋人家小姑娘卤的肉了。
摆了摆手道，“行行行，我不跟你争这个，你要去就去吧。”
出了副食品厂大门的周乐倒是还好，陈书记是真觉得有点慌神。
他都快要怀疑自己的记忆了，“跃民，刚才张厂长说了啥事来着？”
大队长看了一眼陈书记，也有点懵，“好像说，让乐儿帮助他们研究什么新产品。”
这可是副食品厂啊，他们居然让周乐帮助他们研究新产品，这听起来也太不可思议了，可偏偏这是真的。
陈书记目光复杂的看了周乐一眼，本来是想着过来算账的，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展开，他都能预想到日后这小周师傅如何抢手了。
他舍不得让小周师傅走的，可遇到好的机会，他也不能把人强行留下，越想就越是忧愁。
周乐没发现他们的心思，手里捏着这么大一笔钱，她还挺想去百货商店逛逛的，只是不能让陈书记和大伯陪着她一起，只能先回去了。
回去的小客车上就没那么挤，虽然味道还是不好闻，可明显比早上舒服了一些。
第 38 章
售票员看到周乐, 态度明显比其他人要好多了。
“妹子，回家去啊？”
“是啊，姐, 咱们一天居然遇到了两次, 真是有缘分。”周乐龇着牙笑道。
陈书记还真没发现周乐那张嘴还是挺能胡扯的，从公社到县城就这一辆小客车, 能正常行驶的前提下, 能遇上根本不是什么稀奇事。
偏偏那售票员还就吃她这一套。
“可不是嘛。”
两个人真跟亲姐妹一样聊了起来，知道周乐是公社食堂的大厨, 来县城是去副食品厂的, 售票员的态度就更热情了。
“我知道你, 你是公社食堂做饭特好吃的那个小周师傅对吧, 你瞧我这眼神, 居然没认出来。”
周乐想起了供销社的林姐, 问道, “你家里也有人在公社上班？”
“可不嘛, 我婆家弟妹的堂哥的二叔，就是公社当干事呢, 我们都听他说了, 公社食堂来了个小周师傅，那手艺叫一个好啊。”
周乐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还不忘记捋一捋她家这复杂的人际关系，这亲戚关系, 确实有点远了。
两个人一路聊到了公社，售票员才发觉, 跟在周乐身边的其中一个男人居然是公社的陈书记。
还回头拉着司机一块看，“还真是, 这姑娘可真能耐，竟然能让陈书记陪着一块儿去县城。”
“谁说不是呢，早就听说这小周师傅的手艺好了，没想到今儿个还见到真人了，我回去可得跟我弟妹说一声。”
周乐则是跟着大队长回家去了，陈书记看着他们走远的身影，都止不住感叹，他们这红星公社，真的能留住小周师傅这样的人才吗？
叹了一声，背着手往家走了。
周乐刚进大队，就看到她妈赵秀梅带着二丫跟一群老太太唠嗑，只是今天没了往日那样意气风发。
她一开始还以为这老太太落了下风，没说过人家，过了一会儿就明白了，那是牵挂着她，没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实力。
整个小河大队都知道大队长带着周乐进城去了，赵秀梅当然不可能告诉那些碎嘴老太太真相，就说周乐是去给人家城里大厂子食堂做饭去了。
一群人就觉得她吹牛，她们没吃过周乐做的饭菜，自然也不知道她做的有多好吃，还能被请到城里去做饭。
那城里啥没有啊，城里头那国营饭店大师傅手艺就顶顶好的，请她赵秀梅的闺女做饭，那还不如直接请国营饭店的大师傅做呢。
赵秀梅牵挂周乐，哪里有精力和她们掰扯，二丫虽小，还是听得懂她们说小姑不好的，直念叨，“姑姑，饭饭。”
话都说不清楚，说两句口水直冒，赵秀梅一边给她擦口水，一边往路口看。
等看到大伯子骑着自行车过来的时候，猛地站了起来，二丫被她腿撞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正好看到了坐在后座的周乐，眼睛都亮了起来，小手指着周乐，“姑姑。”
大队长把周乐放下来，也不理会那些老娘们的追问，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没逮到大队长，周乐就被她们盯上了。
许三英头一个蹿过来，握住周乐的手，“乐儿啊，跟婶说说，你进城真是给人家厂子做饭去了？”
她就不信了，赵秀梅能胡咧咧，还能套不出她闺女的话来。
“是真的。”周乐脆生生的答了一句，把许三英给噎住了。
她又不死心的追问道，“那城里人做饭不好吃吗？”
不然咋让她去呢？
“是他们厂子看上了我做卤肉的配方，要跟我买呢，我一想这肯定不行啊，我咋能自己做买卖呢，就请我大伯，还有公社的陈书记一块去了做个见证。”
另一个叫桂花的婶子也跟着挤了过来，“乐丫头，你那方子，卖了多少钱啊？”
谁不知道老周家祖上留下了本食谱，这周家大丫头居然把方子卖了，周老二当大厨那会儿，可是把自己这吃饭的家伙死死捂着呢，咋就叫闺女给卖了，这家里三个小子居然也同意。
周乐也不说话，从包里掏出一沓的票证，也不数，直接塞进了赵秀梅手里，“妈，这是票，您帮我收着。”
许三英立马放下周乐的手，其他几个人纷纷过来，将赵秀梅围了起来，那真是好多的票证，工业票就有好几张了，那什么粮票肥皂票糖票布票油票的，看得她们眼睛都红了。
还有好些没看清楚呢，赵秀梅也没数，就摊开朝着那些老太太显摆一下就揣兜里了，大手一挥，“走，宝儿，家去，妈给你炖鸡蛋吃。”
这给人酸的，桂花婶子嘀咕了一句，“啥肉的方子，咋就换回来一堆票证，没换钱啊？”
“谁说不是呢，这老周家宝贝疙瘩把方子卖了，那周家兄弟三个乐意？他们媳妇能乐意不？这回还不得闹起来。”
赵秀梅领着周乐和二丫回家，一到家就打发二丫在院子里玩，自己把周乐带屋里去了。
“哎呦我的傻闺女，你是不是让人给骗了，那么好吃的卤肉，你就换回来一堆票证？”她承认票证不少，可一点儿钱都没换？
周乐笑了起来，“妈，我有那么傻吗？你看。”
看着周乐掏出来那么多的大团结，赵秀梅眼睛都直了。
看着崭新的大团结，接过来的手都是抖的，仔细数了一遍又一遍。
这些钱还有那些票证，还真是不少。
周乐也把在副食品厂发生的事情说了，赵秀梅更是激动的抓着她的手，“哎呦，还是我闺女出息，就去了一回，人家厂长就这么信任你了。”
等家里人回来的时候，赵秀梅直接把炖鸡蛋放到周乐的面前，硬是等大家吃完了，才宣布这个好消息。
周老二在公社的时候听自家大哥提上过两句，具体的情况却不知道，这会儿听周乐这么说，也感叹自家闺女的厉害。
听到小妹一个卤肉方子卖了居然卖了一百五十块，其他人都愣了。
这方子居然这么值钱！
一百五十块啊，他们得赚多少工分，才能换来一百五十块。
赵秀梅对周乐那真是信心满满，照她心里想的，这一百五十块真不算多，她闺女那手艺去城里的国营饭店当大师傅都是足够的。
那大师傅拿多少工资，也就几个月，就能把这钱赚回来，她还觉得闺女亏了。
好在闺女说了，那方子只是卖给他们使用的，具体的，还是她说了算，这才放心。
“小妹这样做这不好吧！”刘春芳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
她是知道公爹手里有个祖传的菜谱的，小姑子去接公爹的班，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自家男人没那手艺。
可小姑子把方子卖了是什么意思？
就算爱民不会做饭，那她肚子里的儿子生了之后难道不会吗？
按她的想法，那方子只是周乐暂时用着，以后都是要留着爱民和大房二房的。
小姑子就这样把里面的方子卖了，公公婆婆居然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有啥不好的？”赵秀梅对刘春芳是烦得透透的，当初就不同意爱民把人娶进来，那兔崽子就看上她了，一个劲的要娶。
真是作孽！
刘春芳环顾了一下众人，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最后视线落到了大嫂方桂芹的身上。
在她看来，大嫂的支持比二嫂更有用，毕竟大嫂可是给老周家生了两个大孙子呢。
“大嫂，你说对吗？”说完还不忘看着方桂芹，期待着她的回应。
对啥？对个屁！
方桂芹就看个热闹，自己没想搀一脚。她觉得三弟妹脑壳有问题，谁知道她居然还想把自己拖下水。
嫁进老周家这么多年了，她虽然没见过公爹手里的家传食谱，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小姑子的手艺，完全是她自己的天份，公爹做的饭，根本就没法和她比。
那卤肉方子，她就没见公爹做过，有这手艺，还能不拿出来，就算不弄给他们吃，那也得弄给领导吃吧？
所以这方子很有可能是小姑子自己琢磨出来的。
方桂芹连忙否认，“什么对不对的我不知道，我全听爸妈的。”
她跳出来，那不是要挨婆婆骂？
这个老三媳妇心思也太歹毒了，肯定是想把她推出来挨骂呢，成了她能分钱，不成反正挨骂的人是她。
没看出来，这刘春芳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方桂芹瞪了刘春芳一眼，连忙跟赵秀梅表明自己的决心，她绝对没有怀疑小姑子的意思。
一旁的周老二突然一言不发的回了屋，弄得众人一头雾水。
刘春芳却是内心雀跃，公爹一定是生气了，就算闺女再重要，关键还不得靠儿子养老送终，一定是小姑子卖方子的事情，惹怒了公爹。
谁知道周老二出来的时候，手里却拿了一个本子，面上泛黄得厉害，里面的内容却保存的很好，看得出来，这书的主人很爱惜。
他把书放在桌子上，对着几个孩子说道，“这就是咱家的那本食谱。”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食谱上。
“乐儿卖的那个卤肉方子，根本就不在食谱里，那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方子。不信的话，你们就自己看。”
这食谱里哪一页记载了什么菜谱，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要真是这里面记载的，他也不会真就放任闺女把家传的东西卖了，可那真不是里面的方子。
原本还想把食谱传给闺女的，可他觉得，在闺女面前，这食谱显得有点多余。
现在众人的目光又转向了刘春芳，看得她眼眶都红了，泪水立马就来了。
赵秀梅再也忍不住了，“哭哭哭，再让老娘看到你掉猫尿，就滚回你们老刘家去。整天哭丧着脸给谁看呢，我闺女卖她自己的方子，关你屁事？”
第 39 章
她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看了一遍, “老娘今天话放这里了，乐儿会做饭，那是她自己的本事, 谁要是再怀疑, 全给老娘滚蛋。”
她闺女多孝顺啊，一百五十块钱和那么大把的票证, 说给就给她了, 哪里是这么些糟心的东西能比上的。
赵秀梅越想越气，又指着周爱民的鼻子骂了一通, 大意就是管不好刘春芳, 就滚去老刘家做上门女婿去。
周爱民哪里愿意, 连连朝着赵秀梅保证。
他妈是真的说到做到, 老刘家哪里有自己家舒服。
刘春芳眼泪含在眼眶里, 愣是回了房才敢落下来。
她是真觉得委屈, 既然是小姑子自己的方子, 为什么婆婆不早点说出来。
还有这老周家怎么跟自家妈说得一点儿都不一样, 哭还要被婆婆骂，明明她妈一哭, 她爸就心疼得不得了, 到她这里连自家男人都不帮她了。
周爱民一进屋子就看到刘春芳在那抹眼泪，刚才被赵秀梅骂过, 心里头也有些不耐烦，没结婚之前刘春芳可不是这样的, “行了别哭了，回头孩子再像你一样, 哭哭啼啼的，没个男娃的样子。”
刘春芳想反驳, 又觉得周爱民说得对，男娃怎么能哭哭啼啼的，连忙擦了眼泪。
再想说话的时候，才发现周爱民已经睡着了。
主屋里头，赵秀梅拿着周乐给的钱和票证数了一遍又一遍。
“看看，看清楚咯，我闺女给的。”
周老二不服气了，“那也是我闺女。”
“那能一样吗？闺女聪明，随我了，那糟心的三个小子，就随你了。”
“谁说的，那闺女做饭的天分，不就随了我了。”
赵秀梅丢了个白眼过去，“咱们闺女可从来没看过你那食谱，你看看，那卤味可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这聪明的脑袋瓜，不是随我了是什么？”
周老二说不过她，干脆翻了个身睡觉去了。
床头上放着的，就是他那本宝贝的不得了的食谱，这会儿就那么随便的放在那里。
赵秀梅美滋滋的收了钱，她都打算好了，票证都是有期限的，她抽个空就给用了，钱可不会过期，得攒着给闺女当嫁妆。
这是闺女凭本事赚来的钱，就得给她留着。
至于家里那几个糟心的玩意儿，自己没本事就别埋怨别人。
周老二躺了一会儿又转了过来，“爱民那媳妇儿，你不管管？”
老三媳妇儿见天的掉眼泪，他就不明白了，多大点事儿，值得她哭的像没爹没妈一样。
他身为公爹又不能管儿媳妇的事，不然传出去了得多难听。
赵秀梅冷笑一声，“我管？我管个屁！刘春芳那是随了她那个爱掉猫尿的妈了，谁不知道刘老三个怂货就吃她那套，还想用这招管着爱民呢。就让那小子自己管，老娘可不当那恶婆婆。”
刘春芳那点心眼子在她面前都不够看的，她管了，倒衬得他们小夫妻恩爱了。
就让周爱民那兔崽子自己烦去，不是他非要娶这媳妇吗？
“你就不怕爱民跟咱们离了心？”
“我还不知道自己生了个什么货色出来，那小子也就会嘴花花，屁点本事没有，你等着看吧，再有下次，准烦他媳妇了。”
见老伴这么有成算，周老二就啥也不管了，没一会儿就起了鼾。
赵秀梅也不管他，美滋滋的又把钱数了一遍，这才收好去睡觉。
周乐也在房间里数了一下自己的钱，张文远的那三十块钱还剩不少，这钱她没给赵秀梅同志，要不然不好解释钱的来处。
至于要做的方案，她是改了又改，始终都不满意。
她脑子里的菜谱倒是不少，可材料不一定好找。
周乐的习惯就是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转头便把煤油灯吹灭睡觉去了。
……
公社食堂工作挺轻松的，等大家伙吃完以后他们再收拾一下后厨基本就结束了。
回家的时候，周乐就去看笼子里的鹌鹑。
赵秀梅同志把它们养得挺好的，两个小家伙一点儿都没有不适应。
倒是大丫他们放学回来的时候，采了好些野果子。
“小姑，给你。”
狗蛋也不甘示弱，拿着一包野果子凑了过来，“小姑，我摘得多，吃我的。”
说完还把牛蛋的小挎包拿了过来，往地上一倒，居然全是野果子，有的被挤压过后，汁水把包都给弄得脏兮兮的。
周乐捡了一个野果子尝了一下，酸得她眉头都皱起来了。
“你们摘得时候，都没尝的吗？”
几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他们看到一大片野果子，就想摘回来给小姑吃，还互相看着防止有人偷吃，哪里想到要尝一下。
听到他们的想法，周乐是真的乐了，“这野果子在路边摘的？要真好吃，还轮得到你们摘？”
她看着地上的野果子，忽地有了个想法，她让大丫他们帮忙把野果子洗干净，自己去拿了些冰糖出来。
“小姑，是要把野果子泡在冰糖里吃吗？”狗蛋看到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馋了，只要他表现好，小姑就会给他糖吃的，他现在上课听得可认真了，就是老师讲的有点记不住。
“我给你们做个好吃的。”周乐带着几个孩子把洗干净的野果子挑拣了一些，青的，坏的都捡了出去。
把冰糖放到野果子里捣碎，再放到锅里小火慢慢熬煮，周乐拿着铲子不停地搅动着，随着水分变少，果子的果胶也被熬了出来，厨房里很快就散发出了香甜的味道。
等果酱能在铲子上挂住的时候，这锅酱也就熬好了。
几个孩子眼巴巴的望着砂锅里的东西，“小姑，野果子煮成这样，还能吃吗？”
“当然能吃了。”周乐挑了一筷子让他们尝了一下。
“好吃，甜甜的，一点儿都不酸。”
“这是果酱，可以抹着馒头吃，也可以泡水喝。”
狗蛋嘿嘿嘿的笑，“那馒头也会变成甜甜的了。”
“宝儿，你在家吗？”赵秀梅带着二丫一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香甜味儿，家里能做出这味道的，只有她闺女了。
“妈，我在这呢。”周乐应了一声，把放凉一些的野果子酱装进了瓦罐里。
“这是弄得啥？”
“果酱。”
“什么酱？”赵秀梅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辣椒酱豆瓣酱她倒是听过，果酱是什么东西？
周乐还没说话，几个孩子就抢着说了。
听到是冰糖和野果子做出来的，赵秀梅就觉得有点肉疼，破野果子还值得用冰糖熬这点酱。
不过是自己的闺女做的，再心疼也得忍着。
“行了行了，有啥好看的，回屋写作业去。”
赵秀梅把孩子都打发了，连二丫都让大丫带走了。
等孩子都走了，赵秀梅对着周乐神神秘秘的招手，“乐儿，快来，妈给你留好吃的了。”
她就觉得闺女从上班之后，就瘦了，脸颊也没以前看着那么有肉了。
不过当工人了还是跟泥腿子不一样的，明显就比大队里的人白了许多。
周乐走过去，才发现赵秀梅从兜里掏了一把鹌鹑蛋出来。
“中午做饭的时候，扔火堆里烤了，给你留的，快吃吧，别让他们看见了。”
周乐感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赵秀梅见她不接，干脆直接把壳拨开塞进她嘴里，“快吃吧，天天上班累了吧，瞧你这脸蛋上的肉都没了。”
听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周乐一点儿都不觉得烦，还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妈你最好了。”
受过惊吓的鹌鹑下的蛋质量不好，周乐就负责安抚那些鹌鹑。赵秀梅同志嘴上说着鹌鹑难养，不让弄这个，其实都是她帮着喂的。
鹌鹑下的蛋她都攒着呢。
“以前就觉得这东西难养，没想到养好了，还挺方便的，一窝那么多蛋呢，虽说小了点，可也能补补。”
收购站也能收鹌鹑蛋的，不过价格上是比不了鸡蛋的，赵秀梅觉得与其大老远跑过去换不了几个钱，还不如给闺女吃了划算。
周乐笑了笑，趁她说话的时候，把剥好的鹌鹑蛋塞进了她嘴里。
“妈，你也尝尝。”
“你这孩子，家里还有呢。”赵秀梅嗔了周乐一句，哪能真舍得说闺女的不是。
母女两个说了会儿话，知道周乐做的果酱是用冰糖熬的，“你那冰糖还有吗？吃完了妈再给你拿点。”
“我够吃了，妈你自己留着吃。”
赵秀梅把周乐撵了出去，自己卷起袖子准备做饭。
周乐去看鹌鹑，为了方便喂，就在鸡窝旁边给鹌鹑搭了个窝。
鸡窝看着大却很潦草，鹌鹑蛋却是精致的很，三只母鸡天天探头去看旁边窝里的鹌鹑，要不是够不着，鹌鹑说不得都得遭殃。
给鹌鹑喂了食之后，周乐就回屋在桌子上写起了方案。
有关于鹌鹑的养殖计划，他们大队完全可以申请来办一个鹌鹑养殖场。
养鹌鹑比养鸡要更方便快捷，而且鹌鹑蛋有各种各样的做法，煎炒煮炸都很方便，除了个头上不占优势，其他方面都不输鸡蛋。
最最主要的事，她想要借此把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改变一下师父现在的处境。
养鹌鹑这事，应该难不倒师父。
对了，还有赵秀梅同志，养了一段时间，也养出了一点心得，这养殖场要是真能成立，她也能有个一席之地。
周乐找了个机会把自己写的方案递给了大队长，在此之前她还特地去找赵秀梅同志要了一些鹌鹑蛋。
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解释的，没想到赵秀梅同志啥也没问，直接给了。
“妈，你就不问我拿去干啥？”
“有啥问的，不就是拿去吃了。”赵秀梅同志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周乐准备好的话都没用上，她用之前的卤汤卤了一锅鹌鹑蛋带到大伯家里。
大队长将她的方案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多遍，卤过的鹌鹑蛋也尝了，就是不说话。
“大伯，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的提议不错，鹌鹑蛋味道也很好，可是乐乐，你想过没有，这鹌鹑可不好养啊。”
这可比养鸡要费事多了，大队里也有孩子会捉这个，虽然小，也是有肉吃的，还真没人养过。
不过周乐写得这个方案，确实挺不错的，可问题是她根本没有考虑过鹌鹑怎么养殖。
“咱们大队，可没人会养这个。”
她师父会啊。
但周乐又不能直说，她现在把师父说出来，只会让大伯起疑心。
“我妈就在家里养了，养得挺好的。”
“那怎么一样，家里养一两只能跟养殖场比吗？”
要是这样能比，每家都养鸡呢，他们大队不是也能办一个养鸡场？
第 40 章
“要不这样吧, 咱们在大队贴个告示，看看有谁会养鹌鹑，不管行不行, 可以让他先领回去试试。大伯, 行不行得试试啊，万一就成了呢。”
“咱们哪来的鹌鹑？”
周乐嘿嘿笑了两声, “我妈放鹌鹑蛋的时候, 留了些种蛋，让我家的几只鸡帮忙孵了一下。”
鹌鹑蛋的孵化只要半个月左右, 赵秀梅自从发现了鹌鹑的好处之后, 就留了些种蛋, 打算多养几只鹌鹑。
二十个种蛋, 孵出来足足十七只鹌鹑呢。
大队长是真没想到, 这个大侄女儿还挺有主意。
这鹌鹑都给孵出了。
这事要是成了, 他们大队还真能办一个鹌鹑养殖场了。
“那鹌鹑蛋, 你有销路吗？”
“找副食品厂的廖科长帮忙。”
“人家能吃下这么多的鹌鹑蛋吗？”
“生的不好说, 熟的可就不一定了。”周乐指了指一旁的卤鹌鹑蛋。
大队长想找话反驳，可这卤鹌鹑蛋确实好吃, 而且周乐写的方案, 也的确让他心动。
主要是养鹌鹑也确实能给大队创收。
“那行，我们先试试看, 要是真能成，咱们就向公社打报告。”
大队长抽了口旱烟, 想着还是念过书的娃娃脑子灵活。
想到自家大孙子铁蛋，大队长决定得叮嘱他好好念书。
这事成了之后, 周乐就准备回去了。
“乐丫头，这就回去了。”
“是啊大伯母, 天色也不早了。”
自从周乐去了公社上班，大伯母齐桂兰看到她的态度都亲切了许多。
路上碰见了，还会招呼她到家里坐坐。周乐也能猜到一些她的心思，也没必要闹得双方都难堪。
把人送走了，齐桂兰就进屋了，堂屋里大队长坐在凳子上抽着旱烟，面前碗里装着卤好的鹌鹑蛋。
“这就是乐丫头做的？”
赵秀梅天天把自家闺女的手艺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别说其他人了，齐桂兰都听不下去了。
早些年他们可还没分家呢，她那弟妹把乐丫头宝贝的跟自己的眼珠子似的，可从来没让她干过一点儿活儿。
要说她对周乐的印象，就是又懒又馋的，听说她去公社食堂当大师傅的时候，差点惊掉下巴。
谁想到还真让那丫头做下来了。
前不久还去了城里大厂子的食堂，卖了个方子给人家。
齐桂兰是真觉得这事听起来玄乎。
捏了个鹌鹑蛋放进嘴里，卤得很入味，吃了一个还想再来一个。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吃了好几个了，对上自家男人诧异的目光，齐桂兰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赵秀梅是真没吹牛，乐丫头的手艺居然这么好。
“老头子，你说乐丫头怎么突然之间就会做饭了，还能做的这么好吃，你说她是不是让河底什么精怪给附身了？”
“别胡说八道，哪有什么神神鬼鬼的，她就是突然开窍了，咱家祖上就是做这个的，家里孩子肯定是有这个天份的。”
齐桂兰虽然不大相信，可这确实是最好的解释了。
不过等她再追问周乐是来干啥的，大队长就不肯说了。
另一边周乐回家的时候，回头见周围没人，吹了两声口哨，不一会儿一条通体白色的蛇就出现在她面前了。
“小白，你跟我师父说。”周乐蹲下去，摸了摸小白蛇的脑袋，低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
小白晃了晃脑袋，转身就钻进了草丛。
这小白是师父特地从山上找的，属于灵性比较高的蛇了，用来给他们传讯用的。
她回家之后赵秀梅还没睡，见她回来，这才放心的回了屋。
周乐进屋后才发现一只灰老鼠等在了那里，这老鼠是她用来监视张文远的。
这几天忙的都要忘记还有这么个人了。
“小灰，张文远干什么了？”
小灰吱吱吱的说了一通，周乐皱起了眉头。
那张文远还真是个畜生，自己这边行不通，就打算去祸害知青点的女知青。
他似乎是打算对着之前那个献殷勤的女知青下手了。
男知青和女知青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他在男知青那边墙上挖了个洞，能偷窥到女知青那边。
这是个死变态。
这种人渣，必须想办法揭穿他。
周乐给了小灰两颗鹌鹑蛋，让他继续监视张文远，要是发现他再偷窥，就弄出点动静，让女知青知道，抓他个现形。
小灰吃完了鹌鹑蛋，吱吱吱了两声，一下子就蹿得没影了。
周乐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真没想到张文远那个人渣已经毫无底线了。
希望小灰给力一些，尽早揭穿他。
大队长那边也没耽误多长时间，亲自去看了赵秀梅养得鹌鹑之后，就在大队办公室门口贴了公告。
种蛋都是由赵秀梅提供的，当然都是有要求的，她属于小河大队养鹌鹑的第一人，养殖场必须有她的一个位置。
大队长看她养得不错，就应下了。
周乐是真没想到，养殖场都还没影子呢，她妈都成了内定人员了。
有了赵秀梅带头，她的那些老姐妹也都去领了种蛋，当然每个人只能领十个，多了没有。
大队长还不知道鹌鹑的前景如何，所以只定了五个鹌鹑养殖员，内定了一个名额，还剩四个。
那四个，就从养得好的人里选。
有人反对赵秀梅被内定，还是个熟人，刘春芳她奶马二丫，老周家的亲家。
马二丫应该算是反对人里头的代表了，毕竟赵秀梅是大队长的弟媳妇，他们也不好明说什么，但内心多少是有点不服气的。
不等大队长说话，赵秀梅直接喷了她一脸口水。
直喷得她无法反驳，完了还指着其他人说道，“反驳我的，把种蛋还给我，自己个找种蛋去。”
那当然是不可能还的，要是真能成，那进了养殖场，他们也是工人了。
谁会傻到放弃这个机会呢。
一时间，围绕在马二丫周围的人都默默远离了她，生怕慢了一步，被赵秀梅当成她的同伙给牵连了。
马二丫都要气死了，当她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想法呢，不就怕得罪她赵秀梅。
等养鹌鹑的监督员就是赵秀梅，她负责评判剩下的四个工作人员。她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不出这个头了。这得罪了赵秀梅，回头她对自己使坏怎么办？
等社员都散去了之后，老黄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大队长，我也想养鹌鹑。”
“你？”
“对。”老黄点了点头，深切的做了一番自我检讨，“上头是让我来改造的，我懂一些这方面的养殖，也想为小河大队出一份力。”
大队长有些犹豫，老黄能到这里来，他也是被人打过招呼的，所以这些人背地里也没少照顾他们。
但是明面上，他们绝对不能有任何牵扯。
“大队长，我也不让你们为难，就是想让上头看看，我们一直都在努力改造，并且深刻的反思自己。”
接到小四的传讯之后，老黄就一直在琢磨怎么拿下这个机会。
养鹌鹑对他来说可太容易了，当初万兽峰上那么多的小动物，基本都是被他孵化出来的。
只是现今没了灵力，孵化的时候，要费事一些，但那都不是问题。
最好的办法，是表明自己的决心，直接找上大队长。
“我是来改造的，自然是哪里需要去哪里，其实我也有一些养动物的心得，我只是希望，能够帮到你们，不辜负上面的期望。”
上面对你有啥子期望哦。
听到老黄说自己有经验，赵秀梅看他的目光立马就戒备起来了，看样子这人是来和自己抢名额的。
“我不占这个名额，也不拿养殖场的工分，就是想出一份自己的力。”
一旁的赵秀梅从嫌恶变成了震惊，这坏分子是打算白干活儿，不过要是这样的话，他们确实划算。
“他大伯，你就让他试试吧。”这白工都送上门来了，干嘛不要。
赵秀梅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来了，大队长面对她，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这事还真不能轻易应下，所以他在下工之后召开了一次大会，各家出一个代表，投票决定老黄究竟能不能养鹌鹑。
周乐自然也参加了这个活动，宋正德和文舒兰也来了，他们站在最边上，社员都不乐意和他们接触。
刚听到这事的时候，他们也是非常的震惊，毕竟以他们的身份，怎么可能会让大队同意。
没想到老黄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能成吗？”文舒兰担心的问道。
老黄在台上的说辞就是说服大队长那一套，一开始听到老黄也要参加，社员都是反对的，可听到后面发现是白干活儿，反对声就小了下去。
“不行，我反对。”有人大声的反驳了一句。
周乐寻着声音看了过去，居然是张文远这个王八蛋。
“他可是下放过来的，是坏分子，他不能养鹌鹑。”
这次的活动是社员搞出来的，根本就没有知青的份。
知青都不能参加，凭什么一个下放的坏分子能参加。
众人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知青再怎么样，也比坏分子要好。
周乐嗤笑一声，实在没忍住站起来反驳了张文远，“张知青！”
被周乐喊了一声，张文远立马就想到了那些不好的记忆，也有些怵周乐。
“我觉得你说得不对。”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乐身上，“就是因为他下放来劳改的，才更加应该出他的一份力，劳改的意思，不就是让他们在劳动中改造自己？”
张文远涨红了一张脸，反驳了周乐，只是他的反驳很没有气势，他是生怕周乐大半夜再弄点什么东西到他身上去。
当然，他们两个说了不算，具体还要看社员的投票结果。
大队书记负责唱票，会计负责记票数，最终老黄获得了鹌鹑的养殖权。
可这还没完，为了保险起见，大队长必须去公社给陈书记报备，等陈书记同意了，才能把种蛋交到老黄手里。
张文远目光在周乐和老黄的身上看了一圈，他觉得这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什么事情。
之前周乐不就是想要去见那个坏分子。
张文远面色都有些扭曲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养鹌鹑也是周乐提出来的，这两个人肯定是通过气了。
他就不信了，抓不到周乐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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