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弦的状态变得差了许多,那日清晨精神奕奕的像是昙花一现的假象一般。


    莘澄坐在床榻边上,看着她整日昏昏沉沉,半梦半醒的样子心里着实难安。


    “你一天跑了七八趟了,我说了没事没事,她虽然元气大伤但之前有人用千年红参吊过她的命,昏沉几日补补就回来了。”裘嫱懒洋洋地趴在藤椅上晒背,“欲速则不达,你安心啦。”


    “千年红参?……可她醒来的时候的精神可好了,还与我说了许多话!”莘澄不懂这些,她只知道风弦现在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她见到你高兴,一时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莘澄睁大双眼震惊,声调不自觉地拔高。


    裘嫱悠闲的心情被打乱,“你说话就好好说!”


    “回光返照不是形容将死之人的吗?!”莘澄一步走到她面前,面色冷冷,“你说清楚!”


    裘嫱哪里知道回光返照是形容将死之人的,她跟话本上新学来的词。


    “我诗文学得不好,用错了用错了……”裘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就是一时看得你高兴,想要跟你待久一点,撑的时间长了,也就要多养几日,养回来就好了。”


    莘澄皱眉,“真的?”


    “真的。”裘嫱拍着胸脯保证,“我办事你放心。”


    白翠站在两人身后行礼,“大人,殿下醒了。”


    莘澄一听,急匆匆往房中走去。


    裘嫱放松下来,继续趴在藤椅上感叹,“年轻真好——还能感受爱情的滋味。”


    “风弦!”莘澄进入房内轻声呼唤,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风弦伸出手拉住她回应,“水——”


    莘澄拿来琉璃碗乘着的水,用汤匙细心地勺起一少点水递到她嘴边。


    风弦有些无奈,当真把自己当只会哇哇大哭的小孩呢……


    她直接伸手拿过莘澄手上的琉璃碗喝下。


    仰头露出脖颈上显眼的红痕,莘澄看着不自觉地吞咽两口唾沫。


    昨夜,自己用药油在穴位上揉搓的时候,风弦迷迷糊糊不自觉发出的勾人□□和细碎的娇哼自己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风弦擦了擦嘴角不慎溢出的水渍,看到了手腕上颜色愈发鲜艳的红痕。


    “昨夜小将军下手也太重了些,这痕迹老褪不下去……”她本想质问的姿态看向莘澄,可不知现在自己这副模样在她眼里多惹人疼惜。


    莘澄抱住她,“那还不是姐姐实在太令人怜爱——”


    风弦一听,瞬间脸红到耳根,“你!……白天倒来犯浑了!”


    莘澄从未叫过自己姐姐,怎么变化这么大,之前都是自己调戏她的份,这几个月她到底都学了什么!


    “怎么,你不喜欢吗?”莘澄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抱着她,香香软软的,她喜欢极了。


    “不喜欢!”风弦觉着有些饿了,人也没什么力气挣扎不出她的怀抱,索性就让她这样抱着,“我想吃些东西。”


    “厨房一直给你温着桑葚糯米粥,我让人给你取来。”


    风弦支撑不住,精神有些颓靡,窝在她怀里点点头。


    莘澄以为她还在生气,拿来白翠手中的桑葚糯米粥,“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风弦小口吞着粥,困倦地窝在她怀中昏睡过去。


    莘澄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吻过她的鬓角,眼中的柔情浓得化不开。


    果然如裘嫱所说,风弦的状态在慢慢转好,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


    莘澄高兴地待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白翠递来朝廷上的消息,陛下催她上朝催了好多次了……


    莘澄不耐烦地挥手,示意白翠退下。


    白翠没再说话,只好默默退下。


    风弦拉着莘澄的手,忍不住揉了揉她近在咫尺的软软包子脸,“我的香囊和人间客还在揽月阁……”


    言下之意,她想让莘澄找个机会讨要回来。


    莘澄听着她轻缓的声音,并未阻止,“柳珹现在还未提及你半分,我会选个合适的时机进宫帮你带回来。”


    风弦扬起一个笑容,脸上的神采又恢复了往日的灵动,“我等你。”


    她知道柳珹和莘澄两人的性子一旦发生矛盾定然水火不容,小将军这回倒是硬气了不少。


    莘澄这几日都待在府中,闭门不出,不知朝堂上该有多少弹劾她的折子递上去,到时候要是柳珹用这些轻飘飘的罪名抵了她在南疆的八个月功劳,倒是得不偿失。


    ——


    翌日,风弦在药香微苦的气息中醒来,睁眼便见一个白色身影在房间四处熏蒸草药。


    “醒了?”裘嫱见她拉开帷帐探看的模样,解释道,“这药草温通血脉,你体内有气血瘀滞的旧疾,用此方法更有效些。”


    风弦点头回应,下意识地寻找莘澄熟悉的身影。


    “你在找莘澄?她今日早早就出门了,也不知去干什么。”裘嫱将手中的草药一丢,上前,“今日艳阳高照,是个祛湿的好日子,出去走走?”


    笑话,要不是莘澄出门了,自己能这么轻易在她睡觉的时候就进房间?


    风弦也许久未见秋末的暖阳了,她欣喜地答应下来。


    裘嫱看着她攀在床沿的手,骨节匀称,手指修长莹润如玉筷,不禁再次感叹实为世间罕物。


    一会一定要再问问这手骨能不能留给自己!


    裘嫱殷勤地帮她从衣柜取来一件松花黄的外衣,“看起来莘澄早有准备,这衣柜中的衣物都是适合你的。”


    而且每件衣物都保存完好,是时兴的料子,熏好了竹香。


    风弦面色微红地披上,在裘嫱的搀扶下走到门口。


    推开雕花梨花木门,风弦用手遮挡刺眼的阳光,适应后身上久违地感到阳光的温暖和煦,感觉重新回到了人间。


    裘嫱趁她不注意,上手轻轻揉了揉她手上的关节。


    果然弹琴之人的手就是好看……主要是骨头长得真正!


    风弦缓缓在院中走着,将军府种了许多桂树竹林,橙黄的桂花和青翠的竹叶交错辉映,竹香与桂香交织,周围安静得只听得见几声鸟鸣和扫过树梢的风声。


    若是人间客在身旁,风弦定会坐下轻弹一首小曲。


    “裘大师……在想什么?”风弦看向身侧眼神灼灼的裘嫱。


    裘嫱看着风弦,脑中自动开始剖析她整个人的骨骼脉络,眼中不断迸发着光芒。


    裘嫱知道自己在脑海中想象的画面确实太露骨了些,连忙掩饰地咳嗽两声。


    “咳咳,没、没有,只是在想你这个病实在有些棘手,该从何处开始医治最好……”


    风弦走得有些累了,坐在院中的藤椅上休息,笑意盈盈道,“那裘大师有想法了吗?”


    裘嫱抿抿唇,“呃……药食同源,喝药倒没必要,只要吃对东西,药也不必要吃,并且药膳较之熬制的药物更加温和,更适合你。”


    风弦点点头,“多谢裘大师这几日的照顾,想来苍梧山和丹霞药谷早就在我师尊那一辈有了不浅的交际,不知药尊近日可好?”


    裘嫱在另一边的藤椅坐下,“师尊一切都好,听闻伯琴大师近日会去四处游历,说不准也会去往丹霞药谷呢。”


    “许是庆祝药尊耆寿之喜吧。”风弦算着年头猜测道。


    “我师尊与伯琴大师也是一段忘年之交的缘分……”裘嫱看到风弦放在腰腹上的手,又看得移不开眼了。


    风弦笑了笑,这缘分药尊怕是躲都来不及吧。


    伯琴少年时期在丹霞药谷附近摔断了手,哭爹喊娘地赖上即将下山云游四方的药尊,才误打误撞成了如今的忘年之交。


    风弦察觉裘嫱的目光,将手抬起来,“裘大师在看什么?”


    裘嫱忍不住地吞口水,“你手上的穴位我帮你按一按?保证让你好得更快!”


    风弦看着她如狼似虎的目光有些害怕,看向周围又没有人能够帮忙,只好将手乖乖递给她。


    裘嫱托着她的手细细欣赏,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不敢有半分差池。


    “别急,我找一找!”裘嫱眼中闪烁着星星般看了一遍又一遍。


    太完美了!医书上都不敢画成这样,怎么会有人真的直接就长这样!


    风弦笑得有些勉强。


    裘嫱不死心地再次请求,“那能把你手的骨头卖给我吗?我一定会保存得好好的!”


    “裘!!嫱!!!”莘澄的怒吼声从两人身后传来。


    裘嫱浑身一僵,不敢回头。


    风弦松一口气,欣喜地看向莘澄。


    她带回来了人间客,手上拿着刚摘下来的新鲜桂枝,身侧还跟着一只通体黑色的猫。


    莘澄见风弦看过来,立刻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刚才周身弥漫的杀气瞬间散去,只留下温柔的余韵。


    “你怎么就下床走路了,你前几日病得厉害,这些日子最好不要见风。”莘澄放缓声音柔柔地对风弦道。


    风弦笑笑,“不打紧,裘大师说可以出来走走,我便让她陪我一起。”


    莘澄瞥了一眼裘嫱,“真的?不是她要拉你出来的?”


    裘嫱眼一闭心一横,默不作声,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风弦身上。


    “你别为难她了,是我求她的……咳咳……”秋风吹过,风弦捂嘴咳了几声。


    果然,她看风弦面相就是个顶顶大好人!


    裘嫱决定这几日先不肖想她的骨头了。


    “好好好,我们先回房去吧,马上要入冬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再出差池了……”莘澄扶着风弦往房内走。


    风弦笑着依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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