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是相当可怕的一分钟。
易羡舟看完上头的文字, 眉梢微微抬起,转过头默不作声地望向了姜诗意。
姜诗意此时此刻还维持着固定的,尚未收回腿的奔跑状态, 像一只僵化的鸟。
两人视线相遇的瞬间, 空气似乎都静止了, 变得格外奇怪。只能互相看着彼此。
在尴尬了一会儿后,易羡舟终于主动打破了平静:“所以, 你这是忽然想亲谁了?”
莫名其妙地就突然搜索这种问题, 怎么想都是有些奇怪的吧?
易羡舟的神情之中看不出有什么端倪,然而那双眼睛却格外锐利似鹰, 似乎可以看透一切。姜诗意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处于一种裸奔状态,被她看了个精光。
然而,姜诗意也不是个吃素的, 她当下便收回腿, 重新以一种优雅至极的姿态走到易羡舟旁边捏住手机,从易羡舟手中轻轻地抽取了出来,说:“怎么可能是我想亲谁呢?”
“哦?”易羡舟仍旧注视着她那双水光潋滟的杏眼,作出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姜诗意瞥了眼手机屏幕,在上面的文字入目的瞬间,心头又被勾得一个激漾,慌忙退出页面回到了主界面。
捋了一把那头茂密的发丝,她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只是我有一个朋友今天跟我聊天时正好说到了这个问题。她问我,她突然想要亲一个同性的朋友,不知道是怎么了,现在有点儿风中凌乱, 我就做个好人,帮她搜索了。”
她在说出这番话时, 无论是神情,还是语调,都显得格外镇定,就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似的,叫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这样啊。”易羡舟微微抬高下巴作出思考状,眼神里头仍旧装载着满满的狐疑。
她什么都没说,就已经足以令人手心生汗。
姜诗意知道,自己这会儿要是刻意躲闪,肯定会特别可疑,干脆放弃挣扎,直勾勾地迎上了易羡舟的视线,用一种看似十分轻松的语调说:“对呀。不然你以为是怎样,难不成以为我是对你有什么想法?”
易羡舟的眼神总算是有了一些缓和,她垂低头看着地面:“不敢。”
姜诗意不知道易羡舟这会儿究竟在想什么,只能醒着头皮装作自己心里没鬼。
她继续朝食品柜那边走着,中途时不时地回过头来望着易羡舟,故意用一种十分轻松,好像这事儿真和自己没有关系的语调直接向她“请教”道:“所以,你觉得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呢?真的和网上说的一样,她对同性有什么特殊的想法或喜好吗?她是喜欢她那个朋友吗?”
好像这事儿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似的。
易羡舟实在是没办法从姜诗意身上找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只好就事论事道:“说不好。生理上的吸引和心理上的喜欢确实并不一定一致。她想亲吻同性,顶多只能说明她对同性不排斥,在激素水平的影响下,会对同性产生一些反应。她应该是双。她可能喜欢女人,但不能代表她就喜欢那个人。”
就像隋子月说的那样,易羡舟觉得还是有一些道理在的。
不然,该怎么解释那些酷爱约/炮的人的行为呢?假如性和爱果真不能分离,那他们又怎么做得下去的呢?
隋子月说的,倒也有那么一些道理在的。
姜诗意眉梢不易察觉地往上跳动了一下。所以,自己可能真的……直不到哪儿去?她现在,脑子有点儿乱。
易羡舟见姜诗意突然哑火,不再说话,问:“怎么了?”
“没什么,”姜诗意抿了抿唇,继续问:“那,真正的喜欢,应该是心理上的那种咯?”
易羡舟回道:“每个人的观念不一样,不好说什么是真正的什么是虚假的。我只能说,我个人是这样认为的。”
姜诗意思考一会儿,又问:“那心理上的喜欢,是什么感觉呢?”
易羡舟:“不知道。”
姜诗意懵了一下:“哈?”
这个答案,她可真是意想不到。还以为易羡舟谈过,能为自己给出一个解释呢。
算了。还是不聊这个了,总觉得和易羡舟聊这些,哪里有点怪怪的。
姜诗意转过头来打开了柜子门。
里头确实放着不少吃的,花样挺多,库存也挺丰富,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在里头挑挑选选一会儿后,终于取出来一个扎实的全麦面包,转过身问易羡舟:“对了,你呢?你要吃吗?”
易羡舟摇头:“不了,我现在还不饿,你吃吧。”
她最近好像都挺少能感受到饿的。准确说,她一直都不是很能感受到饿。假如她是一头牛,应该是那种抢手货——可以耗费最少的资源,干最多的活儿。
“行……”姜诗意正准备把面包拿去切一切吃掉,忽然发现了一件事,又问:“对了,你说让我垫垫肚子,意思是等会儿我们要吃什么好吃的吗?”
要是等会儿有好吃的东西,她可不希望自己现在就吃撑,整得等会儿什么也吃不下去。
易羡舟莞尔:“当然。不管怎么说,我们也领证了,总应该好好庆祝一下的吧?”
就是今天实在是有些晚了,她不能确定姜诗意究竟有没有那个想法。
姜诗意很是讶异:“原来是庆祝?我们竟然还有庆祝这个环节呀?”
“当然了。”易羡舟思索道:“不是常规婚姻又怎样?难道就不值得尊重了?既然是要一起过日子,当然就得好好过。”
姜诗意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一下子期待了起来:“那我们等会儿要吃什么呢?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易羡舟笃定道:“我猜你肯定会很喜欢。”
“那可真是太好了。”姜诗意越发觉得,和易羡舟在一起,真不是一点半点的省心。
自己想得到的,易羡舟能想到。自己想不到的,易羡舟也还是能够想到。
谁说一定得拥有至死不渝的爱情才能进入婚姻啦?这样的婚姻不是挺好的?姜诗意忽然觉得和易羡舟结婚,真是自己这辈子做出的决定中,为数不多相当正确的。
只是,她突然就觉得自己手里头的面包看起来太寡淡了,思索再三,又把它给塞回了柜子里头去。
易羡舟见她出现此举,不解道:“你不吃了?不是饿了么?”
“是饿啊,但是……”姜诗意抬起下巴,笑意盈盈:“我可不想饥不择食,肚子只有这么点儿大,得把空间留给自己最爱吃的食物才行。”
易羡舟觉得她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可爱:“挺好,那我们现在出发?”
“稍等,”姜诗意马上一路小跑到一只行李箱旁蹲下,一边解着密码锁,一边说,“我要化个妆。既然要庆贺,那就应该好好庆贺一下。”
易羡舟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在沙发上悠悠落下座,从茶几上顺手取过一本书翻开,说:“行,我等你。”
“嗯嗯,”姜诗意从箱子里头拿出化妆包,冲她Wink了一下:“等我十分钟,我只需要十分钟就好。”
易羡舟笑了起来:“好。”
随后,姜诗意就带着化妆包去到餐桌旁坐下,打开一面镜子搁到上头,又将所有化妆工具取出来放上桌面,认认真真地化了起来。
作为一个常年喜欢将自己打扮得精致无比的人,姜诗意的化妆技术可谓是炉火纯青。可今天不知道是因为太想快点出去了还是怎么回事,她变得有点儿急躁,一不小心就把眼线给化得延长了一大截,令她冷不丁发出了一声细细的“Ouch”。
易羡舟将书翻过一页,循声望过去,看着正在手忙脚乱进行妆容补救措施的姜诗意,禁不住又笑了一下:“别着急,慢慢来。”
“哦。”姜诗意用蘸了卸妆水的棉签处理着眼皮处的那一撇,自言自语:“我今天一定要化个绝美至极,艳惊四座的妆出来。”
易羡舟轻轻摇头,笑而不语。
这女人到底明不明白,以她的条件,即使不用化妆,也能艳惊四座?化妆和不化妆的她,是两种不同形式的美。
十分钟后。
姜诗意啪嗒一声关掉散粉盒,对着镜子轻轻搔了下蓬松的发丝,转头望向易羡舟:“我弄好了。”
举起双手,妆容精致模样动人的姜诗意冲着门口做了个打枪的手势:“那我们,现在出发?”
她这会儿已经迫不及待了。
易羡舟合上书丢到茶几上,放下架着的双腿站起身,双手揣进兜里:“走。”
半个小时后。
车子行驶到一个地方,易羡舟一甩车尾停下,两人齐齐打开车门,一块儿下了车。
姜诗意抬头朝着前方望去,一个占地面积巨大的店子就落入了眼中。
那家店上下统共有两层,灯火通明。在彩色Led灯的装点下,它像极了一个黑夜中的宝盒,光彩绚烂,极其夺目。
“哇,”姜诗意脸上带着笑,“这不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海辰’么?”
海辰是一个专门吃海鲜的地方,里头采用的所有食材都新鲜又优质。好的品质铸就了好的口碑,开业到现在,名气变得越来越大。
以至于每逢节假日,都有很多周边城市的人不辞辛劳驱车过来品尝。
姜诗意挺喜欢吃海鲜,就如易羡舟所说的那样,这个地方甚合她意。她现在就已经期待住了。
“是啊,”易羡舟揣好车钥匙,“这里不是很好约,通常情况下得提前一个礼拜才能约到座,但我们运气挺好,今天刚好有一个客人取消了订单,就被我们给捡了漏。”
在眼下这个不尴不尬的时间节点儿,就适合吃这种东西。
姜诗意笑:“说明什么,说明老天爷想要祝福我们,对不对?”
“很对。”易羡舟笑,“那我们进去?”
“好。”
两人没再多言,一块儿走了进去。
店里头生意火热,顾客熙攘,人声鼎沸,热闹得不成样子。两个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到了一处靠窗的位置落座。
点完单,易羡舟将菜单递回服务员手中后,扫了眼周围,望向正对着手机相机拨弄整理头发的姜诗意:“你想喝点儿酒吗?”
姜诗意掂量了一下:“好啊。反正也不是天天这么吃,应该没什么关系的吧?”
既然是庆祝,气氛肯定要拉起来不是?
再说了,姜诗意还挺爱喝酒的。只是她酒量并没有很好,特别容易醉。最尴尬的是,她在喝醉以后,还很容易说一些胡话。
这倒是一个尴尬的事儿。
想到这里,姜诗意舔舔嘴唇,望向易羡舟,准备给她打了一个预防针:“不过,我要给你敲个警钟哦。”
易羡舟目送服务员离开,转过头来,问:“什么?”
姜诗意指尖绕着发梢:“我如果喝醉了 ,有可能会说一些胡话。包括且不限于对着垃圾桶声泪俱下地表白。反正,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一律无视就好了。第二天也不要告诉我都说了些什么,更不要嘲笑我。只要你不跟我说我干了些什么,我就可以当没发生过,不然会超级尴尬的。”
这种糗倒也不是常出,但她还是有些警惕。
易羡舟笑了起来,点头:“行。”
真有意思。
易羡舟想想又说:“那你也可以少喝点儿。意思意思就行了。”
姜诗意笑了起来:“嗯。”
约摸过了十多分钟,服务员将一个巨大的蒸汽海鲜锅和料碟给端了上来。同时还将几瓶啤酒也陆陆续续放到了桌面上。
原本光秃秃的桌面经此点缀过后,变得格外丰富多彩。这些海鲜是真挺鲜活的,个头也大。不愧是这家店,海辰出品,必属精品。
这丰富的模样实在是惹人喜欢,姜诗意立马掏出手机,寻找着不同的角度来连续拍了好几张。
同时,易羡舟也握过了一瓶啤酒。
啪嚓一声响,瓶盖骨碌碌地掉落桌面,丰盈的沫子瞬间从瓶口涌出。易羡舟倾倒瓶身,将澄黄透亮的酒液倒进一个玻璃杯后,推到姜诗意面前,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放下酒瓶,易羡舟抬起杯子,举到空中,望向姜诗意:“干?”
“干。”姜诗意笑。
两杯酒在空中相触,发出一声叮当脆响,清亮的液体在透明的杯子里头轻轻晃了晃,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漂亮。
这酒的味道尝起来倒是还不错,里头散发着种隐隐约约的清香,从喉间淌落下去时,刺激感也不算强。
待海鲜变熟,外衣变成鲜亮的红色以后,姜诗意夹了一只虾细细剥开,Q弹肥厚的肉暴露眼前,格外惹人嘴馋。
姜诗意捏着虾尾,把肉蘸上料汁往嘴里头一送,立马惊艳说道:“真好吃,很清甜。”
易羡舟边拿吃的,边说:“是吧?都说这里不错。”
“对,”姜诗意完全赞同,“名不虚传。”
咽下口中鲜美的食物,姜诗意忽然一下又想起来易羡舟先前说的话,不禁说了一句:“不对啊……”
“嗯?”易羡舟实在是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一下子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姜诗意马上接着出门前的话题来问她:“你不是谈过恋爱么,怎么还会不懂心理上的喜欢是什么样子的?”
易羡舟摇头:“谁知道。”
她一开始是觉得前任爹不疼娘不爱挺可怜的。后来前任找她找得多了,两个人之间的羁绊就莫名变深了。
加上前任对她总是撩一下退三步,久而久之,她就神使鬼差的入了局,彻彻底底地放不下了。
她既不知道自己那个样子,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模样,又是逃避还是什么。谁懂呢?
易羡舟只能够哂笑:“年轻不懂事,乱谈的吧。”
姜诗意听得出易羡舟话里话外的意思,知道她不想聊那些,于是果断打住好奇心:“好吧,那我们就不说这个了。”
“嗯,”易羡舟默了一阵,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问:“对了,你下个礼拜六和礼拜日有空么?”
姜诗意点头:“有呀,怎么了?”
易羡舟说:“我奶奶到时候生日,有空的话,你随我回去一趟吧。”
本来她急着找个人来把事儿办了,就是为了让奶奶开心。这会儿事成了,当然得带人回去给奶奶看一看了。
姜诗意微笑:“好啊,那我到时候把手里头的事儿,提前安排好。”
“行。”易羡舟垂下眼来,继续吃东西。
店里氛围浓郁,食物的美味好像都比平日里提升了许多倍。两个人吃着美食喝着小酒,浑然不觉中竟然就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转瞬之间,桌上的海鲜就给消灭了大半,只剩下些卖相不那么完美的还在盘子里头横七竖八地搁着。酒也被她们给喝掉了好几瓶,空掉的瓶子在桌上骨碌碌一转,就要落到递上去,幸亏易羡舟眼疾手快,在它刚刚滚落桌边的时候,就伸手抓住了。
把酒瓶子轻轻放到一边,易羡舟揉起了太阳穴。
两人这会儿已经有些面热耳酣,思维也开始了涣散,看东西时也都有乱七八糟的重影浮现了出来。
易羡舟弯着手腕撑着头,眼神显然迷离了起来:“我好像有点醉了。”
姜诗意也没好到哪儿去,小鸡啄米似地点了下头,便跟那儿机械式地重复道:“嗯,醉了。”
说完那话,姜诗意剥完一只虾后,神经兮兮地将虾身朝着垃圾桶里头一丢,就要把那虾头捏着往嘴里里头塞。
易羡舟这会儿虽说有点醉,神志到底还算是比较清晰的,见势不对立马一把握住了姜诗意的手腕,将虾头从她手里头掰出来丢掉。
那一瞬间,姜诗意就像是被点了穴,变得一动不动,只是懵懵地看着易羡舟的一系列动作。
易羡舟抽出纸巾擦着手,同时瞟向她,长睫微微上撩:“看来,你是真的醉了。”
“……是的吧,好像是。”姜诗意的反应变得奇奇怪怪。更无语的是,她还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反应。
明明手脚就长在自己身上,却完全没办法按照大脑发出的指令来做任何事,飘得不得了。
“不行,”易羡舟瞧着她那越发迟缓的反应,说,“不能再喝了,我们回家吧。”
姜诗意柔软的唇角上翘着:“好。”
她好像也吃饱了,肚子早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来塞任何东西了。
易羡舟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随后稳了下心神,说:“我结个账。”
转过头,她对着远处喊了一声服务员。
待服务员走过来,易羡舟结完账后,又缓了一下,方才起身,对姜诗意说:“我们走吧。”
“好。”姜诗意如同小狗般乖巧地点了下头,将双手往桌边一撑,准备起身。
可她脑子沉得要命,就跟被人搁了个铅球在里头一样,试了好几次都始终没能成功。真是太可怕了,她现在完完全全没有办法管控住自己,整个人就跟被夺舍了一样。
“起不来?”易羡舟问。
“嗯,”姜诗意点点头,皱着眉头,“到处,到处都有点儿软软的。”
她现在不止是浑身发软,就连思绪,也都飘忽得不成样子,眼前世界快要出现重影了,头重脚轻到没有任何真实感。
易羡舟见状,朝她伸出手:“要不然,你扶着我?”
不然等会儿下楼时,姜诗意多半得摔下去,半夜进急诊。
她虽然也有点儿打飘,但比起姜诗意的状态来的,倒还算好。
姜诗意转头望着她,勾起唇来,笑得纯真无比:“好呀。”
说罢,姜诗意把手搭到了易羡舟的手心里头。
易羡舟收拢手指,将姜诗意拉起来,半搀半扶地带着走到楼梯口,思索着说道:“下次还是得少喝点。”
“嗯。”姜诗意蹙了下隽秀的眉心,小心翼翼地跟着易羡舟走。
夜里的风有点儿大。在店里的时候有暖气相伴,倒是还不觉得,出来以后就发现,这会儿外头气温已经趋于冰凉,实属冻人得紧。
姜诗意在被风吹散头发的那一瞬间,浑身上下都情不自禁地抖动了一下。
易羡舟察觉到后,侧头看着她:“你现在很冷,是吧?”
姜诗意抚着手臂,吁出一口气:“对,冷。”
易羡舟目光落到她柔软的唇上,喉间吞咽了一下,旋即又转开到了一边,说:“那你要不先回车上去吧,我去买个牛奶就回来。”
随后,易羡舟转过身准备朝便利店走。谁料,她才刚转身,就被姜诗意给一下子拉住了衣角。
“?”易羡舟转头望向她。
姜诗意咬唇望着她笑:“也还好……冻不死。”
“所以?”易羡舟挑眉。
姜诗意垂着头一步步挪到易羡舟面前,双手扶住她的腰,在夜里抬起了小巧的脸看着她:“我跟你,一起。”
醉意朦胧下的姜诗意脸颊上头泛着隐隐的红,眼眸里头好像浸着水波,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容人抗拒的柔和媚。
易羡舟顿了一下:“行,那就,我们先一起去买牛奶。买完回车上去等代驾。”
“嗯。”姜诗意顶着昏昏沉沉的脑子,不住地点着头,已然不知今夕何夕。
与此同时,旁边有两个刚下夜班的女生路过。
她们之间的聊天内容,好巧不巧地吸引了姜诗意的注意力。
那两个女生聊的是情感方面的话题。
其中一个表达了对于自己男朋友的不信任,说是怀疑她男朋友对自己根本没有爱,只是想和她Do爱。因为男朋友生活里头对她一点都不关注,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会显得比较热情。
最主要的是,她觉得男朋友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她的感受,很多时候她已经累到不行,只想要睡觉,她男朋友却还是只要欲望一上来,就把她拉起来这样那样,根本不考虑她是否愿意。
时间一久,女生就觉得有点儿疲了。
姜诗意听了半晌,眉心一蹙,软软地望向易羡舟:“或许……你,你说的是对的。”
“嗯?”易羡舟这会儿也有点儿不太清醒,眯了下眼,不太理解她这是在没头没尾地说什么。
姜诗意叹气,将她们出门前的话题给重新翻了出来:“就是那个,生理上的吸引啊。我想,你,你说得对,那个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和爱更是,沾不上什么边。”
明明已经大舌头得不行了,姜诗意却还是非要说。不仅要说话,话还又密又多。
易羡舟垂下眼:“是的吧。”
姜诗意忽然拧着眉头,愤懑道:“真是个,人渣……女朋友都说不想要了,还硬要……什么啊,他就不会自己解决吗?废物。”
易羡舟也不懂:“要不怎么说大部分男人都很魔鬼,在感情里头只会关注自己呢?”
虽说她没谈过。
姜诗意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不屑:“我不能理解。”
易羡舟笑:“没有人能理解,但有的人就是这样。”
“好吧。”姜诗意眼里满是嫌弃。
真是可怕。
她在醉得迷迷糊糊的情况下也忍不住想:自己能够拥有着把所有男人都气走的技能,其实也挺不错。
撇撇嘴,姜诗意继续说:“ 男的和女的真是不一样。换我,对象不愿意,肯定就自己玩了。现在科技那么发达,网上小玩具那么多,总有一款适合的。嗯,有的确实,不好用,但有的,挺好用。”
易羡舟一时语塞,缓缓抬眼看着她:“你这到底是买了多少?”
姜诗意笑了起来,眉眼弯得像月儿,非常认真地回答着:“不多呀,就四五个。”
随后,姜诗意理了下落在香肩上的发丝,眉心微微蹙着对着易羡舟继续说:“不过,我好像都,放不进去。易羡舟你说,我是不是残废……”
易羡舟神经倏地一紧,背脊僵直。
姜诗意的眼睛本来就很好看。现如今带了一层醉意,更是漂亮得不行。勾人。
易羡舟脑子实在是有点儿混乱,所有思绪似乎都被打成了一堆碎片,令她忽然有点儿口干舌燥。
姜诗意微恼着,继续自言自语:“不过,好像,就算只能在外面用。也够了。”
易羡舟望着那张精致的脸,终于发出一个音节:“嗯?”
姜诗意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身体继续软软地靠着易羡舟手臂,抬眼看着她:“说来惭愧,我这个人,还挺敏感。”
易羡舟唇齿微张:“敏感?”
“嗯。也不知道是大家,大家都这样,还是就我那样,”姜诗意凝着眉,“也不知道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易羡舟眯了下眼:“什么意思?”
于是姜诗意轻轻踮起脚尖,在她耳边红唇微张:“就是很容易水漫金山寺。”
易羡舟大脑嗡地一下炸开。
第22章
就在姜诗意说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胡话时, 旁边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外套背着小书包的路人。不知道是学生还是刚下班的打工人士,
不管是哪个群体,在这时候撞见的话, 都挺可怕的就是了。
最为恐怖的是, 姜诗意并没有就此安分下来。在发表完先前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言论以后, 她看起来好像还又有了要开口的苗头,不知道是想说什么东西。
易羡舟眉头一蹙, 当即抢先一步捏住姜诗意细细的胳膊, 将她一把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同时,易羡舟还牢牢地捂住了她的唇, 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别说话了。”
她是真的有点儿怕这女人了。这女人的嘴,可是真的不简单。
姜诗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那个意识去分别眼下的任何。她的智商都被酒精给降到负数了, 只是睁着一双漂亮水润的眼睛看着易羡舟, 愣愣地点头。
易羡舟揽着她的腰看着她迷蒙的双眼,手心贴合着对方柔软的唇瓣,手背上头覆盖着对方温热的鼻息,浑身蓦然浮起了一层细小的颗粒。
就好像在这暗夜之下,有一小簇火焰燃了起来,在风中摇曳不止,明灭不定。
姜诗意这人身上,总是具备着一种可以轻易给人将火点着的能力。易羡舟平日里都不见得能稳得住,更别说这会儿的她同样也是脑子发晕的了。
人在这种时候,想要纯粹地战胜动物本能,那难度系数可不是一般的高, 是非常的高。
她舔了下唇,转头望向那个路人, 强行将自己那集中在姜诗意身上地注意力给分散了出去。
直到那个路人彻底消失在街道转角处,她方才松出一口气。
转过头来,易羡舟目光重新锁定姜诗意,说:“我还是先送你回车上吧。”
她是真的有点儿怕这人了。
姜诗意却是摇头,含含糊糊地说道:“不要,我要和你,和你一起,去。”
就姜诗意目前这个状态,易羡舟怎么敢带她去便利店?谁知道姜诗意到时候还能够折腾出什么震惊四座的话来?
对于那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实在是光想想都尴尬得不行。
“别闹了。你先回车上。”易羡舟二话不说,扶着姜诗意便朝车子那边走去。
打开车门,易羡舟将她送进去后,将车门“砰”地一声甩上。
姜诗意愣了一秒,抬起手敲了敲窗,似乎在说放她出去。
易羡舟没有理她,直接抬起车钥匙锁了门,又踉跄着捏了下眉心醒醒神。她今天喝得也是有点儿高,脑神经都打了结一样,变得有点儿乱七八糟。
叹出一口气,易羡舟取出手机打开,认认真真地挑了个代驾安排好,就朝着她先前看到的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走了过去。
途中,易羡舟冷不丁想起来姜诗意刚才说的那些话,今晚真是太超过了。姜诗意刚刚说的那些话就像是带着胶水一样,在她脑子里头乱转个没停。
易羡舟禁不住停下脚,垂眼看着地面,揉头。都说最后吐真言,那姜诗意可真是,让自己打开新世界了。
那个女人……
易羡舟闭上眼睛甩了下头,尝试着将脑子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摒除掉大半,带着依旧混沌不堪的脑子走进了便利店中。
在货架之间走了一圈儿,易羡舟没什么其他东西要买的,随便拿了两盒牛奶下来,就到了收银台处结账。
待收银员扫完码,她掂着牛奶重新走出去,微顿脚步,朝着车子那边望了过去。
是错觉么,她怎么觉得自己这个婚,好像结得并不怎么简单?
没再多想,易羡舟抬脚继续走过去。等她回到车子旁边时,还没打开车门,就看见姜诗意正窝在后座上,像个小朋友一样玩着手指头,将骨节磨来捏去。
整个世界一副懵懵懂懂初入人世的样子。
易羡舟站那儿看她一阵后,终于拉开了车门。
姜诗意听到动静,马上转过头望向了她。随后,她将两条手臂交叉撑在座上朝着易羡舟这边用膝盖挪了两步,抬起姿色妖冶的脸,睁着一双水眸看着她,娇滴滴道:“老婆,你回来了啊?”
姜诗意喊得特别顺口,也没有哪里不对,易羡舟却是扶着车门直接愣在了原地。
她们确实已经是法律上的妻妻没有错,但被人突然这样一喊,还是挺意外的。
这个女人可真是……
易羡舟只好说:“别再过来了,再过来我没位置了。你坐进去点,我好进来。”
“哦。”姜诗意本来打算继续出来的,听了她的话后。总算又老老实实地朝着后边儿退了过去。
倒是挺乖,乖得像条小狗。
易羡舟矮身坐进去后,将车门拉上,将一盒牛奶的吸管别下来扎进去,朝着姜诗意递了过去:“拿着,喝吧。”
“好~谢谢老婆~”姜诗意接过牛奶,捧在手心里头慢慢地喝了起来。
易羡舟扫了她一眼,拿起手机看了下代驾到哪儿了。今天喝得好像是真有点儿过头了。看字都需要格外地集中注意力了。否则就会觉得那些字过于影影绰绰。
放下手机,易羡舟也将自己那喝举到唇边喝了几口。她又思考起了一个问题。代驾也是人,姜诗意等会儿该不会还要继续胡言乱语吧?
就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娇滴滴的“哎呀”。
易羡舟急忙转头:“怎么了?”
只见姜诗意一手捏着牛奶,一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洒出来了……”
“湿掉了。”
易羡舟转头望去,果不其然。在姜诗意的饱满的右胸处,那块绷紧了的布料之上已经落了一枚硬币大小的水渍。
易羡舟收回视线,抽出一张纸巾,转动手腕朝她递去:“给。”
“嗯……”姜诗意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将纸巾接过去,低下头认真地擦拭着。
易羡舟见她在这过程中,差点儿就又要将那牛奶倾倒出来,连忙伸手扶了下。
于是姜诗意又抬起了头:“谢谢老婆。”
声音又娇又软,像是渗着水似的。
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易羡舟突然觉得车子里头的空气又闷又燥,有点儿难受。她禁不住转过身来放低牛奶,解开了领口的一颗扣子,企图以此透透气。
与此同时,一个相貌可爱,散发着满满活力的妹子来到她车子旁边,矮下身来敲了敲车窗:“你好,请问是易女士吗?我是您找到代驾……”
易羡舟降下车窗,说:“是的,上车吧。”
“好的。”妹子甜甜一笑,绕到前方坐进驾驶座中,系好了安全带。
同时,易羡舟也倾过身,帮姜诗意系好了安全带。
一会儿过去,妹子发动车子,朝着易羡舟家平稳地缓缓使去。
易羡舟始终时不时就转过头看一下姜诗意,时刻提防着,很担心她再说什么话。
直到易羡舟发现姜诗意不再闹腾,窝那儿睡熟了,心下方才有所松懈。转过头来,易羡舟望着窗外在黑夜之中徐徐后退的景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总算停下。
易羡舟在车辆惯性的拉扯中醒过来,冲代驾轻声道完谢,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了姜诗意那边。
打开车门,易羡舟推了推姜诗意:“我们到了,醒醒。”
姜诗意睡得有点儿死,只是动了动身子。
易羡舟又继续推了好几下,姜诗意才睁开了眼,鼻音绵长道:“到了……吗?”
“到了。”易羡舟边说边帮她解开了安全带。
“好哦。”姜诗意准备下车。
奈何她此刻四肢和头脑都钝重得像是灌了铅,在座上尝试着起了好几次,都没能顺利起身,反倒又弹坐了回去,看上去比较麻烦。
易羡舟只好拉住她手臂,给她借力,同时引导:“先把左腿迈出来吧。”
“哦……”姜诗意点了点小巧的下巴,开始照着她说的话做。
易羡舟忽然发现,姜诗意并不是什么特别可怕的那种醉鬼。她醉后顶多就是思维发散异于常人,说话比较豪放而已。
整体来说,酒品还是不错的。至少不作不哭不闹,还比平时都乖了许多倍,不至于让人觉得特别难搞。
只不过,醉酒的人就是醉酒的人。即使还残留着部分意识,即使肢体也还能动,行动方面却格外迟缓。
倘若不扶,她可能会摔下来。倘若去扶着,她又会自然而然将身体的重量朝着自己这边压上来。更别说是在对方醉,自己也醉的情况下了。
如果是在平常时候,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易羡舟一个人也能将姜诗意也背起来。但今天,好像不太行。就在姜诗意下来的瞬间,易羡舟都有点儿扶不稳,往后退了两步。
“我帮你吧。”代驾妹子是个热心肠的人,下车后观察到易羡舟这边好像有点儿棘手,就没走,直接小跑到易羡舟旁边来热心地开了口。
易羡舟抬眼望向她,轻轻点头:“好的,那,麻烦了,谢谢。”
“不客气。”妹子轻轻笑着摇了下头,走到姜诗意旁边,拉着姜诗意的一条手臂搭在肩上,同易羡舟一块儿合力将她给带进房中,还上了楼。
由于易羡舟目前还没有布置客房,现在也没什么多余的精力去折腾那么多事,便干脆和妹妹一块儿将姜诗意给带到了自己卧室里头。
把姜诗意放到床上后,易羡舟出于感谢,回过头来给了妹子一些小费。
妹子有点儿喜出望外,笑得眼睛弯弯:“谢谢老板,下次有需要再叫我哦!”
“好。你回去的路上小心。”易羡舟叮嘱完一句,目送她离开。
屋子里头重新变得十分安静。
易羡舟叉着腰转过身来望向床,目光锁定到姜诗意身上那块被牛奶浸湿的地方,又挪开,随即矮下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趁着还醒着,起来洗个澡再睡吧。”
姜诗意将一条手臂搭在额上,在床上轻轻扭动了下身子,含含糊糊开了口:“嗯……还要,洗澡,洗澡?”
看起来还能理解易羡舟的意思,但就是不太愿意去做。
“是啊。”易羡舟在她旁边坐下,扶着沉重温热的额头静静地缓了一下,说:“那样会舒服一些。”
她现在也是怪晕的。今晚十有八九应该会睡得很死吧?
“哦……”姜诗意好一会儿放下手臂,拧着秀气的眉嘀咕:“内裤,我的内裤,还在,下面……没有内裤,不洗澡。”
易羡舟松开额,虚着眼睛望着她,想起了底下客厅里头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姜诗意今天刚来,才把箱子拆开,还什么都没收拾。
易羡舟重新起身:“行,我去帮你拿。”
“嗯……”姜诗意这次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就没有声儿了。
易羡舟抬起步子出了门。走到楼梯口时,她扶住栏杆稳了下心神,方才继续往下走。
在看到客厅里头的景象时,她差点儿两眼一黑。那里边儿什么都乱七八糟的,看上去特别不适,让人感觉强迫症都快犯了。
但她眼下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精力去收拾了,只能任它们乱着。
绕进各个纸箱之中,易羡舟左右四顾一番,最后在一只行李箱旁边蹲下身,在里头翻找了起来。还挺幸运的,姜诗意需要的,里头都有,不需要她再继续找下去。
取出一条内裤,又随便拿上一条珍珠白的睡裙,易羡舟合上箱子起身回到卧室,转进浴室放到置物篮里头,打开了浴缸里头的水。
看着浴缸被水缓缓填满,易羡舟关掉水,往里头放了调配有舒缓精油的浴盐,重新来到了姜诗意旁边,说:“你要换的衣服我都给你拿到浴室里头了,去洗吧。”
姜诗意这会儿脑袋发懵,身子犯软,完全不想动。翻了个身,她在床上抱着被子夹在腿间,嘟囔着:“怎么还要洗澡……”
很明显,她真的很不想动。
但易羡舟不打算惯着。她不希望等会儿是在酒精的味道中入睡,那样肯定是睡不好的吧,光是想想就会想死。
易羡舟毫不犹豫地握住姜诗意手腕,将她身子给拉起了半截:“去吧。早洗早舒服。”
姜诗意虽然不太愿意,小脸都快要给皱紧了,但没办法,还是点了点头。从床上彻彻底底坐起来后,她将双脚送入拖鞋之中,总算是在易羡舟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进了浴室。
指了下那浴缸,易羡舟对姜诗意说:“去吧。小心一点儿,别摔着了。还有就是,台子上放了一次性漱口杯和牙刷,你等会儿记得用。”
“嗯……”姜诗意抿着嘴巴,轻轻点头。
易羡舟没再继续逗留,交代完一切就离开浴室关上门,背脊贴房门地站在那里舒出了一口气。
走到卧室中央,易羡舟站了会儿,步子一转,拉开衣帽间的门,从里头取出一套干净的睡衣,出门拐进了房子里头的另一个浴室中。
这会儿已经是午夜零点,挺晚了。易羡舟的状态也挺奇怪,都有点儿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困更多一些,还是醉更多一点。
好在无论怎样,明天不用上班,倒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儿。她到时候也不用担心自己起不来。
脱掉衣服,站到淋浴底下,易羡舟闭上眼睛仰起脸,享受着热水淌落到皮肤上时带出来的舒适感。
忽然一下子,她感觉比先前好受了许多。
在花洒细密的声响中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易羡舟关掉花洒,挤出沐浴乳到起泡球中揉搓出泡沫,浑身松懈地清洗起了身子。
中途她突然有点儿担心姜诗意醉成那个样子到底能不能完成洗澡这个项目,又会不会在浴室里头摔倒。
她是铺了防滑垫没错,但万一呢?
快速冲洗干净,易羡舟擦干水渍穿上外套,将腰间细细的带子系好,吹干头发刷完牙,就拧紧水龙头连忙离开浴室,回到了卧室。
进去的时候,里边儿浴室里头穿出来的哗哗水声刚好戛然而止。
易羡舟关上卧室门,倚到浴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问:“你洗完了?”
“嗯……”软绵绵的声音从里头传出:“好了,在穿,衣服。”
“那就好。”易羡舟在那儿又倚了一阵,回到床边坐下,等着姜诗意出来。
在听里头窸窸窣窣地响了半天过后,终于,随着门咔嚓的一声响,姜诗意披着湿漉漉的长发踩着雾气走了出来。
易羡舟抬眼瞧去,一抹纤瘦的人影晃入了视线之中。
姜诗意还是挺不清醒,几乎是每一步都靠扶着墙来行走的,仿佛随时随地都可能倒在地上。
易羡舟见状,还是朝着她走去,扶着她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落座。
同时,易羡舟抬手撩了下她湿漉漉的头发,蹙眉道:“你这头发是一点都没擦?”
睡衣才刚上身,就已经被水渍给浸润了好几处。
姜诗意将双腿搁到沙发上,整个人窝进里头抬起小脸,歪着脑袋迷惑地看着她:“嗯?”
似乎是没有听明白。
“你头发……”易羡舟说了一半儿,忽然觉得好像没必要说,又把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
转过身,易羡舟去将吹风机拿过来插好电,打开开关,给姜诗意认认真真地吹了起来——如果让姜诗意自己吹的话,搞不好头发都要卷进去。
将姜诗意的发丝吹到干爽蓬松的状态以后,易羡舟又连带着给她身上的衣服也吹了一下。
在吹风机的热风吹拂下,姜诗意身上的衣服如同湖泊上的水纹般,在白皙细腻的肌肤上不住地漾动着,总算是慢慢变得干燥起来。
易羡舟吹着吹着,目光却从她的衣服上渐渐挪到了她的皮肤上。
姜诗意的肩膀弧度很漂亮,下巴很小巧,脖颈更是纤细得仿佛轻而易举就能折断的花枝。
完美,精致。
等姜诗意从头到脚都变成一个干爽的人后,易羡舟关掉吵闹的吹风机,将线缠绕好,把它放回了原位。
见姜诗意仍旧没有动作,易羡舟朝着床那边歪了下头,说:“好了,别愣着好,去睡吧。”
“哦,好……”姜诗意缓缓伸出一条洁白如玉的腿,穿上拖鞋后从沙发上起身,有意无意地捋着头发朝着床那边走了过去。
抵达床边,姜诗意披散着一头浓密的头发,脱掉拖鞋,抬起右腿跪到床上,又动作温吞地将左腿也收了上去。然而,就在她打算躺下时,又停顿了下来,劲儿转过身坐到床上,望着易羡舟,轻声说:“我好渴呀。”
喝酒却是,假如喝上头了,是会很容易变得烧心又口渴的。
易羡舟望向一边,对她比了个手势:“等我一下。”
一会儿后,易羡舟接满一杯水回到姜诗意旁边,朝她递过去:“给。”
姜诗意伸出了手,要去捧住那杯水。
但易羡舟一看她那状态,生怕她把杯子给摔了,于是在姜诗意马上就要触碰到时,又忽然握着水往边上扬了扬,巧妙地避开了她的手。
姜诗意不解,迷惑地看着她,不知道易羡舟到底要不要给自己喝水。
这时,易羡舟端着水琢磨道:“还是我喂你算了,你把嘴巴张开。”
“哦……”姜诗意抬起了下巴。
易羡舟再次将杯子递过去,靠到了她唇边,微微往下斜了一个角度。
姜诗意双手捧住易羡舟捏着杯子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她是真的渴极了,这一喝,就喝得停不下来了似的。又因为喝地太急,她一不小心被呛到,身子发颤地咳了两声。这样一来,易羡舟的手被她不小心地按下去了几分,导致里头的水在晃荡中洒了不少出来。
“啊……洒出来了……”姜诗意在止住咳嗽过后,十分讶异地说了一声。
“没关系,”易羡舟摇摇头,抬眼望向了床头柜上的纸巾,“擦擦就好了。”
谁想,她还没有动作,姜诗意就说了一句:“我帮你擦~”
随后,易羡舟还没有回过神,一点温热又柔软的触感便落到了手背上。
易羡舟瞬间浑身僵成一片。姜诗意这是,在做什么?
面对易羡舟的微妙反应,姜诗意却浑然不绝,还又舔了一下。
对方温热的呼吸就像火种,撩在易羡舟的皮肤上,很快就烧起了一大片。
易羡舟抿紧唇看着她,几乎快要将下唇咬破。
姜诗意身上那条珍珠白的睡裙属于吊带中的基本款,没什么过于花哨的元素,但穿在她身上,却分外性感。
她生得骨架小巧,肩膀平直,锁骨清晰锐利,偏偏胸脯格外有料,臀部线条圆润,腰肢又纤盈至极。那玲珑的曲线在泛着淡淡光泽的丝滑布料包裹下,看起来像晨光之中初绽的花瓣,透着种颤颤巍巍的娇艳欲滴,格外美好。
轻而易举地便能激起人的破坏欲,令人格外想要摘下来,完完全全,完完全全握在手心里头。
易羡舟总觉得身体里头,有另外一个陌生的自己正在慢慢地苏醒。
她闭上了眼睛,思维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平和,反倒变得越发的破碎了,整合不起来了。
就在对方的舌尖又一次卷过自己指尖时,易羡舟再也没有多余的理智去按下胸腔里头此起彼伏的暗潮。她好像在被恶魔拉着下坠,一直下坠。
睁开眼那一刻,易羡舟反手捏住姜诗意小巧的下巴,抬起了她的脸。姜诗意被迫仰起天鹅般纤细优雅的脖颈,眼神含雾地看着易羡舟,胸腔起伏不定:“易……”
但她话还没说完,易羡舟已经俯下身,呼吸凌乱地压上了她柔软的唇。
第23章
手中透明的杯子忽然掉落地面, 骨碌碌转动一圈儿方才停下。与此同时,剩余的液体尽数洒落出来,将地毯瞬间浸湿了一小片。
易羡舟已经没有精力去管那些, 只是疯了一般想要索取自己想要索取的。
两个人的呼吸凌乱至极地交叠在一起, 融成一片, 在卧室暖黄的灯光摇曳下变得越发的热,难舍难分。
易羡舟活了二十几年, 大部分时候都很清心寡欲, 从来没有这样疯狂地贪念过什么。她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好像中了蛊,一切行动都未经思考就先行一步做了出来, 拦也拦不住。
她的心里头好像被点燃了一团看不见的暗火。被那团暗火一寸寸地灼着,实在是让人无法自持,让人在虚空之中极为迫切地寻找着一个宣泄口。
眼前的女人身子软极了, 像一片云。唇瓣也软极了, 像一株带毒的花苞。让人感觉好像怎么都亲不够。
那种微妙难明的感觉彻底将她驾驭,令她没有了心智一样。易羡舟不由自主就拥紧了对方,掌心快要将贴合在对方的衣裳布料揉出褶皱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用力箍紧对方的身体,亲吻对方的唇瓣,将那团火焰释放。
可是好像,无论怎么做,都不太够,以至于她不由自主地加重了一切力度,令怀中女人喉间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难耐又破碎的呜咽声。
唇齿追逐间,姜诗意的心跳变得格外的快, 几乎快要破膛跃出,也不由自主地拥紧了对方, 将自己送上去,竭尽全力地靠近着。
好奇怪,易羡舟的亲吻并没有让她产生久逢甘霖的感觉,反而好像让她变得更渴了。
变得比喝水以前还渴,渴到不知如何是好。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只能够不由自主地迎合着易羡舟,将下巴越抬越高,去承接着对方给予的无限热情。
而这一个主动的举动,也越发的刺激到易羡舟的神经。她禁不住加重了按压在对方后脑上的力道,以便自己更为深入的掠夺。
两人的脉搏仿佛都在这夜间变得快了起来。
唇齿间的柔润感像极了一剂猛烈的□□,令她无论如何都觉得还是很不够。她的意识从来都没有乱到如此难以自控过,如同一片被午夜浪头淹没的沙地,她的理智被彻彻底底荡然无存,屈听了本能。
不知过了多久,易羡舟才与姜诗意分开了一些。两个人都呼吸不吻地注视着对方。
好像都还没能从那种状态中清醒过来,思绪依旧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鼻尖微触,易羡舟的手从她后脑逐渐挪移到后颈,将她往自己这边拉了下,沉声唤了她一下:“姜诗意。”
“嗯?”姜诗意转动雾气缭绕的眸子看着她,每个眼神都柔得要死,勾得人完全没有办法转移注意力。
易羡舟喉间咽了咽,没有说话,眼中暗潮汹涌。
随后,姜诗意咬着下唇挺了挺身,伸出柔软纤细的手,轻轻拽紧了易羡舟腰间的衣服,对她低语:“好喜欢。”
“嗯?”易羡舟仍旧微喘着,有些难以平静,连带着声音都变得越发低沉。
姜诗意依旧微仰着下巴,饱满的嘴唇微启着轻喘,纤长的睫毛半睁半阖,一副还不够的模样:“我,我好像。”
她只把话给说了一半,脸上却浮出了一丝隐隐约约的红晕,漂亮极了。不管是有意为之或不是,姜诗意的模样看起来,就好像是在继续对人发出邀请。
“好像什么?”易羡舟的目光从她的唇挪到她纤细玲珑,如同一汪浅洼的锁骨上。
这个女人真的是太要命。
姜诗意咬了下唇齿,柔柔地贴近易羡舟,将下巴搁到她肩上:“有点难受。”
“难受?”易羡舟微微转过头:“哪种难受?”
是酒精导致的难受还是?易羡舟想起了姜诗意先前说的那句话。水漫金山寺。
只是随便想一想,她体内的烈火就又一发不可收拾的蔓延了开来。
姜诗意不由自主地朝她蹭着:“不知道,就,难受。”
言语间,暧昧至极。
行为亦是。
最后,姜诗意在她耳边呢喃:“亲亲我。”
好像是在撒娇。又像是请求。令人听在耳中,感官在不经意间就被扩到了最大化程度。
易羡舟微微偏着头,如同着了魔似的,揽着姜诗意柔软的要是,再一次对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在浅潮一般都呼吸再度覆上来时,姜诗意睫毛微颤着,眼前的世界化作一片不可触碰的迷蒙幻白。
本就模糊的意识此时此刻变得更加涣散,偏偏在她内心深处,却滋生出了更为辽阔的欲望。像一片海,水波漾荡,起起伏伏,头皮与四肢如被电击,麻成一片,转瞬间就快失去了力气。
她变得越来越把持不住,不受控制地朝着后边儿往下坠着。
易羡舟捞不住她,最终和她一块儿摔倒在了床上。
夜色越来越深,两个人的吻,也本能地纠缠得越来越深。
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易羡舟醒来的时候,姜诗意尚在熟睡状态之中。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光线透过雪白的帘子灌满一室,惹得她不由自主地虚了下眼。
喉咙有点干,不太舒服。
易羡舟准备去接杯水喝,于是起身。
就在她准备坐起来的时候,旁边沉睡中的姜诗意勾住了她的注意力。女人这会儿正侧卧在旁,身子香软,发丝浓密,裙子微微上拉,只堪堪掩住了大腿根部。她这会儿睡得正香甜,柔软的脸颊美得就像是被天使吻过一般。
易羡舟看着看着,忽然就想起来了一些荒唐又火辣的画面。当那些碎片齐齐涌入脑中时,她情不自禁抬手揉了下额角。
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梦境?她现在,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分辨能力。
皱了下眉,易羡舟离开床穿上拖鞋,双脚落地之时,她发现了地毯上的那个空玻璃杯子。
易羡舟弯腰拾起的瞬间,看清楚手中的物件时,瞳孔骤缩。
所以,也就是说,那个吻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真实实发生了的?
转过头看了眼床上睡得正香甜的女人,易羡舟将被子放到旁边床头柜上,转身走近了洗手间。
开灯,易羡舟面对镜子中的自己,紧抿双唇。
真是。易羡舟扶住额头,仰头面对天花板,闭着眼睛缓了缓。
她易羡舟竟然是这样一个人?老实说,这实在是有点儿突破她对自己的认知。
重新睁开双眼,易羡舟沉静地漱完口洗完脸,转身出去,又看了眼床上的姜诗意,转身离开房间,扶着扶栏浑浑噩噩下楼去,走到厨房里头打开冰箱取出几样食材,开始准备做早餐。
在扯开一个装了面包切片的保鲜袋时,易羡舟顿住一秒,看了下自己的手。
她应该,没有做什么其他更出格的事情吧?
应该,没有。
她没有那方面的记忆。
摇摇头,易羡舟将面包片放到一边晾着,又拿起一颗花椰菜处理了起来。
半个小时过后,两盘早餐出锅,易羡舟擦了擦手,将它们拿到餐桌上放好,便转身上楼,再度推开了卧室的房间。
姜诗意这会儿还在床上睡着。听到动静后,肩膀微微动了下,发出一声嘤咛:“你这张床好好睡哦,床垫什么牌子的,我也想弄一个……”
她声音这会儿迷迷糊糊的,嘴里头像是含了颗糖一样,很好听。
易羡舟顿了一下,朝她走过去,问:“那你是要继续睡还是想这就起来吃饭?早餐我已经做好了,你要是准备继续睡,我就先去吃了。”
姜诗意听到易羡舟的声音后,微微地动了下身子,眯着眼睛打了个浅浅的哈欠,雪白的双腿在床上浅浅蹭动了一下:“那我还是起来吧……”
“嗯,”易羡舟侧过身,面向门口,“那我去楼下等你。”
可就这时,她听到姜诗意发出了“嘶”的一声。
易羡舟刚抬脚又停了下来,转身望着她:“怎么了?”
姜诗意眉心微蹙:“好软,感觉起不来。”
说罢,姜诗意朝着易羡舟将纤细的胳膊伸到了空中:“过来拉我一下吧,谢谢~”
易羡舟没有理由拒绝,只好上前一步,握住了她漂亮的手。手上一用力,姜诗意就顺着她从床上摇摇晃晃地起了身。
在起身那一刻,易羡舟看到她那张饱满的唇,心神不宜察觉地微微漾动了一下。
阳光覆盖在姜诗意洁白的肩头和紧致的双腿上,令她的身段儿越发显得玲珑有致。她很软,还很香,看上去很好抱。同时,易羡舟又想起了姜诗意昨晚伏在自己耳边说“难受”的模样。还想起了她热情回应自己亲吻的模样。
易羡舟经不住又开始想,姜诗意当时说的难受,究竟是哪种难受。只是想要纯粹的继续亲吻,还是……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里头好像给人塞满了一堆废料。她真的变得不大像自己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姜诗意清醒过来后,迷惑地望着易羡舟发问。
“没什么。”易羡舟松开她的手,揣回兜里,头往洗手间偏了偏:“去洗漱吧,我下楼等你。”
“哦~好。”姜诗意点点头,在床上浅浅地伸了个懒腰:“哎,我昨晚是和你一起睡的吗?”
被对方问到这个问题,易羡舟身形一凛,手在背后微微握紧:“是啊。昨晚太晚了,我和代驾就直接把你带来这儿了。”
“哦……”姜诗意点点头,又揉了揉胳膊,问:“那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易羡舟挑眉:“你指的是?”
勾引自己这种事吗?
姜诗意笑了下:“就是比如半夜睡觉滚来滚去,踹人之类的。”
她清醒的时候是不会的,不清醒的时候就不清楚了。
易羡舟松开捏紧的手:“那倒没有。你还,挺乖。”
“哦,”姜诗意笑了起来,“那就好。”
易羡舟没再看她,转身下了楼。
在踏下最后一级台阶时,她又朝着上头看了看。
姜诗意醒来没有任何异样,也不见任何慌乱,一切和平日里无异,难道说,昨晚的事情,没有在她脑海中留下半点儿记忆?
所以,姜诗意确实是醉酒后不会记事儿?
易羡舟舒出一口气,拿着手机在餐桌旁坐下,一边等她下楼,一边查看一些消息。将需要回的统一回完后,易羡舟见朋友圈有个小红点,于是点开象征性随便刷了刷。
退出时,隋子月正好给她发了条消息过来:“阿羡,你今天是不是休息?那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易羡舟见到,回复:“有啊,怎么了吗?”
隋子月:“哦,就是我想去泡温泉了。你要是有空,陪我去一趟?”
易羡舟仔细琢磨了下,说:“今天是我和姜诗意领证的第二天。”
隋子月:“所以呢?”
易羡舟回道:“她现在是我太太。领证第二天就撇下她自己出去晃好像有点儿不厚道,所以我打算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假如她愿意的话,你不介意我多带一个人吧?”
再怎么说也是一起过日子的人,最起码的互相尊重还是要给到。再有就是,尽管说了互不干涉双方的私生活,日后双方在生活中的交集只会多不会少,将对方融入自己的朋友圈也是有必要的。
否则这个婚姻就会变成一个地基没有打稳的房子,随便遇到一个狂风暴雨就能够散架得不成样子。
隋子月:“不介意,我为什么要介意这个?不过……”
易羡舟:“?”
隋子月:“你这人责任感还挺强,要是是和真心相爱的人结婚,婚后十有八九会变成一个妻管严的啊? ”
易羡舟:“我已经协议结婚了,所以说,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假设了。”
隋子月:“嘁。对了。说起来,我有点好奇,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
易羡舟:“?”
隋子月:“假如你以后真的喜欢上了她,你要怎么办?”
易羡舟盯着那句话看了许久,冷不丁又想起了昨晚。最后她打了一行字:“还是那句话,没有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做假设了。”
隋子月:“……行。那我们晚上五点半去恒悦酒店吃个饭,然后再去泡温泉?”
“可以。”易羡舟回复完后,将手机放到一边,捏了下眉心。
她现在始终还是略微有点混乱。真的混乱,乱七八糟的,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这时,楼梯那边传来了动静。
易羡舟转头一看,发现姜诗意穿着睡裙走了下来。
她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有些软绵绵的,稍微有点儿发飘。但却意外地增添了好几分弱柳扶风般的娇弱感。
走到餐桌旁边,姜诗意在易羡舟对面拉开凳子坐下后,看了眼眼前盘子里头的食物,揉着肩头上挑眉梢:“好健康,果然啊,跟着你混还挺省心。”
易羡舟笑了下:“那当然。”
“我要尝尝了。”姜诗意说完,拿起一片抹了小葱奶酪的面包,张开嘴咬了一小口,眉心却微微蹙了起来。
易羡舟见状,问:“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味道?”
姜诗意却是摇头,抬手抚住下颌,仍旧轻拧着秀气的眉头,神情苦恼地说:“不是,是我突然发现……”
易羡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抬头望着她,认真等待着下文。
姜诗意咽下口中嚼碎的食物,张了张嘴,说:“我感觉我下颌有点儿酸酸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我半夜梦游去啃了什么大骨头?”
姜诗意漂亮的眼睛里头含满了迷惑,仍旧在仔细感受着那一点酸酸的感觉。倒也不是特别明显,就一点点。但由于她平时都不会这样,就格外的能够注意到了。
易羡舟突然抬手掩唇咳了两声。
姜诗意回过神来看着她:“怎么了呀?”
“没什么,呛到了。”易羡舟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对于姜诗意的问话避而不谈。
她想,自己昨晚,可能是真的有点儿操蛋。但她又能说什么呢?
姜诗意倒也没有接着这个问题问下去,换了个问题:“啊对了,我昨晚喝醉后应该没有做什么离奇的事情吧?比如对着垃圾桶表白之类的。”
人就是挺奇怪。一方面,她会主动告诉易羡舟,让易羡舟绝对不要告诉自己醉后是否有发癫。另一方面,她又还是会克制不住地想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发癫。
易羡舟抬起眼来看着她,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姜诗意后背突然一凛,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易羡舟还是摇头:“没有。”
姜诗意抚住胸脯松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看来我已经进化了。”
易羡舟瞧着她,没有接话。抱着垃圾桶表白是不存在的。她说的话比那可过格多了。那叫一个“掏心掏肺”,老底儿都快给掀没了。姜诗意要是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这会儿多半会想直接去死一死的吧?
又吃了几口东西,易羡舟想起来隋子月的邀约,说:“对了,我朋友隋子月叫我晚上去泡温泉。我答应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泡温泉啊?”姜诗意对这个很感兴趣:“好啊,可以,我老早就想去了,择日不如撞日。”
“行,”易羡舟拿起了手机,给隋子月发消息,“那我们到时候一块儿去。”
“嗯。”
姜诗意往自己嘴里喂了一口烤肠,抬起眼来静静打量着对面发消息的易羡舟,目光从她清瘦好看的手一路上移,掠过她精致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最后落到了她的唇上。
咽下口中的食物,姜诗意脑中闪现出了自己和她接吻的画面。
在那个画面中,对方将自己亲得呼吸都快停止了,腿都快软了。
她不知道那些画面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
总觉得像是真实发生的一样。因为她甚至,还记得那种绵软的触感,以及仿佛快要登天的颤栗。
可她方才试探着问了一下,易羡舟又什么都没有透露,似乎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就是说,她果然只是在做梦而已?
那她,又是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梦得自己口干舌燥的,这会儿见到易羡舟都有点儿发软,也是绝了。姜诗意揉了揉额头,默不作声地又喝了口牛奶。
饭后,两个人一块儿协力将客厅里头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放到应该放的位置以后,姜诗意上楼去挑了个房间铺床,易羡舟则把所有纸板全部压扁,堆叠到了一起。这样一来,眼前的一片狼藉重新变得整洁如新,易羡舟舒坦了不少。
等到晚上,姜诗意换好衣服,两个人便一块儿出发,去和隋子月汇合了。
云城的白天是越来越短了。刚到五点出头,天幕就已经裹上了一层朦胧的灰蓝,照得万物都露出了萧瑟的疲态,影影绰绰的树影与建筑物的轮廓几乎快要糊到一起。
好在那条路倒也没有很堵,还算是通畅,不到半个小时,易羡舟和姜诗意就到了酒店门口。
易羡舟刚在门童的迎接下下车,就遥遥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阿羡!”
易羡舟和姜诗意齐齐朝着那边望去,看见了隋子月那张玩世不恭又隽秀的脸。
“好巧,我们竟然一起道。”易羡舟领着姜诗意朝她走过去,做了个介绍:“这是我太太,姜诗意。这是我朋友,隋子月。”
姜诗意浅淡一笑,朝着隋子月伸出手:“你好呀。”
“你好。”隋子月同她礼貌地握了一下,凑近易羡舟耳旁,说:“太好看了点儿吧?”
真人比照片美出了一个新高度。
易羡舟笑:“是很好看。”
清了下嗓子,隋子月冲酒店里头指了指:“那我们现在进去?”
“好呀。”姜诗意面容带笑,落落大方。
可就在易羡舟准备走时,隋子月却突然停住了脚,朝着某个方向张望:“哎你们看。”
“看什么?”易羡舟和姜诗意都显得有些迷惑。
隋子月指了指某个树荫底下的人行道:“那边那对小情侣,也太旁若无人了吧。”
易羡舟和姜诗意闻言望去,果不其然。
只见在那林荫底下,一男一女正相拥相吻,难舍难分。
姜诗意已经见怪不怪:“估计情难自禁了吧。之前在国外玩的时候老看到这种场面,见怪不怪。”
“也是,”隋子月点头,又好奇道:“不过,你们说,接吻这种事,真的有什么意思吗?看别人总是那么天雷勾地火的,但我真的是没有闹明白。”
姜诗意笑了起来:“谁知道呢。”
易羡舟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来,默默地捏紧了搁在身后的手。
隋子月叹了口气,又捅了下易羡舟:“你说呢?那到底是个什么原理?乐趣在哪里?两个人亲起来的时候,是会出现什么化学反应吗?”
易羡舟突然有些头疼。
这时,姜诗意笑了一下,帮她解围道:“子月你可别为难她了。她也好我也好,都是这方面的小白。没开过荤,怎么会懂呢,是吧?”
隋子月觉得有道理。
谁想这时,易羡舟却握住拳头搁在唇边咳了一声。
姜诗意又朝她望了过去。夜色中,易羡舟脖颈颀长白皙,侧脸清俊无比,精致得好像一幅画。但是,脸上的神情却不是特别自然。
于是,姜诗意唇角翘了翘,朝她走近,轻轻拉住了她的胳膊,歪头笑:“还是说,已经开过荤了?”
易羡舟蓦地转头望向她,只见对方模样柔情妩媚,眼眸黑亮,像只小妖一样,忽然凝噎。
第24章
易羡舟脑子里头短暂宕机几秒, 又火速地调整了过来,进而望进了姜诗意的眼睛,长睫微掩着一双深邃的眼:“你倒是说说看, 我现在和你在一起, 能上哪儿开荤去?”
末尾她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难道和你?”
云城的夜里风比较大, 易羡舟的声音都被吹散了几分,却还是传进了姜诗意的耳中。
她怎么着也想不到, 这话兜过来转过去的, 最后竟然又被易羡舟给她抛了回来,叫人突然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真是要人命了。在易羡舟的注视下, 那些个不知道是梦还是妄念的画面又悄悄潜伏进了姜诗意脑子里,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一不留神,着实给整得懵住了。
她觉得那些个算命的也是神了, 说她某方面欲望比较强, 倒也没说错。她这会儿只是单单被易羡舟那么给瞧了一眼,就有些受不了。最叫人无语的是,易羡舟显得越是正经,她就越是想要去招惹。
姜诗意笑意盈盈的,咬着下唇作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毫不犹豫地用一种谁怕谁的模样给她又把球给打了回去:“这么一说倒也是,你要是真想开荤的话,就只能和我了,我要想开荤,也只能和你了,否则可就是出轨了咯。”
她倒要看看, 到底是谁的嘴皮子更厉害。
不过有一说一,玩笑话归玩笑话, 但是易羡舟刚刚的话提醒了姜诗意。她发现自己好像在某些事情上有了疏漏。
就这个婚吧,表面上来看,她们这结得是不怎么传统,但到底还是有着法律效应的。
除此以外,她前几天闲着没事儿干,把自己和易羡舟签的那份协议掏出来又一次无比认真地研读了下,发现在里头除了说不可干涉对方的私生活,底下还囊括了要彼此约束各自的行为,不可在外滥交胡来。主要是在外乱来是会影响婚姻关系的,为了□□,就必须要双方都严以律己,遵循婚姻关系里头最为基础的道德标准。
这么一说,要真想开荤,可不就是只能和彼此内部消化咯?总不能这边结着婚,那边却跑出去跟别人Do吧?
姜诗意突然为自己这辈子的□□人生感到了迷茫。那她以后要怎么办?
隋子月一直在旁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终于忍不住地浑身抖出一个激灵。姜诗意可真是有够Open,什么话都敢说。听听,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易羡舟瞄了眼姜诗意:“不愧是单枪匹马也能冲出重围站上顶峰的互联网大博主,思维真是敏捷啊,能够想到很多别人根本都想不到的点儿上去。”
“呀,这是在夸我吗?”姜诗意笑容甜甜蜜蜜,抬手戳了下她薄薄的肩膀:“那,谢谢老婆的夸奖。”
她知道易羡舟没把自己的话当真,但她现在是真的在思索着到底应该怎么办。完蛋。
那一声老婆,喊得要多甜有多甜,直直地酥进了人骨子里头。易羡舟都不知道她是在装傻充愣呢还是在揶揄自己。
隋子月突然牙疼。
受不了,真受不了。
咳了两声,隋子月朝着酒店里头指:“那个,到饭店儿了,我们要不要现在就进去?”
她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一盏超强瓦数的大电灯泡,在云城的夜里BlingBling的闪烁着,堪称一枝独秀。
易羡舟将目光从姜诗意那张妖孽的脸上收回来,望向酒店大门:“行,走吧,我也饿了。”
夜风里头,姜诗意把飞扬的发丝往耳朵后边儿一压,翩然一笑,跟着易羡舟和隋子月一块儿朝着里头走了去。
这酒店建造时间挺久了,属于云城极富名气的一个存在。年代感是有一点儿,外观看起来却没有半点老旧的模样,整体还是那么洋气又富丽堂皇。听说有不少知名商人和明星都来这儿光顾过。
三个人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进了一个包厢后,接过菜单各自点了几道菜,隋子月望向易羡舟:“听说你爸公司里头有个男模出事了?”
易羡舟垂眼倒茶烫着碗:“可不是,深更半夜跑出去和有夫之妇搞。”
她爸是开模特公司的,四舍五入等于是混时尚圈的。但这年头,无论是明星也好,还是模特也罢,都不太好管理。明明也没做多少事儿就进账丰厚,却还是成天戾气重得要命,好像世界欠了他们似的,动不动就崩溃,一崩溃就乱来。又或许,崩溃只不过是他们想要乱来的借口而已。
这些人呢,一天天的非得让经纪人跟着屁股后面转才老实,没几个省心的。
隋子月:“那怎么办?要捏着鼻子公关一下吗?”
易羡舟摇头:“我爸本来是那样打算的,我觉得不行。”
隋子月:“怎么讲?”
易羡舟放下水壶,慢悠悠地烫了个碗:“虽然看着挺红好像挺有价值的,实际上已经见底儿了。二十五六岁的人了,这碗饭吃不了几口了,除了当模特外也没什么其他技能,价值不高。而且和我们的合约也就要终止了。为什么还要在他身上费钱费力?不如直接雪藏,把资源给别人。”
隋子月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还记得,那个模特儿是易羡舟进入她爸公司后,弄出的第一个现象级爆红选手。没错了,易羡舟虽然一直以来都总说什么自己只是个挂名的副总,实际上野心挺大的,也一直都在干实事,并非真的只是挂名拿工资而已。
而且她看人眼光特别犀利,办事效率奇高无比,做决策也特别厉害,刚进公司,她爸的事业就在她的扶持下蒸蒸日上了。
那个模特儿本来是个半路出家的,易羡舟见他还不错,就把他给收了过来。那会儿正是易家经济窘迫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易羡舟偏偏敢得要命,劝动易成天把所有家当都砸在了那个模特身上。
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那人果然有了出息,一下子就奶活了整个公司,这两年更是直接从小作坊变成了个大公司。
现如今那个模特变成了那个样子,隋子月不禁有些唏嘘。
隋子月叹气:“也是。那你现在什么感觉,会不会很难过?我记得不错的话,他算是你挖掘培养出来的吧?”
确实是她培养的。但,那又怎样呢?易羡舟不太能理解:“我为什么要难过?是他自己选择被淘汰的。另外,既然我们能够培养出他来,难道还培养不出另一个更优秀的?”
姜诗意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忽然意识到,她对易羡舟的了解,好像真的挺浅。一开始,她以为易羡舟是个没心没肺的坏人。经过相处后,发现自己对易羡舟好像有些误解,觉得易羡舟是个很贴心的人。
但现在听她们的对话,她又忽然发现,其实易羡舟骨子里头,藏着相对比较冷漠的一面。真是一个复杂的人类,彻彻底底地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偏偏很神奇的是,姜诗意似乎并不觉得可怕,反而还觉得有点儿厉害。她想,她可能就是天性慕强,又本性猎奇吧。
认认真真将易羡舟欣赏一会儿后,姜诗意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你们说的那个模特,是不是就是那个赵云磊?原来赵云磊是你家的?”
“是啊,怎么了?”易羡舟问。
姜诗意面露疲惫:“没怎么,就是突然想为我的眼光默哀一下。”
易羡舟敏锐地觉察出了端倪:“你以前喜欢他?”
姜诗意小小地点着头:“是啊,那时候我觉得他可帅了。现在觉得,我那时候真是瞎了眼。”
倒也没有多喜欢吧,就是那一批出厂的男模中,她看得最顺眼的。
易羡舟却并没有认同姜诗意的说法,反而来了一句:“不要这样说,你没有瞎眼。你审美挺好。”
姜诗意没太明白易羡舟为何这样说:“何以见得?他都那样了。”
易羡舟看着手中的碗筷:“他确实是不怎么样。但是吧,经我手包装打造的出来的东西,能被广大女性赏识,好像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姜诗意一开始还没太弄明白易羡舟要表达的深层意思,直到脑子转过来以后,才恍然大悟:“好啊你,你这是又在变相夸自己了,对吧?”
易羡舟表现得毫不谦虚:“既然我有这种能力,难道不值得夸?”
姜诗意对上她的目光,觉得易羡舟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有意思。
她发现,自己在成长过程中丢掉的许多东西,易羡舟竟然都没有丢掉。比如不依靠外界目光来进行自我肯定等等。难怪这个人做事情时能够那么沉稳。
真奇怪,姜诗意一下子就觉得那些小帅哥们都不香了。哪儿有易羡舟有意思?
此时,隋子月眉梢微微上挑,忽而捏着杯子无可奈何地笑出声来,对易羡舟说:“行吧,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我爸妈那么喜欢拿你跟我做对比,说我是个没出息的东西了。论果断,论心狠,我是真及不上你。我爸妈那公司要让我管,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变成个破烂货。佩服,佩服。果然啊,我这辈子就只能当个不成事儿的废物,帮我表姐看一看她的房屋中介公司了。”
这话说得,就好像她真是个什么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一样。
不清楚她老底儿的,估计还真能被她给骗过去了。
易羡舟晲她一眼:“得了。我还不知道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装,你版权费都够你吃到下辈子了吧?你一天天敲敲键盘就能入账那么多,装什么小白兔呢。”
隋子月是个写小说的。当然了,不是普通的那种写手。是很牛的那种大神。从第一本书问世到现在,隋子月总共写了六本。数量不算多,获益却不少。
最近几年更是她大丰收的时候,其中有三本影视化成功,爆得一塌糊涂,还有两本刚卖出去。光是影视版权这一项就已经水涨船高地到达了八位数。
就算她隋子月从今天开始就摆烂,也能奢侈无度地过一辈子。
就是不知道这人到哪儿习来的毛病。别人是明明没有钱还装白富美高富帅,她是明明小金库一大摞,还非装自己是个二流子死辣鸡,像是能够从中获得什么奇怪的快感似的。
隋子月搁下杯子,脑袋微偏,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易羡舟懒得跟她多说,在服务员上菜过后,顺手盛了一碗花胶鸡汤放到姜诗意面前:“这是这家店的一个招牌菜,你要不要尝尝?”
“好啊。”姜诗意将汤碰过手,顺带又看了她一眼,神情不明地喝着。
几个人饭后又聊了一阵儿,待消化得差不多后,三个人便离开包厢,准备去泡温泉了。
各自淋浴完毕换完泳装,易羡舟和穗子月一块儿到了她们定好的那一方温泉池旁边,相继入了池。
池水温度恰到好处,涌动在皮肤周遭的感觉很棒,让人生出了一种被云朵相拥的感觉来。
“你老婆还没出来啊?”隋子月看了眼周遭,问。
易羡舟摇头:“还没。”
她们俩分开进行的,所以她也不知道姜诗意那边的情况。
“哦。”隋子月想了想,忽然靠近易羡舟,在她旁边说:“哎,我问你,你和姜诗意住一起,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她猜测,十有八九会很刺激吧。
易羡舟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这才刚住到一块儿,能有什么感觉?”
隋子月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看起来不太正经:“不过说真的,姜诗意这人是真有点儿意思,你确定你真忍得住?”
“什么忍得住忍不住的,”易羡舟食指点了下身前水波,“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东西。”
隋子月忽然想要给易羡舟竖一个大拇指。
和姜诗意这样子的女人在一起,易羡舟竟然都还能稳得住。不管是装的很稳,还是真的那么稳,都挺厉害的。
真是可怕,易羡舟是出过家吗?不然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淡定的?不好意思,她只是个俗人,不太懂。
“真舒服。”隋子月不再跟她聊那话题,双臂打开搁在台面上,微微虚着眼睛享受着温泉为自己带来的舒适感。
谁想,她前脚才刚感叹完,后脚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登时从云端苏醒,捞过手机开始接听。
一会儿后,隋子月挂断了电话,对易羡舟说:“我得走了。”
“怎么了?”易羡舟见她突然从水中起身给自己裹上了一张巨大的浴巾,有点儿迷惑。
隋子月皱紧了眉头:“我妈说我的猫突然生病了,目前正在送往宠物医院的途中。”
对于一个单身狗而言,她这辈子最重要的,除了她的爹妈以外,大约就只剩下她的猫了。
易羡舟完全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于是皱了皱眉,说:“怎么会这样?那是挺糟心的,你快去吧,看猫要紧。”
“嗯,那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聚吧。”隋子月叹了口气,便急急忙忙头也不回地从温泉旁边离开了。
易羡舟叹了口气,目送她离去过后,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姜诗意不知道在做什么,还没有出来。于是她干脆闭上了双眼在那儿等。
好一会儿过去,旁边终于传来脚步声。
易羡舟动了动耳朵,睁开双眼。
“你换好了?”易羡舟说话的同时转过了头。
只见姜诗意穿着一条小裙子款式的黑色泳衣,腰肢纤细,胸臀丰满,双腿笔直细长,每走一步,万千的风情都能从那摇曳的身姿之中展露无遗,令人忍不住想要感叹一声真是个天生的尤物。
“是啊,”姜诗意走到易羡舟旁边坐下,抬起肤质如玉的双臂拢了下头发,“刚刚拉链忽然卡住了,还把我头发都给卡了进去,折腾了大半天,累死。对了,子月呢?怎么都没看到她人影?”
隋子月这人,难不成还能比她更慢?
“她有事儿先走了。”易羡舟轻轻转动了下脖子,补充了一句:“我说你怎么一直没出来,等了好久。”
姜诗意抱着双膝瞧着她笑出声,轻轻戳了下她的光洁的肩头:“怎么,一会儿不见就想我了啊?”
易羡舟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姜诗意歪着脑袋打量了下易羡舟瘦削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不自觉地轻轻咬住了下唇。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女人的身体比起那些个臭男人来,不知道美好多少倍去了。看上去就干干净净的,软软的,贴起来应该会很舒服的吧?
将一只脚探入池水中,姜诗意下水后,朝着易羡舟那边靠了下,说:“你这身材我真喜欢,像个衣架子,应该穿什么都挺好看的吧?”
易羡舟一转头,就望进了一双睫毛浓密卷翘,神色灵动至极的眼睛。
“和你比起来差远了。”易羡舟重新转过了头。
姜诗意笑了一声:“你这人好奇怪。怎么对自己方方面面都挺自信的,却唯独对自己的容貌不怎么自信啊。”
明明她一开始就是被易羡舟的容貌给吸引住的。
易羡舟看了她一眼:“我有不自信?”
“有啊,”姜诗意玩着水,“叫你一块儿拍照你回避,夸你你也回避,怎么回事儿?”
一个人在某些方面究竟自信不自信,很多时候不是光看表面就能看出来的,它往往是藏在各种细枝末节里头的。
易羡舟思索了一下,说:“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被嘲假小子嘲多了吧,就在潜意识里打下印记了。”
“什么鬼?”姜诗意真是有点儿难以置信。
易羡舟注视着前方,幽幽道:“还有飞机场,男人婆,龅牙妹。”
她有段头皮上长东西,就剃了发。加上初中的时候戴了牙套,外观就变得奇怪了许多。还不怎么爱说话。周围人为了好玩,就那么叫她了,包括她易家那个妹妹。每次生气时都会攻击她的长相。
姜诗意禁不住抚着太阳穴摇了摇头:“你别听那些人的。那些人连基本的尊重两个字都不知道该怎么写,根本就是没素质。”
易羡舟扯了下唇:“早就不在意了。现在好像还就是单纯不太喜欢拍照,以及单纯觉得你这样的更好看而已。不对,准确说,你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好看的。”
姜诗意有点儿惊讶,笑得格外灿烂:“想不到啊,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
“是啊,”易羡舟没打算要在这种事情上做什么掩饰,“大学那时候我就那样觉得了。”
这话姜诗意可喜欢,爱听。捞过一片花瓣在手心里头把玩着,她又问:“你大学时候,没事儿就老关注我啊?”
易羡舟打量着她:“看见了就看一下。”
姜诗意被夸就开心,笑得不行,手臂划动了下水面,来到她面前,倾着身子近距离地看着她,说:“那现在你天天都能看到我,给你看个够?”
一时间,两人挨得格外近。
灯光之下,水上的波纹层层漾开,姜诗意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细腻的肌肤上挂着一层浅浅的水珠,眼眸妖娇,唇色红艳,胸前如初生花苞。
令易羡舟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将她抱在怀中时的那种绵软的触感。那样的感觉实在是让人过于沉溺。
她本来都在迫使自己不去想了,无奈的是,姜诗意的话让她根本就没办法抵抗。她不知道姜诗意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这些个行为具体代表着什么。
易羡舟稳了下心神,旋即抬起下巴,虚着眼睛看着她:“姜小姐,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应该感谢我是个……还算正直的人。”
“嗯?”姜诗意迷惑地抬了下动人的眉梢,轻声问:“感谢你是个还算正直的人,是什么意思?”
易羡舟想了想,还是选择说出了口:“没什么,只是我发现……你好像确实没有要和人保持边界的那条神经。”
姜诗意认认真真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我靠你太近了,假如你不够正直的话,就会对我做什么吗?”
她方才过来时,下巴一不小心沾到了点水,显得格外小巧玉润。
易羡舟垂着眼睫看着她的唇,又望向一边,用余下的定力警告着她不要玩得太大了:“你忘了?你是直女,我可不是。”
她本来是对自己很自信的,觉得自己肯定是不会做出什么过格事情的。
自从昨晚那个吻结束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她对自己的了解,也就只有冰山一角。水面还藏着什么,她也不得而知。
姜诗意得到这个回复,好像发现了一个致命的漏洞,于是眉梢悄然往上耸动了下,看着她利落的下颌线和漂亮的唇线,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可你不是还说过……现在的你看什么都和看一块肉差不多吗?”
姜诗意眯了眯眼睛,表现就像个侦探一样:“那样的话,不应该是我靠你再怎么近,对你说再怎么多的胡话,你都应该岿然不动么?”
诗意是真的觉得,易羡舟的那个逻辑好像不太对,就是怎么都捋不大通顺。
易羡舟愣了一下,突然有点儿背脊发热。她倒是没想到,姜诗意把这种她都快不记得什么是什么时候说过的话记得那么清楚。
姜诗意抿着唇看着她,终于有点儿忍不住,突然歪着脑袋,冲易羡舟问出了一个自己憋了很久的问题:“其实我一直想问的是,易羡舟,你昨晚上,是不是亲我了?”
第25章
易羡舟被她那么一问, 深知无法逃避,只好承认:“是的。对不起。我喝醉了。”
姜诗意愣神一秒。所以果然,昨晚上的那些个暧昧场景, 并不是她梦到的, 也不是她臆想出来的。她们, 确实接吻了?
得知这个真相的她,情不自禁抬手触摸了下自己的嘴唇。总觉得上头仿佛还残留着易羡舟的温度。
记忆中那场景里头的易羡舟和眼下的易羡舟缓缓相合, 令她的心跳忽然变得有点儿快。
老实说, 她还挺好奇那个吻究竟是怎样一种滋味的,毕竟昨晚的她醉得迷迷糊糊, 又被吻得迷迷糊糊,是记不得具体感觉的。
好奇归好奇,她又能怎么办?总不能直白地讨教吧。
易羡舟见她走神, 以为她是很在意自己的逾矩, 因此向她保证:“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下次的。”
姜诗意放下手舔舔唇,捉了一片水面上的花瓣在指间把玩着:“我又没说我在怪你。那么认真地保证这个做什么?”
易羡舟靠着池子边沿:“做错就是做错,我当然得要保证了。”
“不用了……”姜诗意无意识地将手中花瓣撕成一缕又一缕,丢到一遍,将手探进水波里头搅过来搅过去,搅得波浪起伏不定。
水声漾动间,她低低道:“人生那么长,谁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搞不好哪天我腻歪了无性婚姻,不仅想被你亲, 还想被你上呢……”
易羡舟没听清,眉心微蹙着抬眼看她:“嗯?什么上?”
姜诗意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发言有多大胆后, 背脊一凛,停住搅水的手,说:“没有,你听错了。我是说,不就是亲上了么,又不是少了一块肉。”
“是吗?”易羡舟迷惑地问。
“当然。”姜诗意昂首挺胸,说谎不带脸红。
易羡舟虽然不太信她的话,却也只能选择信了。
气氛里头忽然生出了一丁点儿的古怪。两个人都多少有点不自在。
姜诗意热极了时,终于逮了个话题出来打破平静:“对了,你奶奶也在云城么?”
易羡舟往后边儿又靠了靠,呼出一口气:“不在。这边的气候对她来说不太好受。她和我妈在A市住。”
姜诗意懂了,回到她旁边一块儿靠那儿,偏头问:“那我们过去的机票你买好了吗?”
易羡舟捏了下眉心:“你不说我都差点儿给忘了,最近真是忙昏头了。等会儿就买。”
“Ok。”姜诗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那你,那么忙的话,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易羡舟垂下手,聚精会神地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没什么多不舒服的地方,就是时不时的脑子发胀。用脑过度的表现。”
姜诗意凝着眉:“那你是得注意了。我先前有一阵儿也是这样,因为一直没管,后面还发展到了恶心反胃的地步。”
易羡舟仰头望着上边儿:“忙完这阵子就好了,这阵子主要是烦人的事情太多了,累得要死。”
姜诗意想起了赵云磊。确实,很多事情对她来说,光是想想就已经累了。
她也帮不了忙,只好抬起双手在虚空中朝她捏了捏:“那你要不要我给你按一按?”
“你还会这个?”易羡舟问。
“当然了。我技术还可以,”姜诗意笑,“迄今为止没有按死过人。”
易羡舟被她这话惹得眼皮子一跳:“那我会不会成为你按死的第一个?”
姜诗意愣了一下,杏目睁圆:“怎么可能?我要是有那能耐,第一个按死背刺我的。”
确实,那也太离谱了。易羡舟忍不住笑了:“行,那你给我按按。”
可是,在这里好像比较麻烦。一是什么都湿哒哒的,二是水多少是有点儿浮力的,会让人有点使不上劲儿。
姜诗意最后只能说:“算了,还是下次吧。”
“可以。”
等到泡完温泉,易羡舟和姜诗意穿好各自的衣服,便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外头已经彻底陷入了浓墨般的漆黑意境中。这边位置较为偏僻,宽阔的马路上车辆稀少,人际寥寥,只一下两侧林荫间的路灯亮着。朦胧似雾大光源之下,有叶子晃晃悠悠地脱离树枝,静悄悄地飘落到地面,在无形中描摹出了一片隐晦到全然化不开的孤寂感。
不同于熙熙攘攘热闹喧嚣的市中心,这里的氛围实属清静到了极致,在不知不觉里头就和人漂浮在虚空中的情绪融合到了一起。
就在易羡舟回到车子旁边,扣住车门准备打开时,姜诗意拉了下她的胳膊:“哎。”
“嗯?”易羡舟转过头望向她。
姜诗意弯起唇角,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说:“我好喜欢这里,感觉很幽静,很惬意。要不我们先别回去,在这儿散一下步,聊一会儿天再回去吧。”
易羡舟抬头望向四周,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这阵子扎身于工作之中,好像已经有许多天没怎么注意现实里头的事物了。
明明每天都好好地活着,每天都会在这钢筋混水泥的城市里头穿梭,打茂密的林荫底下路过,却没有静心欣赏一下那些景致,久而久之就对于这一切生出了种微妙又莫名的生疏感来。
“好,”易羡舟松开车门,将它重新锁上,“那我们就走走。”
离开车子,从车辆之间的夹缝中走到马路上头后,姜诗意试了下斑马线对面,对易羡舟说:“那边好像有江,旁边沿着修了一圈儿人行道,我们过去那边走走吧。”
“行。”易羡舟想起导航上的地图,说:“应该是云城西江,挺美的,当初这边的江景房刚一建好,就被大家哄抢空了。”
“不瞒你说,”姜诗意看着地面上映出的自个儿影子,“我当初本来也是打算买在这边的,可是后来想到靠江好看归好看,就是太潮了,长期住在这边我估计有点儿吃不消,就还是算了。”
易羡舟同她穿过马路,走到一条由鹅卵石铺成的蜿蜒小道上,侧头看着她,说:“你身体寒气重么?”
姜诗意点头:“是有一点儿。一到冬天,就会很容易变得手脚冰凉。”
易羡舟思考了下:“那你平时要少吃点儿冰的东西,别再动不动就乱来了。就算是夏天,也别老这么干。”
姜诗意讶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冰的?”
她有把这个特质表现得非常明显吗?
易羡舟扯了下唇:“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你那冰箱一拉开,里面满满都是各种冰饮料。”
姜诗意实属讶异:“你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换我估计会各种忽略细节。”
易羡舟歪了下头,望向远方:“没办法,我脑容量太大了。”
姜诗意轻嗤一声:“你是在变相说我脑容量不够咯?比较笨咯?”
“哪里,”易羡舟笑,“你也聪明。不想记的事情就不记,本身就是一种聪明的表现。”
姜诗意被她一夸,开心了起来:“你还怪会说话的。”
易羡舟望着前方:“多谢夸奖。”
“嘁……”姜诗意慢悠悠地走着,忽然又转头望向她,问:“易羡舟,有时候我在想,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易羡舟想想,反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姜诗意嘀咕:“就好奇啊。”
她时常觉得,自己需要向易羡舟学习一下各种说话的艺术。真的是奇了怪了,为什么易羡舟说的话横听竖听都能挺好听,而自己一张口却老是得罪人呢?
怎么大家都是人,年纪也都差不多,却表现得那么不一样?
易羡舟想了下,侧过身看着她:“天人。”
随后又抬手指了指天空:“看见了吗,我家在那上面,我打天上下来凡间渡劫的。”
姜诗意被她逗乐,禁不住握着拳头捶了下她的肩头:“算了吧,天人。你要是天人,那我就是九天玄女。”
“这样啊?”易羡舟故意露出吃惊的表情:“原来你就是九天玄女?那这么一说,我们岂不是是同事?太不可思议了,失敬,失敬,握个手?”
姜诗意看了眼她伸出来的手,无语地摇了下头,继续言归正传:“你别打岔。”
易羡舟侧头:“我有打岔?”
姜诗意言语向来直接,丝毫不作犹豫地就将内心所想给说了出来:“一但说到你自身,一但想要深入地聊一聊,你就开始插诨打科糊弄过去,这要都不是打岔,那是什么呀?”
易羡舟双手揣在兜里,微微侧头看着身边人,片刻笑了下:“是真没什么好说的,我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姜诗意“嘶”了一声,双手环抱着腰腹:“行吧。不过我悄悄告诉你哦。”
“嗯?”易羡舟静待下文。
姜诗意朝着举起双手,舒展了下身体:“说句不要脸的,我从小就觉得自己挺优秀的,所以面对任何质疑我的人,我可能当时会Emo一下,但事后永远都会觉得是那个人有病,跟我没关系。”
“哈,”易羡舟笑了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发疯外耗别人?”
姜诗意收回手,把滑落到手臂上的包包带子往肩头上一拉,抱着腰腹郑重点头:
“因为我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能够真正做到站在各个角度上去倾听自己,理解自己,拥抱自己。不管在别人眼里我是什么样的,反正在我自己眼里,我就是那个最可爱,最甜美,最独特,最有趣,最值得被爱的。”
易羡舟看着她那在夜色之中闪烁着浅浅辉芒的包包链条:“你这种心态,挺好的。”
姜诗意笑了起来:“可能吧。就是老会得罪人。得罪了还不自知。被人说是一个自恋狂,导致很多人都看不惯我。”
以前她还觉得没什么,直到遇见易羡舟,她对比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果然是有点子粗枝大叶的。
除了赵梓韵,其他很多朋友好像都只是在她生命中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就没了。
易羡舟摇头:“你不是自恋啊,你只是比较自信,以及脾气没有那么温顺而已。那些连一个正常自信的人都接受不了,非要来贬低你的,才是有问题。她们和你本身就不是一路人。”
“他们有的人可能比较高敏感吧。但又不是那种正常的高敏感,是那种不正常的高敏感。你敏感度比较低,不惧怕展示自我,但他们不一样,就算你很多时候作出的行为都是无心之举,也会被他们拿过去过度解读。”
就像网上的一些键盘侠,总是喜欢主动出击去攻击人,完后还不准对方反驳。他们说别人的时候一点都不敏感,但假如有人生气了,说了他们半句不好,他们就会变得立马敏感起来,开始扫射。
这大概也是所谓的“圈子不同,很难互相理解”中,“圈子”一词所具备的真正含义吧。圈子不同,看事的角度不同,就很容易生出摩擦来。
姜诗意觉得易羡舟说得很有道理,却又有点想不明白:“那我算是敏感还是不敏感呢?做自己时我没有考虑特别多,但被他们一攻击,我就会炸毛。”
易羡舟仔细思考了一下,说:“估计就是正常的一类。只是现在这个社会不正常的人变多了,戾气变重了,你一个正常人反而会变得难以生存,不知道该怎么去适应了。”
姜诗意听得恍然大悟。
她发现,易羡舟说话真的挺有力量的,总是能够让她一下子想通许多事情。像一棵……会让人安全感十足的树。
想了下,姜诗意又问易羡舟:“那你呢,属于高敏感人群吗?”
会对人性研究这么多,还总是自带着一种淡淡的感觉,应该是算的吧?网上都是这么说的。
易羡舟如实回答:“不知道呢。”
她很多时候也并不太能看懂自己。
姜诗意有点儿懵。竟然不是?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姜诗意突然拍了下手:“我知道了。”
“哦?”易羡舟好奇地看着她:“什么,说说看?”
姜诗意吃吃笑起来:“你是过敏性人群。”
易羡舟怔了一瞬,旋即突然笑了起来。行,这么说好像倒也没错。
姜诗意补了一句:“就是看得太透了,索性不参与进去了。”
易羡舟扬了下眉。可能吧。谁知道呢。
反正,她还是觉得和姜诗意相处挺放松的,感觉可以彻彻底底地卸下防备,什么都不用去想太多。
走着走着,姜诗意又望着夜空感叹了一声:“这样漫无目的地走路可真的是太舒服了,让我突然一下子就想起了读书的时候。每天吃饱了没事儿干就在学校里头乱转。”
她好像总是会触景生情。
易羡舟:“那时候总是看到你和你的朋友一块儿走。”
姜诗意叹气:“是呀,万万没想到,现在陪我这样走的人,竟然只有你了。”
天知道,她当年可是一边和朋友走,一边和朋友骂易羡舟来着。她那时候是发自真心地认为,自己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易羡舟了,她们之间,肯定,绝对,一辈子都和解不了。
姜诗意这辈子真是,不是正在被自己打脸,就是行走在即将被打脸的路上。
易羡舟感叹:“大概这就是人生?你永远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一切都是不可预测的,多有意思?”
姜诗意静静看着她,噗嗤一笑:“说得好有道理。”
正说着,两个人来到了一个小广场边上,那里有好些人正摆着地摊,看上去热热闹闹花里胡哨的,特别有意思。
云城这阵子在摆地摊这件事情上政策有所放松,很多人都出来折腾了,这边也不例外。发卡、鲜花、儿童小玩具、气球、淀粉肠、臭豆腐炸串等等,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有人摆摊,这边的行人也就自然而然的多了许多,有一些小孩子路过就不乐意走,拉着妈妈的手非要大人帮忙买东西,否则就会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来。
姜诗意好奇地就着周遭看了一圈儿,一下子就被一个卖棉花糖的质朴大哥给吸引住了注意力。此时此刻,那大哥手里头的一个大熊猫棉花糖已经快要成型,胖乎乎的特别可爱,一对母子正站在那儿等着。
守在旁边的小孩儿看得简直都快要给急死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双手垂在身侧抠来抠去,似乎已经做好了随时去接住的准备。
姜诗意也快要挪不开脚,直直往那边看:“好可爱哦。”
易羡舟也朝着那边望了过去。
她对棉花糖这种东西,本身是没什么兴趣的,但看姜诗意喜欢,就开了口:“那我们也去买一个?”
姜诗意笑意盈盈:“好呀。”
说罢,两个人一块儿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到达摊贩旁边时,小孩儿正好拿走棉花糖,摊主手里头空了下来。易羡舟看了眼他贴在边上的几个图片,拉了下姜诗意的手臂,说:“你看看想要哪个?”
姜诗意弯腰一看,发现上头的款式都很可爱,就纠结住了:“每一个都好好看,选不出来了怎么办?”
易羡舟忽然站远了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好像在琢磨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姜诗意跟着她的目光将自己打量了一圈儿,迷惑地问。
易羡舟重新转向了那个摊位,指着图片上的一款棉花糖,对她说:“不如就要那个白加蓝的大耳狗吧。适合你。”
姜诗意站直身,抱着腰佯装恼怒地半嗔半瞪着她:“你骂我是狗?”
“哪里……”易羡舟扶额笑:“我只是觉得,你买完应该是会拍照的吧?大耳狗的颜色和你今天穿的衣服比较配。”
姜诗意今天穿的是一件浅蓝色的风衣外套。
“原来是这样啊。你果然靠谱。”姜诗意转过头便对摊主说:“大哥,我要一个大耳狗棉花糖,谢谢。”
“好勒。”大哥笑眯眯道:“二十五块。”
“嗯。”姜诗意掏出了手机。
然而,她还没有付款,易羡舟就已经提前把收款码给扫了。
姜诗意看着易羡舟低头结账的模样,问:“你呢,你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易羡舟抬头想了想,摇头:“没。”
她好像很少对这些东西有什么想法。估计是性格使然吧,她的爱好不在于此。
姜诗意撇撇嘴:“好吧。”
没再多说什么,姜诗意专注地欣赏起了摊主的手艺。这个东西的制作速度比她想象中的快多了,没多大会儿,摊主就做好了。姜诗意将大耳狗爱不释手地接过来后,在身前转动了下,对易羡舟说:“好可爱啊,对不对?”
“是挺可爱的,”易羡舟看了下周遭,挑了个路灯旁边的长椅,对着姜诗意指了指,“那边有光,你去那边站着,我给你拍几张吧。”
“好呀。”姜诗意二话不说站了过去,笑着将棉花糖往上一举,笑得十分开心。
易羡舟找了个光线刚刚好,不会显得过曝也不会显得过暗的地方,帮她一连拍了好几张,接着又思索道:“你要不要再变换几个姿势看看?”
多拍一点,也更有挑选的余地。
姜诗意点点头,便照着易羡舟的话做了。随后她一会儿拿手捂嘴,一会儿比耶,一会儿闭着眼睛捧脸笑,动作自如,看起来十分满足。
“好了。”易羡舟拍完,说:“那我现在发你。”
姜诗意却皱眉说了一声:“等一下!”
“嗯?”易羡舟抬眼看着她。
姜诗意小跑过来拉住她:“我们一起自拍一张吧,只有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易羡舟还没回过神,已经被姜诗意给拉了过去。
抬眼时,姜诗意已经举起了她那个套着熊猫外壳的手机,将相机界面对准了自己和她。
突然看到镜头中的自己,易羡舟愣了一秒。
但很奇怪的是,她好像,也没有特别抗拒。
“你离我太远了,”姜诗意调着角度指挥道,“离我近一点儿。”
易羡舟看了下镜头,好像是有点儿远,两个人都游离在边缘处,就导致画面出现了明显的畸变。
这样确实满丑的。易羡舟站得离她近了些,微抬双眼看着手机:“这样好了吧?”
姜诗意一手举着棉花糖,一手拿着手机,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好了。”
咔嚓。画面定格。
姜诗意取下手机,将照片放大看了下,笑意盈盈:“第一次遇到脸比我还小的,真是碰到对手了。”
易羡舟朝着她屏幕探了一眼:“哪儿有?错觉。只是你轮廓比较舒缓而已。不信的话,你仔细看看整个面积,是不是差不多大?”
姜诗意也不知道是被戳中了个什么笑点,弯着眼睛看着易羡舟:“你这人有时候逗是挺逗的,较真也是挺较真的,你是背着把圆规生活吗?”
易羡舟虚了下眼睛:“可能?大概?也许?”
姜诗意瞄了她一眼,继续欣赏着手机里头的图片:“真好看啊。”
易羡舟赞同:“我说过啊,你是很好看。”
姜诗意放下手机,看着她:“我说你。你好看。”
咬了一口棉花糖,姜诗意拍了拍易羡舟肩膀,朝着前方走去:“以后多拍点儿,长得这么好看,不拍浪费了。你不拍我拍,拍出去炫耀。”
“拍出去炫耀是什么鬼?”易羡舟被她逗得扯唇一笑,转过身跟上她的脚步。
“炫耀我有个漂亮老婆呀,做人还不能有点儿虚荣心啦?”姜诗意转过身来看着她,倒退着走了两步,嗔道:“这都不懂,笨蛋。”
夜风轻轻,浓郁沉着的夜仿佛都变得轻盈缥缈了起来。姜诗意发丝在空中轻舞着,面容清丽无双,眼神澄澈似精灵,格外好看。
易羡舟手在身后捏了捏,笑得垂下眼,迎着她走了上去。
回到家时,已经有点儿晚了。两人互相道完晚安,就回了各自的房间。
易羡舟坐到沙发旁边用电脑回完人一封邮件,关掉电脑拿起手机,才发现姜诗意早已经把她们刚才的合照给发了过来。
点开大图看了看,她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些笑意。
退出时,她看到朋友圈有小红点,顺势点开。然后便发现,姜诗意此前还发了一条状态:
“和老婆领证的第二天。喝了鸡汤(这个真的非常鲜,建议大家都去试一下),泡了温泉(这个池子设计得深得朕心,除了舒服还是舒服),散了步(想起了大学时候的小伙伴们,也不知道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还买了棉花糖(不得不说,现在各行各业真的都太卷了,牛啊牛)。
总而言之,是非常开心的一天。
最后,我老婆真是太好看了,喜欢。”
配图是晚餐的图片、温泉池的图片、夜色的图片,以及她和她跟棉花糖合拍的照片。
易羡舟看着她发的状态,不觉莞尔,给她点了个赞。
想了想,易羡舟又点开了姜诗意给她发来的那张照片。
看了半天,易羡舟点开了朋友圈上方的那个小小按钮,点选了那张图片。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想要发一下东西了。但是,配什么话好呢?
沉思片刻,她在文案上头编辑了一句“吃个棉花糖”,就发送了出去。
另一头,姜诗意刚刚洗漱完换上睡衣,将自己丢到了那张大床上,感叹道:“真舒服啊……”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出去转悠半天后,回来躺到松软的大床上歇息更惬意的呢?应该没有了吧。
转动身子,姜诗意抱着亲肤的被子深呼吸了一下,浑身都松懈了起来。
一会儿过去,她才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
看到朋友圈提示收到了数条消息过后,姜诗意点了进去。
然后,她在那一列点赞的人员中,发现了易羡舟的存在。
同时,她还看到了易羡舟刚刚发的朋友圈,不由得挑高了眉梢。易羡舟,竟然也会发动态了?
而且,还是和她的,自拍?
姜诗意点了个赞后,将照片打开又欣赏了一番,随即点入了易羡舟的朋友圈。在那光秃秃的世界里,那是易羡舟唯一的一张自拍,也是唯一的一张合照。
说不清是为什么,心情莫名的,十分之,愉悦。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易羡舟那张看上去总是神情淡定的脸。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易羡舟表现得越是正经,她就会越是想要往那人身边蹭。
姜诗意忽然觉得,自己也是有些古怪在身上的。
放下手机,姜诗意从旁边床头柜上端起了一杯水,正打算喝下去,谁想手上一个抖,杯子里头的水就给洒出去了三分之一。她根本就来不及补救,刚铺好的床单已经湿了一片。看样子,底下的床垫多半也湿了吧?
见鬼。她可不想临近入睡还要再折腾。
想了想,姜诗意忽然眼珠一转,将整杯水都倒了进去。
像一个捣乱的孩童,她咬了咬下唇,把空杯子放到一边后,如同蹑手蹑脚的贼一般,猫着腰从床上起身,将双脚送进柔软的拖鞋中,就打开门跑到易羡舟那边,敲了敲她的门。
片刻,脚步声从屋内由远至近地响起。一会儿后,门被咔嚓一声打开,易羡舟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怎么了?”易羡舟看着眼前的女人,迷惑地问。
姜诗意娇若无骨地倚在门桓处,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她:“我喝水把床给弄湿了。”
“嗯?”易羡舟偏头。
姜诗意继续说:“床垫应该也湿了。好大一片呢,睡不得人了。”
易羡舟还没来得及说话,姜诗意已经抿着唇问出了声:“太晚了不想再折腾多了,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吗?”
第26章
易羡舟本来是想说还有其他房间可以供她挑的, 那些床垫都是新的,只是需要铺一下床单和被褥就好了。结果姜诗意突然一句“懒得折腾了”冒出头来,她就只好把到嘴的话硬是又给重新咽了回去。
确实, 铺床说简单却也有点麻烦, 全套操作下来还是得花上一定时间, 以姜诗意那个性子来讲,她不想动也很正常。
姜诗意见她没有及时说话, 以为她是在质疑自己的话, 立马厚着脸皮捏住她衣角,领着她回到了自己房间中, 纤纤细指往那儿一指,说:“喏,你看!真的好大一片。”
本来湿掉的年纪还没那么大的, 被她一大杯水全部泼上去后, 面积就扩张了。
这会儿一看,简直了,中间一大滩都沦陷了,哪里还能睡人?她这招主打的根本就是一个不要脸。
易羡舟瞟了一眼,点头:“我没有不信你。”
虽然总觉得哪里有点奇奇怪怪。
犹豫了一小会儿,易羡舟终于还是从了她:“行吧,那你今晚,就在我那儿睡吧。”
反正先前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何况今天两个人都清醒着,自己思维也都是在线的,肯定是不至于会作出什么过格举动的。
姜诗意得到她的应允,目标达成, 心里头特别开心。她就知道,易羡舟是不会太为难自己的。
脸上漾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她朝着床头那边指了一下 :“等等,我去拿一下手机充电器。”
“行。”易羡舟捏了捏眉心。
她发现,自己真的是拿姜诗意这个人完全没有办法。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平日里大家对自己的评价都是边界感十足,说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让人根本不敢靠近任何。还说即使靠近了她,也会很容易就被她给推开,那为什么……
在面对姜诗意的时候,就一切都失效了呢?她竟然放任自己让姜诗意一步步地打破界限入侵进来,还没有办法说半个“不”字,这种感觉也实在是太过于陌生又离谱了。
陌生到让她感觉自己就好像跻身进了一个从未见识过的世界中。
难不成,姜诗意是她生命中的什么克星?否则怎么会出现这样子的一种局面?
这时候,姜诗意捞住充电器的线轻轻一扯,把插头拔下来,和手机裹到一块儿后,便从床头柜离开,来到了易羡舟旁边,说:“那我们走吧,睡觉去。”
说完那话,姜诗意首先朝着外头走了出去。
易羡舟看着她那袅娜的背影,独自面对着虚空没有意义地点了点头,抬手将灯啪嚓一声关掉,拉上门走出去,朝着自己那边的卧室走了过去。
等她朝着里头迈进脚时,只见姜诗意已经将手机拿到床头那边蹲下身重新充上了,这会儿正站在那里把玩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今天的姜诗意依旧穿着昨天穿的那条睡裙。那颜色和剪裁都很温柔,穿在姜诗意的身上,不仅将她的身子衬得无比娇柔,还浑身上下都斥满了十足的婉约感。光是看着,那种将她拥入怀中的触感记忆,就能在易羡舟的脑海之中无休无止地扩散开来。
从那种奇怪的妄念中挣扎出来,易羡舟轻轻掩上身后的门,抿唇看了她半晌,说:“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我得先去洗个澡。”
“没事,”姜诗意捏着手机转身望向她,“我还不困,等你出来再睡。”
“也行。”易羡舟怔了下,点头。她还以为姜诗意不想再铺床折腾,是因为太累了犯困,想要快点睡觉。结果竟然不是?
接下来,易羡舟没再对她多说什么,转身进入衣帽间,拿起睡衣搁在臂弯处理了理,顺便转动了下脖子,最大限度地放松肌肉。
之后,易羡舟才从里头重新走出来。
谁想她刚将衣帽间的门拉上,无意间抬头一看,就见到姜诗意这会儿正站在房间里头拉着肩带看。
易羡舟瞄了眼,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姜诗意蹙眉,“觉得我这睡衣不太对劲,左边这根肩带感觉有点儿松啊。刚刚仔细看了下,发现有点儿开线,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个牌子的衣服质量已经这么差了吗?明明我才刚穿没两次。
姜诗意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好把问题全部给推到了品牌方上头去。
易羡舟忽然想起了昨晚。
记得不错的话,她好像在和姜诗意亲吻的过程中,不小心勾到了她的肩带,又不小心扯了一下。当时脑子醉醺醺的,她根本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后更是没当一回事儿。
现在想来,姜诗意的肩带估计就是被自己昨晚那一扯,给扯坏了。
易羡舟的脑子轰然一下就给炸开了,思维变得支离破碎。她真不知道自己昨晚上都干了些什么。
姜诗意捣鼓了半天,放弃。转头见易羡舟还站在那里,她不由得笑了下,问:“怎么啦?”
易羡舟回过神,掂了下手中的衣服:“没什么,我去洗澡。”
不然她还能够说什么呢?
“嗯,你去吧。”
拿着衣服进入浴室,易羡舟关上门打开浴缸上的开关,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
最后,她抬起脸来做了个深呼吸,一颗接一颗地解开了扣子。不对劲,她总觉得这个事情的发展方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算了,也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将衣服随手往洗衣篮中一丢,易羡舟抬起修长的腿,走到淋浴下头,借着从花洒之中喷薄出的水浇到脸上,迫使自己脑子冷静下来后,才躺进浴缸里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姜诗意听着里头传来的动静,笑了笑,放下手机,正儿八经地参观起了易羡舟的卧室。
她先前都没细看,现在认真看了才注意到,这个房子是真的很漂亮。角落各处都放着绿植,看着就让人觉得能够获得内心上的平静。
有一说一,这里的风格,和她那儿真是完全不一样。
她那儿的整体色调偏向于清透型,主打的就是一种小清新式的温馨感,可以用那个网红词语“ins风”来形容。但比起这儿来,似乎小家子气了一些。
这里是设计成的新中式风格,木质的装潢与质感绝佳的家具摆件结合在一起,整体呈现出了一种厚重高雅的调调,周遭还散发着阵阵若隐若现的檀香味儿。很神奇,明明和黑白灰沾不上边,偏偏看起来还是挺性冷淡。
就和易羡舟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明明看上去挺温柔,举手投足间却又偏偏透露着种微妙的克制感,越看就越让人感到深不可测。
姜诗意在房子里头走了一圈儿,伸手摸摸这里碰碰那儿,最后在阳台上的一张小圆桌处坐了下来。
这会儿外头早已经被无休无止的黑色所淹没,没什么好看的,姜诗意干脆拉上了窗帘。
转过头来,姜诗意看到桌上放了几本书,她就好奇地拿起来看了下,发现其中一本是关于营销的,一本是悬疑小说,还有一本就可有意思了。是一本养生百科全书。
真是不可思议,年纪轻轻就开始看这些东西了吗?姜诗意忍不住翻开瞧了瞧,发现那书果然还真不是个摆设。易羡舟居然拿笔在里头认认真真地做了一些标记。比如冬天应该喝什么,夏天又应该吃什么。
姜诗意脑中禁不住浮出了易羡舟正儿八经提笔勾画的模样,唇角不由自主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来。
难怪易羡舟懂得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姜诗意平时偶尔在网上刷到一些养生相关的东西时,也会收藏起来,但也就只是象征性地收一收而已,收完也不会去多看。
姜诗意忽然觉得,在这一点上,自己似乎应该向易羡舟学一学。她真的是,太懒了。
不过,她仔细看了下,发现易羡舟勾选的那些东西,基本上都是针对于平心静气的。真奇怪,易羡舟看起来也不躁呀,怎么偏偏就和这些东西死磕上了呢。
姜诗意抿着唇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才合上书,将它重新丢回桌上,伸出双臂举到高空之中做了下伸展运动,站起身来,准备回到床那边去等她。
脱掉鞋子,姜诗意半坐半躺地坐到床上,将被子轻轻拉高盖到腿上后,她的手机好巧不巧地震动了一下。
姜诗意拿起来解锁一看,发现是叶槿汐发过来的:“对了,过两天我们去哪里吃饭呢?”
她才想起来,她们还约了饭的。即将和聊了许久的网友面基,她光是想想,都有点儿激动了。
是啊,该去哪里吃呢。
姜诗意食指摩挲了下嘴唇,望着前方眨眨眼,突然灵光一闪,回道:“你喜不喜欢吃烤肉? ”
叶槿汐:“可以的,正好,我好久没吃过了。一个人不太好去吃。”
这种东西就是属于一个人吃的话,点少了没劲,点多了又吃不完的类型。两个人一块儿一起吃的话,就刚刚好了。
姜诗意马上打开某点评软件,将自己收藏的一家店子给她发了过去:“可以的,那你看这家怎样?”
叶槿汐:“看起来不错呢,大家都说很好吃。那我们到时候约中饭还是晚饭呢?”
姜诗意捏着下巴想了下:“中饭吧。”
正好,易羡舟白天不在家,她一个人宅着也没什么事儿好做的——那天的她正好也没什么拍摄方面的计划。这几天为了搬家不断更,她早就提前拍好了好几支视频,这会儿还没有发完呢。
叶槿汐:“好啊,那到时候见。”
姜诗意咬着拇指看着她发来的消息,沉默一会儿,终于发了句话过去:“对了,槿汐,我问你个事儿。”
有些东西任自己一个人想的话,好像总是会有点儿想不明白。
叶槿汐:“嗯,你说。”
姜诗意最终还是没能够憋住,问她:“你有非常喜欢过一个人吗?”
发完那条消息,姜诗意的心脏便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这种感觉实在是比高考放榜时还令人紧张。
几秒钟后,叶槿汐的消息回了过来:“我现在爱世间所有人。”
姜诗意:……
一副似乎已经皈依佛门了的样子,也是怪厉害的。
有一说一,姜诗意时常觉得叶槿汐这个人非常奇特。她的奇特在于什么地方呢?也是和易羡舟一样,看什么都淡淡的。但易羡舟至少能够让她感觉到是个人。
而叶槿汐,根本就,不像人,倒是就像个外星生物,总是能够语出惊人。
一会儿过后,叶槿汐又问她:“话说,看你这意思,难不成是喜欢上易羡舟了?”
叶槿汐对他人的一举一动有着种天生敏锐的洞察力,很容易就能透过表面看本质,直击人的内心最深处。
姜诗意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被她突然间这样子一问,整个人都启动了懵逼模式。
她咬着下唇低下头,在输入框中打出长长一段文字:“我就是突然对这个东西有点儿好奇,所以就想问一下你有没有……”
估计是怕被人觉得没出息吧,毕竟她昨儿个还答应了叶槿汐绝对要好好观察易羡舟一段时间的,今天就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显得自己真的很没脑子。
有一说一,她实在是不想当一个没脑子的人。
但是打到最后,姜诗意果然还是觉得这样子狡辩有点儿别扭,便给删光了,回道:“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主要是对她挺好奇的,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
她以前也没喜欢过谁呀。但是对人产生好奇心这种事情,可不只是一次两次,她就有点儿迷糊了。
感觉像是喜欢,但又怕自己是把那种奇怪的感觉和别的东西搞混了。
一会儿后,叶槿汐回道:“我只能说,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了,你的心会告诉你的,你的行为举动也会告诉你的,旁人不用说什么,你也会清楚的。”
不愧是叶槿汐,回答得真有哲理。只是,就和她的照片儿一样,温婉知性的同时,又给人一种淡淡的距离,令人跟雾里看花似的。
姜诗意感觉自己好像白问了,却又不可否认,叶槿汐讲得的确挺有道理。
“我想,你说得对。”姜诗意扯唇笑了下。
有些事情根本就没必要那么着急地去得出结论。事情究竟是怎样的,自然会有时间来证明一切的。
假如不是真的喜欢,肯定很快就不会再去想这茬事了。假如真的喜欢,很多事情很多思绪,就算是她想要不去想,最后肯定也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
叶槿汐:“如果真的喜欢上了,又确定对方人品过关,那就去追逐好了,免得以后后悔。虽然对于有的人而言,可能反而会后悔自己去追了,巴不得自己没有心动过。但那种或许……只是少数。”
这样一番话,令人感到了一种明显的无奈。主要是,常人又怎么会想到要去补充后面那半句话呢?
莫非叶槿汐喜欢过谁,但后面后悔自己喜欢了么?通常来讲,假如自己就谈过一段好的恋爱的,应该就不会那么悲观,而且在和周围人聊这种话题时,也是会顺其自然往积极的方面来看的吧?
还会去关注可能出现的不好的一面,十有八九是有受过什么挫?
姜诗意接到那条消息,眉梢微微往上抬了抬,问:“我怎么觉得你在这种事情上好像挺有经验的样子?”
叶槿汐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发了个巨大的微笑表情包过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姜诗意见状,舒出了一口气。好的,她现在算是懂了,叶槿汐这估计就是不想聊感情问题的意思。对方不想说,她就也识趣地没有追问了。
退出聊天框来,姜诗意转动眼珠,揉了揉头,忽然间又想起了自己上次上网搜索的那个问题。
如此想着,她又拿起了手机。
记得不错的话,她之前存过一个动作片大礼包。好像是全性向的,什么都有。
姜诗意二话不说就打开手机网盘,找到了那个高达10个G的大礼包。
将耳机摸索过来插到地步的槽孔中,姜诗意薅了把头发,点开了其中一个BG向的视频。她决定,通过看不同性向的片儿来确定一下自己生理上的取向更偏向于哪边。
谁想,那个BG的刚打开,还什么都没发生呢,里头那个河童男的出现就已经令她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果然啊,人锉是无药可救的,哪怕穿得西装革履,也还是盖不住那股子猥琐的气息。
明明女主看上去还挺漂亮的,身材比例完美,颜值也不错,结果,就要和这样一个锉鬼拍?这匹配度也太虐了。姜诗意实在是无法接受凤凰配地头蛇的组合,光是看到那男人的脸,就已经没办法坚持到正片,扶着太阳穴果断切了个视频。
谁想,一连切了两三个,男猪脚长得都跟猪一样。她只好认输,转而进了另一个GL向的。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GL向的,它是动漫!是的,竟然是动漫!
姜诗意迷惑地眨了眨眼睛,点开了第一个。点开才发现,竟然只有四分钟。只有四分钟?四分钟能演什么?
她正迷惑着,视频在经过短暂的卡顿后,就正式拉开了序幕。开头就是一个蓝发女生将一个粉发女生按到了储物间的墙上。气势太强,惹得姜诗意背脊僵了一下。
日语,没翻译,看不懂。姜诗意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
然后,就在姜诗意一头雾水的时候,只见那个蓝发女生突然垂眼笑了笑,就吻上了粉发女生。
姜诗意的眼睛都睁圆了。这么单刀直入的吗?
她喜欢。
不知不觉中,蓝发女生将粉发女生亲得眯起了眼。亲着亲着,蓝发女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手一顿,就挪到了粉发女生的裙摆底下。
姜诗意不禁咬住了下唇。
这,这么直接的吗?G,GL动漫这,这么厉害的吗?
一会儿后,四分钟结束,姜诗意发现自己身子已经僵得不像话,整个大脑头皮都给绷紧了。
反应过来后,她愣了一下。
不是吧,她看个动漫,看个假人都这么激动的么?
就在这时,浴室那边传来了咔嚓一声响。
姜诗意无比警觉地朝那边瞄了一眼,立马眼疾手快地从云盘里头退了出来。她绝对,绝对不会让上次那种事情再度发生的。社死真的太可怕了。
确定已经安全回到主界面后,姜诗意拨了拨头发,带着满背的燥热朝她望过去:“你洗完了?”
“是啊。”易羡舟穿着睡袍从雾气之中走出来,去到桌子旁边端了杯水喝。
真是够吓人的。
姜诗意攥着手机窝在床上看着她,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
易羡舟本身生得清瘦,手脚修长极富骨感,此刻长发披肩穿着睡袍的模样更是让人莫名联想到了一只出尘脱俗的仙鹤。
那种清冷中夹杂着的淡淡禁欲感,使得她即使不去做什么,也能够让人喜欢得不行。这种感觉对于姜诗意而言,无疑是极其致命的。
一会儿后,易羡舟放下水杯,揉了揉头。
姜诗意见她作出那举动,突然想起了易羡舟先前泡温泉时说的话,马上说:“你现在是不是,还是感觉自己有点疲惫?”
易羡舟没有否认:“是有一点。”
她最近的疲惫何止只有一点啊,简直多到都快昏头了。有时候只想要当一具死尸。
姜诗意将唇一抿,歪着脑袋拍了下床沿,冲她笑:“那你坐过来,我帮你按一按吧。”
易羡舟掀起眼望向她,才想起来她先前说的话:“我都差点儿忘了,你还会这个。”
真是个天赋技能点满了的人。
“是啊,”姜诗意继续诱导着,“来吧,让我给你露一手。”
易羡舟也没再推脱,朝着她走了过去。
姜诗意等她坐到床边,过去跪到她身后,直起腰肢挺起胸,伸手撩了下她温顺乌黑的长发,随后将双手指腹搁在她太阳穴两边打着圈儿轻轻揉按着。
一会儿后,姜诗意问她:“我这力度还好吗?”
太阳穴处的皮肤被温热的指腹贴合住时,易羡舟懵了一下,点点头:“还好。”
“那就好。”姜诗意微微一笑,继续一本正经地给她揉按着。
两人没再说话,就连呼吸也都是静静的。同时又带着几分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如同日出前的雾,萦绕在四周。
姜诗意的手指从她太阳穴按到头皮上,又从头上按回太阳穴处,半晌抿了下唇,说:“易羡舟。”
“嗯?”易羡舟睁开了双眼。
姜诗意就是想说话,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再朝我倒一点儿,太远了,使不上劲儿。”
“哦……”易羡舟点点头,将身子往后倒了一点儿。
谁想这一倒,倒得猛了些,猝不及防一下子就挨近了一团绵软。后脑上的那种触感使得她浑身一僵,就要离开,然而,姜诗意却将手搭住了她的肩膀:“哎,怎么来了又要离开了?”
易羡舟微微侧着头,没有说话。
姜诗意笑了下:“这个距离刚刚好啊。我手上有劲儿。”
易羡舟喉间咽了下:“是吗?”
“嗯……”姜诗意轻轻应了一声,气息似雾。
易羡舟稳了下心神,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我有一个问题,你真的不觉得太近了?”
“近?”姜诗意笑了起来,凑近她耳畔:“是有点儿近。但是,近又能怎样,难道会发生什么吗?”
易羡舟蓦地一转头,便对上了一双饱满丰盈的唇,以及通透如琉璃般的眼睛。
两人的距离,近到不行。
屋子里头的空气,瞬间往上急剧攀高了许多。不经意间,两个人的背脊都开始发热,喉咙也变得干燥了起来。空气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酵,磨人至极。
姜诗意见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壮起胆子掀起眼皮望进她漂亮的眼睛,同时又撩起了她一缕柔顺的发丝,松松地握在手心里头:“嗯?”
易羡舟禁不住垂下眼睫,闭了下眼睛。待她重新睁开眼时,忽然一把握住了姜诗意的手腕。
姜诗意一怔,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忽然一晃,身下床垫一沉,她整个人就猝不及防地被人给推倒在了床上,心都差点被那种强烈的失重感给晃了出来。
待她回过神时,易羡舟已然将她双手缚住举高,强势按到床头,惹得她呼吸都快停止了。
第27章
姜诗意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忽然被按倒, 心头冷不丁漏了好几拍,呼吸都快要续不上了,瞳孔一缩, 怔怔地看着眼前眼神深邃的女人, 完全说不出话, 只剩胸腔在剧烈地起伏着,脑子就快变成一片空白。
易羡舟看了她好一会儿, 方才凑近她的脸, 低低道:“别惹我。”
她此时此刻的眼神和声音里头,似乎都压抑着万千重情绪。但任她再怎么压制, 它们也始终在暗潮涌动着。
可是,姜诗意却自然而然地就窥见了她外表底下隐藏着的,最深层的欲望。
她知道, 易羡舟口是心非。她知道, 易羡舟现在想要她。非常非常想要她。
喉间不自觉地咽了咽,姜诗意抿着唇看着她,声音如同被风摇曳晃动着的风铃,很好听:“哎?你倒是说说看,我是怎么惹到你的呀?”
易羡舟答不出话,只是抿着唇看着她。
姜诗意也没有挣扎,任她缚住自己双手,微微咧唇笑着,眼神里头藏着满满的意味深长:“我刚刚,分明就只是靠你近了点而已。”
“明明只是我靠近了你一点,你就想亲我, 这也能够赖到我头上来吗?”
姜诗意的眼睛水光潋滟,像一潭雾气缭绕的幽深湖泊, 直直地望着易羡舟,仿佛要将她的心神勾出碾碎般。
易羡舟皱了下眉心,闭上双眼将头给偏向了一边:“你故意的是吗?”
姜诗意唇角上翘:“对,我就是故意的,怎样?”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假如易羡舟真到了个什么无我状态,无欲无求,那,自己又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扰乱她的心呢?
易羡舟重新睁开双眼看着她,明显已经十分不平静。
姜诗意又轻声说道:“话说回来,我稀里糊涂地就被你给亲了,却还不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
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缠绵灼热:“你说,这样公平吗?”
“所以,”易羡舟牢牢注视着她,随即伸出手捏住了姜诗意小巧的下巴,声音微哑,“想要清醒着,体验一次?”
她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一道悬崖旁边,稍有不慎就会坠下,落入万丈深渊。
姜诗意抿了抿唇,呼吸却变得比先前更为急促了:“协议第六条,为了关系和睦,双方应当尽量满足对方的需求。你自己写的。”
终于,易羡舟一直以来严防死守的那条线被突破。她没再多说,直接俯身吻上了那张从先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老实过的,如同浆果般饱满莹润的唇。
在唇与唇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姜诗意的心脏突然失控。在湿滑温热的触感刺激下,她所有血液翻涌着充上大脑,头皮瞬间麻成了一片。
她不自觉地拥住了易羡舟,呼吸粗重地回应着她的吻。
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分外迷乱。易羡舟感觉自己正在坠落,然而已经无法,亦不想再去控制。此时此刻的她,就好像一只喂不饱的野兽,只想要从身下的女人那儿掠夺更多的东西,来填补自己空虚的灵魂。
空气里热度攀升得越来越高,两人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粗重,越发难舍难分。
不知过了多久,易羡舟才离开她的唇,托着她的下巴轻轻喘着。
“原来,”姜诗意呼吸照旧急促,唇角微微翘起,“你欲望埋藏得这么深。”
易羡舟闭上了眼睛,努力调试着自己的呼吸。
两个人贴合在一起,就好像躺在了岩浆上,都快被灼成了灰烬。
就那时,姜诗意勾住她脖颈拉低了她的头,又主动地将吻送了上来。
又一次,易羡舟就好像饮了一杯又一杯的烈酒,思维变得零散无比,整个人几乎就快要彻彻底底地迷失进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姜诗意情不自禁地拉着覆到了一片饱满的绵软之上。那样的触感是惹人兴奋的,兴奋到害怕。于是她的神经顿时像被针扎了似的,从那种过于迷乱的状态中瞬间苏醒了过来。
倏地离开姜诗意,易羡舟下巴搁在她小巧的肩头上,捏紧了手。
不可以继续下去了。
姜诗意晃了下神,抚上她的背脊,呢喃道:“不可以吗?”
易羡舟闭着双眼:“我们不应该这样子。”
她现在的状态十分混乱,完全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事。很危险又很可怕,她觉得就快要找不到自己。她一开始明明只是想要警告一下姜诗意,吓一吓姜诗意,让姜诗意知难而退 。结果到了后面,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呢?
姜诗意感受着她剧烈的心跳,轻轻拨了下她的发丝:“易羡舟,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真挺压抑的。”
易羡舟没有说话。
姜诗意继续挽着她的发,声音轻轻的:“在方方面面上,都对自己要求太严苛了,真的不会出事吗?”
她感觉得到,易羡舟是一个永远活在规矩以内的人。所以,倘若一旦逾矩,就会混乱。不像自己,在自己看来,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是规矩服务自己,而不是自己为规矩服务。
只要她的心思产生了变化,她的需求产生了变化,她就能够随时更改生活的框架。
易羡舟仍旧没有说话。
她只觉得乱,喃喃:“我不该这样。”
她的三观被自己给彻彻底底地冲击到了。
姜诗意轻轻拍了下她的背脊:“好啦……我又不介意,分明是我好奇心重,邀请你参与进来的,为什么你还要责怪自己?”
姜诗意的话语好像具备着一种神奇的疗愈力量,易羡舟在她的安抚下,原本僵硬的身子渐渐舒缓了下来。
易羡舟喉间咽了咽,呼吸渐渐的不再那么激烈。
姜诗意换了个话题:“啊对了,你二十四号那天有空吗?”
易羡舟在脑中将日程表搜刮一番后,说:“那天好像没空。我已经把工作给排满了。”
“好吧……”姜诗意点点头。
易羡舟察觉到姜诗意好像有话没说出口,又问:“怎么了?”
姜诗意摇摇头:“没怎么,就是那天立冬嘛,还想说,你要是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吃个羊肉火锅。”
“立冬啊……”易羡舟在她肩上喃喃,“我都没怎么注意到。我对这些节日好像不是特别敏感。”
姜诗意继续捋着她滑落在自己胸前的头发:“立冬这种小节确实容易被忽略,毕竟不是中秋啊元旦啊之类的。”
易羡舟沉默片刻,继续说:“我好像对那些节日……也不是很敏感。”
“啊?”姜诗意有点儿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难道你平时不过节的吗?”
易羡舟点点头。觉察到姜诗意在调整衣裳,于是她莫不作身从姜诗意肩上离开,半撑身子坐了起来:“我好像对那些没什么概念。”
对她来说,每一天好像都差不多。该怎样就怎样。想出门就出门,想宅着就宅着,想吃什么吃什么,如果不想吃,那就算了。但很少为了那些节日而特意去准备庆贺。
姜诗意把滑落下去的肩带重新拉上肩头,捋了一把头发,手指捋到发梢处,跟着坐到她身旁,迷惑道:“也包括,生日?”
易羡舟说话时似乎不带什么情绪:“包括。”
“那,”姜诗意斟酌着言辞,“不会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吗?就是,不会觉得寂寞啊,孤单啊之类的么?”
姜诗意逢年过节是必过的。而且很多时候即便她自己都忘了,家人也是记得的,飞都会飞过来和她庆祝。假如实在是飞不过来,起码也会和她视频聊天一个小时以上,否则就会觉得缺了点儿东西。
在她看来,易羡舟的这种生活,实在是太孤寂了。
易羡舟低下头,将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的衣带重新系紧:“可能这种事情对于有的人而言是比较重要的事情,但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感觉。”
她好像也不是很清楚过节的乐趣在哪里。各项仪式感的乐趣又在哪里。
可能小时候还是觉得有的吧,毕竟奶奶把她照顾得很好,会陪她过。直到后来,奶奶去了另一个城市,妹妹又出生了,易成天和木以萍将全身心都放在了妹妹身上,经常忽略她,她慢慢的就也不怎么过了。
再后来呢,假如隋子月有空,她们会约着一块儿吃一顿。没空呢,就也算了。反正她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不期待有人陪,也不期待收到礼物。
也不会自己给自己买蛋糕之类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总觉得假如太刻意地去做了,反而会显得自己欲望太重,那是一件很矫情的事情。
易羡舟没有深想,直接说:“可能我就是没有那个习惯吧。”
“好吧。”姜诗意还是不太能理解。
毕竟她不是易羡舟这样的人,无法做到穿着易羡舟的鞋子走来走去,站在各个角度上去全方位地换位思考。但她还是选择尊重。
易羡舟担心她为此失落,又说:“可能这次是不行了,我那天确实是有事。但下次假如有什么节日是你想过的,你可以提前跟我说,只要我能够抽出空来,我就把工作挪到别处去,来陪你。”
姜诗意只好点头,继续打量着她的侧脸。
尽管易羡舟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她却似乎还是从她单薄的身形之中捕捉到了一丝淡淡的孤寂。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己又圣母心泛滥了。她总是如此,平日里好像对什么都不怎么敏感,大大咧咧的,偏偏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特别容易变得圣母心泛滥。
但她又觉得,自己的直觉大抵是没有出错的。照常理而言,一个在非常压抑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通常来说,应该是敏感又缺爱的。
至少,她以前遇到的一些妹妹就是那样的。
可易羡舟却表现得一切正常,那么,十有八九就是她藏起了自己的感情,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将所有不舒服的东西都给封锁起来了。
或许,这就是那一道她在易羡舟身上感受到的,始终令人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墙”吧。
随后,姜诗意捂着唇轻轻打了哈欠,说:“好像有点儿困了。”
易羡舟侧头看着她,目光从她挺翘的鼻尖挪到小巧的肩膀上,又收回视线,说:“那就睡吧。我关灯。”
“嗯。”姜诗意点点头,重新躺回床上,拉高被子盖到了身上:“晚安。”
“晚安。”
啪嚓一声响,灯灭。无尽的黑暗将整个房间迅速笼罩。
易羡舟的大脑始终还是有些混乱。
就这时,姜诗意又开了口:“易羡舟。”
“嗯?”
姜诗意顿了顿:“我喜欢和你接吻。”
“不管你是不是爱无能,能不能对我负责。我就是单纯喜欢和你接吻,也不需要你对我负责……所以不会介意。但如果你介意的话,你也可以当没有发生过……”
易羡舟正闭上双眼,忽然听她那么讲,又睁开了双眼。
爱无能。
这三个字,易羡舟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姜诗意竟然……
她确实是有怀疑过自己爱无能的。尽管她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得好像很正常。但她发现,自己很难和人建立真正的链接,包括和前任。
她不知道单这方面而言,究竟是前任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反正她们之间的相处确实是挺拧巴的。大家都藏得很深,也从来都不会打开天窗说亮话。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甚至都在思考,或许前任也没错。
是自己太废物了,给不出前任想要的那种东西,前任感觉不到被爱,一直承受着自己这种在无形之中施加的情感冷暴力,才会反过来也对自己那么冷漠。
所以后来,她才会选择不再谈恋爱,选择这样的婚姻模式。为的就是不用欠谁,也不用再逼自己去做任何迎合与改变。
不谈感情,就能够不欠人情。可是假如真的发生了关系,就会打破她为自己制定的这个计划。因为在她的观念中,一旦发生关系,就应该由心而发地为这段关系负担起责任。
可是,她不知道什么叫做由心而发。她担心自己难以应对,害怕自己给不出对方想要的那种微妙的东西。所以她会竭力去制止一段关系的发生。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姜诗意看穿了这一切。
尽管那人看起来好像有些没心没肺,对于现实中的许多事情,都比较洒脱,好像脑袋空空什么都不往心里去似的,但其实这个人的视野广度,特别大。
待她转过头朝着那边望去时,姜诗意已经入眠,呼吸浅浅。
易羡舟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低声说了一句:“晚安。”
翌日。
姜诗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钟了。她昨晚睡得十分香甜,一次都没醒过。
这会儿窗帘里头鼓满了炫白的日光,整个房间看起来都静悄悄的。
她看了一会儿,转头望向旁边空荡荡的位置,想起昨晚上易羡舟那个异常浓烈的吻,姜诗意抿紧了唇。
揉了揉肩头,姜诗意并拢双腿挪到床边,穿好拖鞋起身去洗漱完,回到自己卧室取出一套小香风秋季套装换上,坐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对着镜子拍上护肤水,她给自己化了个全妆。
镜子中的女人立时从清丽婉约的女孩子摇身一变,成为了个眼光四色的女人。
打理完一切,姜诗意又照了照镜子看了下全身,便出门朝着她和叶槿汐约好的那家烤肉店驱车前去了。
没怎么注意烤肉店的装潢,姜诗意一进去就左右四顾,寻找起了叶槿汐的身影。
最后,她在一个靠窗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穿着橄榄绿旗袍的女人。
女人生得端庄素雅,头发高高挽起,上头插着一支簪子,即使相隔甚远,那种优雅的气质也还是展露无遗。
姜诗意晃了晃手中的小包,踩着高跟鞋朝她走进,拉开凳子坐下:“你来多久啦?”
叶槿汐这会儿正在斟茶,听到姜诗意出声,抬起了头:“刚刚到。”
“那就好。”姜诗意拉下包放到一边:“我刚刚在路上堵了一小会儿,还担心自己来晚了让你久等呢。”
叶槿汐浅淡一笑:“不碍事,你想吃什么?我们先点餐吧。你杯子我已经给你烫好了。”
姜诗意听她说完,低头一看才发现,果不其然,叶槿汐竟然已经给她烫好了。真的是很贴心。
“谢谢。”姜诗意捧起手机扫开二维码:“我懒得选菜,要不我们就点那个498的双人套餐吧,你看怎样?”
叶槿汐点头:“可以的。”
迅速下完单,姜诗意看着叶槿汐,笑:“你长得真好看。”
叶槿汐笑了下:“你也不错啊,真人比照片儿好看。你平时的自拍赶不上你真人千分之一。”
姜诗意懵,哭笑不得:“不是吧?真的假的?”
“真的,”叶槿汐想了下,“但你最近发的一些还不错。比如那个喂海鸥的。还有吃棉花糖的。”
“真的?”姜诗意撑着下巴。
“嗯。”
姜诗意眼珠转动一圈儿:“那是易羡舟拍的。”
叶槿汐点头:“她审美不赖。”
“那当然了,”姜诗意脸上浮出一丝得意,“我看得上的人,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叶槿汐笑:“你很欣赏她啊。”
姜诗意扬动眉梢:“没办法,她太戳我了。想不欣赏都难。”
叶槿汐又问:“那,希望她是个好人。”
“放心吧,她是个好人。”姜诗意转动着手里头的茶杯,说:“甚至有点儿好过头了。如果哪天她突然失控,那肯定也是因为好过头了,物极必反。”
叶槿汐:“物极必反?从好人变大坏人?这听起来可不太像什么好事儿。”
姜诗意耸肩:“不是,我只是担心她崩溃。”
叶槿汐莞尔。
一会儿后,服务员将菜上齐,姜诗意往炉子上放了几片肉,问:“你现在是直接开了家服装店对吧?”
叶槿汐点头:“是的。外面卖服装,里面就弄成了小工作室,布着景。没事儿的时候就穿上衣服进去拍一拍,做自媒体接光外加引流。”
“那也挺好的,可以正向循环。”姜诗意顺口问:“那你生意还行么?最近真是什么都不好做。”
叶槿汐说到这个就想笑:“还挺好的。有个客户三天两头就来光顾,短短时间内给我送了不少钱。但很奇怪的是,感觉她还挺喜欢汉元素的服装,但又每次来都没穿,总是穿得花里胡哨的,像韩国女团的。那种什么来着,就是Girl crush风格。”
姜诗意笑了起来:“那可真是有意思。”
“是啊。”说到韩团,叶槿汐想起来了一件事:“啊对了,你喜欢的那个男团,TX回归了,发的那个新歌你听了吗?”
姜诗意愣了一下:“啊……还没有呢。”
她最近好像都没怎么关注韩流了。
叶槿汐笑笑,继续同她讲:“你最喜欢的那个崔俊柳换造型了,大家都说帅出了新高度。你看到了吗?”
姜诗意又摇了下头:“还没看呢。”
叶槿汐笑:“要不你现在看看?”
“行。”姜诗意掏出了手机。
没过多大会儿工夫,她就找到了崔俊柳的最新海报。
果不其然,崔俊柳这次回归换新造型了。准确说,是换新发色了,从那一成不变的黑色换成了满头的银白色。一如既往,那张脸看起来还是挺秀气干净,盘靓条顺的,拍照时的表现力好像也比以前更出色了。
可是很奇怪的是,姜诗意看着他的照片,内心却没什么波动。
叶槿汐见她一直盯着手机,问:“怎样,还行吧?帅不帅?”
姜诗意回过神来看着她,笑了下:“啊,还行。”
可是,帅吗?好像是帅的,但她就是像被封闭了五感一样,只是认知式地觉得帅,情绪上却没什么动静。
就是觉得,长成什么样子都和她没什么关系。换不换造型也和她没什么关系。甚至就算是他现在就要退团,好像,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反倒是易羡舟那张脸,又冷不丁地浮现在了她的脑中,根本就挥之不去。
想起昨晚易羡舟那个猛烈灼热的吻,想起易羡舟抵在自己肩头上万分克制的样子,想起易羡舟的心跳,想起易羡舟说从不过节,姜诗意的思绪好像都被晃晃悠悠地给抽空了,不禁端起杯子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明明她是享受为消费男色的,这会儿却变得有点儿味同嚼蜡,不是特别感兴趣了。甚至这会儿还在那儿想,易羡舟现在在做什么呢?吃饭了吗?
她感觉自己现在的脑容量好像真的变小了。小到……装一个易羡舟就满了?
第28章
“你怎么了?”
姜诗意恍恍惚惚中听到叶谨汐的声音, 方才回过神来:“啊?没怎么。”
想了想,姜诗意又问:“同情和爱是两回事,生理上的爱和心理上的爱也是不一样的, 对吧?”
叶谨汐笑了起来:“人类的感情是复杂的。”
“嗯?”
叶谨汐:“有时候是分开的, 有时候是会一起出现。具体怎么分辨, 那就得问自己的心了。”
叶谨汐的一言一行真的是,像个菩萨。
姜诗意叹了口气, 也不想再多想了。
这个世界上, 没有什么事是不能依靠吃吃喝喝来解决的。一顿不够就两顿,两顿不够就三顿。
姜诗意拿起剪子将肉咔嚓咔嚓剪成好几块儿后, 往叶谨汐和自己的小盘子里头各分一半儿,就认认真真地吃了起来。
谁想就在这时,叶谨汐忽然又问了一句:“等一下, 你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你们发生关系了?”
姜诗意夹着一块肉看了看, 气若游丝:“还没呢。”
叶谨汐舒出了一口气,喝水。
谁想,姜诗意夹着肉块蘸了蘸料碟,接下来又嘀咕着补充了一句:“我倒是希望发生点儿什么。快渴死了。”
叶谨汐瞬间被水呛到,咳了个不停。她的这位朋友,可真是厉害,什么都敢说,主打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
随后,叶谨汐继续说:“不过,不管怎样,我还是觉得, 你任何时候面对任何人,都得多长几个心眼。”
“我知道啊, ”姜诗意生怕自己会被叶谨汐看不起似的,忙说道,“我现在心眼子八百个,孔多如藕。我才没有对她上头呢,就是单纯的对她有那方面的反应而已。”
“哦?那,挺好啊。”叶谨汐话是这么说,明显已经不再相信她了。
每次都嘴硬,偏偏却又每次都能把进度条拉到令人咂舌的地步。
从发誓一辈子与易羡舟势不两立,到挽着发梢说想和易羡舟发生点儿什么,这才过去几天?
要不是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女人,叶谨汐觉得,下次和姜诗意见面的话,姜诗意估计孩子都已经怀上了。
然后边孕吐边嘴硬:“我才不是因为喜欢她才和她生孩子的呢!我只是单纯对小孩儿感到好奇,就想要生一个来玩而已!”-
此时,天易国际大楼。
易羡舟处理完一件事,刚想出去吃个午餐,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易羡舟眼也不抬道。
一会儿后,赵云磊将门一推,便急匆匆地奔到了她面前:“易姐,救救我吧,我知道错了。”
易羡舟在键盘上敲下一个回车键,转过来抬眸看着他:“你是说终止续约那件事?”
赵云磊喉结滑动:“不只是终止续约。公司方面现在把我的活动都停了,我现在……我现在要完了!”
易羡舟看着他,语调淡淡:“你早应该在出去乱来时就考虑到这些的。”
赵云磊听出了易羡舟话语中隐藏着的意思:“易姐,你也要放弃我吗?我知道,只要你不想放弃我,你就一定有办法的!”
易羡舟看着他,没有说话。
赵云磊现在痛哭流涕的,眼眶通红,头发凌乱,哪里还有广告上的半点英姿?在工地上累了一天的人看上去都比他有朝气。
赵云磊继续说:“我知道错了,易姐,我以后一定不会了!”
易羡舟低下头继续敲着键盘,不太想搭理他:“晚了。”
赵云磊还是不死心:“易姐,你是看着我成长起来的,你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对不对?!”
易羡舟抬眼看着他:“以后一定会有更适合你的人生舞台。”
这是从她嘴里能够说出的最委婉的话。
赵云磊突然气急败坏:“易姐你真的是够狠的,大家都说你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我还不信,总是为你说好话,现在看来,大家说的果然都是对的!”
易羡舟看着被保安带走的他,也没多想,只是哂笑一声,转过头来齐了齐文件,继续做着自己手里头的事儿。
做着做着,她又停顿了一下。
她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工作中被人说冷血无情了。
算了。易羡舟摇了摇头。
总有那么一些人是贪得无厌的,需要一直在你这儿捞到好,才会觉得你是个好人。倘若有一天他们薅不到了,就会反过来指责你不是人。
也不会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何况,公司又不是慈善机构。
赵云磊越是那样纠缠她和骂她,她反倒越能肯定这个人缺乏反思能力,基本已经无可救药,以后肯定还会源源不断地继续重复差不多的错误。
让保安过来带走疯了一样大喊大叫的赵云磊后,易羡舟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一看时间才发现,现在竟然已经中午了。
暂时收好手里头的活儿,易羡舟抓了件外套披到身上,起身离开办公室,朝着公司食堂走去。
一路上都有人不停地和她打着打招呼,她看见了就浅浅点个头,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进入食堂,她和平时一样要了个番茄炒蛋,一盘香干小炒肉,以及一碗汤,端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处坐下。
就在她准备动筷子时,听到旁边人聊起了昨晚上做的一个梦。
其中一个人说,昨晚梦到了自己暗恋的人。梦里那个人特别帅,她一个控制不住,就和人亲上了,画面那叫一个缠绵悱恻,让她小鹿跳个不停,可惜的是,醒来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易羡舟筷子一顿,突然间也想起了自己昨晚的梦。梦里她和姜诗意并未止步于亲吻,而是顺着自我意识继续做了下去。
梦里姜诗意唇齿微张,脸颊潮红,牢牢抓着她的肩,发出着破碎的□□声,令人血脉喷张不能自持。
尽管只是个梦而已,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真实。在那个梦境中,她感受到了一种如鱼得水的融洽和天崩地裂的欢愉。
让人头皮发麻。
她就像一只狼,开了荤就开始一直惦记,而且欲望也变得越来越大。
易羡舟喉间滑动了一下,捏了捏眉心,努力摒弃脑子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沉默着将番茄炒蛋倒进米饭里头,全部拌匀,一口一口地喂进了嘴里。
饭后,易羡舟回到办公室,打开手机随便刷了刷,正准备休息一阵,就收到了隋子月发来的消息:“刚开车去那个小姐姐店里,心情突然晴转多云。”
后面跟着一个裂开了的表情包。
易羡舟见到,回了一句:“你路上爆胎了?”
隋子月:“闭上你的dog嘴。”
易羡舟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那你怎么会在开车的时候突然发出这样的感叹?”
隋子月:“没什么,就是刚刚去我喜欢的那个人服装店时,发现她没营业。”
易羡舟突然有点儿佩服她:“你真挺持之以恒的,去那儿买那么多衣服,你家衣帽间还塞得下?”
隋子月:“这个简单,不用担心,我的衣帽间很大。如果某天真的装不下了,那我就把一些不要的旧衣服丢掉,只装她店里的好了。”
易羡舟:“真6。”
隋子月:“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易羡舟盯着她的回复,忽然间画风一转:“子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隋子月:“你说。”
易羡舟抿紧唇:“两个不爱彼此的人在一起生活的话,不管怎么说,在某些方面,都是应该保持距离的对吧?”
隋子月:“我之前也那样想,但现在觉得,逻辑上好像有点儿不对。”
易羡舟:“?”
隋子月:“虽然我没结过婚,但我觉得啊……就拿你和姜诗意来说吧。你们是协议婚姻没有错。但就算是协议婚姻,那么不管你们亲不亲密,这个责任都是要负担的——无论你爱她也好,不爱她也罢,你现在也都已经在履行责任了。既然如此,如果你们能够亲密一点,为什么不像正常妻妻那样亲密一点呢?”
“那样子不是才会轻松和谐又自在,然后走得更久吗?长期性保持边界的话,反倒是会让这婚姻貌合神离又别扭,变得摇摇欲坠的不是么?”
易羡舟愣了一下。她先前就像是脑子被打了一样,竟然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她根据这个婚姻拟出的这份协议,从一开始就是自相矛盾漏洞百出的。
易羡舟想想,继续问:“我还有个问题,你觉得我是爱无能吗?我这人是不是真挺冷漠自私的?”
她之所以会这样认为,一方面是因为小时候和易木心抢东西时,被易成天大骂狼心狗肺自私冷漠贪得无厌过。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当初和前任分手前吵架时,在她跟前任说感觉自己距离对方太远时,前任也骂了她,说是她自己原生家庭有问题,给不了人安全感,才导致人不想和她亲近的。
她仔细一想,是啊,自己原生家庭问题确实是挺大的。久而久之,就觉得对方说得也挺对了。
隋子月:“哈?你,爱无能?”
她就像是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笑话一样。
易羡舟有点儿懵:“怎么这个反应?”
隋子月:“你不是爱无能。你只是感情比较内敛,还挺压抑,又喜欢跟着别人一块儿pua自己。时间一久,就变成假性的爱无能了。”
易羡舟:“怎么讲?”
隋子月:“你自己想一下,你要是真的特别冷漠,直接冷进了骨子里,你当年会跑去给姜诗意送蛋糕?你要是冷漠,你会在看到她傻乎乎地买一大堆烤红薯时发自内心地笑?你真是谈了个陈琳把脑子谈傻了。”
易羡舟真的是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隋子月那双生得漂亮妖冶的丹凤眼里头藏了多少嘲讽。要是隋子月此刻就在这儿,她一定是拿鼻孔瞧着自己的。
随后,隋子月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但说实话,你比起以前来,确实是越来越冷漠了。不对,应该说,是越来越回避了。如果你不喜欢这种状态,那么,自己意识到了就控制一下吧。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继续开车了。”
易羡舟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说了句:“好。路上注意安全。”
一会儿后,隋子月又来了一句:“下次你再把我开除友籍,我就把你头砍下来当球踢。”
易羡舟皱了下眉:“现代社会,请做一个文明人。”
隋子月:“对了,张棋今天找我了,他回云城了,但是联系不到你,说是有空的话,我们几个约一顿。”
“好。”易羡舟笑了下:“你继续慢慢开车吧。”
隋子月:“Ok。”
易羡舟拿着手机默了会儿,浅浅地笑了起来。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幸亏有隋子月。这个人总是表面上吊儿郎当,说话也犀利,却总是能够在任何时刻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这边,给她力量。
虽然她不清楚隋子月是不是出于仗义才这样安慰自己的,但她能够感觉得到的是,隋子月真的是个本质柔软的人。
就在易羡舟松出一口气,准备将手机搁到一边时,姜诗意的消息又发了过来:“你现在在忙吗?”
易羡舟禁不住地微微愣了一下。这还是昨晚之后,她们今天第一次有交流。
姜诗意换了个新头像。新头像是她举着棉花糖,一脸元气的模样。
是易羡舟给她拍的。
易羡舟看了会儿,说:“没有,在休息,怎么了?”
姜诗意:“过两天不是要去见奶奶他们了么?我总不可能空着手去吧,那样多没礼貌。但我又不知道挑什么样的东西他们才会喜欢。所以就想问问你他们喜欢什么,我照着买。”
易羡舟看了眼时间:“我奶奶现在已经没什么特别特别喜欢的东西了,就还挺喜欢各种帽子的吧,她吹不得风。我妈喜欢金饰,我爸,我爸喜欢喝酒。”
姜诗意:“Okk,我懂了。”
顿了顿,易羡舟又问:“换头像了?”
姜诗意:“因为我觉得这张照片好看呀,就换了。老实说,你真的很会拍。太牛了,明明是个半路出家的,结果比我这个专门拍视频的还会。”
易羡舟不觉莞尔:“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姜诗意发了个表情包,“这可是得到了叶谨汐认证的。”
“叶谨汐……”易羡舟想了想,“就是你今天见的那位?”
姜诗意:“对呀,她真人比照片儿还好看。我本来还担心她是个闷葫芦,说话会冷场呢,结果一点也没有,很会抛话题,太好了,我就喜欢这种人。”
易羡舟看着手机对着虚空点了点头:“行。那我先忙了。”
姜诗意:“好呀。”
结束聊天,易羡舟正准备将手机放到一边,却又莫名其妙地点进了朋友圈。
如她所料,姜诗意吃完饭后果然又发动态了。
内容是:
“终于和认识许久的姐妹面基了,非常开心的一天,棒棒哒(姐妹真的好漂亮,可惜吃饭的时候忘记一起自拍了)。
今天这家烤肉店真的很不错,我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给它点一百个赞!”
底下总共放了四张图。
其中一张是姜诗意今天的自拍。
她穿着米白色的小香风套装,卷发被吹得特别好看,面部线条柔软又甜美,一双眼睛分外灵动,像是会说话。
易羡舟注视着她的照片,一不留神就看了许久。
此外,另外三张照片分别中午吃的东西,店子的招牌,以及某奶茶店的新品饮料。
正准备离开时,易羡舟一不小心顺势戳进了姜诗意的朋友圈主页。
进都进了,易羡舟索性直接往下看了起来。
姜诗意这人是真的闲不住,特别能唠。
看着看着,易羡舟看到了姜诗意一个月前发的一条动态:
“本人要实名挂一下赵梓韵童鞋。一会儿跟我炫耀她老公送了她亲手戳的羊毛毡小燕子,一会儿炫耀他老公送了她亲手戳的羊毛毡小河马……
有对象送羊毛毡小动物是一件很了不起是吗?!好吧,是挺了不起的……
(我发4,我才不是在嫉妒有人送她羊毛毡呢,绝对没有!我自己就有手,以后我自己戳,我要给自己戳一万个!)”
明明易羡舟先前也进过姜诗意朋友圈,但这条却还是第一次见。可能是因为姜诗意发得太勤太多了吧,难免就会看漏。
这条状态可真是……
易羡舟看得不禁发笑。笑完以后,又安静了下来。
原来姜诗意也还是会羡慕别人的啊。看上去好像是在发着玩儿,但事实上,肯定也是心里有所触动,才会发的吧?
退出朋友圈,易羡舟放下手机,开始工作。
但是没过多久,她打字的手又顿了下来。
默了一会儿,易羡舟还是转头给秘书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秘书小姐质感稳重的声音传了过来:“易总。”
易羡舟望着电脑屏幕,说:“帮我买份羊毛毡手工材料回来。”
话音一落,电话那边,秘书似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愣了下:“易总,您是说,要我买,羊毛毡材料吗?就是那个戳戳乐?”
“对。”易羡舟点头。
秘书似乎还是有些回不过神,但还是照办了:“好的。”
半个小时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秘书将易羡舟要的东西拿了进来,恭恭敬敬地放到了她办公桌上:“易总,给。”
易羡舟扫了一眼:“嗯,你出去吧。”
秘书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易羡舟办公室。
三个小时后。
易羡舟将所有事情处理完,压力消散,总算松懈了许多。
喝下一口咖啡,她将秘书买来的羊毛毡打开,浅浅研究了下,发现好像不是特别难,就尝试着动起了手。
找了半天,易羡舟决定先跟着网上的教程戳个玳瑁猫试试看。没想到这一戳,竟然还上了瘾,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溜走了。
戳的过程还挺治愈的,她喜欢。
但是戳出来的效果就比较一般了。看着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奇怪。可能这就是新手吧。但毕竟是她的处女座,还是舍不得丢,易羡舟继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那只玳瑁猫整着形。
等到晚上七点钟,外头的世界已经被巨大的黑幕笼罩,她这边才刚刚结束。
易羡舟揉了下眼睛望向前方,只觉得办公室的灯光亮到了一种离谱的地步,所有的物件都跟被锐化过似的。
收拾东西盖上笔帽站起身,易羡舟抓起一件黑色的外套穿上身,将羊毛毡和一些小工具顺手一揣,准备回去继续试试看能不能补救,便推门而出,离开公司搭乘电梯去了楼下停车场。
云城的气温降得是越来越低了,街道上的行人也把自己裹得越发的严实了起来。
易羡舟将车子开进自家车库,打开车门下来后,扭头望了眼自己那房子。
里头灯是亮着的,被夜色压得有些朦胧。
原本已经习惯了每次回来都是漆黑一片的她,看得不禁生出了一丝恍惚。
垂下眼睫,易羡舟走进房子关上门,刚换上鞋,就听到姜诗意冲她打了一声招呼:“回来了啊?”
易羡舟抬眼望去,只见姜诗意正在厨房里头切着水果。
她今天的睡衣是一件长款的衬衣,下摆一直覆盖到了膝盖上。明明是没什么曲线的设计,也不暴露,偏偏穿她身上就是非常韵味十足。
易羡舟也不知道是姜诗意本人自带会惑人心魄的能力,还是自己脑子里头都是废料,总觉得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斥满了撩拨的调调。
易羡舟收回视线,点头:“嗯,回来了。”
姜诗意马上端着果盘走了出来:“我跟你说,我今天买到了一个巨甜的哈密瓜,你要不要试试?”
易羡舟点头,刚想去那一块,谁想,姜诗意就已经率先拿起一块,递到了她唇边:“喏,张口。”
易羡舟只好顺着她的话张开了嘴。
咬下一口哈密瓜,易羡舟掀起眼时,恰巧对上了对方带笑的杏眼,冷不丁被呛到,咳了一声。
“呛到了?”姜诗意一手端着果盘,一手拍她的背。
“一点点。”易羡舟摇头,伸手到外套口袋里头,准备掏纸巾。
谁想,她手这一伸一掏的,那个丑到爆的玳瑁猫就被她给冷不丁地带出,蹦跶着摔到了地面上。
易羡舟还没回过神,姜诗意已经蹲下身,捡起了它:“这是……”
是羊毛毡小动物!看这做工,不像是买的,像是自己戳的。
易羡舟闲着没事儿干为什么突然迷上了戳这个?
难道是要送给谁?姜诗意绞尽脑汁思索了会儿,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发过的一条朋友圈动态。
难道说,这是易羡舟亲自戳给她的?因为看到了动态,所以就亲自戳了一个送她?这人可真是……怪细心的。
想到这里,姜诗意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唇角,捂在胸口处:“这个,是不是送我的?”
易羡舟盯着那双天真烂漫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投降:“是。”
随后她又伸出手,要去将那只长得鬼迷日眼的玳瑁猫拿过来:“但这次这个就算了吧,瑕疵太多了,我下次做个好看点儿的送你。”
太丑了这个,对于完美主义的她来说,实在是不能忍。
姜诗意却避开了手,打断了她的话:“可是这个也很好看啊!下次做的我要,这个我也要!”
易羡舟皱了皱眉:“很好看?”
她强烈怀疑姜诗意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不觉得它……形状有点儿奇怪?”
姜诗意将它捏在手心里看来看去:“哪里奇怪了?很有意思啊。你不要太苛求自己了。”
易羡舟想了下,问:“那你说,你看得出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吗?”
姜诗意斩钉截铁地点头:“看得出啊!黑皮五花猪啊!”
最末还很大声地补充了一句:“我从来都没见过长得这么有特点的黑皮五花猪,超级酷!”
第29章
易羡舟在听到那句黑皮五花猪时, 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反应过来,她用纸巾擦完唇角丢进垃圾桶中,禁不住笑出了声:“黑皮五花猪?”
她知道自己戳得不太好, 一眼看过去就知道绝对是出自于一个新手的成果, 所以才对此不太满意, 始终遮遮藏藏的,不好意思送出去, 只想着后续还能如何补救和改进。
姜诗意这一连串的彩虹屁非但没让她更自信, 反倒是让她明白了一件事。她做得是真的有点儿差劲。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给了她A就不会给她B, 她在手工能力方面,根本就是个跛子一样的存在。
“难道不是吗?”姜诗意拿着那个羊毛毡反复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太明白易羡舟为什么会笑。
她是真的挺喜欢。也不知道是不是滤镜Buff给叠得太猛了, 就觉得那小玩意儿丑乖丑乖的, 格外与众不同,越看越喜欢。
易羡舟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我说这是个四不像吧,你还不信。”
姜诗意意识到自己方才可能是猜错了什么,却又绞尽脑汁也还是辨认不出来那究竟是何物:“那……这到底是?”
“猫咪。”易羡舟还是直接把物种给她清清楚楚地交代了:“玳瑁猫。”
“啊,是这样啊。”姜诗意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发言有多离谱,情不自禁抬手捂了下嘴。
她也不慌,带着点儿心虚继续往下夸,“那就是长得很有特色的猫,和别的猫都不一样,超酷的。”
思维活跃是姜诗意的优点,她永远能够从不同的角度出发, 来找到一个点儿来夸。逻辑自洽程度堪称百分百。
竟然也让人找不出任何破绽来。
易羡舟双手揣进兜里,微抬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跟看着一个戏精无异:“你反应这么快,不去拍戏真的是可惜了。”
满满都是灵性,各个角色切换自如,估计NG都是少数,大部分一天过,绝对是个天才,能够获得导演的深度喜爱。
姜诗意笑得不行:“我以前真的想过来着,就我这么牛的人,进军影视圈一举拿下个奥斯卡影后奖绝对没问题。”
就是可惜了她这性格,过于直来直往,不够圆滑变通,又或者该说是懒得去学习通融。就她这样的,要给丢进满是利益纠葛的娱乐圈中去,估计活不了多久,就能被人给灭了。
贫完以后,她又收住了那嘻嘻哈哈的模样,认认真真跟易羡舟说道:“不过,我现在可没演戏。我才不管这个东西本身是什么呢,就算是个长尾大耗子,我也喜欢。”
“口味这么重?”
“不是我口味重。”姜诗意将果盘放到旁边的茶几上摆好,端详着那只玳瑁猫。
她伸出食指戳了戳它的耳朵,说:“只是我比较看重人的心意。你说,谁会给讨厌的人折腾这些东西?你会私底下给我戳这个,说明你喜欢我。不管是哪种喜欢,都说明你心里装了我。那样我就非常开心了呀。”
姜诗意这话说得好像很是随意的样子,从中却透出了一种绵软又真挚的力量感。
易羡舟掀起眼看着她,唇角不易察觉地弯了起来。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很多人一提到姜诗意,都会用“那个自大又吵闹的女的”,或者用“那个胸大无脑的女的”这种话来形容。
易羡舟始终对此不赞同,直觉那些评价过于片面。现在和姜诗意住到了一块儿后,她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毫无疑问,她真的挺喜欢姜诗意这样的人。从小到大,她的肩膀上都一直压着“责任”两个字。在那样的山峦压迫下,她早早地学会了成熟,学会了严谨,学会了心思缜密,学会了算计,成为了大多数人眼中优秀又厉害的那种人物,却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那个代价就是,她变得越来越看不见,也触碰不到真实的自己。
“我是谁”三个字,主宰了她人生中的大部分岁月。姜诗意却完全相反。即便已经成年,她看世界的方式也还是那么简单。哪怕遭遇过挫折,被无数人伤害过很多次,依旧看山是山,见水是水。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比自己厉害和勇敢太多了。
早在当年见到姜诗意的第一眼,易羡舟就已经佩服上了。在易羡舟中,即便姜诗意在他人眼中有多么不堪,对她而言,都是发着光的。
只是,面对对方这样的热情奔放,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好像完全没有办法像姜诗意那样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部破开给人看,话到嘴边也就只能显出冰山一角:“开心就好。那我,先去洗个澡?”
“嗯,好啊,你去吧。啊对了……”
可在易羡舟准备转身前,姜诗意又叫住了她:“易羡舟。”
“嗯?”易羡舟重新站住了脚。
灯光下,姜诗意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形清瘦双腿亦是笔直,眼神也很纯粹,像一支清丽脱俗的马蹄莲。
她问:“你晚饭吃过了没?”
易羡舟这才想起来晚餐的事:“还没呢。”
她从公司里头出来后,没有经过任何的逗留,就直接回家了,哪里吃过什么东西。
主要是她这人也少有时间会觉察到饥饿等感受。尤其是在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时,更是能够把什么东西都给忽略掉。
这样有个好处,就是效率高。却也有着不小的弊端,就是过于容易忽略自己。等到回过神时才会发现,身体已经变得不如以前了。
姜诗意忙说:“正好,我也还没吃呢,那我点个外卖,等会儿你洗完了就下来一起吃,怎样?”
易羡舟:“行。”
说完就转身朝着一边走了去。
姜诗意目送那抹高挑的身影上完楼,又低头看了眼手里头的羊毛毡。
总觉得易羡舟本质上其实是个特别柔软的人。只是在成长的过程中,丢掉了太多的东西。
同时,她也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八百年前发的朋友圈,竟然也会被易羡舟那般上心地记下。有多久没人这样对待过她了?
她都已经不记得了。
姜诗意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里头的光柔和而安宁。
随后,她捧着手机在柔软的沙发上找了个合适舒坦的角落静静地窝了下来。
打开APP的那瞬间,她才意识到一件事:
糟糕,忘记问易羡舟想吃什么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算什么大事儿。算了,反正不点可能会让人踩雷的就是,反正又没毒,易羡舟还能不吃呀?
想归这样子想,等姜诗意真的开始找外卖后,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帮易羡舟挑剔了起来。
毛血旺?不行,太辣了,易羡舟估计招架不住。内脏?还是算了,先前旅游时和易羡舟一起吃火锅时,桌上的鸭肠啦猪腰啦等等,全都是自己消灭的,那人一筷子都没动。
挑挑选选半天,姜诗意结合评论区的反馈,点了份中规中矩不加辣的黄焖鸡,又点了一个易羡舟喜欢的青菜,和自己喜欢的猪耳朵,便下了单。
将手机丢到一边,她眯着眼睛浅浅地打了个呵欠。
重新取出那个玳瑁猫,姜诗意捏着它躺到沙发上,就着脑袋搓了搓。
想到这小东西是猫不是猪,姜诗意就噗嗤一笑,喃喃自语:“笨蛋易羡舟,还一本正经地跟我说那么多,笑死。”
自言自语的过程中,她还又用食指轻轻地点了下那玳瑁猫猪刚鬣似的五官:“笨蛋易羡舟。”
忽然想起来一个什么事,姜诗意盯着那猫看入了神。
没过多久,她从沙发上撑起身,将双脚塞进拖鞋里,连忙一路小跑上了楼。
进入自个儿房间,姜诗意带着风走到一边,啪啪拉了几下抽屉,翻出了一个许久以前买的钥匙扣。
那钥匙扣上原本是挂着的皮卡丘,后来中间的一个小圆环出了毛病,卡不上了,某天就和着皮卡丘一块儿消失不见了。
正好,可以用来挂别的。
姜诗意便拿它和那个玳瑁猫并拢着放到一块儿,认认真真对比了一下。
本来她是想要挂上去的,却忽然发现那猫上面没有扣子,根本就没得可以挂的地儿,得借助一些其他的工具才行。
如此一想,姜诗意打开了手机里头万能的淘宝,开始搜索东西,打算等工具和物件儿到了以后,自己到时候DIY一下。
下完单,姜诗意又点进了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里头。
最近新发的两个视频数据都还不错,又回到了她平日里的水准。
尽管还是有很多人在孜孜不倦地给她发私信骂她,但是……很奇怪的是,姜诗意现在看着那些恶评,好像都没什么感觉了。
真的是奇怪了。难道说,易羡舟真的是自己命中注定的那块宝?
不然,怎么和她把这婚一结,自己那颗崩得破破烂烂的心脏就像是穿上了一件无坚不摧的金刚铠甲一样,都可以抵御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子弹了呢?-
易羡舟进入浴室解开扣子褪去衣服,将它们随手往旁边的置物篮中轻轻一抛,走进了花洒底下。
按下水龙头,她仔细地洗冲了一阵,积累一身的疲惫才总算是得到了一些缓解。
看着水顺着皮肤纹理缓缓滑落,在袅袅雾气渐渐将整个浴室填满的时候,易羡舟仰起了头,安静地感受着那种舒适惬意的感觉。
对她来说,每天晚上回到家洗漱的这一刻,总是最为悠闲的。这会儿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去处理任何公务,只需要享受就是了。
在她关掉花洒,朝着身上涂抹沐浴露之时,外头传来了一点动静。
易羡舟停下动作认真地听了一会儿,发现好像是姜诗意在哼小曲儿。
声音婉转空灵,又自由自在,很是无忧无虑的模样。
姜诗意的入住,好像真的为这房子增添了许多生机。也为她的生活注入了一些旺盛的生命力。她那一成不变的生活,得到了一些改善。
她竟然有了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活了二十多年,直到这会儿,才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是生活。
洗完澡换上睡衣,易羡舟就打开门,踩着雾气走了出去。
到达楼下的时候,她发现餐桌那儿已经放上了鼓鼓囊囊的外卖袋子。
姜诗意这会儿正蹲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歪着脑袋玩手机,柔软的长发零零散散地落到肩头和胸前,身子随着手机屏幕一晃一动的,格外用力又认真的样子。
易羡舟朝着她走了过去:“这是在玩游戏?”
通常来讲,一个人也只有在玩游戏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状态。
姜诗意立马从手机屏幕上头抬起脸来望向她:“啊,对,我刚刚下了个贪吃蛇。气死了,我的蛇刚刚吃成一大条,就突然死掉了。”
“被我打扰到的?”易羡舟问。
“不是,”姜诗意手指竖在唇间,摇了摇头,“是它本来就要死了。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让它早点去喝孟婆汤。”
易羡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儿,看到她那个模样就想笑。
姜诗意退出游戏界面后,把手机往旁边一丢,拍了下手:“好了,你洗好了,那我们就开始吃吧。”
伸长手臂,她拉过了餐桌上的外卖袋子。
外卖是刚刚才送过来的,这会儿还挺热乎,手子碰,热度就熨满了掌心。
易羡舟见那袋子生得挺大,有点儿讶异:“点了这么多?”
“不多呀,”姜诗意拉开袋子,将里头的菜一盒一盒地取出来,摆到了桌面上头,“我刚刚瞄了一眼,是店家心机比较重,给的盒子还有袋子比较胖。”
比较胖。真是绝了。
易羡舟都不知道姜诗意是从哪里捣鼓来的这种奇奇怪怪的形容词。你说是在随心所欲地瞎用吧,还挺精准又形象。和别人还真不一样。
姜诗意刚将那碗青菜打开,她的手机就亮了起来,柔和的光线铺满了屏幕。
将手机拿过来一看,她才发现,是妈妈给她弹了个视频过来。
姜诗意只好暂时停下手里头的事儿,赶忙将视频接起,顺便捋了捋有点儿杂乱的头发:“妈妈。”
视频那边,姜妈妈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白色毛衣,神情温婉,笑容可掬:“诗意啊,吃饭了吗?”
“正打算吃呢,你看。”姜诗意捏着手机,扫了桌上一圈儿,让桌上的食物全部入了镜,兴致勃勃地跟她分享着:“我点了黄焖鸡。好久没吃了。你那边是不是很难吃到正宗好吃的?”
姜妈妈眯着眼睛仔细地看:“是啊,可难吃到了,回头等我回国了一定要多吃点儿家里的东西。”
姜诗意马上跟她说:“好呀,你回来以后我们两个一块儿去吃。”
“可以可以,你最近怎么样?过得还开心吗?”姜妈妈最担心的还是她的身体和她的精神状态。
前段时间爆发的网络舆论凶猛得就像潮水一般。看着女儿遭受那等诋毁,即便澄清了也还是有人在不停地阴谋论,她也实在是有点儿食不下咽。
没有那个母亲喜欢看到孩子被人安上一大堆莫须有的罪名。偏偏在这个时代,她又没办法做什么。
姜诗意倒是已经看得很开,心思豁达了不少:“嗯,挺开心的。最近想的东西变少了,饮食方面也规律很多了。”
在那对母女视频聊天的时候,易羡舟将几碗菜推得挨近了些,同时抬头朝着正举着手机的姜诗意看了看,却未做什么言语。
她发现,姜诗意家的氛围是真挺好的。非常自由,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边界感,想说什么都可以。
和她跟易成天还有木以萍之间的气氛截然不同。但姜诗意和她妈妈这种氛围,严格说来,易羡舟好像也不是没有见过。
易成天和木以萍在对待易木心的时候,也是这么融洽的,只不过她易羡舟独独是个例外,不配获取这些罢了。
“开心啊?那就好,你开心妈妈就开心了。”视频里头的姜妈妈又说:“我刚刚好像还看到了一只手,是羡舟吗?”
易羡舟闻声抬起了头。
“是啊。”
还不待易羡舟反应,姜诗意就立马举起手机离开凳子,翩然小跑到了易羡舟旁边。
俯下身子,姜诗意将手机举到了易羡舟和自己面前,让两个人一块儿入了镜:“我们正准备一起吃饭。”
事出突然,易羡舟没有任何准备,稍微有点儿懵,但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镜头里的姜妈妈喊了一声:“妈。”
“哎。”姜妈妈笑得合不拢嘴,仔细端详着视频中的女儿和易羡舟,发出感叹:“别说,你们俩可真配。就是……”
易羡舟垂下眼,随着对方的目光打量了下自己:“怎么了?”
姜妈妈一双眉头浅浅地蹙着,揣着担忧问:“羡舟这身体,是不是有点儿太瘦了?”
姜诗意扭头看了下易羡舟,又望向视频里的妈妈,满脸都是无奈:“没办法,她这人平时不怎么好好吃饭。吃得不多还想长肉,应该是很难的吧?”
易羡舟忙说:“也没有吃很少吧?”
她食量或许是比不上一些胃口大的,但也在尽量地往多了吃。
“就有,”姜诗意看了她一眼,还腾出一只手来,在视频前方捏了捏,说:“她米饭一次就吃这么点,就我半个拳头多一点。”
姜妈妈越发担心起来:“吃这么点儿怎么行?又不是小鸟,这样会病的。”
“可是……她吃多了才病啊,”姜诗意说到这里才突然发现,这事儿好像无解,“她消化不好。”
姜诗意只是有一点小小的肠胃毛病,只要不太过乱来,都跟不存在一样。但易羡舟就不一样了,易羡舟要是胡吃海喝多了,整个人就会萎靡不振。
估计是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吧。有个说法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也是环环相扣按需分配的,忙着处理事儿的话,必定也就没办法好好消化食物了。
“那怎么行?”姜妈妈望向易羡舟,“去医院看过了吗?”
易羡舟夹在两个人中间,想要开口。
可她还没说出来半个字,那两个人就又聊上了。
易羡舟忽然感觉自己像只被圈养的仓鼠,正在被两个主人围观和研究。
找到一个空档后,易羡舟忙说:“看过,没什么关系,只是事情太多,太累了消化不好。我米饭吃得不多,但菜吃得还挺多的。”
明明她实际上还是挺有精神的,也挺有劲儿的。但在姜诗意和姜妈妈一来一往的聊天下,她都忍不住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马上就要入土了。
话虽如此,却感觉被唠叨得还挺幸福。那是一种,被爱着的感觉。
“那也不行,”姜妈妈眉心都快打成了个蝴蝶结,“这样吧,我回来的时候带点儿那种补身子的冲剂,叫什么我给忘了,反正我之前喝了感觉还挺不错的,效果特别好。”
易羡舟微怔,进而莞尔:“好,谢谢妈。”
“不用谢,”姜妈妈乐呵呵的,“一家子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一家子。
面对着这样三个字,易羡舟一时间竟然有些晃神。是啊,她现在,也已经成为这个看起来十分温馨和睦的家庭中的一员了。
她真的有点,意想不到。
又过了好几分钟,姜诗意和她妈妈的这通视频电话,才总算是挂断了。
姜诗意拢着头发,重新在自己那边的位置上坐下,将手机放到边上:“哎,我之前说到哪儿了?”
她这记忆力是真有点儿差。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某次跑步时,不小心把头给磕坏了。反正就是老会断片儿。
易羡舟提醒她:“你说这家商户太奸诈了,每个菜都搞挺大一个盒子,结果量却没多少。”
“啊对,”姜诗意的记忆总算是衔接上了,又忿忿不平地叹了一遍,“真的太奸诈。”
不过……易羡舟的看法却恰好与姜诗意相反。她不仅不觉得这店家的心机重,还觉得有点儿傻。
她摇了下头,说:“其实我觉得呢,料还是挺足的,肉给得也挺多的,是真挺多的,看起来还都是不错的材料。就是这老板太不懂得拿捏人心了。搞成这个样子,不仅赚不到口碑,还容易让人觉得他们不实诚。应该把碗适量做得小一点,这样东西就能够堆高一点,起码会在视觉效果上让人觉得还不错。换我的话,估计会把肉量减少四分之一,下边儿再多加一些蔬菜,那样利润才高。他这么做的话,实在是有点儿吃力不讨好,不知道后续资金跟不跟得上。”
等易羡舟自顾自分析完这一通,姜诗意已经咬着刚掰开的筷尖愣在了那儿,对着易羡舟眨巴眨巴了眼。
像只吃撑后,彻底短路了的仓鼠。
易羡舟后知后觉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后,停顿片刻,抬眼看着她:“怎么……”
姜诗意取下筷子:“易羡舟,你可真坏啊。”
凡是以小见大,她一直都知道易羡舟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就是没想到这么不简单。
作为一个满脑子只有吃喝玩乐这种事情的人,姜诗意从来都不会去思考这些问题。难道这就是商人思维?即使已经脱离了工作,也还是会习惯性地散落四周,出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上头?
易羡舟愣了下,说:“我就是简单分析一下。”
“嗯,分析一下,”姜诗意点头,“所以说,你的意思是,那个老板不会拿捏人心,但是你会,对不对?”
易羡舟思考着回道:“有时候不得不拿捏。”
这就是社会。没办法。不管做什么,想要成功的要诀就是得精准地锁定客户画像,再击破客户的心理。时间一久,自然而然就会掌握了所谓的“洞察人心”技能。
“这样啊……”姜诗意挑高眉梢,又好奇地问她,“那……易羡舟你老实交代,你刻意拿捏我了没?你该不会从我们见面开始就一直在给我下套吧?”
她总觉得易羡舟挺会的。不然,自己怎么会短短时间内就做出了要和这个人结婚的决定呢?反正,她是绝对不愿意承认自己猴急的。
主要是,她以前急归急吧,也没有这样急啊。好像生怕不和易羡舟在一起的话,就等于是错过了个什么宝贝似的。
易羡舟真是快要被她的脑回路给折服了,揉动着太阳穴,情不自禁笑道:“当然没有。”
或许是有一点儿小心思吧。但她称之为合理争取,而不是下套。下套这两个字在她这儿的定义是“半哄半骗”。她可没有对姜诗意做那样子的事情,也不想对她做那样子的事。
“真的?”姜诗意继续保持怀疑态度,突然眼珠一转:“好吧。看来我的魅力还没有大到让你忍不住想拿捏。”
一脸娇滴滴的模样。
易羡舟:“什么?”
姜诗意的脑回路,有时候真的是让人不得不服气。
“开玩笑的,别那么严肃。”姜诗意笑着打开了自己眼前那盒饭,同时还警告她了一声,“不过,你可别对我使坏啊。”
易羡舟觉得挺有意思:“我为什么要你使坏?”
“谁知道呢,不过……”姜诗意进入了一种思考状态,说:“就算你对我使坏,我也不怕。”
易羡舟微抬下巴:“怎么讲?”
姜诗意冲她捏了个拳头,举到空中,一副很生强势的模样:“你对我使坏,我就对你使坏。”
易羡舟却是像在看一只炸毛小猫那般看着她,笑得肩头发起了颤。好像对于她的威胁一点都不害怕似的。
“说说看,你能使什么坏?”她问。
姜诗意双手捧着脸,手指在皮肤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了敲:“你可别觉得我是小白兔,我被惹急了可是会黑化的。”
易羡舟打量着她,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黑化?怎么个黑化法?你都干过些什么坏事?说说看?”
在她心里,姜诗意的段位,简直连个青铜都够不上。说好听点儿是特别纯真。说难听点儿就是特别缺心眼儿。
姜诗意夹了一块带着浓郁汤汁的鸡肉放到饭上,思考着到底要不要说出自己那蔫坏蔫坏的黑历史。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有时候坏透了,就总觉得那样直白地说出来,肯定会吓着对方,有损自身完美的形象。
但她这人心里藏不住事儿,最后还是说了:“就比如……小时候我们班上有个男生很讨厌,跟我特别不对付。尤其是在有一次我看到他欺负我们班一个女孩子,于是我打了他一耳光后,他就更看我不顺眼了。还对我有那个被害妄想症了。我记得,有一次他的书被人给划花了吧,我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但他非觉得是我干的,跑来跟我吵。后来我生气了,就在课后拿马克笔把他书给全部涂黑了。怎样,我是不是很可怕?”
姜诗意当时都没有想到,自己发起飚来时,竟然可以那么可怕。
就这?易羡舟本来还以为自己会听到个什么非常炸裂的故事,结果……就这?
没忍住,易羡舟垂眸笑了。
好吧,这种冲动的事情,确实是姜诗意能够干出来的事儿。
姜诗意立马正经脸:“你笑什么?”
易羡舟叹气:“姜小姐,你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这样一来的话,他不就知道是你干的了?我猜后面你们应该没完吧?”
确实是给易羡舟猜中了。
姜诗意摸着耳朵,垂头丧气:“是啊,是没完。他看到自己的书被糟蹋过后,和我打起来了。然后我被班主任逼着写了一千字检讨书,还被拎着当全班同学面给他道歉了。没办法嘛,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易羡舟看着她那模样,无奈地笑:“你可真是,坏也坏得好菜。”
她忽然发现,这个世界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人。一种是干了一大堆坏事还能自我标榜是个好人的。一种就是姜诗意这种干了一点坏事就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东西的。
也算是挺有意思的一种现象了。
姜诗意忽然捏起拳头:“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哪儿有。”易羡舟否认。
她怎么可能瞧不起姜诗意呢?她只是在听完姜诗意说的话后,越发地觉得这姑娘是真的有点儿过于单纯缺心眼了。
这样的人,真不知道是怎么顺利长大的。让人想要,好好地保护起来。
“那,”姜诗意凝眉看着她,“换你的话,你怎么做?难道就这样忍下去?”
“不会。”易羡舟望进她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我会直接找老师告状。”
姜诗意愣了愣:“就这么简单?”
易羡舟:“嗯。这种事情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在我看来不太值得花太多的精力去对付。只要我在理,直接去找老师,那他就会被骂了。再怎么样,后面也轮不到我揣着一肚子的气写检讨。”
“哦。”姜诗意鼓了下腮帮子。
好吧,她发现 ,自己有时候或许,确实不太够理智。就会横冲直撞。最后把一个简简单单的事情搞得复杂得要命。
夹了一块鸡咬下一口,姜诗意开始思考起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上帝到底在制造自己和制造易羡舟时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会折腾出她们两个这么截然不同的物种来?
但很奇怪的是,尽管确切地知道了易羡舟心眼子还挺多的,比她遇到的所有人都多。按理说,这样的人也应该会比她从以前到现在遇到的所有人都更危险才对,她却好像还是不怎么怕。
甚至那种想要了解易羡舟的欲望,又变得更深了一点。
完蛋。她难道真属于吃一堑吃一堑还吃一堑型人格?
吃吃聊聊,约摸过了半个小时,这餐饭终于结束。
两个人互相到了晚安以后,收拾整理完空掉的外卖盒子,就回了各自的房间。
好巧不巧,云城忽然一下子就刮起了狂风。
灰黑色的夜里,树冠被吹得叶片翻来倒去,如同海浪般此起彼伏地左右摇晃着,竟然在呜咽的风声作用下,展现出了一副世界末日将至的景象。
姜诗意刚刚关上窗户,随后就又原地站住了脚。
一会儿过去,她眼珠一转,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转过身,她急急忙忙地朝着门口那边走了去。
但刚走到门边,她又顿住脚步,折过身拉起了床上的一个娃娃。
拍拍娃娃表面上的一些浮毛,姜诗意勒住娃娃的脖子,就一路跑到了易羡舟的门口,冲着门板伸出了纤细的手。
“咚咚咚。”
易羡舟这会儿才刚刚上床,就被敲门声给把注意力又拉了过去,朝着那边望了过去。
想了想,她说:“进来?”
“咔嚓。”
门被打开一条缝后,姜诗意抱着娃娃将门彻底打开,走进来,咬着水润的下唇楚楚可怜地看着她:“易羡舟,我怕。”
“嗯?”突然说怕,易羡舟不解。怕什么?
姜诗意指了指窗外,可怜兮兮道:“外面风好大,我好怕。”
转而又指了指自己怀里头的兔子玩偶,还是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我抱着兔子都觉得害怕。”
易羡舟动了动眉梢:“所以?”
姜诗意抬起纤细的脚腕,步子轻盈地走到易羡舟床边蹲下身,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瞧着她:“我今晚还是和你一起睡吧,好吗?”
易羡舟愣了下。
姜诗意又冲她眨了眨眼睛,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赖在这儿。
真是令人受不了。
易羡舟终于缴械投降,闭上眼睛说了句:“上来。”
第30章
“等等。”就在姜诗意展露微笑的时候, 易羡舟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来,于是又皱起了眉头。
“嗯?”姜诗意本来是想上床的,可易羡舟那么一出声, 她便只好又站住了脚, 等着易羡舟的下文。
易羡舟双臂环着腰腹, 一只手捏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她, 琢磨着她话里头的那些个漏洞:“云城每年冬天风都挺大的, 严重时候能把树吹断,那你那时候都是怎么过来的?”
姜诗意下颌松了松, 脑子开始光速转动。然后,她马上揉搓起了怀中兔子的耳朵,撒谎不眨眼:“全靠我的Snoopy啊!”
甚至还临时抱佛脚地给这个兔子起了个名字。
“Snoopy?”易羡舟看着她怀中那兔子, 扬高眉梢。
真有意思, 买了个兔子起名叫Snoopy。那要买的是狗,是不是得起名叫朱迪?
姜诗意继续摸着兔子眼扯谎:“是啊,你都不知道Snoopy这兔有多好。在这些年里,风里雨里,我都是靠着它来支撑着自己。我猜,如果不是有Snoopy的陪伴,我可能已经没有活着了。”
姜诗意越演越入戏,越演越浮夸:“对我而言,它就像是我的家人一样,亲切得不行,重要到不能更重要。可是我刚到你这里, 还不是很适应新房间,又遇到这样的天气, Snoopy它一个兔力量很有限,没办法给我更多的力量。当然就也扛不住了。”
易羡舟听她左一个Snoopy右一个Snoopy的,禁不住揉了下头,决定不跟她这一大堆一听就是在胡扯的话计较。
“好了不用说了,”易羡舟瞧着她,抬了下手,在空中轻轻一招,“想上来的话,就上来吧。”
“嗯!”
正式得到易羡舟应允后的姜诗意,立马变得开心起来,如同万圣节里得了一大捧糖果的捣蛋鬼,二话不说就爬上了易羡舟的床。
途中她的兔子被松开,一个屁股向后掉到了地上,她也没管。看都没没有多看一眼,她便径直去到易羡舟身旁躺下,将被子拉高,盖到了上半身。
易羡舟见那兔子落了地,于是伸长手臂将它捞起兔子打量了一番,又转头望向她:“你这兔子不要了啊?”
姜诗意看了一眼,露出一副凉薄模样:“不要了,放一边儿去吧。”
易羡舟又看了眼那兔子,挑高眉梢。
真是好新一只兔子,用了那么多年还能那么崭新,那这兔子,可真是扛造。
易羡舟重新望向姜诗意:“所以,你对于这个陪伴了你好几年的,家人般的Snoopy就是这么冷漠的吗?”
姜诗意经她这么一提醒,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漏掉了什么,但她目前目的已经达成,扯起谎来更是连基本的法则都没有了:“当然没有,只是我觉得呢,Snoopy也应该好好休息呢,我已经长大了,它没有要一直照顾我的必要。”
真是大开眼界长见识了。易羡舟捏着兔子,吁出了一口气。
她也没有要戳穿姜诗意那拙劣表演的意思,将兔子放到一边后,抬手拿起了放到枕边的书:“那我看会儿书。”
累了一天,好不容易有点儿时间,她想要放松一下。工作忙起来没什么时间去户外放松,也就只能在夜间抽空看看书了,否则这一天天的过得太枯燥,迟早会抑郁。
姜诗意没有干涉她,只是裹在被子里头小鸡啄米地点着头:“好~那我玩会儿手机。”
易羡舟翻开书时,眼尖地发现她是躺在那里玩儿的,左思右想后还是说了一句:“你要不要坐起来再玩?那样躺着玩的话,时间久了会伤眼睛。”
姜诗意这人平时比较懒散,多数时候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但易羡舟都那么说了,她还是坐了起来。
谁想这一起,她就不小心地将耳机线给扯掉了。手机里头正在播放的综艺声音立马漾了出来。
易羡舟见她在看综艺,于是说:“手机屏幕那么小,你要不要用平板看?”
姜诗意无所谓地摇着头:“没关系,平板离我太遥远了,我不想回屋去拿。”
被窝里头多舒适啊,她只想要在被窝里头当一辈子的蘑菇。
“我这儿就有平板。”易羡舟看着她,问:“要不要?”
姜诗意眼珠子轱辘一转,马上点头:“好啊,还是用平板看好!”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懒鬼。
易羡舟勾了下唇,掀开被子下了床。
走到对面的桌子旁边,易羡舟将刚刚充好电的平板拿起来后,又回到了姜诗意旁边,给她递了过去,顺便说:“密码911911。”
“好~”姜诗意愉快地捧着平板接了过来。
但她正准备往里头输入密码,就突然顿住了手指,浑身好像进入了种石化状态中似的。
易羡舟见她突然定住,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于是问:“这么快就忘记密码了吗?”
谁想,她话音刚落,姜诗意就眯着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没忘没忘,”姜诗意揉了下鼻尖,摆摆手,说,“不就是你生日吗。”
说完那句话,姜诗意就低下头摁亮屏幕,在上头一通输入。
易羡舟眉梢展开,缓缓侧过头,静静地看着她。九月十一日,确实是她的生日。
片刻,易羡舟问:“你知道那是我生日?”
姜诗意打开屏幕锁,在屏幕上头随意地划拉了几下:“嗯……对啊。911。红本本上写了的,协议上也写了的。”
易羡舟勾了下唇,没有多说什么,转过头来继续看着书。
姜诗意则继续捣腾着那平板。然后她意识到了一件事,易羡舟的平板壁纸竟然都没有换一换,纯粹就是系统自带的。
这个人真是!连个壁纸都懒得挑一张喜欢的来设置的吗?
“哇,这平板看起来可真像一个新机器,好像才买的似的。”姜诗意自言自语。
易羡舟从书中抬起眼:“不是新的,已经买一年多了。”
姜诗意笑:“对啊,所以我才说像嘛。你竟然都不换一下壁纸的吗?怎么忍住的,我每个月都得换一次。”
姜诗意在看一个东西时,总是腻得很快。以至于无论是套子还是壁纸,她都会经常换新。在她看来,换一次壁纸换一次套子,四舍五入就等于是换了一个心情。
易羡舟对这些不太敏感:“感觉稍微有点儿麻烦,就没去找壁纸来换。”
对她来说,只要不是什么在日常生活中必须要做的事情,都是可以缓一缓放一放的。
姜诗意抿抿唇:“这样啊?那我帮你换了吧,怎么样?”
易羡舟反正也不是很在意这些,点点头:“行,你换。”
姜诗意说动就动,马上上网搜起了平板壁纸,在一片花里胡哨的世界里头自由筛选着。不多时,姜诗意选中了一张抽象又绝美的海蓝色美人鱼图片,给她设置成了壁纸。
这样顺眼多了。姜诗意捏着自个儿下巴满意地笑了起来。
完后,她才关注起了易羡舟平板里头的那些个APP。
真少。
感觉除了日常必须要用到的商务软件以外,娱乐类软件都没几个。就只有两个听歌APP和两个视频APP,还有一个游戏。
和她的截然相反。
她的平板里头什么鬼东西都有。光游戏都有二十几款。虽然都没怎么玩——她是菜鸡,很容易死。但少是绝对少不了的。
在姜诗意的观念里就是:我可以不用,但绝对得有!
她和易羡舟,可真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呢。姜诗意真的完全没想到,自己找到的结婚对象竟然是这样的。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会和一个方方面面都和自己相似的人结来着。
翻着翻着,姜诗意就误点进了易羡舟的相册里头。
然后,她看到了一些……照片。
照片并不是易羡舟的单人照或自拍,都是一些大合照。
姜诗意对那很感兴趣,但又怕自己私自翻看不礼貌,因此拍了拍易羡舟的肩膀:“喂。”
“嗯?”易羡舟侧头看着她。
姜诗意拿起平板,将相册给亮到了易羡舟的面前,说:“我可以看你相册的吧?”
易羡舟虚着眼睛瞄了下:“可以。只不过里面都是一些公司聚餐的照片,也没什么好看的,之前她们传我时,我直接用平板接收的。”
她的生活很简单,平板里头也没有什么秘密。
“哦,没事儿,我就是想看看。”姜诗意说着,立马戳开了其中一张。
里面一共有十几张。姜诗意全部点开后,发现有易羡舟存在的,就只有三张。于是她便将其他的照片儿都撂到一边,着重看起了那三张。
但是在那三张照片里头,都有同一个和易羡舟挨得特别近的女人。
那个女人生得特别清纯,有着一张软乎乎的小圆脸和大眼睛,留着一头柔顺的黑长直,脸颊泛红地和易羡舟贴得特别近,整个人都快趴她身上了。
姜诗意抿着唇看了半晌,指着那个女人问易羡舟:“这是你同事?”
“是我秘书。”
“哦,秘书啊……”姜诗意继续将那张照片放大了看着:“你们公司氛围可真好啊,秘书跟你的关系比起十年死党来都不逊色呢。”
易羡舟有一说一:“她那天喝醉了。站不稳。”
“喝醉了……”姜诗意打量了她一下,“站不稳?”
“嗯。”易羡舟点头。
姜诗意没再看她,继续盯着那照片,暗暗嘀咕:“谁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
“你说什么?”姜诗意说得又小声又快速,易羡舟没能听清。
“没什么~”姜诗意鼓了下腮帮子:“我说,喝酒啊这个事儿啊,真的是个坏习惯。”
喝醉了不管做什么,都可以大胆地做,完事儿了只需要推给喝醉了就行了。
易羡舟蹙了下眉心,实话实说:“确实。”
姜诗意嘴上没话了,心里头的小心思确实不少。
她禁不住又想起了算命先生说的话。算命的说易羡舟桃花旺。随后她还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叫做张玥的齐刘海黑长直。
当初张玥一脸娇羞地问了易羡舟微信,也不知道她们加上后有没有聊。有聊的话,又都聊了些什么。
可是呢,自己只是在和易羡舟搭伙过日子而已,就算什么都做了也只是过日子而已,没资格管东管西。她就也没有资格问。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姜诗意最后看了眼那个所谓的秘书,就退出相册,打开了一个视频软件。
在余下的半个小时里头,易羡舟认真地看着书,姜诗意认真地看综艺,两个人各做各的,都没有吭声,气氛上十分安静。
直到十点半,易羡舟看了眼时间,这才将书合上,转头望向姜诗意:“你还要继续看综艺吗?”
姜诗意拉下两个耳机瞧着她:“你不看书了吗?”
易羡舟把书合上后,放到了一边,说:“差不多是时候睡了。”
她通常情况下,都是在晚上十点半或者十一点睡觉的。今天差不多也到点儿了。
“好哦,那我也不看了。”姜诗意毫不留恋地关掉视频退回主页,把平板给放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
反正她来这儿也不是为了看综艺的。她就是想和易羡舟待一块儿而已。
“那我现在关灯了?”易羡舟征询着她的意见。
姜诗意缓缓躺下去。将被子拉到下巴底下,冲着她浅浅点头道:“嗯,好啊。”
于是易羡舟将开关一摁,随着啪嗒一声响,房间一整个儿没入了黑暗,只剩下床头一盏橙黄色的小夜灯还亮着。
深夜时分,外头万籁俱寂,衬得房间里头也格外安静,只剩有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里头回荡。
易羡舟躺下后,闭上眼睛,拿手松了下眉心。
她自觉地离姜诗意躺得有点儿远,彼此起码间隔了半米。
按理说,这样子没有任何毛病。
可姜诗意却始终不由自主地觉得有点儿难受。尽管她们之间的距离就只有这么点儿,但这对她来说,却是跟隔了条长江黄河似的。
抿紧唇,姜诗意望向了易羡舟:“易羡舟。”
“嗯?”易羡舟转过了头。
姜诗意侧着身子枕着手,对她说:“我们睡得太远了,这样感觉好陌生啊,我不喜欢这样。”
易羡舟愣了下:“所以?”
姜诗意浅笑:“我想靠你近点儿。”
易羡舟万万没想到,姜诗意竟然如此直截了当。
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易羡舟平日里明明不管对谁,都是该强硬就强硬,该拒绝就拒绝。
在大多数时候,只要她觉察到了有谁在突破自己的边界,就会立马警惕起来的。
偏偏唯独在面对姜诗意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像是有什么业力牵引着似的,她整个人的行为都被改变了。
最后,易羡舟叹了口气,点头:“行。”
姜诗意瞬间开心了起来。将盖在身上的被子轻轻地往上抬高一些后,她便朝着易羡舟那边挪了挪身子。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后,就连彼此的呼吸,都变得明显了起来。
这时,姜诗意放在床头柜上的平板忽然亮了起来,应该是接到了什么信息通知,就被唤醒了。
易羡舟瞧见,问姜诗意:“平板的套子是不是没合好?”
姜诗意迟疑了下:“应该是?”
“我看看。”易羡舟没有麻烦人的习惯,就没让姜诗意拿,而是撑起身,从姜诗意这边倾身到了那边,准备将平板的套子给关上。
在这过程中,易羡舟的发丝好巧不巧地落了一些姜诗意的胸前和脖颈处,搁那儿窸窸窣窣地挠着,惹得姜诗意的思维莫名变得活络了起来。
她的发丝,很香。
“易羡舟。”姜诗意不自觉地唤了她一声。
“嗯?”易羡舟将平板合上,侧过了头。
姜诗意却没有说话。
易羡舟继续撑着身子维持着原本的那姿势,问:“怎么了?”
姜诗意依旧没有说话。
但就在易羡舟准备再问时,姜诗意忽然坐了起来。
易羡舟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条细细的手臂已经柔若无骨般地缠上了她的脖颈。
随着一阵清冽的冷香弥漫过来,一个湿润又柔软的吻已经落到了她的唇上,惹得她瞳孔一缩。
随着呼吸节拍逐渐紊乱,易羡舟体内沉寂的火种被一点点地唤醒了过来。然而,就在她刚被点燃之际,姜诗意离开了她的唇,只是勾着她的脖颈笑:“这是晚安吻。”
她就是突然,突然一下子,真的很想亲易羡舟。
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来的冲动,反正就是想亲。要是不马上亲一下的话,会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易羡舟与她鼻尖相触,若有似无的鼻息交织间,她胸膛起伏着,眉梢微翘着: “晚安,吻?”
“对呀……”姜诗意压抑着有些沉重的呼吸绵软地点点头,随后准备松开手臂:“晚安。”
像一只调皮的小猫,突然跳起来挠一下人,又很快地跑开,全然不顾他人死活,只在那儿摇着尾巴,满目狡黠地看着你,实在是要人命了。
易羡舟紧抿双唇,没有回她话。
“你,”姜诗意咬着下唇,“不跟我说晚安吗?”
易羡舟还是没应,却突然一下便环住了她的腰肢,将她一下子揽过来。两个人这么倏地一贴近,呼吸都在忽然的摇晃之中彻彻底底地乱了节奏。
托住姜诗意的后脑,易羡舟朝着她的唇吻了下去。呼吸纠缠唇齿厮磨间,姜诗意的脑子被一种目眩神迷的感觉牢牢占据,头皮都要酥掉了。
毫无疑问,易羡舟的举动是非常温柔的。但在那温热的表象之下,却又携带着一丝浓烈至极的占有欲。
浓郁的夜色中,温度极速地攀升着,暧昧的气息铺陈一室,两个人的神智都开始变得不太清晰。
好一阵过去,两个人才分开。
易羡舟抵着她的额头闭上眼,用力平稳着呼吸。
姜诗意舔了下唇,气息也是很不稳:“易羡舟。”
“嗯?”
姜诗意伸出细细的食指,按压在她的下唇中央:“是不是很喜欢和我接吻?”
易羡舟偏了下头:“我说过,我不是圣人。”
姜诗意挑眉:“你这是在怪我引诱你咯?”
易羡舟垂下眼睫:“我可没说。”
“哈,”姜诗意食指继续描摹着她的唇,“你怪我也没用。都是你自己纵容的,你明明可以推测出我上了这张床后,可能会发生什么的,却还是让我上了。你的心思……”
姜诗意抬起了她的下巴:“说实话,也没单纯到哪儿去。”
易羡舟长睫低垂,喉头滑动,没有否认:“那大家算是扯平?”
姜诗意继续笑着,没就着这个说什么。随后,她又唇齿微张,问:“不然,你为什么要把我搂这么紧?”
易羡舟喉间咽了咽,没有说话,却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下,搂到指骨泛白,仿佛要将对方与自己完完全全糅合到一起。
姜诗意身上好像携带着一股十分迷人的香气,让人不由自主地沉迷其中,没有办法挣脱。
她那沉睡的贪念,总能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挑起,此后便再也降不下去。
姜诗意感觉到她收紧力度后,咽了下唾沫,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又开了口:“易羡舟。”
“什么?”易羡舟问。
姜诗意抿着唇,任半数的发丝散落胸前,如同小狐狸般歪着头半晌问她:“你要不要和我近距离接触一下?”
易羡舟睁开眼:“嗯?”
“我是说,”姜诗意牢牢抓着她背脊上的衣料,张口,“负距离。”
易羡舟大脑轰地一下化作空白。她能感觉到,自己已经难以自持。
就在这时,姜诗意肩头耸动,挺直腰身朝着她贴近,凑近她耳畔呵气,低声道:“试试看?”
姜诗意的邀请让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面对着一树熟透了的,并且散发着甜美香气的果子。那种香气太醉人,能够轻而易举地麻痹人。在紊乱的心跳夹击下,易羡舟神使鬼差地将手朝着底下伸了去。
在指腹被一种奇妙的触感吞没的瞬间,易羡舟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管不住内心那头难以驯化的野兽。与此同时,姜诗意肩头又轻轻地往上耸了一下。
姜诗意这样的反应,更是加剧了易羡舟内心最深的渴望。让她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先前做的那个梦。
随后,姜诗意靠在了易羡舟身上,在她耳边颤声道:“要不要进来玩?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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