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年乐笑容轻和,将问题原封不动的抛回去。
“池眠眠三段,职业棋手。”记者加重几分语气,“她是林老前辈的徒孙,虽然入行稍晚,但两年前成功定段,这两年间战绩赫赫,仅用这么短的时间,马上就要升到职业四段!”
年乐看着记者面带微笑。
“你是一点都不知道吗?”记者有点无语,“她可是棋坛十大零零后美女棋手之一!”
年乐目色如常,回头检查了一下棋钟。
“行了,老陈,别和业余选手废话,还有几位棋手没拍照。”旁边有伙伴提醒,记者握紧无线麦克风,颇为无语的转身离开。
“还没选拔出三十二强,这些棋手水平优劣不齐很正常,我们关注好被大家看好的几位棋手就行了,没必要在注定被淘汰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几人声音渐远,周边目睹全过程的几位棋手也是饶有兴趣的看向年乐。
记者们不清楚,但他们可是见过眼前的青年下哭过对手,就是不知道,他对上有真实棋力的职业棋手,会不会成被下哭的那个。
周围的眼神多少带了点看戏的成分,年乐视若无睹,眸光沉静落在眼前的棋盘之上。
二十分钟后,总裁判宣布比赛开始,落棋声和按压棋钟的细小声音此起彼伏,年乐看了眼依旧空空如也的对面,气息沉稳。
大赛有规则要求,若有一方迟到超过半小时,判其弃权作负。
年乐坐在原位静静等待,目光停留在空棋盘上,没有半分浮躁。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棋手抽空抬头看一眼时间,距离比赛开始已经过去二十五分钟,而青年对面依然空着,只要再等五分钟,池眠眠还不到,那他就能白白捡场胜利。
这运气,简直了!
秒针一点点转动,年乐隐约听到楼下传来声响,紧接着在最后一分钟,一穿着睡裙的年轻女孩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快速拨开眼前凌乱的头发,目光快速略过比赛场地,准确找到空着的台次。
最后十几秒,年轻女孩从过道飞奔过来,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一个出溜滑,一屁-股稳稳坐在年乐对面,抬头看一眼时间,瞬间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啊。”女孩压低声音,抬手理了理炸毛的头发,脸红扑扑的还没稳住呼吸。
“我不是故意来迟的。”
嗅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年乐微微一笑表示不介意,抬手捏起一枚黑子,只见两个工作人员从后面快步跟了过来,径直来到两人台次前。
“池眠眠三段。”工作人员压低声音,示意女孩到另一边,“请跟我们离开比赛场地。”
“我在规定时间内到了。”池眠眠压着声音解释,紧张指向比赛大厅中的监控,“你们不信可以查监控!”
“不是时间问题。”工作人员面色严肃,目光落在池眠眠的睡裙上。
“大赛明确有规定,选拔赛期间的棋手,最起码需要衣着整洁,不能穿无领无袖无扣,或其他不规则的衣物。
对于违反规定的棋手,我们有权将你带出赛场。”
池眠眠闻言一愣,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只穿着睡裙就跑了出来!
睡裙虽然长,但却是粗吊带款,上面还画着一个大大的章鱼哥厌世脸,池眠眠脸瞬间红了起来,有些无措的看看周围,发觉不少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顿时脚趾恨不得在地上抠出个凡尔赛宫。
“池眠眠三段。”工作人员低声开口,做出“请”的姿势。
池眠眠不甘看向眼前空白的棋盘,脑海中掠过昨晚为了给战队拉赞助,被人情所迫咽下酒水,还要笑脸相向的模样,眼中不由自主的带出几分憋屈的泪光。
关系那么好的几位队友,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眼中也有为难,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没有说一句话。
他们都说零零后整顿职场,怎么到自己这,就只能为现实折腰。
池眠眠盯着棋盘鼻子发酸,在工作人员再一次的催促下,憋着泪毅然站起身。
规则就是规则,着装要求不仅仅是棋手自己的门面,也是对围棋、对对手的尊重,池眠眠努力不让自己情绪失控,更不能在众人面前掉眼泪。
池眠眠转身,余光却看到对面的青年也跟着站了起来。
池眠眠回头,看到青年目色澄澈,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枚枚解开长袖外套衫的扣子,脱下浅色的外套,下一刻,便披到了自己肩上。
“这是领,这是扣,这是袖。”年乐向工作人员展示外套,池眠眠震惊后立即会意,将外套好好穿在身上,手指轻抖的系住衣扣。
两个工作人员难掩诧异的看向年乐,如果没有看错,两人是此轮的竞争对手,场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帮助池眠眠,但不应该是他。
外套上还留有余温,池眠眠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些勇气,抬头看向两人。
“我可以继续比赛了吗?”
两位工作人员对视一眼,再次看了年乐片刻,对两人点了点头。
重新回到座位,看着对面只剩一件浅蓝色衬衫的青年,池眠眠忍不住扬起笑容,满腔感谢的话语,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开始吧。”年乐微微一笑,再次捏起黑子,池眠眠见状快速按下棋钟。
年乐这一轮抽到先手,黑子先行,兴许是之前等待时间过长,两人都不自觉的加快速度。
年乐黑子占星位,池眠眠在下方一个挂角,黑方下法紧凑,靠压白子旁,白子扳,黑棋长,白棋顺势也往里长了一子,黑棋挡,隔开白棋进角的趋势。
池眠眠抿唇思索,向下拆边,年乐持黑子巩固守角,棋风极稳。
快到中盘时,两人速度方才慢下来,年乐看着棋盘,忽的听到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抓挠声,落子按下棋钟后抬头,只见池眠眠坐的艰难。
池眠眠看着棋盘,谨慎应对面前的局势,夹一枚白子伸出手,手背上已然是成片红色的疹子和抓挠的痕迹。
年乐抬眼看向池眠眠,池眠眠强忍着极痒和不适,清楚知道这是昨晚喝酒的结果,虽然临睡时喝了抗过敏药,但没有完全解决问题。
年乐垂眸看向棋盘,默然加快进攻的节奏,十几手棋后,池眠眠挠胳膊的动作一慢,意识到对手的意图。
“你可不要小瞧我。”池眠眠抬头看向年乐,声音压低眼底却是闪亮的神采,“这点困难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可以自信告诉你,你突然改变策略这样下,我会狠狠赢你。”
年乐安静注视着眼前的女孩,温和一笑。
池眠眠有实力撂狠话,作为两年能够稳升三段的职业棋手,表现出的棋力已经远超他人预料,棋子效率极高不说,单是她的大局观,就足够让人侧目。
年乐顺势放慢速度,思考的时间正如之前。
池眠眠虽是女生,棋势却如狂风过境,摧枯拉朽,并且这风并不是无脑吹掠,而是避开磐石,专攻对方薄弱,势必要吹的对方七零八落,丢盔弃甲。
年乐指间黑子落下,顺着白棋棋势,池眠眠白子猛攻不止,风势开疆扩土,想要甩掉纠缠的黑棋,却怎么也抖落不开。
池眠眠盯着棋盘眉头紧蹙,自己虽然遇到过不少实力强横的对手,但像这么难缠的,还是头一回。
盯着黑方之前的守角,池眠眠目色一动,落下一子要试探这边薄厚,本是一招简单的落子,对面却半晌没有回应。
池眠眠心底隐约升起不好的预感,抬头一看,身着简易衬衫的对手,指尖夹一枚黑子,琥珀色的眼底,仍旧带着清浅的笑意。
风势仿佛在他周围直旋而来,吹的他衣衫猎猎作响,但他腰身修挺,温润的面容看不出半分对狂风的惧意。
年乐指尖黑子落下,清脆一声,池眠眠赶忙低头,等看清棋局的瞬间,顿时愣在原地。
他之前不是缠着白子风势,而是借风起力,看似狂风呼啸,却是按着他引导的路径,如今这一子,连接前后,一招持剑乘风起,直上云霄九万里!
池眠眠半晌没有落子,怔怔看着棋局,身上的痛痒被抛在脑后,半晌后幡然回神,直直盯着面前的青年,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
这就是,师父所说的天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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