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池眠眠忽然想起师父曾经讲过的一个离奇故事。
师父的师父,也就是师公,曾经收过一个天赋异禀的小徒弟,据说那孩子生在围棋世家,继承了优良基因,周岁抓周,抓的都是一枚白子。
那小孩两岁话都没说清的时候,就已经会下棋,穿着开裆裤和成年人都能下的有来有回,师公看见这孩子惊为天人,把他收作亲传弟子,天天抱怀里教他,喜欢的不得了。
师公日夜不离的教了这孩子三年,就让小徒弟和其他徒弟对弈,还放言但凡小徒弟能赢一盘,就让他薅一把师父的胡子。
其他徒弟刚开始觉得和小孩下好玩,故意输了让他揪师父胡子,但半个月后,其他徒弟发现,就算是认真下,竟然也赢不了这个小师弟,直到师父的胡子全被薅完,他们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要知道师公门下的徒弟,当时最差也是职业初段,那孩子才五岁,简直是妖孽一般的天赋。
后来师公闲聊时告诉众人,赢一盘就揪胡子的想法,是小徒弟提出的,他知道这些师兄师姐对师父的胡子觊觎已久,故意提出这个条件,就是要师兄师姐刚开始故意输给他,他要从中熟悉众人的棋风棋路。
等熟悉他们的下法,再琢磨出应对之策,胜利也就唾手可得。
小师叔小小年纪就懂得利用人性,并且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自然是常胜不败,师公经常把他带出去炫耀,并且每次都能把老伙计们羡慕到满眼幽怨。
最出名的事,莫过于师公的好友找到一本围棋孤本,上面有一个残局怎么也没法翻盘,几个老头聚一起研究许久,当时五六岁的小徒弟路过,站在他们摆出的残局边,手里拿一枚杏子吃了几口,夹一枚白子迎战,仅是三五手棋,就将白棋救出困龙锁兽之局。
当时的老头们瞬间沸腾,一个个围棋届元老级的人物,都恨不得把这孩子都抢到自己门下,师公更是让小徒弟骑着他的肩膀回去,逢人说起,得意的鼻孔朝天,但凡胡子有一根都要翘飞起来。
“然后呢?”池眠眠还记得当时师父讲起这些,眼中抑不住的兴奋,仿佛华国围棋的辉煌未来,就在这位小师叔身上。
“然后……”师父表情一点点沉下来,脸上是池眠眠从未见过的难过郁郁。
“他走了。”
“小师叔去哪了?”池眠眠好奇问出口的瞬间,忽的想起师公这些年日渐消瘦的身体,从未展露过的笑容,还有那张书房里摆着的黑白小像,立即明白了过来。
天才的结局,总是让人唏嘘。
“千万不要在你师公前提起这位小师叔。”师父再三叮嘱,池眠眠心底还是忍不住的为这位小师叔可惜,再看不苟言笑的刻板师公,似乎明白了他这些年的落寞,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不再收徒。
池眠眠思绪收回,研究面前的棋局,就是不知道眼前的青年,和自己那早夭的小师叔,哪个更灵性些。
手中夹一枚白子,池眠眠半晌不知道该如何落子,现在的状态局势,自己再怎么挣扎,已经没了意义。
忍不住再观赏棋局片刻,池眠眠从棋罐中拿出两枚白子,放在棋盘边线处。
投子认输。
裁判走过来记录,看着池眠眠眉头一皱。
“池眠眠三段,你的脸……”
池眠眠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疹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蔓延到脸上。
“过敏反应而已。”池眠眠感官回归,顿时感觉到痒意,快速拿过确认书签下自己名字,对年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是真厉害,我很少输的这么心服口服,交个朋友?”
“我叫年乐。”年乐指向旁边的姓名立牌,目色温和。
“我是池眠眠,你围脖昵称是什么,我回去关注你。”池眠眠挠挠脖子,和年乐一起往外走。
“没有围脖。”年乐报出一串数字,“这是我薇信号,可以加这个。”
“现在年轻职业棋手很少没围脖的哇,你要不要注册一个?”池眠眠继续挠手背。
年乐闻言笑了笑,站在呈现比赛结果第二天大屏幕前,注视着上面的胜负。
“我不是职业棋手,围棋段位是业余三段。”
“业余……三段?”池眠眠挠痒痒的动作顿时停下,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业余三段,把职业三段下的服服帖帖?
不对,去年自己参加小日子主办的世界女子职业围棋锦标赛,拿了亚军,今年再参加棒子主办的,池眠眠有信心再拿名次,如果还是亚军,按照规则可以折合为一次冠军,直升职业五段。
这样算下来,不出意外,自己也能算个准五段呐。
池眠眠挠挠脑袋,感觉cpu有点烧,这要是说出去,师父不得敲的自己满脑袋包。
池眠眠呆了一会,紧接着快步到工作人员身边,拿一支笔过来,神情紧张。
“你再说一遍你的薇信号,我必须得好好记着!”
年乐复述,眼看着池眠眠在手背和胳膊上书写,还信誓旦旦抬头。
“我敢肯定,只要你不遇见像我师父那样的老怪物,你绝对能挺到八强,说不定比我走的更远,苟出名,汪汪汪!”
“借你吉言。”年乐扬起唇角,和池眠眠道别后,看她挠着痒痒快速上了一辆车。
解锁一辆小绿车,年乐刚回小区,只见霍家的司机师傅站在别墅大门口,手里提着两大袋东西,为难的四处张望。
看到年乐回来,司机师傅瞬间两眼放光,快步迎上来,笑容灿烂。
“年同学。”
之前的食材全靠司机师傅跑路,这么长时间过去,年乐已经和他相当熟识。
看到司机师傅两手满当当,年乐快步上前,接过师傅提着的东西。
“冰箱里还有明天的食材。”年乐眼中带点疑惑,不记得今天有发消息过去。
“是霍小老板要求的。”司机满脸笑容,高兴的像是中了□□,“霍小老板今早亲自给我发的消息,我都吓了一跳!”
年乐回味片刻,方才意识到司机师父口中的“霍小老板”,指的是霍蔚然。
“那您怎么不进去?”年乐提着两袋食材走进别墅前的院子,“他应该在家。”
“我按了门铃。”司机师傅有点无奈,“霍小老板可能不想见我,不给开门。”
“有可能是他在二楼,没有听到。”年乐语气清润,笑容和善。
司机师傅怎么可能听不出青年口中的安慰,但他也清楚,每个楼层门铃都有分机,按二十来遍门铃,就是冬眠的熊都能吵醒,从坑里爬出来给按门铃的人一巴掌。
但霍小老板确实不一样,他要是熊只会冷冷听着,记住来人长相,然后来年春天再出来给狂按门铃的人几倍数量的巴掌。
但又不能不把东西交到他手上,按霍夫人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没有照顾好霍小老板,这高薪岗位恐怕分分钟就要转给别人。
司机师傅看向房门,为难的压低一点声音,“年同学,你不知道,这其实挺正常的。”
“什么正常?”年乐认真倾听。
“之前霍老爷过寿想要见霍小老板,甚至都送去支票,说是路费,其实有八位数,包几架飞机都够了,但霍小老板直接把支票夹书里寄回来,硬是不肯露一次面。”
“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可不算是透露雇主家的事。”司机小声开口,“霍小老板脾气偏,和一般人相处不来,就是霍夫人都很为难。”
“没关系。”年乐还记着临时密码,应对弟弟随时可能到来的叛逆。
年乐走到别墅门口,刚要放下东西按密码,只见眼前的门“咔嚓”一声突然打开,一只手伸出来,利落抓住年乐手腕,快速将人拉进房中。
旁边的司机师傅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一花,年同学就被拽了进去。
像是动物世界里被捕食了的猎物,稳准狠一瞬间就没了影,得靠慢镜头才能看清发生了什么。
司机师傅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再看身边突然消失的年同学,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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