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南泗之境二十三
爱他有多少?
她不知道同心痣是什么东西。
他说那是爱意的证明。
因为他爱她, 所以同心痣已经完全消失,可因为她对他的感情没到那一步,她的同心痣还在。
他抿着唇问:“师姐, 你是为我来的是吗?”
云念惊恐看去。
他惨笑道:“在雁平川那次你喝醉了,将一切都说了出来,你说自己是为我来的, 你说是为了阻止我灭世, 你说在这之外有许多世界, 你说这是你的任务。”
云念那些遗忘的记忆忽然便回来了。
她说的那些话,她将自己的底都揭了出来。
她说不出话,嗓子眼像是卡了东西,梗的眼眶都发酸。
她只是下意识要骗他:“我……那是醉话, 不是的……”
谢卿礼却摇头, 很认真很坚定。
“不是的,不是醉话, 你说的是真的。”
她一点也骗不过他,他何等聪明。
谢卿礼的指腹探向她的心口, 在那颗同心痣上摩梭。
“我未来会灭世, 这世间的生死与我有关,让我猜猜, 我是不是能决定这个世界的存亡?”
云念不敢说话。
他是男主, 他是气运之子。
他当然可以决定这世间的存亡。
“如果如师姐所说, 外面有许多如这一般的世界,每天都有世界在崩塌,那是不是证明每个世界都有人可以决定这个世界的存亡与否, 或者可以称他们为——”
他忽然看向她的眼睛,黑沉沉的眼底是一片平静。
“主角。”
云念的呼吸也因此急促。
“就像话本子一样, 一切故事都是围绕主人公展开,我所见到的一切都是以他们的视角展开,若他们在中途出了某个岔子,既定的结局会改变,后续的一切都会被打混,是吗?”
他太聪明了。
云念在此刻才知道他的恐怖。
他竟能根据她说的那些话猜到这些!
“我,不是的,你说的不对……”
“我说的对,师姐已经给了我答案。”
她一说谎便会眨眼,根本不敢看他,生怕他瞧见她的心虚。
“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我应该一心向道济世救民,可我走了岔子,被杀戮道吞噬,满心满眼都是复仇,人性被蚕食,这本书因此走向了不一样的结局,这个世界因此崩塌,对吗?”
对,都对。
他说的都对。
可云念的心跳快的要命,这辈子也没这般惊慌过。
他问:“同心痣将你我绑定在一起,它不同于双生婚契,这颗同心痣将你我的命格联系在一起,我不能离你万里外,因此你若是要离开,我会在当场死去。”
他笃定了这个世界不会让他死。
他赌对了。
云念终于明白了,为何系统带不走她。
因为这个世界在自救,不能让男主死。
这是世界意识在拦她。
他怎么可以想到这种地步?
云念只觉得眼前的人在一夜之间完全变了,她以为的单纯善良,实际上都是他的伪装。
他不是没心机。
他的心机比任何人都要多。
她只露出一个马脚,他便能想到这么多事情。
一棋偏差,满盘皆输。
他覆上她的唇轻啄呢喃:“师姐,我知道双生婚契可能留不住你,你那所谓的局应当有办法,但同心痣呢?”
除非他死。
可这个世界不会让他死。
“所以回答我,你爱我有几分?”
到底爱不爱
能不能爱他
谢卿礼的眼泪落下,呼吸都不稳,一颗心好似被揪紧扔到冰天雪地,明明在温泉之中,却冷的他心肺都疼。
他压着她吻着,亵裤被解开从未被造访过的地方被把控,少女在刹那间仰起了头:“谢卿礼,别,别这样,你听我说——”
他落着泪一口回绝:“我不想听,你害怕这样的我是吗,可这就是真实的我,谢卿礼就是这样的人。”
在竹林里她惊恐的眼,下意识转身离开的步伐,每一个都搅碎了他的神智和仅剩的柔意。
执剑的掌太过灵活,云念不知道他哪里学来的这些,那些薄茧让人节节败退,人生最大的折磨也不过如此。
一件衣衫都没了,他也不知何时褪去了外衫,完完全全与她坦诚相待。
云念迷迷糊糊朝温泉里看了眼,她吓得瞬间清醒,推着他便要朝侧边滚去。
可男子与女子的力量是天生不匹的,更何况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郎,还是个渡劫修士,轻而易举按住了她。
少年追问:“回答我,你爱我有几分?”
云念的泪止不住,无助攥紧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掐出月牙印。
“我爱你,我爱你。”云念只想他住手,攀着他的肩哽咽回他:“我爱你,我爱你,别这样师弟……”
肆虐的指腹和薄茧几乎将人逼疯,隐秘处腾起的火燎烧她的神智,他为什么会这些,他怎么可以碰那处,他在哪里学的
她受不住这般,嚎啕大哭求他:“我爱你,我爱你,师弟别这样……”
谢卿礼却叹息,吻上她的耳垂:“师姐,你骗我。”
她只是喜欢。
没到爱的地步。
同心痣还没消失。
谢卿礼看着那颗痣,第一次有些厌恶它的存在了,它的存在告诉他她喜欢她,给他安全感,让她无法离开他。
可也清楚提醒着他,她爱他没有那么深。
“师姐,我爱你。”
比命还重要。
他很爱她,她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留恋。
谢卿礼亲了亲她的唇,告诉她:“我们是道侣,你是我的妻。”
是这辈子的妻,唯一的爱人,他会一生忠诚于她,誓死保护她,永远追随她。
他察觉到她已经准备充分,借着温泉一点点抵进,肩膀被她咬住,她用了很大的劲,血水顺着滴落在水中。
谢卿礼侧首看她,云念的脸涨的通红,额上的汗水细密,柳眉紧紧皱起。
他也不适,彼此都疼的不行,可她比他更难受,他还是心软了,对她根本狠不下心,却并未就此罢休,而是压抑着自己的情动小心动作让她适应。
温柔却又强势,不顾一切也要彻底占有她。
“师姐,就当我对不起你,今晚本该是我们的洞房。”
他与她结了双生婚契,这本该就是是他们的新婚夜,他想了许久,借着贫瘠的知识想办法让她情动去办成这件事。
或许爱意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他要她爱他。
必须爱他。
要用一颗心,毫无遮挡、不顾一切、炙热坦诚地爱他。
谢卿礼只要她的爱。
她是他唯一在乎的人,是她教会他有了人欲。
竹林热气袅袅,弯月如钩挂在天际,繁星点缀在虚空,休宁城的一切都安静,夜深之后整座城寂静无声,只有隐匿在郊外的宅邸尚不安宁。
密林深处的哗啦声阵阵,交叠着簌簌的风声此起彼伏,偶有几声微弱隐约的声音传来,很快被低哑的轻哄和更为狂躁的波浪掩盖。
云念什么都看不清。
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与任务对象有这一步。
如今看来,这里的一切应当都是他的精心设计,这处亭阁和阁中置衣的软榻也派上了用场。
繁星在摇曳,光影朦胧模糊,月亮也不再静止,视野中的一切都是如此。
脊背下的软榻吱呀作响吵得她缓不过神,苍穹就在眼前,她茫然望着夜幕中的繁星和弯月,夜色太深了,好像快天亮了。
膝弯滑下又被捞起,无力任由摆弄随着摇曳。
“师姐,师姐……”
云念看着他的眼,汗珠滴落在她的身上,她无措想要为他擦汗,可浑身没力气。
谢卿礼紧紧盯着那颗同心痣,如愿看到了它的颜色变浅了些。
他吻着它,渴望着它,依靠着它。
希望她因此爱他,因此在乎他。
同心痣发着莹莹微光,云念浑身难受,攀紧他流泪。
“师弟……”
她不知道怎么了。
她发了疯想跟他这般,一直到地老天荒,可她为何会这样想
“师姐,我给你,别哭。”
眼泪被人吻去,攻势再一次加急,泪珠成串落在软榻上,她啜泣的不成样子,他给予了同样濒死的极乐。
云念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屋内的,意识再次清醒之时已然换了地方,是一处陌生的屋子。
帷帐被放下,他却在里面放了颗夜明珠,冷光将宽大的榻照的分外明晰,谢卿礼要看到这一切,也要让她看到,要让她清楚记得。
只记得睁眼便是少年暗红的眼。
只记得温凉的汗滴落在身上。
只记得一声又一声的情话,呢喃着对她的爱,又卑微祈求她的爱。
黑夜渐渐褪去,天边发白,逐渐升起一抹霞光,扫过暗淡的天际,逐渐弥散成金红的光笼罩天际。
万籁寂静,清风吹动院中的花摇曳,瓣身上的露珠滴落隐入青翠的地面消失不见。
谢卿礼收起了枕边的夜明珠。
紧闭的屋内竹香混杂着桃花香,隐约还有尚未散去的海棠花香。
他覆首上去亲吻光洁的脊背,听到她无助的祈求:“我困,我好困……”
她有些迷糊,眼皮在打架,困意汹涌将她淹没,偏生他又不放过她,翻来覆去折腾着让人难以安睡。
“睡吧,我不打扰师姐。”
规律的熟悉声响起,他将她翻了过来,打了盆热水来清理秽物,将她抱去了另一间房中休息,这间屋今日是不能住人了,否则她醒来该吵他了。
谢卿礼看了她许久,她就陷在被中仅露出一张小脸,眼眶微红哭了一宿,闭眼睡觉也忍不住皱眉。
紧皱的柳眉被展开,鬓发被他捋顺,她的发饰也被他尽数解下,如今未施粉黛素面朝天的模样格外乖巧。
屋内的一切都是按照她在踏雪峰的闺房布置的,她最喜欢那些小玩意儿,他便买了许多装饰这里,门前挂着的风铃,窗上贴着的窗纸,屋内墙上镶嵌的奇怪又有趣的壁画。
在那些年里他没敢回过这里,在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之时,瞒着她回了这里。
白日跟着扶潭真人练剑,夜晚用传送阵法来到这里布局,清扫庭院,栽花种树,打了个秋千和温泉。
想过很多次和她成婚的场面,他根本没想过万一云念便是不喜欢他又能如何?
从意识到自己的心意那刻,他们就只能是彼此的。
谢卿礼弯腰轻啄她的唇角,而她无知无觉。
那颗同心痣很快便会消失,她永远离不开他。
“师姐,我是你的。”
不管她要不要,他都是她的。
就此相爱,一生相随,死生不弃。
云念醒来后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谢卿礼不在屋内,屋内燃着暖炉,这里很温暖,被褥上还带着少年的气息。
她麻木地想着凌晨的事情。
云念并没有什么太过激烈的情绪,实际上一颗心平静如水,在与他缔结婚契那刻便想过会有今天这局面,她后退的那一步刺激到了他,他修的是杀戮道,刚大杀一场的少年本就情绪不稳,他昨晚一再逼问,她又不说爱他。
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云念在想,若是自己在他第一次问之时说了爱会怎样?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做接下来的事情,会放她一马。
可她没说,那时候被情动懵了头脑,根本反应不过来。
若问她是什么想法,这件事于她而言是早已预料的事情,她想的是顺其自然发生这些,他们本就结了婚契,她又喜欢他,两情相悦的人做这些是可以的,可他显然不这么想,她的退避与迟迟不说的爱意让他失控。
云念以手扶额,浑身不适,明明两人的年纪都差不多,为什么他生龙活虎,她跟跑了十个八百米一样。
果真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可惜苦的是她。
云念叹息,艰难翻身想要换个姿势睡觉,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
闭上的眼在瞬间睁开。
她动了动。
叮叮当当。
她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淦啊!
云念坐起身掀开被子,如玉的足腕上套着个银链。
说银链也不对,毕竟这不是真正的链子,是灵力凝聚出来的锁链。
甚至带着暖意,一点也不冰凉,沿着她的肌肤温暖着她的经脉,充沛着她的灵力。
可也限制了她的行动。
谁的杰作不言而喻。
云念又气笑了。
不是吧不是吧,她真把他吓到这种地步吗,不就是后退了一步吗,不就是没有说爱他吗。
至于吗?
真的至于吗?
温润如玉的少年郎被她逼成了个神经病吗?
房门在此刻被打开,云念看去。
少年换了身常服,颇为素雅的款式,衣领处绣着银竹,并未束冠,马尾用个发带高束。
他刚进来,云念闻到了一股甜腻的番薯香。
少年瞧见她的模样后眸色一暗,握着门把的手蜷紧,分明清晰的喉结微微滚动。
云念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
“……”
她拉过被子捂住自己:“转过去,不许看!不然戳瞎你的眼!”
他轻笑了声,并未转身也并未闭眼,而是端着手上的番薯走来。
少年将她连人带被卷起搁在膝上,亲了亲她的唇,问她:“饿了吗,吃点东西?”
云念:“不饿也不想吃。”
可肚子却在此时咕咕叫起。
云念面无表情:“……你的肚子为什么在叫?它吵到我了。”
少年笑出了声:“嗯,是我饿了,师姐陪我吃点。”
他的脖颈上都是抓出来的痕迹,云念有些不敢看,别过头支支吾吾:“你给我解开。”
少年头也不抬:“不行。”
瓷勺剜着番薯送到嘴边:“师姐,吃点东西,待会儿我去买些别的吃食。”
云念别过头拒绝,皱眉问他:“你给我解开!”
他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解。”
修长的手握向脚踝的银链:“这是我的灵力凝聚的,师姐可以在这座宅院活动,想解开的话,那就比我强,你可以直接劈碎它。”
云念惊恐:“你说的是人话吗,我怎么比你强啊!”
他是渡劫啊!
一个渡劫啊!
少年认真道:“与我双修,师姐很快便能迈入渡劫。”
云念:“……”
你真是个人才。
他的手环着那根银链,嗓音刹那间沙哑:“很好看,我很喜欢。”
云念看着那根银链沉默。
“师姐知道我有多想把你藏起来吗,就像现在这样,造个金屋,只有我们两人,你我生时缠绵,死亦不休。”
“造一副锁链把我们捆在一起,师姐别担心,等我杀了温观尘和浮煞门,我与你锁在一起如何,我们日夜不停,直到你成为渡劫?”
他说的很认真,是真的有这个想法。
云念只觉得荒谬。
这个世界终于颠了。
温润如玉乖巧听话的正道之光都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个疯子!
好似看出了她心里的那些话,少年在此时吻上她:“我爱师姐是真的。”
他放下手上的番薯,翻身将她压下。
“我爱你,我只爱你。”
“那些伪装是假的,这颗心是真的。”
他拉起她的手贴在心口,心跳震耳欲聋。
“你听见了吗,我爱你。”
会用生命去爱她。
誓死不渝。
他又垂首覆了上来,按住云念抵抗的手腕。
第72章 南泗之境二十四
他太陌生了, 一点不像她记忆中认识的那个谢卿礼。
印象中的谢卿礼是温柔听话的,是对她极尽呵护的,是对她全身心信任爱护的。
他对她视若珍宝, 虽然喜欢逗她,却并未有过蛮横强硬的时候。
他现在这副模样让云念觉得陌生,太陌生了。
“师姐……”
他又凑上来想要亲她, 云念急急忙别过头抗拒着他。
谢卿礼的唇落在她的耳畔。
“我饿了!我要吃饭!”
她像个泥鳅一样从他的怀中钻出来。
谢卿礼含笑看去, 云念端起一旁的盘子, 拿过瓷勺小口剜着番薯。
她许久没吃过东西了,纵使修士不需要饮食,但云念早已习惯了一日三餐正常吃,一顿不吃便会肚子叫。
或许是种心里因素, 总之这一勺番薯下肚, 整个肚子暖洋洋的,周身的疲乏也消退许多。
她缩在榻边小口吃着番薯, 离他远远的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周身无形的刺都竖了起来。
少女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实在可爱的不行, 裹着薄被像个仓鼠, 乌发披散在肩上遮住那些痕迹。
少年第一次与人这般亲密,极致的亲昵与接触, 将所有都给了彼此。
他从未有这般安宁的时候, 与她纠缠的几个时辰里, 她就在他的怀中,无助攀附着他,抵抗不得, 逃脱不掉。
谢卿礼的手还环在那根银链之上,这是他留给彼此最后的束缚了, 等他处理完浮煞门那些人,他会回来与她一起困在这里,这里只有两人,只能看得见彼此。
一个番薯她吃的很慢,可他就坐在榻边看着她,在他的目光下云念的这顿饭如同嚼蜡。
“谢卿礼……”
她终于还是吃完了盘中的番薯,他接过盘子随意一丢,跪在她身前便压了过去。
红唇被堵住,番薯的甜腻蔓延在彼此的唇齿之间,他压下来攻城掠池。
云念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喜欢粘着她,明明折腾了许久,浑身上下都被他亲了个遍,怎么还是见着她就要亲。
刚开了荤的人根本止不住,按住后颈死死纠缠着她,将云念的呼吸尽数篡夺,只能从他的唇齿间给予生的希望。
裹在身上的薄被被他拉开,温凉的身躯覆上来,云念被冻的一颤,急急忙睁开了眼拉过被子重新掩在身前。
他又想……精力这么旺盛能不能去杀几个浮煞门人!
她别过头躲开他的唇:“谢卿礼,我累了!”
她有些惊恐,看也不敢看他。
知道折腾她太狠了,谢卿礼闭了闭眼。
“嗯,不动师姐。”
云念还是不理他,看他的眼神戒备。
修长的手探入被中,精准攥住她的足腕,拖着她便将她拖了过来。
云念:“!”
他取出乾坤袋中的衣裳,拉下薄被便要给她穿上,云念慌忙按住他的手:“我,我自己穿!”
谢卿礼默不作声给她穿上衣服,云念挣扎的力气在他眼里什么都不算。
纵使什么都做了,浑身上下都被他看遍了,可这时候云念恨不得戳瞎他的眼。
她真的没感觉错,谢卿礼就是变了很多。
少年低垂着眼给她系小衣的带子,神情平淡,侧脸上几道抓痕提醒着云念她都干了什么。
明明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人,但就是变了很多。
从她消失一月后再回来,他便像变了个人,对她依旧温柔,但不再完全听她的话,蛮横强势,要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引诱或者强迫都明目张胆毫不收敛。
清淡的吻落在脊背上,忽然凑近的竹香让她清醒,他将她抱在膝上亲着她的肩颈,在一处印痕上辗转。
“师姐,疼吗?”少年低声问,有些小心翼翼,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云念瑟缩着要躲:“你,你放开我!”
他扣着她的腰身,沿着耳根轻啄:“师姐,凌晨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不后悔,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般做。”
自带她来了休宁城之时他便下定了决心要做这件事。
他给过她机会,若她说爱他,回应他的爱意,他不会再逼迫她到这一步。
可什么都没说。
等来的只有她在极尽折磨之时崩溃的祈求与敷衍。
“谢卿礼,你放开我好吗,我们好好说话。”
她拉着他的手。
云念知道他吃什么,攀着他的肩柔声道:“南泗城的事情还没解决,我们先出去解决那些事情再说这些好吗,你父亲裴归舟——”
“师姐,不要。”
他打断了她的话。
云念一愣。
少年只是道:“不行,南泗城的事情我会去解决,但你不能离开这里。”
他替她穿好了外衫,将她转过去背对着她替她挽发。
“你便在这里,我很快就会杀了温观尘,剿灭浮煞门,届时我们办完婚宴,我会与你一同锁在此处,这里只有你我,只有我们彼此。”
顺滑的乌发被他挽起,他应当是学过了,如今的手法很熟练,轻松便为她盘好复杂又精致的发髻,取出买好的发饰别在她的发间,将那两朵小绒花也夹了上去。
云念现在整个人很懵,对付这样软硬不吃的谢卿礼毫无办法。
打不过也不能杀,温柔相劝、强硬命令都不行。
他自身后揽上她的腰身,亲上她的耳垂:“师姐,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想有一个如南泗城一般的世外桃源,只有他们两人,没有旁人来打扰他们。
在夜晚抵死缠绵,在白日诉说对彼此的爱意,或许很久很久后会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虽然他不喜欢孩子,但若是他和她的,他也会尽好一个父亲的责任。
云念瑟瑟发抖,整个人都炸了。
大脑被他的话轰的一片空白,这小子是真的准备这么做!
“师姐,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嗯?”
他绕到她身前,单膝跪在她的脸侧,扣着她的后脑勺津液互换,接了一个半刻钟的吻,直到云念双眼迷蒙,他隐隐控制不住之时才住了手。
“等我回来,楼下有话本子,师姐打消打消时间,晚上我带你出去好吗?”
少年揉了揉她的头发,俯身在额上一吻。
房门被关上,云念眨了眨眼。
原先安静的人像是炸了毛的刺猬,翻身将额头抵在榻上缓着神。
她将系统放了出来:“啊啊啊他是不是ooc了啊!《碎荆》里明明写的他在十年后才会黑化,怎么现在成了个神经病啊!”
刚被放出来的系统一脸懵;【你说什么?】
云念坐起身指着自己的脚踝:“你看啊!你家男主的杰作,他搞囚禁play啊!”
系统:【……】
“啊!”
【卧槽!】
一人一统齐齐哀鸣。
谢卿礼刚绑好的发髻被云念挣扎凌乱,系统走来走去比她还要焦急。
【不是,你到底做什么了啊,谢卿礼是这种人吗!】
“你搞什么受害者有罪论啊,我做了啥啊,我就是……我,我没说爱他,他就恼了,他怎么不是这种人啊,他把我们都忽悠了!”
【那怎么办啊,你可以解开吗?】
“你问这话自己不觉得有bug吗,他是渡劫啊我咋解开!”
系统躺倒:【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我们听天由命吧,你不是想跟酷哥谈对象吗?】
云念:“完了,要栽这里了,转正后的第一个任务!”
系统:【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如果有,那你就躺下,阿门。】
云念瘫在榻上仰面看天。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破防。
系统和她都没说话,一人一统齐刷刷摊平。
直到一炷香过后,云念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翻了起来。
“不行,哪能这么轻松就放弃!”
【草……姐,你吓我一跳。】
她穿上鞋就往外跑,他们在二层住,一层应当是大堂,总之她也没进去过。
这宅院实在太大,云念穿过长廊凭借记忆找到大门,轻轻一拉——
门开了。
云念:“!”
【惊喜来的如此突然!】
她就知道谢卿礼是骗她的!
云念笑盈盈就要迈步出去,脚刚抬起,足腕上的银链被牵扯。
她的脚定格在虚空一步也难前进,前面像是有块巨石拦截着她的去路。
她用力到莹白的脸涨红,额上都是汗水,青筋因为用力突起,可脚就是迈不出去。
【他还玩真的啊!】
云念累瘫在地面,毫不嫌弃盘腿坐下。
她忍不住磨牙:“我跟他掏心窝子,他跟我玩心眼子,回来我再收拾他。”
明明出路就在前面,她可以看到外面的桃林,门前种了排排桃花树,如今桃花尚未开启,等过了年后绽放,这里都是浓郁的桃花香。
这些桃花树应是新栽的,也不知他从哪里移过来的。
这处宅院虽说在休宁城,可附近空无人烟,好像方圆百里只有他们这一处宅子。
她坐在门前吹着风,怎么都不敢相信谢卿礼会成了现在这样。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在伪装,原书中提及的少年郎是个正道之光,实际上早在这时候他就已经黑了。
不,应该更早。
或许谢家灭门之时他的心境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唉,其实也合理,人在那样的环境下怎么可能不疯呢?】
尚未出生父亲死去,两岁父家灭门,四岁母家灭门,因为他死了一万多人,那么小的孩子被带走废了浑身经脉,关在深不见底的井中,每日都要被拔掉脊骨,逃出来后亲自碎了道心另择大道,在妖域那地方生活了那么多年,回到修真界查当年的真相,还要一边躲避追杀。
他如今刚刚十八岁。
云念当然知道。
心里的慌乱其实不是因为谢卿礼是这副模样,她害怕的不是残忍狠戾的谢卿礼。
她害怕的是这样的谢卿礼,会不会走向原书的结局?
他跟十年后的谢卿礼太像了。
云念屈膝坐着,下颌抵在膝盖上,心里郁结沉闷的难受。
难道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南泗城的雨终于停歇。
江昭撑剑跪地,血水顺着下颌落下,苏楹哭着想要带走他:“阿昭,阿昭你别吓我。”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远处的顾凛和裴归舟还在试图找到突围的方法,而他已经力竭,本就只是化神修士,遇到这么多元婴和化神的妖修、魔修以及人修再难应付。
一条蛇跳起要咬上苏楹的脖颈,江昭用最后一丝力气斩断蛇头。
大口的血喷溅而出,他没有办法动作,浑身无力只能依靠着苏楹才面前直起身体。
“阿楹……念念她……”
江昭喘着气,裴归舟在这时候来到他们身边替他们斩着周围的蛇。
他当年将修为渡给了谢鸢,在生死境中的这十五年虽然也在修行,但修为也大不如以前。
浮煞门人数众多,温观尘是一心要他们的命,自他们从生死境出来之时便被盯梢的人发现,派了一批又一批人来刺杀,若不是顾凛修为算高,他们早就死在不知哪里了。
云念又毫无踪迹根本寻不到。
江昭和苏楹都忧心,裴归舟要去找谢卿礼,顾凛不知在想些什么,瞧着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苏楹的心疾越发严重,南泗城的业火留下浓重的烟气和血腥味,激化她的心疾,需得尽快送她出去。
可整个南泗城都被谢卿礼的禁制包围。
耳边是苏楹的哭喊,江昭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艰难撑剑想要去帮他们,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顾凛也终于支撑不住,一个魔修在此刻横刀劈向他,身后又有一个妖修逼上前来要将他的头颅斩掉,他退无可退,必须捱下其中一招。
顾凛咬牙,越发觉得后悔,早知道刚来这里的时候掳起云念就跑了。
他侧身要挡下身后的妖修,以脊背去抗眼前的魔修之时,眼前光亮一闪,血光崩溅,温热肮脏的血溅了他一脸。
顾凛还没反应过来,剑柄打在他的胸前,将他狠狠砸向裴归舟、江昭和苏楹那里。
结界自天而降将四人罩住。
顾凛茫然起身看向远处的白衣人。
许久没见的人依旧是一身白衫,瞧着没有什么变化,一剑劈斩而下,四周的蛇群炸出数道剑光,残缺的蛇身混着血肉歪歪扭扭散落了满地。
只一眨眼,少年冲入包围,以一己之力游走在数百人之中。
妖修、魔修、人修数不胜数,淹没了他的身影,只能透过碎荆的剑光判断他的位置。
顾凛喃喃:“他好像……更强了。”
是更强了,一人对抗这些人也不显吃力。
一个渡劫中期,对上数百元婴后期、化神期、大乘期的修士竟然游刃有余。
裴归舟紧紧盯着被吞噬的少年,其实只能看到银白冷冽的剑光,但他知道那是谢卿礼。
“阿礼……”
直到杀干净最后一人,谢卿礼收回剑垂首看着满地残尸。
白衣上尽是血水,无一是他的血。
少年面无表情,顶着昏暗的苍穹和遍地残尸血水,一人孤零零地望着他们。
他的目光在江昭、苏楹和顾凛的身上扫过时是平淡的,可当落向裴归舟之时,少年不动声色捏紧了手中的剑。
一身紫衣的人与他一样竖着高马尾,面容清隽剔透,漆黑的眼中是小心翼翼与亲近,很纯净的眼神,与阿娘房中挂着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他曾经以为他死了。
谢卿礼抿了抿唇没说话。
裴归舟反而笑了,率先一步上前将他揽进怀中。
他拍着少年的脊背:“阿礼,辛苦了。”
谢卿礼没动作,双臂依旧垂着,像是被抱着的石柱一般,不回应也不说话。
其实很陌生,跟程念清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他对他们的认知都是从旁人的口中得来的,一点也不熟悉。
只知道自己有个很好的小姨和父亲,只知道他们是他的亲人,只知道自己应该护住他们。
“阿礼,这些年我很想你们。”
想他和谢鸢。
提到另一个人,少年喉结微微滚动,眼底忍不住翻上红意。
唇瓣翕动几瞬终于找回了声音:“阿娘她……”
裴归舟沉默一瞬,再开口时嗓音哽咽:“我知道的,爹知道的,有我在,阿礼,今后爹会护你的。”
“是我的错,是我没护好你们母子,是我的错。”
他紧紧抱着谢卿礼,少年安静任由他抱着,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昭三人没吱声,留给他们父子二人独处的空间。
走到这一步怪的了谁呢?
谢卿礼怪自己身怀穹灵剑骨,因此让三家为护他惨遭杀戮。
裴归舟怪自己与谢鸢成了婚,没有护好谢鸢,令自己的妻子惨死,孩子被囚。
程念清怪自己的存在让沈敬和席玉与浮煞门合作,因此间接害谢家而亡。
明明他们都没错,错的不是他们,却反而要受尽谴责,被自己的心结困死。
只有幕后真凶还在潇洒活着,没有一点悔悟。
苏楹抱着江昭,泪珠无措地落下。
怎么都没想到幕后真凶是温观尘。
她重伤无法习剑,是温观尘提议让她跟着他学阵法,他为人懒散不是一个合格的师父,对她多是放养,但也教会了她许多东西,会将她的屋子收拾的宽敞靓丽,在寒冬时为她添上上好的银炭。
可偏偏是他。
苏楹闭了闭眼,侧脸贴在江昭的额头上,在这里的几人心里都装了沉沉的心事。
裴归舟放开谢卿礼,替他擦去脸颊的血。
他的神情很温柔,与谢鸢、程念清一般,看谢卿礼的眼神柔和又慈爱。
其实爱他的人一直都有。
擦到某处之时,裴归舟脸色一僵。
“阿礼,这是……你跟别人打架了?”
衣领掩盖不住抓痕,便是侧脸上也有了些,尽管他身怀穹灵剑骨,这些伤很快便能消退,但也需要一两天的时间。
谢卿礼拳头一紧,欲盖弥彰别过眼:“没有,我师姐抓的。”
裴归舟:“这……”
谢卿礼道:“我跟她结了双生婚契。”
“你说什么!”
江昭和顾凛不约而同开口。
两人的脸上是一模一样的震撼。
谢卿礼淡声重复:“我和师姐昨晚结了双生婚契,我们现在是道侣,如何?”
江昭:“……”
顾凛:“……”
苏楹:“……师弟,你们这……”
江昭气出一口淤血:“草……谢卿礼,你敢忽悠我师妹!”
“阿昭!”
苏楹吓得立马给他擦血。
顾凛神色复杂:“我这老乡……”
谢卿礼看过去。
顾凛立马改口:“还挺有眼光的。”
淦啊,谢卿礼到底干了什么,怎么好像突然升级,周身的威压骇人的很。
江昭气冲冲:“你,你把我师妹弄去哪里了!”
裴归舟:“这……云姑娘跟你在一起啊……”
苏楹:“你和念念在一起吗,她现在在哪里?”
谢卿礼轻声回:“她在家,她没事一切安好。”
天色有些昏暗,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谢卿礼看了眼天。
“我送你们出去。”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虚空忽然撕开一道裂缝,迎面吹来的风驱散了空气中难闻的烟火气,他们甚至还看到了对面之人惊愣的脸。
还未回过神来,谢卿礼推着他们扔了出去,裂缝关闭,少年的脸消失不见。
南泗城外镇守的仙门弟子:“?”
可人自虚空被扔了下来,不少人下意识去接。
江昭被一人抱住,艰难抬头去看,对上一张粗犷的脸。
双目相对,尽是无言。
凌舟:“呀,师弟你怎么伤成这样?”
江昭:“滚啊凌舟!”
他翻身下来,苏楹连忙对另一个接住她的弟子道谢,匆匆跑到江昭身边。
扶潭真人上前:“怎么就你们出来了,念念和阿礼呢?”
江昭被气的生生咳血,苏楹一边手忙脚乱帮他止血一边回:“谢师弟将我们送了出来,云师妹她被谢师弟安置起来了应当无事,他们成婚了。”
四周一片寂静。
随后是一声怒吼:“什么???”
扶潭真人又问了一遍:“阿楹你说的可真?”
苏楹点头:“真的,他们成婚了。”
扶潭真人拍着胸脯直喘气,身旁的林见悠和徐从霄慌忙上前扶他。
裴归舟从始至终未曾回身,与顾凛一起并肩望着眼前紧闭城门的南泗城。
身后有长老认出他,小心上前问:“你是……裴归舟吗?”
他回身看去,认出了眼前的人。
“元长老,许久不见。”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随后人群爆发一阵唏嘘。
“裴归舟啊我的天!十五年前天下第一剑修!”
“他不是死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啊,他扬名的时候我还没修行呢!”
他们还没争论出结果,便见远处一弟子颤颤巍巍道:“你们、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望去。
离他们较远的地方,天幕之中又是一道裂缝,比之方才的更大,几乎囊括半边天,而从中被送出的……
是一具具白骨。
不同于江昭几人被扔了出来,这些白骨被用灵力拖着,平稳又小心从裂缝中送出,知道将其平放在地面。
南泗城前是一大片空地,这里方圆千里都没有人烟,漫天的白骨被送了出来,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
昏暗的光落下,一阵冷风吹来,萧萧瑟瑟,纵使见过再多的场面都不如这时候来的震撼。
满地白骨。
一眼望过去全是白花花的骨头,有些能看出人身,有些只剩下一根腿骨或者胫骨,连完整的人身都拼凑不出。
看骨架辨别,有男有女,还有稚童。
“这是什么……”
一片寂静之中,一人率先开了口。
裴归舟却在此时走上前。
他来到离他们最近的一具白骨面前,垂首看着那白骨拇指上戴着的扳指。
高大的剑修跪倒在地。
“父亲……”
这是……
裴归舟的父亲。
不断有人认出白骨的身份。
“我记得那柄刀,是柴家家主的。”
“还有那个人身上捆着的箭弩,那是谢家的机关术。”
一具具白骨,是裴家、谢家、柴家三大家族,整整一万三千余人的尸骸。
谢卿礼将他们送了出来。
昏暗的地下通道,一人急匆匆走来。
“第五暗桩全灭。”
另一个魔修道:“怎么会,不是还有蛇奴?”
身旁的人怒骂:“不过一群还没开灵智的蛇,如何能拦住谢卿礼?那谢卿礼不知道什么来头,受了伤很快便能恢复,他挖了一月的河道,仅仅消失了一晚修为突飞猛进,第五暗桩的人都是一剑毙命,那小子杀起来完全不要命!”
“第五、第七、第十、第十四、第十九暗桩团灭,其中两个为雀翎所谓,剩下的可都是谢卿礼一人杀的,他昨晚还杀了派去偷袭的人。”
地道中拥挤着密密麻麻的人影,妖修、魔修和人修齐聚一堂。
“到底什么来头,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竟然能灭我们这么多人。”
他们中最次也得是元婴后期,化神大乘数不胜数,为何会被一个少年这么压制?
一人问:“家主呢,我们现下如何安排?谢卿礼将南泗城封了,我们也出不去,还不如所有人一起主动出击杀了他。”
另一人摇头:“并未见到家主,他这两日没出现,只传了信让我们行动。”
一人提刀起身:“要我说直接去杀了谢卿礼吧,一直窝在这里实在是难受,他现在在哪里?”
头顶上方的暗门忽然被掀开。
照射进来的光忽然将整个地道照亮。
地道内只剩下艰难的吞咽声。
洞口的少年弯起眼笑盈盈问:“你要找我吗?”
他翻身跳了进来,白衣上还带着血,眉眼弯起的弧度极为好看。
“唔,不用辛苦了,我来找你们了。”
众人惊恐瞪大了眼。
他的身影很快,长剑径直劈来。
暮色渐浓,天边最后一缕斜阳也要消散,南泗城万籁俱寂。
少年提着剑自林中走出,血珠自剑身上滴下,白衣几乎被染透,漠然看了眼天边的斜阳。
今日杀的人够多了。
天黑了,该回家陪她了。
传送阵法出现在眼前,少年迈步进去。
第73章 南泗之境二十五
云念靠在软榻上昏昏欲睡, 身旁摆了各种果子,膝上还合着个话本子。
迷迷糊糊之间有人收起了书,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她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忘记了白日的事情,下意识揽住他哼哼唧唧。
“困死了……”
“睡吧师姐, 我陪你再睡会儿。”
她被搁置在被中, 少年躺进去将她揽入怀中。
云念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之时已然天黑, 屋内温暖,外面似乎刮起了大风,身旁坐着个人。
云念抬头去看,少年穿着身白色中衣, 靠坐在床头与她合盖一张薄被, 自顾自翻看着手中的书。
榻内搁置着夜明珠,冷光将他的眉目映衬的越发剔透, 半明半暗,轮廓线条模糊。
他看书的时候很安静, 也很认真, 有点子学霸挑灯夜读的时候。
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少念垂首看来。
他亲了上来:“醒了?”
声音很清冽, 云念本就没反应过来的大脑越发混沌, 迷迷瞪瞪被他亲了很久, 少年终于舍得放过了她。
他拍着她的脊背帮她顺气,低声问她:“师姐今日做了什么?”
云念现在看见他就来气,在被中狠狠踹了他一脚:“你管我呢, 滚!”
谢卿礼笑着上来亲她的脸:“师姐,我带你出去玩好吗, 马上要冬至了,街上还挺热闹的。”
出去?
云念眼眸一亮,掩住自己那点小心思:“好啊,我们出去玩吧。”
“嗯。”
少年回应了声。
“师姐起来穿衣。”
云念心有所思,便没注意谢卿礼的眼神晦暗,一心沉浸在有机会跑路这一茬中。
她利索穿上外衫,少年又将披风给她盖上。
“外头冷,多穿些。”
云念双目明亮:“我准备好了,我们快出去玩吧!”
她这副模样实在可爱,谢卿礼看的喉口干哑,一声“嗯”几乎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一般。
云念瞧着他俯身撤去了脚踝的银链,嘴角的笑比AK还难压。
解开就好,解开她就可以愉快跑路了!
他牵着她的手来到城区,一路走了许久,云念这才发现他们住的当真是偏僻,怪不得她在门前坐了一下午都没见什么人。
休宁城是当年裴家的立家之地,算得上是一方大城,如今已经深冬,街上的人穿着厚重,密密麻麻的人影擦着云念的胳膊而过。
她心下一阵暗喜,人多那好办啊,只要甩开谢卿礼她就可以挤进人群。
总之先跑了去找扶潭真人,南泗城的事情她实在是放心不下,谢卿礼却只让她安心待在这里等他归来,她怎么可能安心呢?
街道两边挂着各色各样的灯笼,叫卖的摊贩嗓门嘹亮,他牵着她的手来到一处地方。
瞧清楚他要买什么后,云念微微挑眉:“你又要吃这个?”
谢卿礼将糖葫芦递过来:“师姐喜欢吃。”
他不吃这东西,只是她喜欢吃。
少年的眉眼很柔和,拿着糖葫芦安静等她接过去。
云念压下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后接了过来。
糖葫芦很甜,在唇齿间划开后又有些酸涩。
谢卿礼一路上颇为照顾她,不管喜不喜欢的东西,只要她看了一眼便尽数打包。
这种买买买的日子是云念只敢做梦才有的生活,没想到有一天能在这里实现。
在一个任务世界。
两人垂下的手十指相握,他的身量很高,云念侧首过去必须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一根糖葫芦她吃了一路还没吃完,心里藏了事情,纵使再能演也是有些敷衍的意味。
少年自然察觉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却并未出声问,而是依旧拉着她在集市闲逛。
【你打算什么时候跑路?】
云念恨恨咬下一口糖葫芦:“我怎么知道啊,你没看他握的这么紧吗!”
【不跑了?】
“跑啊,我也不知道他在南泗城干什么,我总得想办法去帮他,哪能一直在这里待着?”
“师姐。”
少年在此时开口。
云念下意识回应:“嗯?”
他问:“糖葫芦甜吗?”
云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些,闻言讷讷颔首:“甜啊。”
“我尝尝。”
他俯身亲了下来,卷走唇角的糖渣。
很快,快到云念没回神,他已经离开了她的唇。
云念才发现他牵着她走到了一处小巷,巷中无人,他挡在面前将她遮挡严实。
系统:【……我真的服了你们这些小情侣。】
云念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遭。
少年又亲了下她的脸:“很甜。”
也不知是说什么。
云念的脸爆红,急急忙别过头:“你,你干什么呢!”
“想亲亲我夫人。”
云念:“谁是你夫人啊!”
谢卿礼理所当然:“云念。”
他弯下身,对上她的眼,又说了句:“云念是我夫人。”
云念:“……”
妈呀真的顶不住啊!
她侧过头轻咳几声,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少年死死攥着握的很紧。
他还笑出了声,生怕云念不知道他很开心一样。
“走吧师姐,带你去花市买些花,我们种在院中,来年回暖一定会很好看。”
他牵着她的手穿过巷子,云念的心跳很快,方才想的那些跑路的方法被打断,如今脑子一会儿是他,一会儿又提醒自己要办正事,双方混战让她一阵头大。
花市就在巷口向右百米处,站在外面便能望见乌泱泱的人群,比之方才的街市一点不少。
谢卿礼耐心解释:“休宁城人在冬季下雪会种下春宁花,春宁花在来年第一场雪后便会绽放,休宁城人便以此寄愿新的一年顺顺利利。”
他说到这里顿住,侧首看身侧的少女,诚挚又轻声道:“家人平平安安,合家圆满。”
漆黑的瞳仁中都是她,只有她。
明明身旁那么多人,可云念只能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
云念有些呼吸不上来,鼻尖莫名酸涩,长睫颤了几下。
身侧一人擦着她的肩膀过去,她迅速回过神来,逃也似的躲开了他的眼神。
“嗯。”
少年唇角的笑意一凝,随后很快被自己掩去,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师姐,我们去买花吧。”
“好。”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花市,这里人挤人,卖春宁花的摊贩有很多,但无一例外,每一个摊位前都挤了许多人。
少年在这时松开了她的手。
他很高挑,挤在人堆中也夺目的很,一贯喜静的人为了几颗花种规规矩矩排队,与那些百姓拥挤在一起。
云念看了许久,喉口梗的不行,眼眶也有些酸。
【这是个好机会,你要走的话就现在,你不是要去查南泗城的事情吗?】
谢卿礼不让她查,将她困在这里有一大方面便是不希望她掺和进这件事。
可云念不放心,她太害怕他走向既定的结局,太害怕自己改变不了他的命运。
她不能待在这里,她还需要找顾凛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云念不敢再看他一眼,借着人群的遮挡走的很快。
她挤出花市,几乎是立刻便跑了起来,努力遏制自己心底那点子慌乱,朝着人多的地方走。
她不是丢下他。
绝不是丢下他。
只是要寻找改变结局的办法,她得告诉顾凛这些事情,顾凛经验丰富,他们要找到解决的办法。
她是想救他。
云念来到人少的地方,闭眼默念法决便要凝聚传送阵法。
阵法刚成,她睁眼便要迈步进去……
却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
他站在阵法对面看她,不阻止,不开口,不动作。
一手拎着包好的花苗,一手负在身后看着她。
眸光是宛如死灰般的清寂,仿佛无论她今天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不会阻拦。
云念张了张唇,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跟他商量能行吗,他也不知在害怕什么,不可能放她离开。
可不放她离开,云念不知道南泗城到底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那种恐慌让她坐立难安,生怕某一天便迎来了原书的结局。
她知道自己该走的。
可对上他的眼睛,看见他毫无起伏的瞳仁。
脚步也被定住。
她说过不会抛下他的,会永远在他身边。
两人隔着阵法相对,直到很久后,阵法终于失了灵力的维持而消失。
一直以来像是石雕般的人有了动作,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师姐,要下雪了,我们回去吧。”
他的语气很平淡,好似刚才的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云念没应声,任由他拉着她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两人都没说话,一股难言的死寂蔓延在彼此,似深渊要吞噬掉所有人。
直到回到宅邸,他并未凝出那根银链。
少年蹲在墙角,掏出小铲递给她:“师姐,春宁花在下雪之时种下最好,等下一场雪后便会绽放。”
因为今年快过完了。
再一次下雪应当得来年后。
云念接过小铲,蹲在他身边刨坑。
她刨坑,他便栽花,冷白的手沾上了泥土,他的洁癖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买了许多花苗,院角种了乌泱泱一片。
云念低声问:“能种活吗?”
少年弯眼笑道:“可以的。”
雪早已下了起来,他们仰头望天,只看得见夜幕中片片白霜落下,两人的头上都淋了霜雪。
他说:“希望师姐平平安安。”
很真诚的一句话。
是他的所愿。
云念在心里回:
“希望谢卿礼也平平安安。”
平安顺遂,过完此生。
他今晚有些过分温柔了,丝毫不提在花市的事情,吃饭之时也是夹菜盛汤。
云念以为他没生气。
她小口喝完碗中的粥,心下终于松了口气。
没生气就好。
可事实证明,她对他还是不够了解。
刚收起碗的一瞬间他便压了上来,少年的唇冰凉,一手死死扣着她的后颈,一手解着盘扣和衣带。
云念推着他,可他毫无反应,她的抗拒对他而言像是挠痒痒一般。
吃饭的地方在一层,他推着她上楼,边吻边解她的外衫,云念只能跌跌撞撞跟着他走着。
系统早在谢卿礼扑上来的一刻便消失不见。
阁楼里燃着暖炉并不冷,但一路上被褪去衣物,到了楼上只剩下小衣和亵裤,他将她按在榻上,跪在她两侧俯身亲她。
云念在这时候觉察出了他的情绪失控。
原来不是不生气,而是压着情绪。
让她吃完饭办完所有事情后,便是他跟她好好算账的时间。
小衣被拽下,他覆首上去,云念拱起身子呼着气,推着他的肩膀却无法将他推开分毫,一边的书还未合上,平摊着放在榻上,她迷迷糊糊看见了摊开的那页。是个画册,册上的两人相对坐着,旁边的小字写着些什么。
云念的脑子一下子便清醒了,他、他怎么会看这种书!
亵裤被撤去,带着薄茧的指腹覆上来,云念攥紧了锦褥,死死咬牙不溢出一丝声响。他启开她的唇勾着她亲吻,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直到确定人准备充分,他放开她的唇撑起身看她,怀里的人未着一物,一切美好尽收眼底,眸若秋水看着他,被她注视之时,浑身的经脉好似都在翻腾。
“我去合欢宫求了他们的秘术,我已记住不少,我们试试如何?”
云念脑子糊涂,只听见他说话,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少年看了眼摊开的册子,瞧见画册后喉结滚动:“师姐,你若是不说话我便当你同意了,我们今夜修这重。”
修什么?
云念没听清。
被他抱了起来坐在怀中,他又凑了上来与她亲吻,云念刚经历这事没多久,完全不知道为何他进步这么大,两人都是同一起跑线,他现在只靠一手一唇便能将她的理智剥夺,让她混沌到忘记所有反抗。
细腰被抬起又按下,云念忽然皱紧了眉,死死抓着他的肩。
他按着她,额上青筋突起,汗水成珠砸在她身上。可这样不行太难受了,难受的想哭,她下意识想逃,可有力的手臂环在腰间。
“谢卿礼……”
她攀着他的肩哽咽。
少年瞧见她依旧疼的脸色煞白之时也止住不敢再有所进展,他弯下头亲着她心口的那颗同心痣。
同心痣被啄着,难言的感觉顺着那颗同心痣沿着经脉上涌,大脑被激荡,识海打开,他的灵力在此刻涌进,在她的识海之中横扫。
本是一片青翠的地方不知何时长出了许多格格不入的红花,缩在青草之中安静沉睡,直到他的灵力涌了进来,掀起了一股清风。
像是意识到什么事情,云念心下狂跳,慌乱便要挣扎离开。
他按着她,灵力化为的清风在此刻拂过那些刚长出来的红花,直击灵魂深处的灵力在一刹那涌向四通八达的经脉。
云念大口大口呼吸,崩溃哭着:“谢卿礼,住手!”
他啄着那颗同心痣,那颗痣上的微光越来越明显,识海中的花越来越多,从小小一朵明显长大,每一阵晃荡都带起濒死的极乐。
云念死死抓着他,尖利的指甲将他滑的浑身是血,她从来没有这般崩溃过。
只听过神交,道侣之间的识海可以畅通,彼此的神魂可以互通相交,可也只是听过,很少有道侣会这般做,识海处是格外隐秘的地方,神魂和记忆都在里面。
她的识海不知何时多出了些格外娇艳的红花,她竟一直未曾察觉。那些红花像是种在她的神魂上,一阵风吹过,带起神魂都在颤。
灭顶的压迫让她根本没办法思考,连他何时开始动作都没发现,大哭着制止他,甚至想召过听霜给他一剑:“师弟,师弟别这样……谢卿礼!”
他也不听,一边行事一边想办法让她更加动情,一边将灵力以双修术渡给她,她的经脉在翻涌,承了渡劫的灵力难以压制,只能他小心为她梳理。
谢卿礼侧首看她,少女的汗一滴滴落在身上,眼泪断线般落下,咬的他肩上都是血,可他的心里很爽快,看见她这副模样后那点子怒意与慌乱被极致的感觉压下。
云念的话磕磕绊绊不成句子,她哭的嗓子微哑,恨不得将那颗同心痣剜去:“师弟,师弟求你,我害怕,我害怕啊……谢卿礼!”
谢卿礼的动作顿住,那股浪潮暂歇,云念缓着神只觉得像是死了一遭。
他抽身起来,云念以为他心慈手软放过了她,正要往一旁躺去,他却将她抱了起来,来到了窗边,那里被他放了张软榻,铺了厚厚的锦褥。
少年打开窗,漫天鹅绒大雪纷纷扬扬。
屋子被他布了结界,外面的风扫不进来,四周燃着暖炉没有丝毫的冷意,只是两人可以看见漫天大雪。
他瞧见她满脸泪水的模样终究还是心软了。
谢卿礼柔声道:“师姐,这是我们一起看的第一场雪。”
云念茫然望着窗外的雪,朦胧的视线中只能看到鹅绒大雪落下,院中的桃花树上落满了雪,在月光下雪花越发明显,她很少见到这般大的雪,雪很大很好看,他在此刻侵入。
云念回过神来,玉颈扬起柳眉微拧,抓着他手臂的手用力,指甲深陷进他的手臂。
谢卿礼看着她,他啄着她的耳垂,缓慢做着这些事,说着那些心里压抑许久的话。
“师姐,我喜欢跟你做这些,我很久之前就想过我们的婚宴要留在下雪前,洞房就在落雪时分,就像现在这样,外面下着大雪,我们抵死缠绵。”
“你喜欢吗,舒服吗,与我行这些事开心吗”他不等她的回应,或许不需要她的话,接着道:“可我喜欢,我很舒服,我也很开心,我想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闭,闭嘴!”
云念伸手要去捂他的嘴。
他为什么总喜欢在这时候说这些话?
谢卿礼却按着她的手腕,一双眼紧紧盯着她:“我的第一次亲吻是师姐,第一次心动是师姐,第一次想要死生相随的是师姐,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师姐。”
“我想一辈子在你身边,我爱你,我只爱你,我想和你在落雪后缠绵,在下雨时接吻,守着彼此共同到白首。”
少年的眼泪落下。
可她的躲避像一根针一样扎在心尖。
她要离开,她害怕他,她不要她。
少年望向她的心口,同心痣颜色越来越浅,骨节分明的手触碰上那颗同心痣:“师姐,同心痣为何还在呢”
她已经没了意识糊涂的不行。
谢卿礼俯身啄了下她的唇,贴着她的耳根问她:“你害怕这样的谢卿礼,所以你想离开是吗,可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知道我最想做什么吗?”
少年桎梏着她,嗓音带着熟悉的疯狂:“我就想做现在的事情,把你困在我的怀中,对你做尽我想做的事,让你接受我给的一切,揉碎你的骨血,把我们的血肉交融在一起,生时缠绵,死亦不休。”
“师姐,我爱你,可你为什么不爱我呢?”
谢卿礼拉着她的手覆上心口,震耳欲聋的心跳让她的神智清醒了些。
他还在追问:“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是你说会永远陪着我,又为何要逃呢,为何丢下我,为何不要我?”
他好像生气了越来越重,凶且狠很快让云念又糊涂了去。
少年的眼泪坠下,长睫轻颤,绝望疯狂地恳求着她。
“我放不下你,我这辈子什么都没留下,只有你了,所求所愿只有一个你,只想要你,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的一切也只能是我的,你要想离开那便一剑杀了我。
云念的眼泪颗颗坠落,呼吸急促想要去抱他求饶,可他死死按着她的手腕,沉声问她:“师姐,所以你告诉我,这颗同心痣什么时候会消失?”
那颗同心痣什么时候才能消失?
她什么时候才能如他爱她一般,全无保留去爱他
她迷茫睁开眼,瞧见他莹润暗红的眼后张了张唇:“别哭,师弟……”
他忽然顿住。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他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谢卿礼问:“你会走吗?”
她没说话。
她不知道。
他又问:“你想走吗?”
彼此还交融着,对方的存在明晰,可这句话却将两颗心隔开,沉默是一把利刃,戳的彼此鲜血淋漓。
谢卿礼忽然笑了,眼泪砸在她的脸上,仿佛走到了陌路一般,期盼她给一丝生机。
“师姐,你心疼心疼我好吗,我只有你了……”
他的眼泪太多也太密,让她根本抵抗不住。
云念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开了他扣着她手腕的手。
“师弟,你弯下身来。”
他俯身下来,她抱住了他的肩膀。
“我想跟你在一起。”
她说。
不知道会不会走,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想跟他在一起是真的。
做这些事情不后悔。
他的脊背一僵忽然坐起了身,将人面对面抱在怀中,继续方才没做完的事情,不给她留一丝缓神的机会,前所未有的疯狂,很快便将云念的意识篡夺。
暗黑的苍穹之中白绒纷飞,洋洋洒洒交织一片。
“师姐,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吧。”
便是死也不会放手,便是死也得与他死在一处。
死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
“你跟我死在这里,我们再也不出去了,师姐,与我一起死吧。”
第74章 南泗之境二十六
云念趴在榻上。
谢卿礼在外面也不知做些什么, 她一个人半死不活裹在被中。
屋内安静,她将系统喊了出来。
系统感慨:【你这……付出真多……】
云念:“这任务竟然才那么点积分,我可是身子都没了!”
心也没了, 身也没了,真就啥也不剩了。
一晚上被翻来覆去折腾。
云念艰难撑起身体:“系统,他真的很不对劲, 你知道他那时候想干什么吗?”
【怎么了?】
“他想我死啊!”
【?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真的, 准确来说不是想我死, 是想我跟他一起死,他那时候在自毁啊,浑身的杀意要吓死我了。”
她反应迅速,察觉到他的自毁欲那刻便扑上前抱住了他。
云念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在那一刻抱着他与他接吻, 主动勾着他安抚,用了浑身解数才把他按住。
她毫不怀疑, 如果自己没有这么做他真的会拉着她去死。
【……你们俩真行。】
云念抱头痛哭。
天都快亮了,他替她清理完后便出去了, 云念能听到外头悉悉窣窣的动静, 但心里生着他的闷气,也并未出去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让她很生气。
房门在这时被打开, 系统果断退下, 生怕看到什么长针眼的东西。
云念知道进来的人是谁, 理也不理会,趴在榻上背着他。
他挟一身风雪进来,瞧见少女生闷气的模样有些想笑。
“师姐?”
云念闭眼。
“师姐, 我错了,你理理我好吗?”
他凑上前来像个小狗一样蹭她。
云念回身一个巴掌就呼了上去。
清脆的巴掌声, 少年的侧脸上一个巴掌印浮现,打的她也一愣。
“不是,你怎么不躲啊……”
她只是想打他一下,没想往他脸上打,可他偏偏凑在她身前。
云念有些心虚,“我,我不是……”
少年无奈笑笑:“没事的,师姐再打一下如何?”
他顶着左脸的巴掌印将右脸蹭上来,没皮没脸的模样让云念无语凝噎。
他不要脸云念还要脸,看他这样心底那点心虚也没了,只剩下怒意。
她隔着被子狠狠踹了他一脚:“你到底想干什么,放我出去!”
脚腕上又被他套上了那条银链。
少年凑过去亲她:“不行,师姐,只有这件事不行。”
云念躲避着不让他亲,他偏要上来亲她。
她不让亲嘴那便亲脸,总之就是要黏在她身上。
挣扎到最后云念气喘吁吁,任由他亲着她的脸颊、红唇和脖颈。
她算是发现了,谢卿礼真的很喜欢跟她亲密,浑身上下都要亲个遍,明明极为洁癖龟毛的人,在她面前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他终于亲够了,将她从被中剥出来给她穿上衣服。
“师姐,我们出去吧。”
反正他也不会让她自己穿衣,云念随他摆弄,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啥。
他给她套上披风,牵着她的手走出房门。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角落上的秋千落满了雪,院中的积雪被他扫干净,请出来了一条小路。
他拉着她来到水榭旁,那里的雪落得很厚也很干净。
谢卿礼蹲下身,如玉的手被冻的通红,却还是仰着头笑盈盈看她:“师姐,来堆雪人吗?”
眼里闪着光,好似很期待的模样。
他又说:“我没有堆过雪人,师姐教我好不好?”
不过一个雪人,可他的童年并没有这种东西。
他这般看着她,云念根本狠不下心。
“师姐,我们堆雪人吧。”
“……嗯。”
她蹲下身,院中的灯点着,他提前将所有的灯都点了起来。
云念余光中瞥见了他的长眉上隐隐浮现冰霜,很快又被他自己压制下去。
两人一起将雪人的底堆好,云念垂着头说:“冷的话回去吧。”
少年嘟嘟囔囔有些不满意:“不要,不想回去。”
“你不冷吗?”
“冷,但更想跟师姐堆雪人。”
云念没说话。
他如今执拗的像个熊孩子,越说越来劲,越不让干什么便越是要干什么,脑回路颇为奇怪。
云念起身去铲雪,脚踝上垂下的一段银链作响。
脚踝上的银链是虚化的,实际上就是个银环垂了一段链子,圈着她不让她离开这间宅邸,但垂下的一角链子叮叮当当,他很喜欢听这个声音,折腾她的时候趁她不注意为她戴上,故意听着那链子晃晃悠悠作响,像是谱了个曲子。
他盯着她的裙摆中露出的那段银链,云念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条,长睫垂着好像在像些事情。
还能想什么,他这副模样她这两日领教颇多,一眼便能看出他脑子里那些废料。
云念踹了他一脚:“不许看!”
少年也不生气,笑盈盈收回眼:“好,不看。”
她气冲冲去堆雪人的头,故意将它堆得很丑,取出来乾坤袋中大红色的围巾给它围上。
歪歪扭扭的雪人堆好,云念指着它道:“我照着你的模样堆的,怎么样?”
这还不生气?
快生气吧,快把她扔出去吧!
云念的狐狸尾巴就差翘起来了。
可少年看了许久,替那雪人斜斜插着的树枝上绑了个红绳。
“那这便当作师姐送的灵丝绳了,我很喜欢。”
他好像真的很开心,因为这雪人是云念为他堆的,即使再丑也很开心。
云念脸上那点戏谑和心底的恶趣味顿时没了,她推开他解下那根红绳:“丑死了,说出去丢我的人,我再堆个。”
两人的手都被冻的通红,谢卿礼身上的霜雪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削退,明明冷的连呼吸都带了冰碴,偏生一直拒绝云念的提议,死活就是要在这里跟她一起堆雪人。
两个雪人堆好,并排树立在水榭一旁。
他指着一旁稍微矮一些的雪人:“这是师姐。”
他堆得很好看,学霸学什么都快,还为那雪人披上了个披风。
云念对上他期待的眼后默默憋出了声轻哼。
“一般吧,没我堆的好看。”
谢卿礼又望向她重新堆的雪人,她说那是他。
很高大,圆圆滚滚非常可爱,她故意用树枝做出很凶的表情,或许在如今的她心里,他便是这般凶的人。
谢卿礼俯身过去亲了她一口:“我很喜欢。”
云念微微后仰想要躲开他,他也不强求,替她扫去鬓发上飘落的雪花。
“师姐,回去睡吧,天要亮了。”
他一说回屋,云念慌忙止住脚步警惕看他:“我不要跟你睡一个屋,你,你另找地方睡觉去。”
跟他睡一起,她根本不用睡了好吧。
看出了她心里想的那些东西,少年扬眉轻笑:“师姐,我倒是想,但你受的住吗?”
云念:“……闭嘴!”
“不会折腾师姐了,合欢宫的双修术虽然好,但我们境界差的太大,一口不能吃成个胖子,你受不住的。”
他轻笑着攥住她的手回屋,一进屋里那股寒意顿时消散。
他解开外衫,云念几步后退自己脱去外衫塞进被中,动作快的像个兔子。
谢卿礼勾了勾唇,拉过薄被一角躺了进去,将锁在最里侧的人拉过来塞进怀中。
他死死扣着她的腰身,一手穿过她的脖颈将她面对面按在怀中。
屋内的烛火没有熄灭,外头的雪还在下着。
帷帐内很安静,两人都没说话,可尚不规律的呼吸声泄露了他们都没睡着这件事。
“谢卿礼。”
云念忽然开口。
“嗯。”少年回应。
云念的额头抵着他的脖颈,能清楚感受到少年的喉结,鼻息间都是他的气息。
她问:“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少年沉默一瞬,问:“我相信你。”
她不会害他。
“那为什么不放开我,为什么不要我和你一起面对?”
“我害怕。”他亲了亲她的额头,重复道:“我害怕你对我的爱不足以支撑我留住你。”
云念的手微蜷。
“你喜欢我,可这份喜欢没有到我爱你这般,我爱你,可以为你去死,可以放弃所有,你在我心里比任何人都要重要,也远胜于我自己,因此我会永远追随你,心甘情愿随着你的脚步走,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可是师姐,你不是这样的。”他抱紧了她,“你在乎太多人了,我对你很重要,但不足以让你放弃一切,不足以让你丢掉所有理智与我生死相守,我不是被你放在理智之上的那个选项,我没有把握。”
“可是师姐,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他说。
云念没说话,任由他抱着她。
“我不是个好人,也没有爱一个人就要放她幸福的觉悟,我喜欢的东西一定要牢牢攥紧手中,我可以和她一起死,但不能看她离开我,所以你明白吗?”
云念明白。
他根本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他在乎她的性命,可当她真把他逼急了,他会拉着她一起去死。
谢卿礼一直都是这么一个人。
活生生的疯子。
“我会处理好所有事情的,师姐,对不起。”他拍着她的脊背,安声说道:“睡吧,师姐。”
谢卿礼哄着她,可云念根本没有睡意。
她冷声道:“谢卿礼,我会生气的。”
拍着她脊背的手一顿。
“我生气很严重的,我会讨厌你,如果你再这么做的话。”
他一直没吭声,呼吸声都好似没了,像是成了个冰雕。
“你以为把我困在这里我就不会走了吗,不,我会的,这个世界崩塌的时候,世界力量会消失,我会离开。”
她抬起头看他,一字一句:“我会离开,你再这么做的话我就不要你了。”
不要你了。
谢卿礼的手在抖,唇瓣紧紧抿起来,她的话像是匕首一样不断戳着他的心窝。
“你还要这么做吗,你要自己去面对那些事情,自己去杀掉温观尘和浮煞门人吗,凭你脊骨中那个穹灵剑骨?”
云念摇头:“你自己不行的,裴凌前辈说的浩劫是什么,你知道吗?”
没人知道是什么。
他们都不知道。
未来修真界会有一场浩劫,因此裴凌放弃了飞升的机会留在这里。
谢卿礼要如何一个人面对这么多危险?
她的眼神很冷漠,看他的目光陌生,好像他们根本不熟一般。
好似她随时都可以头也不回地离开一般。
谢卿礼的呼吸都痛,不敢看她,掀被起身背着她:“师姐,我去处理些事情,你睡吧,等我晚上回来。”
他拿着外衫逃也似地出了门。
云念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气不打一处来,白嫩的脸涨的通红,恨不得狠狠戳他几剑。
她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睡意,越想心里越难受。
她知道他没安全感,那些年的经历让他敏感又多疑,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想尽办法都想留住,因此执拗又幼稚地要困住她,以为这样她就不会离开。
刚刚十八岁的少年郎孤身一人长大,没人教过他怎么去爱一个人,他靠着自己的摸索小心谨慎对她示好。
云念坐起身穿上外衣来到院中。
两个雪人并排挨着,院角昨晚种下的春宁花已经被厚重的霜雪覆盖。
他说来年第一场雪过后,春宁花便会绽放,新的一年都会平平安安。
云念坐在台阶上,抱膝望着尚未转亮的夜空,只能看见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
要怎么做呢?
她看了许久,意识逐渐混混沌沌,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怎么会……
怎么会突然这么困……
好像有什么人在喊她,云念抓紧了衣袖,想要抗争可却没有反抗之力,意识在此刻堕入黑暗。
“云念,过来。”
有人在喊她。
很熟悉的声音。
云念拧了拧眉,想要睁开眼去看,费力与自己的眼皮做斗争。
“云念,放平心你才能看到我,不要急。”
那道声音如是说。
云念狂跳的心隐隐平稳,兴许是听出了喊她的人到底是谁。
她知道是谁了。
是裴凌。
虚无的黑暗之中,只有那一处地方是亮的,自上投下的光亮落在青年身上,他安静地看着她。
云念挑眉:“前辈被困在生死境之中,竟然还能有余力将我的魂拘过来?”
裴凌轻笑:“谁让你拿了我的听霜剑呢,云念,剑可不是白送你的。”
听霜有些心虚地嗡鸣几下,云念侧首去看它,它颇有灵性地蹭了蹭她的腰身。
“原来是因为这柄剑啊,它还听你的话呢。”
“当然,毕竟是我花了十年时间炼制的名剑,它可与碎荆齐名,你们夫妻两个一人一把。”
云念白了他一眼。
她来到裴凌身前不远处坐下,翘首看着被锁链捆着的裴凌。
他依旧是那副模样,与在琴溪山庄见到的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被两根穿透肩胛骨的铁链压迫到跪地难以起身。
云念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裴凌:“……我没穿上衣,你好歹别这么冷漠地看着啊。”
云念:“你有的谢卿礼都有。”
言下之意,他没什么好看的。
裴凌:“……害,你既然跟他成婚了,我也算是你的祖辈了。”
他是裴家先祖,谢卿礼是裴家后人。
云念终于知道,为什么在翠竹渡之时谢卿礼看见裴凌会那般生气,因为裴凌没死,却放任了裴家的灭门而并未出去相救,他恨裴凌到恨不得杀了他。
而且穹灵剑骨是裴凌留给裴家的,因此也随着血缘到了谢卿礼体内,他觉醒了穹灵剑骨,间接导致了三家的灭门。
“那小子恨不得剥了我的皮,自然也不会认我这个祖辈,我也不为难你。”
裴凌笑呵呵说着。
云念盘腿坐着,“前辈拉我进来又是因为什么?”
裴凌笑眯眯:“告诉你一些事情。”
云念:“什么事情?”
“关于谢卿礼脊骨中的那东西,所谓的穹灵剑骨。”
穹灵剑骨,拥有的人会在修行一道上高升,成为护佑苍生的人。
云念正襟危坐:“您说。”
裴凌脸上的笑意在一瞬间消失,渡劫后期修士的威严毕露。
“云念,穹灵剑骨便是唯一可以克制那场浩劫的东西,因此谢卿礼是唯一可以破局的人。”
那场浩劫,云念根本不知道那场浩劫是什么。
“虽然穹灵剑骨现在恨不得杀掉谢卿礼,可当初在谢卿礼尚未出生之时它便选择了谢卿礼,在他刚出生之际便被他唤醒了,谢卿礼四岁便修行到元婴了,很神奇是吗,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在玩泥巴之时,他已经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了。”
是很神奇。
但这些事情发生在谢卿礼身上又好像很合理,他毕竟是十七岁便能渡劫的人。
“可谢卿礼七岁逃出来之时碎了道心,选择了杀戮道,自那之后穹灵剑骨便不认他了,一心想要杀掉他,可谢卿礼不能死,穹灵剑骨选择一任宿主需要许多年的沉淀,在这段时间内,或许整个修真界便没了。”
云念:“所以你要我怎么做?”
把她弄过来这里,肯定是想要她想办法帮谢卿礼。
裴凌朗声笑出来:“你果然聪慧,那你不如猜猜,我想你怎么做?”
云念看着他的眼睛道:“前辈让我帮谢卿礼废掉杀戮道是吗?”
裴凌一愣,没想到她还真能猜到这里。
云念自顾自说:“谢卿礼修杀戮道,穹灵剑骨会杀掉他,既然你们都要保穹灵剑骨,那只能让他废掉杀戮道,如此穹灵剑骨便不会再伤害他,会助他应付那场浩劫,是吗?”
“……是。”
云念的脸色很冷:“可人不可能三次重塑道心,他废掉杀戮道后便真的是个废人了,如何能另择大道?”
从来没有人可以碎掉两次道心后第三次选择大道。
大部分人甚至连第二次重塑道心都做不到。
“前辈,你要我送他去死,我不愿。”
她再次摇头:“我不愿意,我不可能让他死。”
谢卿礼不能死,她不想让他死。
两人隔着虚无的黑暗对视,彼此一言不发沉默相对,难言的寂静蔓延。
许久后,一声叹息传来。
裴凌道:“如果是他的话,他可以做到。”
云念:“我不想赌,我不想拿他的生命去赌,你说的这些并不能确保他的生命没有危险。”
裴凌只说:“如果是他的话,如果是谢卿礼的话,他一定可以做到。”
云念觉得跟他说话实在是废话,起身便要离开:“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前辈还是送我出去吧。”
“云念。”
裴凌喊住了她。
云念回身居高临下看他。
裴凌仰头道:“我为了这场浩劫在此驻守千年,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他做不到重塑道心的话,杀戮道和穹灵剑骨必有一个会杀掉他,他必死,你没有办法,这个世界也会毁灭。”
“你的师父,师兄,师姐,整个天下的百姓,所有生灵都会死去。”
“你什么都留不住,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云念的指尖在抖,强行握拳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什么都留不住。
世界毁灭,那不就是原书的结局吗?
“我要教你让他重塑道心,杀戮道一直在折磨他,你想看他这般痛苦的活着吗?”裴凌的声音放轻,“谢卿礼厌恶杀戮道,他本该是裴家和谢家的顶梁柱,未来应该成为修真界的大能,可他为了复仇走了岔子,他不喜欢杀戮道,但他只能选择杀戮道。”
“他应该是个骄傲恣意的剑修,而不是一个满手鲜血、时常被心魔折磨的怪物,在他冲破渡劫后期的刹那,杀戮道便会吞噬掉他的人性,穹灵剑骨会被激发到最强,誓死要杀死这个灭世的怪物。”
“他活不了的。”
一滴眼泪坠落。
云念茫然探手去碰,只摸到自己满脸的泪水。
他活不了的。
原书的结局,谢卿礼便是在冲破渡劫后期后被蚕食了人性,他忘记了所有人,忘记了所有美好的记忆,屠杀了整个玄渺剑宗。
“……你要我怎么做?”
她听到自己抖着声音问。
裴凌说:“你要想办法尽快提升修为,谢卿礼体内有两颗道心,另一个是他在十年前亲手碎掉的,我要你修复它,让它吞噬掉谢卿礼的第二颗杀戮道心,我会教你怎么找到它,怎么修复它。”
云念抿唇:“你到底在哪里?”
裴凌却笑道:“我嘛,找到我没用,我出不来的,我教你方法就行,你用它去救谢卿礼。”
黑暗渐渐吞噬掉彼此,云念许久没说话。
她似乎是在心里斗争,裴凌只沉默等着她的回应。
他知道她的答案。
她也确实给了他期望的答案。
“好。”
山间的小路之上,鲜血淌了满地,红衣女子背着一人蹒跚行走。
她的衣服破败,走路摇摇欲坠,美艳的脸上便是血痕,泪水爬了满脸。
“行知,行知醒醒……行知……”
这场天谴险些要了两人的命。
雀翎的视野模糊,已然快要坚持不住。
温观尘派人来追杀他们,她带着柴行知靠着对南泗城的熟悉躲了整整两天。
“行知,行知……”
她哭着喊柴行知。
可脊背却涌起一阵寒意,这两天的躲避让雀翎对危机颇为敏锐,带着柴行知朝侧边滚去躲过了身后的剑光。
她以为是温观尘的人又追来了,目中的杀意展露,放下柴行知便要应付。
可刚转身,迎着昏暗的天光,少年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
他单手拎着剑,那柄长剑没了剑鞘,剑鞘在柴行知的腰间别着。
谢卿礼看了一眼,本来别在柴行知腰间的剑鞘飞向少年手中。
没想到会是他,雀翎的杀意消散。
或许是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或许是心有愧疚,总之她垂下了手,安静看着谢卿礼。
谢卿礼看她的眼神很冷。
雀翎一度以为他要杀了自己,毕竟他们见到的第一面,他便动了手险些斩断她的头颅。
他恨她。
雀翎看了眼柴行知,淡声道:“这些事情是我做的,你想杀的话便杀我吧,跟行知和南泗城的百姓无关,我的命来换他们的命。”
她坦然赴死,没有一丝挣扎。
可谢卿礼却笑了:“杀了你的话,生死境谁替我打开呢?”
他沉了脸色:“雀翎,你知道温观尘体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是吗,一千多年前他进入生死境发生了什么,他脊骨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以及,浮煞门剩余的据点在哪里?”
雀翎一个问题也没回应。
谢卿礼眉眼弯弯笑道:“你不说的话,柴行知可要死了呢,还有那些南泗城的百姓,不是在生死境之中吗?”
雀翎忽然惊恐瞪大了眼。
“一夜之间几千的百姓消失,可他们身中蛇毒又离不开南泗城,那便还在这里,我这两天杀了不少地方,可一个百姓没见到。”
少年喜欢看到她惊恐慌乱的神情,笑意越发深邃:“那只能是被你藏进了生死境。”
碎荆剑出鞘,划破虚空逼近雀翎面前。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不说的话,那我便将柴行知剐了,将整个南泗城劈平,没有压制蛇毒的阵法,他们也很难活吧。”
雀翎知道他做的出来这些事情。
“雀翎,一千余年前温观尘进入生死境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他脊骨中的东西又是什么,他想做什么,浮煞门剩余的据点在哪里,你最好一字一句给我想清楚了再说,你知道我做得出来灭城这件事。”
雀翎蹲下身,将柴行知扶起靠在树上。
她的神情很温柔,沾满血污的手细细摸索着柴行知的眉眼。
“我可以告诉你浮煞门剩余的据点在哪里,但其他的事情,需要行知告诉你。”
雀翎与谢卿礼对视,说:“行知知道所有事情,我要你助我解开他封禁他记忆的禁制,让他想起来一切。”
“谢卿礼,你要先救他。”
谢卿礼眯了眯眼:“你在跟我谈条件?”
“不,我没有,这不是条件。”雀翎摇头:“我没有在骗你,行知记忆的禁制是温观尘下的,我解不掉,只有你,只有你可以,如果他想不起来那些事情,我也没办法告诉你,我不知道那些事情。”
光影自枝叶斑驳投下,少年眉眼肃重。
“雀翎,你若是敢骗我,今日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我不会骗你,我不会再骗你们。”
夜色深了,少年一手提着剑,一手拎着袋油纸走在空无一人的林间。
往前是座宅邸,大门紧闭,雪地平整,堆积的雪已经没过了他的脚踝,门口悬挂的风铃遥遥作响,风一吹卷起满地的霜雪扑来。
谢卿礼顿住脚步。
生了惧意,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她说讨厌他,不要他。
他看了很久很久,那座宅邸里住着心爱的人,是他拼了命也想留在身边的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她说会讨厌他,会丢下他,会不要他。
他还是什么都留不住。
谢卿礼看了许久,明明心里发疯般想要见到她,可脚步怎么都迈不动一步,根本不敢上去。
他看了许久,迎着凛冽的寒风,最终还是迈了步子。
她在家待了一天,也不知吃东西了没,总的见到她将饭吃了。
谢卿礼推开门,长廊两侧的积雪不知何时被扫干净,堆着一个又一个雪雕
他愣了愣,莫名有些紧张。
谢卿礼穿过长廊,看到样貌不一的雪雕安静立在两侧,神态各异,像是一个个小伙伴在欢迎他回家一般。
他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太无聊了才堆的雪人,明明清晨走之时她还在生他的气。
可心里这样想着,脚下的步伐却又快了些,到最后他几乎是跑着走完了剩下的路。
终于来到他们住的地方。
院中的雪被扫干净了,她盘腿坐在秋千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手中的话本子。
她抬头看了过来。
第75章 南泗之境二十七
谢卿礼道:“师姐, 我回来了。”
可她并未回应,懒懒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漫不经心收了回去, 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停留。
谢卿礼喉结微动,心下那点子欣喜也渐渐冰冻,将碎荆剑收起, 提着那袋油纸小心走上前。
“师姐, 我买了桂花糕, 很甜的。”
声音很轻很轻,带了明显的讨好,丝毫不像以往那个杀伐果断的少年。
云念没说话,依旧翻看着手上的话本子, 好似他是个空气一样。
谢卿礼脸色白了白, 半蹲在她身前,慢慢问她:“师姐, 你冷不冷,我们回屋看好吗, 这里太冷了。”
云念这次倒是看他了, 他立马扯出笑。
“我心冷,你能让它暖和起来吗?”
谢卿礼身形一僵。
云念合下了手中的书, 问他:“你今天去干什么了, 是不是杀人了?”
尽管他收拾好才回来, 但杀人后身上的杀意不是立马便能收起的,他的肃杀之意浓重到她轻而易举察觉。
谢卿礼没应声。
“你杀了多少人?”
他还是不说话。
云念加重声音:“你杀了多少人,回答我。”
“……一千多。”
云念恼了:“你自己去杀了那么多?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那浮煞门的人是好对付的吗,你怎么那么牛逼啊!”
他瞧她真生气了慌忙上前哄:“我没什么事情, 我的修为进步很多,杀戮道也能很好压制了,这两日与师姐双修我也得了很多益,我能应付他们的。”
云念脸一红,捂住他的嘴:“你给我闭嘴!”
谢卿礼眨了眨眼,亲了亲她的掌心。
云念像被针扎了一下,慌忙收回手:“谢卿礼!”
他弯眼笑:“我在,我在师姐。”
他拉起她的手贴在脸颊,乖巧蹭着她的掌心,“我没事的师姐,你担心我吗?”
少年的衣袖垂下一角,手腕上的红绳还老老实实戴着。
云念那些话莫名便说不出来,满脑子都是裴凌送她出来之时说的话。
——“你要在一月内,将他的道心重塑,那场浩劫会提前爆发。”
一月。
一月后会发生什么?
他看她的眼亮晶晶的,好似身后无形的尾巴都要晃起来了。
云念收回手:“谢卿礼,我饿了。”
少年忙笑道:“我给师姐做饭去。”
云念“嗯”了一声,看他将手中的桂花糕留下,挽起袖子去了膳房。
她看着白影进了屋,手上的桂花糕还热着,他应当是买完就立刻赶了回来。
云念靠在秋千的椅背上,心里五味杂陈。
他太过小心翼翼了,明明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明明害怕她生气讨厌他,却还是要做这件事。
可这是不对的。
两情相悦之人为什么要因为一方的缺乏安全感走到这一步。
他做饭很快,也不知在哪里学了些菜谱,云念之前从未听说他会做饭。
满桌子的荤菜,他知道她无肉不欢。
可他不喜欢吃肉。
云念麻木吃着他递来的饭,咬下一口后,鲜美的鱼肉在唇齿中融化。
“谢卿礼。”
“嗯,我在,师姐怎么了?”
云念道:“以后做些素菜吧,都是荤菜吃的想吐。”
谢卿礼怔愣瞬,点点头:“好,明日就做。”
满桌子的菜他一口没动,一直在为她剥虾剔刺,看的云念心里酸酸的,只能一口接着一口扒着饭。
他收拾着桌上的残羹,云念盘腿坐在一旁看着他,思索着要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替他重塑那颗被碎掉的道心。
少年有些洁癖,吃完饭后一定要将桌子和地面擦干净,真正收拾妥当后天色都黑了。
他问云念:“师姐要沐浴吗?”
云念想到什么,有些尴尬地别过头。
少年看出了她心里所想,“我不动师姐,前两次是我气糊涂了,师姐不想的话我不动你。”
云念起身从他身边经过:“我自己洗,你不许跟来。”
“好。”
她缩在温泉中,他们的第一次发生在这里,以至于云念看见亭阁中摆放的软榻有些ptsd,心里的感觉颇为怪异。
她将系统召出来:“我要怎么不动声色帮他把那颗道心重塑啊,他会让我替他碎掉杀戮道心吗?”
【……这,你要不打昏他】
云念想白它一眼:“便是十个我也打不过他。”
【下药?】
“你以为他闻不出来?”
【那我没辙了,你直接摊牌得了。】
云念靠在温泉之中,越想越决定这件事难搞。
她想了无数个法子,忽然一个激灵:“欸,灌醉他啊!”
系统:【……是这样的,我觉得他酒量应当比你好。】
云念颓了。
【不过你可以跟他玩游戏啊,谁输了喝酒,你别输不就行了】
玩游戏?
对啊,谢卿礼的童年无趣的很,根本没玩过啥游戏,可她不一样啊,云念会的招式可不少。
“你是真聪明啊系统,奖励你一朵花花!”
【口头上的奖励就算了,谢谢,你画的饼还没做出来一个。】
云念起身拉起一旁的衣服穿好,脚步匆匆就要去找谢卿礼。
少年兴许是自己在另一间房洗过了,她跑来的时候他乌发半挽,站在院中看那些雪雕。
乌发还往下滴着水,风一吹便结成了冰。
云念皱紧了眉:“你干啥不烘干头发再出来。”
她下意识蕴热灵力替他烘干了头发。
手比脑子反应快,回过神来之时他的头发已经被她烘干。
谢卿礼笑着亲了她一口:“我不冷。”
云念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怀抱,别别扭扭道:“别亲我。”
她来到一旁的亭阁里面坐下,将远处的竹桌也搬过去,拍了拍桌子对他道:“我很无聊,你又不让我出去,我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看话本子,你陪我玩游戏。”
谢卿礼不作他想,上前几步来到她对面坐下,神情有些歉疚:“我会尽快将那些事情处理好,以后我就寸步不离陪着你,白日带你出去玩好吗?”
“……随你便。”
云念错开他的眼,从乾坤袋中取出几壶酒放在桌上,又将自己之前画好的棋布。
“我们来玩大富翁,谁输了谁罚酒。”
没玩过吧嘿嘿。
她就知道他没玩过这些东西,他肯定会输。
云念指着棋布:“我来讲规则,你陪我玩。”
少年颔首:“好。”
云念絮絮叨叨将规则告诉他,抬眼问他:“你听懂了吗?”
少年点头:“听懂了。”
云念开始掷骰子。
她似乎很开心,心里那点子小九九其实很明显,谢卿礼都看在眼底,尽管知道这游戏怎么玩的,却还是故意露出马脚做错选择走错路。
“你破产了,罚酒罚酒!”
谢卿礼喝下一杯。
云念笑嘻嘻道:“再来。”
谢卿礼压住微勾的唇角,陪她玩了一局又一局。
“又破产了啊老大,喝吧。”
“你不太行啊,快喝。”
“啧,没关系我的酒多,一定让你喝个够。”
她拿出来的酒度数很烈,谢卿礼到如今也看出来了她的目的。
她想灌醉他。
少年掩下眸底的晦涩。
他又喝了一杯。
“再来一杯,喝吧。”
他又输了一局,她又递来了一杯。
谢卿礼接过喝下。
几坛子酒下肚,他的酒量也算不得太好,已然有些晕晕乎乎。
可她好像很开心,于是他就一直输,每输一局都能看到她笑。
谢卿礼撑着头缓着酒力,肺腑翻腾,经脉汹涌,那股子酒劲上了头,少年冷白的脸连带着耳根都染上了红意。
云念凑上前笑盈盈问:“师弟?”
谢卿礼迷糊抬眼,模糊的视线中她的脸却渐渐清晰。
她笑的很开心,他很久都没见到她这么笑了,她这两天在生他的气。
“师姐。”
他喊了声。
云念快乐的要起飞,眼尾的笑意加深,搬着小板凳挪到他身边。
“你是不是喝醉了呀”
尾音上扬,很可爱。
谢卿礼弯了弯眼:“嗯,有些难受。”
他以为她会借此机会忽悠他为她解开银链。
可她却又凑近了些,拉过他的手腕道:“那我给你看看。”
她没有那么做,谢卿礼能清楚感受到她的灵力涌了进来,沿着她的经脉游走。
她没走。
明明他喝醉了,这是最好的机会,可她没走。
她为什么不走?
谢卿礼看着她,任由她操控着灵力涌向他的经脉。
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察觉到她的目光后,她清了清嗓子,装模做样道:“我看你脉象虚弱,身体似乎不好,我来替你把把脉。”
谢卿礼一手撑着脸,一手被她攥着。
他有些想逗逗她。
“我身体好不好师姐不知道吗,师姐不满意的话,那我以后多努努力好吗?”
云念的笑容垮掉,脸颊忽然爆红。
少年笑出了声,唇角的两个小梨涡隐隐约约。
云念面无表情:“我看你脉若流珠,八成是喜脉。”
谢卿礼含含糊糊问她:“嗯,有几个月了?”
“嗯……三个月了吧。”
少年笑了:“师姐别冤枉我,我前天才开的荤,我只有师姐一个人。”
他装作思考,晕乎微扬下颌示意她看温泉那处:“就在那里,我是跟云念一起过的,没有旁人的。”
云念:“……”
哇,他喝醉了这么能叭叭的吗?
她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少年撑着下颌笑。
云念的灵力游走在他的丹田之中,却怎么都找不到那颗破碎的道心,他的丹田很冷冽,尽是肃杀之气,根本没有那颗七岁之时碎掉的道心。
可不应该啊。
她有些慌乱,若是找不到那颗道心,那就没办法帮他废掉杀戮道。
她不想谢卿礼被杀戮道吞噬道心,他本应该是最杰出的剑修,受万人敬仰,护天下太平的人。
他应该习毫无保留相助他的正派剑法,而不是时刻要吞噬他的杀戮道。
谢卿礼任由她动作,也不知她到底在干些什么。
可她便是要他的命,他也不反抗一下。
他就撑着脑袋看她,看她微拧的眉头,看她浓密的长睫,看她沉思的眼,看她小巧的鼻头和紧抿的红唇。
完全长在他的心尖,她的眉眼乃至于每一根头发在他的眼底都是完美且无法比拟的。
那点酒劲让他上头,凑过去问她:“师姐,你好好看。”
云念:“?”
他很真诚,又说了一句:“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跟我阿娘一样,你们都好漂亮。”
云念:“……谢谢夸奖。”
“我好喜欢师姐,你别生我的气好吗,就在这里陪我吧,我真的不想锁你的,我害怕你不要我,害怕你的任务完成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嘟嘟囔囔,乌黑的眼水汪汪。
“我很喜欢师姐,我会一直对师姐好的,我有很多灵石和地契,我会给师姐做很多饭,每日为师姐挽发,做一个好夫君,永远照顾师姐的。”
他拉过她的手枕在脸下:“师姐,就让我在你身边守着你过好不好,我马上就能解决完这些事情,以后我就在你身边安安心心守着你,你也陪着我好不好?”
他借着酒劲说了很多话,云念也不知道他的话这般密。
每一句都是少年诚挚的表白,小心的试探,不舍的挽留。
云念看着他红透的脸,望着他水汪汪又带着讨好的眼,心底的酸涩难忍。
她别过眼,端起一旁的酒水猛灌几口。
辛辣的酒顺着喉管滑下,酒劲驱散了些寒意,给了她一些不敢做某些事情的勇气。
她又看了过来,少年的长睫上带了些水珠,似乎是哭了。
因为她没回答。
她问:“你哭什么?”
谢卿礼没看她,小声回:“你不愿意,你讨厌我。”
他好像很委屈。
“我什么时候说讨厌你了?”
“你说了,你清晨之时说讨厌我,不要我。”
云念气笑了:“我那是假设,假设你懂不懂!”
“那你讨厌我吗?”
他抬起眼看过来。
谢卿礼恳切问:“师姐,你讨厌我吗?”
咽下去的酒让云念的脑子也有些糊涂。
他的鼻梁上还挂有尚未干透的泪珠,趴在桌上看着她。
她说不出那些违心的话。
“……不讨厌。”
“那你会不要我吗?”
“……不会。”
少年满足笑了,忽然起身亲了上来,他压着她按在椅背上,侧过身炙热又虔诚地亲着她,齿关被撬开,他如今已经很熟练,精准捉住了她与之纠缠。
酒香弥散在两人的唇齿间,云念没反抗,垂下的手先是无助握紧,又被自己缓缓松开,爬上他的手臂,又攀上他的肩,最后环绕过他的颈项。
木椅很宽大,少年起身跪在她的两侧,一手扣着她的后脑迫使她抬头,一手捧着她的侧脸,他垂下头往死里亲她,前所未有的动情。
谢卿礼忽然起身,拿过一旁的酒灌了一口,唇对唇为她渡过来。
云念喝了几口后越发醉醺醺,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带度数这么高的酒:“谢卿礼……”
他亲着她的耳根回:“我在。”
唇蜿蜒向下,在侧颈上流连往返。
“不冷的,酒是助兴的。”
她听到他这么说。
云念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灌给她那壶酒。
“师姐,可以吗?”他没有如前两次一样先让她动情,借着她的迷糊侵入,而是在解她的衣衫前便问了她。
云念侧过头看他,少年的眼里翻涌着浓重的欲念与爱意,明显到她看一眼便觉得心颤。
他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云念与他对视,依旧环着他的脖颈。
“不愿意的话我们就不做,师姐,没关系的。”
说着没关系,实际上额上青筋快要爆出,宽袍也掩盖不住情动的证明。
云念问他:“我说不就不吗?”
“你说不就不。”
“嗯,那不要。”
少年别过头,艰难道:“好。”
他正要起身去冲澡,云念拉住了他。
她指了指桌上的棋布:“不如这样,我们来玩局游戏吧,你赢了就要,我赢了就不要。”
谢卿礼诧异看去。
云念:“不玩吗?”
少年下颌紧绷,“玩。”
他坐下身看云念掷骰子。
少年一改方才的让步,招招让云念退无可退,他很聪明,方才那些输掉的局本来就是哄她开心的,可如今有了自己的目的便毫不留情。
转瞬之间,云念宣告破产。
云念喟叹:“行吧。”
她放下骰子的刹那,他便扑了上来。
“我赢了。”
云念醉醺醺点头:“我是个有牌品的人,愿赌服输。”
他问她:“回去吗,还是在这里?”
云念迷迷蒙蒙,被他的唇纠缠的神智模糊,难言的燥意烧着她的神智,急切地渴望着他。
“不回去,就现在。”
“好。”
他布下结界,将整个亭阁笼罩起来,将她抱在身上吻了上去。结界内被他打了好几个御火符,这东西很烧灵力,但一张就能让整间屋子暖起来,他害怕她冷布了好几张。
外衫落地,他今日比前两次温柔太多,没有那么多磨人的招,让她本就不清醒的脑子越发糊涂。
感觉到他的唇覆盖上了心口上的痣,昨晚濒死的折磨又浮现在脑海,云念慌忙推他:“不许用那个痣!”
太吓人了,让她恨不得一剑捅死他,又或者一剑捅死自己,便是死了也不能受那般折磨。
那些花被他的灵力吹动,一摇晃带着她全部的神魂在抖,涌过每一根经脉,来势汹涌磅礴似要兜头将她溺死。
少年喘着气抬头:“不用同心痣你受不住的。”
初次借着温泉才办成了这事,昨晚若不是因为同心痣,她恐怕得疼死。
云念抱紧他,将下颌抵在他的肩膀:“反正不要用它,你自己想办法。”
少年眸光一暗,亲了亲她的侧脸,自己想办法,他只会那一个办法。
一刻钟后,云念发誓这是自己说过最后悔的话。
见过他执剑之时的肆意,手指骨节分明,指甲永远修剪的干干净净,可现在在她的体中,一点不留情面,他的吻是温柔的,但只有吻是温柔的。
云念被他按着难以起身,模糊中看到他解开了外袍将它抽走,那件白衫已经不成样子。
他亲去她的泪水:“师姐毁了我一件袍子,得赔我一件,我衣服很少的。”
云念一巴掌呼上他的嘴,磕磕绊绊凶狠骂他:“闭,闭嘴……你自己去洗!”
少年亲了她一口:“好,我自己洗,顺带把师姐的衣服也洗了,都不能穿了。”
在此时跻身而入,不似上一次那么难捱,他用了很长时间让她适应。
云念的下颌抵在他的肩膀,咬牙抑制住自己的声响,可破碎声还是中溢出,眼前的一切在晃,他也逐渐不再温柔,随着自己的心意乱来。
眼泪一颗颗掉落,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这么没出息,总能被他弄哭:“师弟,师弟……”
他抵着她的额头,擦去她的泪水,看着她啜泣又无力逃避,吻上她的唇堵住她的哭泣,情话自相贴的唇瓣溢出:“我爱你,我爱你师姐。”
我很爱你,我只爱你。
我会永远爱你。
“师姐,你不能离开我。”
他一遍遍呢喃着这句话,不知道说了几遍,好像在向她索要承诺,好像这样便能有安全感。
太过爽快,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他的所有禁制被自己放开,毫无保留袒露在她面前。两人的灵力相互纠缠,双修术将彼此的经脉打开。
云念忽然睁开了眼。
她感觉到了。
那颗破碎的道心。
少年还没察觉到,依旧在调动灵力为她扩充经脉,动作却丝毫不见疏忽。
云念开始主动回应,一点细微的主动也让少年惊喜若狂。
他从未想过她会回应他的爱意。
“师姐,师姐你喜欢是吗?”
他抱起她回到屋内,将她压在榻上继续方才的事情。
云念缠着他,咬牙死死让自己的意识清醒,悄无声息调动灵力来到那颗破碎的道心。
碎成了一片残渣,她托起灵力小心翼翼拼凑它,一块又一块,额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师姐,我是你的,我是你一个人的,我们就这么过一辈子好吗?”
“师姐,你舒服吗,喜欢这样吗?”
他的话太多了。
云念有意让他放松戒备,于是再不掩饰自己那点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击在他的大脑,果然让他越发糊涂。
谢卿礼无知无觉,因着她的回应越发没个把控,低喘着说着情话,诉说着一声又一声的爱意,额上的汗水一滴滴落在她身上。
她艰难拼凑着那颗碎成许多块的道心,泪却被他逼到根本止不住。
“谢卿礼。”
“我在,我在。”
少年的眼对上她的,眸底的欲念明显。
云念又拼好了一块,他还是没有察觉。
她伸出汗津津的手捧住他的脸,替他擦去汗水。
“你要活着。”
他吻了下来。
“我会活着。”
“师姐,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所以你也不能离开我。”
死也要死在一起。
第76章 风禾尽起一
四周一片漆黑, 烦躁和抑郁的气息弥散,黑暗悄无声息吞没所有人,脚步声蹒跚, 蛇信震动发出嘶嘶声。
青年换上了蓝衣,宽袍披在高挑的身形之上,衣摆拖曳在身后随着他的走动刮擦过地面, 满地的蛇绕过他的衣摆小心跟在他身后。
莹白的侧脸上隐隐浮现黑色的鳞片, 他点燃了一角的烛火, 半明半暗的光映衬在脸上,能瞧出鳞片一路蜿蜒到脖颈之中。
往日清淡温和的双眸也变成了诡异幽冷的竖瞳,唇角勾起柔和的弧度,明明是在笑, 偏生瞧不出一丝笑意。
他转身看向深处的床榻, 烛光难以照到那处,黑暗似乎藏着些什么。
“唔, 您想我了吗?”
他笑得分外愉悦,脚步清浅朝那边走去。
没有人回应他。
“这些时日碰到了些事情, 处理的有些麻烦, 来看您的时间便少了些,您生气了吗”
他来到了榻边, 坐在一旁的台阶上去触碰榻上盘踞的东西。
透过跳跃的烛火, 弯弯曲曲的东西盘成一团, 投射到一旁的墙壁上。
他亲昵地贴着它。
“阿娘,阿厌好想您,您是不是也很想我?”
依旧没有人回应, 他的话音落下后,满屋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和嘶嘶的蛇信声, 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一般。
“闭嘴!”
他忽然厉声低喝。
无形的威压炸开,将满屋的蛇炸成分不出形的碎肉,恶臭的腥味弥散在狭小的屋内,星星点点的血迹溅在他的脸上。
温观尘面不改色擦了擦手背上溅上的血,笑意又浮现在脸上,望向榻上一声不吭的东西乖巧道:“阿娘,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太黑了吗?”
“啊,我忘了,您怕黑,是阿厌不好。”
他说着是自己的错,可眼里没有一丝歉疚,反而有种恶趣的顽劣。
青年起身点燃另一侧墙壁的烛火,他慢慢悠悠将整间屋内的烛火都点燃,漆黑的屋子灯火通明,原先隐藏在一角的东西也露出了本来的样貌。
庞大的白骨盘曲成团,一圈又一圈绕着,已成骷髅的蛇头缩在成圈的蛇身之中。
他又坐回了远处,修长的手在烛火的跳跃下格外白皙,触碰着那具蛇身,目光好似陷入了场回忆。
“阿娘,阿厌这么想您,为何您不想阿厌呢?”他低声喃喃,转瞬间又笑了,“是因为阿厌太弱小了吗,可是阿厌现在已经是渡劫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没人回应他。
温观尘脖颈上的鳞片越现越多,竖瞳渐渐眯成一条细缝,这是蛇在情绪失控之时下意识的反应。
“您不喜欢我穿蓝衣,啧,是因为柴则喜欢穿这身,您觉得我太像他了,所以您连带着也讨厌我?”
“可是阿娘,您既然讨厌他,为何又要随他去死呢?”他有些困惑,迷茫看着榻上的蛇身,“我杀了柴则,您为什么要讨厌我,为什么要杀我呢?”
“我是您的孩子啊,阿娘,您为何要杀我?”
他的眼神忽然变冷,一点笑意不剩,搭在蛇身上的手用力,险些捏碎那块骨头。
“你们都讨厌我,您厌恶我为什么是个半妖,柴则也讨厌我,我在这地殿活了几十年,您可曾来看过我?”
温观尘站起身,垂首冷睨榻上的蛇身。
“您一条六索锦蛇,偏生喜欢他一个人,他既然不爱您,他既然深爱柴行知的阿娘,那我就杀了她,顺带也杀了他,我明明是为了您好,是您不识好歹。”
“我没错,错的都是你们,半妖又怎样,您等着看吧,世人都厌恶妖,那我就将所有人都杀干净只留下妖怎样?”
“我没错,我没有一点错,无人能杀我。”
他不再看榻上的蛇骨转身离开,长袍拖曳在地,浅蓝的衣摆上沾满了蛇血。
“家主。”
门外安静等候的人瞧见他的身影后齐刷刷弯身行礼。
所有人吓的不敢动弹。
他们知道这时候的温观尘是情绪最为不稳定的,每次从那地殿中出来后便要大杀几日,看着依旧貌若谪仙,颇像个邻家的无害少年郎,实际上这时候的温观尘是颗定时炸弹,一人若是敢看他一眼,他下一秒便能将人的头挪了,尸身丢去蛇窟喂了他那群蛇奴。
温观尘的衣摆染上了些蛇血,刚从里面走出来,衣摆拖曳在地上划出道血路,腥臭的蛇血味让人忍不住皱眉。
可没人敢皱眉。
无论是妖修、魔修还是人修,无论是元婴、化神还是大乘,在温观尘面前毫无反击之力,他的手段太多,控制人的方法也很多。
“去将地殿收拾干净,不然阿娘会生气的。”
他说这话之时有些抱怨的语气,像个跟娘亲讨糖的孩子。
可没人敢这么认为。
“是,家主。”
“还有,把那几个引子抓过来,通知外面的人开始行动。”
“是。”
温观尘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众人齐齐长呼口气,衣裳已经被汗浸湿,风一吹浑身发寒。
不过一个蛇骨,他整日喊着那早已化为白骨一千多年的蛇唤它阿娘,明明恨它,却又有空便来这里看它,看完后自己又开始大开杀戮,如此折磨自己也折磨旁人。
实在骇人。
活脱脱的疯子。
在场的人每一个手上都沾了不少血,也不是什么心软慈善之人,可再狠的人对上温观尘都算不得什么。
年少弑父,灭了自己的家族,间接逼死了自己的阿娘,残害兄长,大肆屠杀修真界数万剑修,抽掉他们的脊骨再将他们喂给那些蛇奴,灭了三大家族,手上十数万条命。
没人比他心狠。
众人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惧意和绝望。
他们害怕温观尘,可不得不被他操控。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想死都难,而温观尘刚好有这个能力,让他们生不如死。
云念脸色虚脱,趴在榻上一动不敢动,他还沿着脊背在亲,云念挣扎了下。
少年哄着她:“最后一次,马上。”
她昏昏沉沉反应不过来,咬着锦枕低泣,替他修补道心让她疲惫不堪,灵力被抽空太多,那颗道心破碎的严重,她只能一点点拼凑,几个时辰过去了也才拼好几块。
云念攥紧了锦枕,腰肢被捞起受着进攻,脑子里一会儿什么都没有,一会儿又都是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总之一片混沌根本反应不过来。
云念糯糯喊:“谢卿礼……”
“我在。”他自身后凑上来转过她的头,亲着她的唇瓣,“我在,别怕。”
云念的侧脸枕在锦枕上,泪沿着鼻梁滑下:“我好困,我想睡觉……”
他哄着她:“马上,等等我。”
云念想给他一巴掌,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照着他的脸就呼了上去。
但因为无力,手上没有一点劲,打在他的脸上跟挠痒痒一样,他在这时候脸皮又颇厚,握着她的手又打了自己几下。
“师姐生气的话再打几下。”
少年郎的嗓音哑的不行,可折腾的动静一点不见松懈。
云念何时被抱去沐浴也不知晓,清醒过来之时便躺在他的怀中,他替她穿上了衣服,两人只着中衣相贴。
他紧闭着眼好似睡着了,屋内的灯没灭,薄薄的帷帐隐约可以透过来些光亮,她缩在他的怀中仰头看他。
这张脸很清隽,越看越好看,是很少年气息的一张脸,很符合云念在看书之时对谢卿礼的印象。
她从来没想过会跟他有这种纠缠。
一个刚刚满十八岁的少年,她虽然年纪不大,真实年龄却也比他大了几岁,可如今反而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云念很喜欢他这张脸,或许一开始的关心也有这张脸的加成作用,以及他的身世在她这里给他加了些别的buff,总之一开始的心软将自己的心也栽了进去。
她伸出手小心描摹着他的眉眼,他无知无觉似乎睡熟了。
云念拉过他的手腕,小心将灵力试探进去去找那颗破碎的道心。
她知道它在哪里了,它被少年用一层灵力藏了起来,因此她第一次没寻到。
但找到过一次后,第二次再找就简单许多,而他对她没有防备,轻而易举让她的灵力侵入他的经脉。
那颗道心被塑造了一角,微弱的灵力环绕其上,是很温和凛然的气息,这才是正派的剑法。
云念谨慎地操控灵力粘合那些碎片。
裴凌说过,当那颗道心修补到一定程度之时,穹灵剑骨会察觉到那颗道心的存在,助她一臂之力,会帮那颗道心吞噬杀戮道心。
谢卿礼就有机会可以走回正道,他本就该修行正派的剑法。
额上的汗隐隐落下,灵力的枯竭让云念的识海隐隐作痛,轻叹传来,冰凉的手替她揩去了额上的汗水。
云念愣愣去看,少年亲了亲她的唇。
“师姐,辛苦了。”
云念茫然:“你,你知道?”
谢卿礼将她的头塞进怀中,下颌抵在她的头顶:“嗯,知道。”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你试探我的第一刻。”
云念:“……”
所以他不说,是因为她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在回应他,而他喜欢她的回应。
“谢卿礼!”
少年闷声笑了起来:“我很喜欢师姐缠着我。”
云念狠狠打了他一下。
他不要脸压低声音故意凑近她说:“师姐的腿盘在腰间的时候,我想死在师姐身上,浑身都爽快的不行,大抵人间极乐也就是这样了。”
云念:“滚啊!”
论不要脸她还是不如谢卿礼一丁点。
他的不要脸程度可以申请世界金奖。
好在他还是有点良心,看她又羞又恼也不忍再取笑她。
“好了师姐,跟我说说你想做什么?”
为什么突然要替他重塑道心,是谁跟她说的?
少年拍着她的脊背哄着她,不动声色想着可疑的人,最终只落在了一人身上。
她在此刻给了答案:“裴凌前辈让我帮你重塑道心。”
果然是他。
谢卿礼轻拍她的手一顿,杀意在刹那间涌出。
云念察觉到不对连忙解释:“裴凌前辈没有说旁的话,也没有恶意,你确实不能再修杀戮道,一旦你冲破渡劫后期,杀戮道会立马吞噬你,你体内的穹灵剑骨会被激发到最强,届时你会死的。”
谢卿礼问:“是谁告诉师姐我突破渡劫后期后会被杀戮道吞噬的?”
他将她从怀中拉出,垂首对上她扬起的眼。
云念抿了抿唇,道:“原书结局。”
谢卿礼神色平淡:“结局就是在听霜剑境之中看到的那样?”
“嗯。”
谢卿礼了然点头:“我被杀戮道蚕食了人性,认不出所有人,最终选择了灭世。”
“嗯。”
“所以师姐要改变结局,我本来应该是什么结局?”
“你应该成为正道魁首济世救民。”
正道魁首。
济世救民。
每一个词对谢卿礼来说都很陌生。
他忽然笑了:“师姐,我身上背了一万多条命,压着数不清的亡魂,踩着摞成山的尸骸,我要如何成为所谓的正道魁首呢?我做不到这些的,我也做不到济世救民。”
修杀戮道的人怎么可能济世救民?
身负血海深仇的人如何忘却仇恨做正道魁首?
从一开始就是个死局,这是个难以两全的任务。
云念没说话。
谢卿礼凑上来亲她的唇,贴着唇道:“你想我修正道吗?”
云念一言不发。
谢卿礼又问了句:“你想我修正道吗,你讨厌我修杀戮道吗?”
她沉默了一瞬,似乎在纠结答案。
谢卿礼安静又耐心等她。
少女却在这时候摇头:“我只是想你活着。”
不讨厌他修杀戮道,也不是一心要他修正道,只是想他好好活下去。
从始至终只有这点。
谢卿礼摸了摸她的脸,“我会活着的。”
云念又摇头:“我想你开开心心活着,你其实很讨厌杀戮道,不是吗?”
谢卿礼唇角的笑凝滞。
她其实一直都是最了解他的人。
他确实不喜欢杀戮道。
两人安静看着彼此,呼吸在此刻交织。
云念握紧了他的手:“你不喜欢杀戮道,你的父亲是天下第一剑修,你的母亲是谢家大小姐,谢家和裴家是世间大家族,穹灵剑骨选择的人一定不会是坏人,你本该是这天下的盾,我知道你修杀戮道是为了复仇。”
被废了经脉,要想迅速报仇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否则还未等他强大起来,或许便会被妖域那群妖撕碎,又或者被温观尘抓走重新关入暗无天日的深井,每日被他抽掉脊骨。
“我知道你不喜欢杀戮道,你后悔修它了,你不想认不出来我们,你在乎师父,在乎师兄师姐,想跟我好好在一起。”
谢卿礼与她相扣的手一紧。
她还在说:“你后悔吗?”
后悔吗?
修杀戮道后悔吗?
以前是不后悔的,反正自己孤身一人,他只要活下去揪出来所有的人就行,他只是想要杀掉幕后真凶,拎着他的头颅去祭奠那些亡魂。
而他的结局是什么他根本不在乎,或许会自尽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或许会被杀戮道吞噬大杀四方最后被人围杀,总之他不在乎。
因为没有人在乎他。
因为他没有在乎的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
“师弟,修杀戮道后悔吗?”
她的红唇翕动。
他闭了闭眼,泪珠沿着眼角滑落。
后悔。
不想忘记他们,不想认不出来她,不想亲手毁了自己好不容易有的家,不想杀掉那些在乎他的人。
后悔。
他后悔了。
非常后悔。
少女在此刻上前抱住了他,环着他的腰身亲了亲他的下颌。
“我来帮你好吗,我们重塑那颗道心,帮你废掉杀戮道,好吗?”
“……好。”
他也不想修杀戮道了。
心魔时常折磨着他睡不着,寒凉的经脉让他感受不到一丝活人的温度,总觉得自己与个死人也没区别,每日都备受折磨。
她翻身压上来,坐在少年身上垂首吻他:“我来帮你,裴凌前辈教了我,我来重塑那颗道心,你用双修术助我,然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吗?”
纤细的手灵活解开他的外衫,他抱紧她的腰身回应她的亲吻。
屋内的烛火终于燃尽,借着模糊的月光,未着一物的人在此刻像个九天神女,及腰披散的乌发随着她的动作摇晃,扫在她身上,又在她垂首吻他之时落在他身上。
他按着她想要夺回主动权,云念却喘着气在他耳边道:“等我没劲了你再接手好吗?”
好,怎么不好呢?
他喜欢看她回应的模样,证明她不讨厌与他做这些事,证明她也在渴望他。
少年忍下蚀骨的折磨,掐着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形,将灵力用双修术渡给她,又被她转化用来替他重塑那颗道心。
破碎了整整十年的道心,他一直用灵力掩盖着它,自己不敢也不能去看。
那些遗憾与悲痛被他掩埋十年,又在此刻被她挖出来,用自己的温柔去填补修复。
“师姐。”
他落了泪,一边是被她折磨的欲念,更多是心里那些酸涩。
她在此刻回:“你信我,我是为你来的。”
她的汗一滴滴落下,脸色也有些苍白。
谢卿礼在此刻夺回主动权,翻身将她扯在榻上,看人在身下很快迷糊,只能呜呜咽咽随着他的动作啜泣,却还拼命维持最后一丝神智为他修补那颗道心。
一颗破碎了这么多年的道心。
他的眼泪砸在她的脸上。
“师姐,我爱你。”
那颗同心痣又浅了一分。
虽然还未完全消失,但证明她心里有他。
即使没有他的情意深重,可也证明她喜欢他,心里有一处是为他留的。
刻着他谢卿礼的名字。
最后结束之时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刚替她收拾好,她便握上了他的手。
“我们去个地方吧。”
还有一个多时辰便天亮了,她明明困得不行,可一再回绝谢卿礼让她睡觉的提议,拉着他套上衣服就要往外走。
少年顿住脚步不动,云念回头去看,他站在那里神色复杂看她,眼底隐约有些慌张。
云念看了眼自己脚腕上的银链。
她忽然笑了:“我不走,我没有想跑,我只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瞧见他依旧不动,她无奈摆手,将手腕递给他:“这样,你把我们锁在一起好吧,带你去了之后我们就回来。”
她伸着手,又抬了抬手腕示意他。
谢卿礼看了眼,将她足腕上的银链解开,凝聚了一根看不见的链子将两人的手腕套在一起。
这样才有安全感,才能确定她不会走。
她朝他伸出手:“走吧。”
笑盈盈的模样很好看。
“好。”
谢卿礼与她十指相扣。
云念拉着他的手御剑。
她御剑很快,似乎是在赶时间,一路上风驰电掣,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她要去的地方。
是一座山。
很高,比南泗城地下的那座山还要高。
她载着他落在山顶,拉着他脚步匆匆来到一处地方。
这是一处很空旷的空地,没有太多树木和杂草的遮挡,她从乾坤袋重取出两个软垫放在地上,拉着他并肩坐下。
“师弟,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谢卿礼摇头:“不知。”
云念神神秘秘笑:“我们当时去雁平川的时候,你记不记得咱们在客栈吃饭之时我说了什么?”
在客栈吃饭之时她说了什么?
谢卿礼记得她每一句话,只稍稍回想便能想起来。
——今晚的月亮好圆,破岳城有座山特别高,站在顶上好似伸手便能碰到月亮,在那里看月一定很美,日后我带你去看。
这是她说的话。
“是的,没错,这里就是破岳城的那座山。”
云念指着挂在夜空中的圆月,对他说:“爱妃,朕带你来赏月了!”
不过是那时她吃饭之时随意说的一句话,她竟然还记得。
谢卿礼看着她,她的笑容在他的眼里如一缕春风,吹拂过境消融了那些寒意,有什么东西在心尖破土而出,曾经种下的小苗在这一刻彻底发芽。
“喜欢吗,赶紧看啊,一会儿就要天亮了。”她推着他指着圆月。
谢卿礼忽然扣上她的下颌亲了上去。
云念避之不及,尚还有些懵,他撬开齿关纠缠着她。
她下意识以为他想要了,推着他:“这里不行。”
少年却亲了亲她的鼻头:“只是亲亲。”
很想亲她。
很想很想。
云念搂住他的脖颈送上红唇,他的身量太高,两人并肩坐着,可他也依旧比她高上许多。
少年垂着头迁就她,彼此的津液互换,唇齿间干净的气息交织。
他与她接吻从来不闭眼,喜欢看她在自己怀中沉沦的模样。
可这次却闭上了眼,将一颗心完全放平,去感受彼此的存在。
少年的长睫轻颤,浓密的睫毛垂下,温柔又安静地亲着她。
云念回应他的每一下纠缠,脑后的两个绒花在夜风中摇曳,发丝与他的乌发缠绕在一起,逐渐打成结难以分开。
直到最后他放开了她,云念的心跳很快,对上他明亮的眼后那颗心越发乱。
明明比这些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明明只是一个亲吻,在此刻却比所有都要震撼。
谢卿礼没忍住,啄了啄她的下唇:“师姐,这个世界还是爱我的,你说是吗?”
云念笑嘻嘻扯他的脸:“当然啦,你长得这么好看,修为又这么高,它肯定爱你啊。”
知道她没听出来,谢卿礼弯了弯眼,笑着摇头:“不是,它将你送来了我身边。”
云念一愣,他又亲了亲她的鼻尖。
“它将你送来了,它给了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在他要被溺死之时,她来到了身边。
“我爱你。”
他又亲了上去,云念闭着眼回应他。
少年扣着她的后脑勺,手腕上的红绳安稳戴着,灵火珠里的火焰跳跃的越发欢快。
龙扣和凤扣触碰,似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合并成了一块。
他一遍遍说着。
“我爱你。”
“我爱云念。”
“谢卿礼爱云念。”
等不到她的回应也没关系,她会一直在他身边。
除非他死。
他不可能放手。
圆月高悬,万籁俱寂,皎洁的月色逐渐变淡,一片黑暗之中两人的吻细细密密。
少年放开她,替她裹上了披风。
他将她抱在怀中,迎着凛冽的寒风对她道:“师姐,天要亮了。”
云念的眼弯成月牙,环抱着他的腰身回他:“天总会亮的。”
不管什么时候,天都会亮的。
一切痛苦都会过去。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我会努力与你在一起。”
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想努力与他在一起。
第77章 风禾尽起二
云念不知何时睡着的, 圆月消失。
谢卿礼抱着她坐在山顶,听着山风穿过山谷带动猎猎声响。
一缕金光自远处撕开夜幕,孤星隐没, 夜间的冷风也缓和了许多,吹在脸上没有那么多刺痛感。
他看着圆日从露出一角,到逐渐升高, 直到日光驱散了所有黑暗, 照在身上温暖柔软。
怀里的人睡得安稳, 呼吸声规律,她通宵了一晚几乎没怎么休息,此时困意一来便抵抗不住。
谢卿礼就抱着她,让她坐在他怀中, 侧脸贴着他的心口, 伴着他平稳的心跳入睡。
心是为她而跳的。
他抱着她在这里待了将近三个时辰,云念兴许是没睡安稳, 忍不住皱眉挣扎了几瞬,唤回了谢卿礼的意识。
盯着圆日看了太久, 导致他的视线都有些模糊, 初时竟然看不清她的脸,闭了闭眼后才看清她的眉眼。
谢卿礼将她往怀中揽了揽, 小声问她:“师姐, 我们回去吧?”
她虽然没睡醒, 但还是下意识回应他:“嗯。”
谢卿礼亲了亲她的额头,起身将两个坐垫收起,将披风的兜帽为她戴上, 将人包裹的密不透风后布下传送阵法抱着她迈步进去。
休宁城离破岳城很远,今日休宁城也转晴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院中的两个雪人已经隐隐有些融化。
谢卿礼加了个结界护着它们,这是云念跟他一起堆的雪人,是他们两个,他因此欢喜的很,也不舍得看它们融化。
纵使留不住多久,但能留多久便多赚了一天,他便多欢喜一天。
他将云念放下,解开她脑后的两个绒花,褪去她的外衫后将人卷进薄被。
她睡的很沉,对他的动作毫无反应,红唇微启,乖巧的模样让人看的心尖都软。
谢卿礼闷笑几声,俯身亲了亲她的唇。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的每一处地方在他这里都是令他格外上瘾的存在,只要看见她就想抱想亲,想跟她一起沉沦做些旁的事情。
或许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刚开荤有些收不住,刚好她又是他心悦的人。
“师姐,在家等我,嗯?”
她没应声。
谢卿礼替她掖好被子后垂首,两人手腕间相连的银链显露又被他解开。
他的视线落向她的脚腕,在薄被的遮盖下看不到,那根银链在她的足腕上戴了整整两天。
她不喜欢,但他很喜欢,他喜欢听它的声音。
可云念不想他用这东西困着她。
谢卿礼默了默,跟自己心理斗争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冲动,没有为她套上那根银链。
他转身关门,却在宅邸外布下了结界。
还是害怕她离开,要留一个最后的保障。
南泗城外。
江昭生无可恋:“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远处的白骨都被盖上了锦布,一时之间这么多具尸身难以送出去,可就地掩埋又实在不妥,只能安置在这里等谢卿礼来处理。
如今他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南泗城里的禁制是他下的,他将里面的人困在里面,也将来支援的他们堵在外面。
扶潭真人坐在一旁,远处是乌泱泱的仙门子弟。
两百多岁的剑道大能沉默,面容在短短几日苍老许多,从来到这里便一直看着紧闭的南泗城。
或许旁人会疑惑为何谢卿礼要封城,只有他们踏雪峰的弟子知道。
因为里面是浮煞门的据点,浮煞门里的门生不知为何,修为都在元婴后期以上,化神大乘数不胜数,人妖魔三族齐聚,而修真界如今的大乘都不多,更何况这些弟子。
这是场难打的仗,他们唯一的优势便是人多。
可谢卿礼不想看无谓的牺牲,不想看他们因此丧命,他选择自己面对,关门打狗,将浮煞门困死在其中,一个个剿灭殆尽。
只有他一个人。
扶潭真人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看的一旁的弟子心里难受。
徐从霄叹了口气:“师父,师弟修为很高,一定不会有事的。”
扶潭真人默了一瞬,哑着嗓子开口:“可他会受伤。”
不会死,但会受伤。
会流血,会疼。
他苦笑一声:“怪我没本事,连自己的徒弟都护不住,害你们一个个险些在这浮煞门手中丧命,如今只能窝窝囊囊在这里看小弟子冲锋陷阵。”
他又开始了。
几个踏雪峰弟子对视,彼此的眼中都是无奈。
这几日不知听他念叨多少次了,不管他们怎么开解,他就好像走进了死胡同怎么都想不开。
知道再劝也不会解开他的心结,几个弟子安静坐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着禁制之内的南泗城。
城墙上还有被火燎烧的痕迹。
“师父。”
清冽的少年音却在此刻传来。
几人身子一僵,众人齐齐沉默,不约而同的死寂。
扶潭真人不可思议回眸,白衣少年顶着艳阳站在他身后,马尾高束,依旧是以往那副模样。
“阿礼……”
谢卿礼颔首:“师父。”
扶潭真人几乎在瞬间便爬了起来,大步过来便抱紧了谢卿礼。
他几日未曾换衣,又在外面风餐露宿了几日,周身狼狈的不行,但一贯爱干净的谢卿礼没有挣扎,站在原地任由他抱着。
扶潭真人开始哭嚎:“阿礼啊,你吓死师父了,我就你一个渡劫的弟子,指望你给我养老呢,你别吓我啊……”
几个弟子:“……”
又又又是这句话,他对每一个弟子都是这么说的。
扶潭真人哭着,谢卿礼没有哄也没有回应,目光与远处的裴归舟对上。
前日才见过的人,可他们也只见过那一面。
“谢卿礼,云念呢!”
忽然一道急匆匆的声音打破寂静。
扶潭真人也不哭了,松开谢卿礼顶着一双红透的眼看去。
顾凛神色焦急,推开挡路的徐从霄来到谢卿礼身前。
“云念呢?”
谢卿礼漠然回:“在家,怎么了?”
“在哪里?”
“关你何事?”
顾凛气的咬牙,可打又打不过,只能忍住脾气道:“我劝你把她给我送回来。”
少年一口回绝:“你别劝,我不听。”
顾凛:“……我找她有事。”
“有什么事跟我说便行,我会转告我夫人的。”
“……”
草。
顾凛气的握紧拳头。
他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简直了,激的人只想狠狠给他几拳。
“阿礼啊,念念在哪里啊?”
扶潭真人忍不住问。
谢卿礼并未直面回应,而是道:“她很安全。”
他这意思便是不打算说了,也不让他们知道云念的消息。
扶潭真人还想说,谢卿礼却已经离开去到裴归舟身边。
“父亲。”
裴归舟拍了拍他的肩:“阿礼。”
谢卿礼开门见山:“您带着仙门弟子回去吧,不必在此等候。”
“不行!”
反对的是一个长老,谢卿礼不认识他。
那长老手握一柄拂尘,厉声反对道:“这浮煞门残杀修真界数十万人命,危害苍生,势必要除之才能心安,如何能原路返回,你快将这城中的禁制解开让我们进去除掉他们!”
少年却并未动手解开禁制,而是懒散瞥了他一眼。
明明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年龄当他的孙子都不够,但只是一眼,那长老下意识瑟缩一步不敢看他。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他的脸色一僵有些尴尬。
“你,你这小子……”
“凭你们吗?”
少年轻飘飘打断。
众人齐齐愣住。
“凭你们这里只有十个大乘,百位化神,其余都是些元婴和金丹,凭你们吗?”
这话实在轻佻,在场能来的在宗门中都是有名有姓的人,闻言脸色都不太好,可对上一个十几岁就能渡劫的修士,那些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南泗城里剩下的浮煞门人还剩下两千余人,即使你们有万人也打不过,他们的修为很高,去了也是白白送死,不如回去救人。”
救人?
一人问:“什么意思?”
谢卿礼淡声开口:“三宗六派十四宫的防御阵法是温观尘所创吧。”
防御阵法。
众人忽然惊恐瞪大了眼。
对啊,三宗六派十四宫的防御阵法,甚至是杀阵都是温观尘设计出来的阵法,他既然在仙门中隐藏了这么久,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在仙门待了一百多年,从小弟子拜入玄渺剑宗修行,明明是剑修却钻研阵法,为何?
他明明已经是渡劫,明明一心屠杀,明明抓了那么多剑修,为何要隐入仙门?
他隐入仙门有目的。
不断有人的手在抖。
不断有人呢喃。
“师父……”
“师姐……”
他们喊着自己的同门,喊着自己在乎的人,连握紧武器的力气都没。
“你们最好回去,现在就回去,南泗城的事情我会解决。”
谢卿礼看向远处的白骨,冷厉的声音一转,沉声道:“还有,将他们带回去……寻个妥善的地方葬了吧。”
时间过去这么久,根本分不清他们的名字,有些尸骨残破,衣物都被河水侵蚀完全。
那些今芒花是为了掩盖河中一具具立着的尸体。
可人死总要入土为安的。
谢卿礼转身便要进城,身后传来数道声音。
“阿礼。”
“师弟。”
“谢卿礼。”
“谢道友。”
他并未回身。
却听到他们说:“平安回来。”
谢卿礼没有回应,头也不回地进了南泗城,禁制又被布下,将整个南泗城笼罩在内。
他今日要清理剩余的据点,将温观尘的手足一根根拔掉,然后去找他。
剐了他。
碾碎他浑身的血肉。
少年的白衣消失,一人进入一座城,面对一个门派。
裴归舟始终望着紧闭的门,即使已经看不到谢卿礼的身影,一双眼还是望着。
顾凛神色复杂看着他离开。
在扶潭真人带人去收遗体之时,他悄悄来到一旁打开了脑海中的光脑。
“代号02,部门穿书局,任务世界《碎荆》,呼叫总部。”
云念醒来之时谢卿礼又不在,她懒洋洋趴在床上把系统叫了出来。
【……你这小日子过的真是不错,一点也不急?】
云念翘着二郎腿:“我急能有什么办法,他把银链撤去了,但外面还布了个结界呢。”
这结界也能阻拦她离开。
“而且他的道心还没重塑完全,我现在不能离开,我得帮他把最后的道心拼凑好了。”
【云念,我得告诉你一个很严肃的事情,我感应不到穿书局了。】
“……”云念一个鲤鱼打挺:“什么!!!”
系统还在说:【就是你想的那样,以前的时候每个月我都会跟局里联系一次,但昨天我联系他们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跟他们沟通,就好像有个屏障挡在我们之间。】
“你怎么才说啊!”
【你昨天把我关进去了我怎么说啊!】
是了,她跟谢卿礼独处的时候系统一般都在小黑屋。
云念有些慌:“这可不是小事啊,联系不上他们,到时候要离开的时候没有接应方,我们走不了啊。”
离开的天路需要两边同时打开,他们这边发起请求,局里确定任务成功或者失败后才能接通,离开的通路才能出现。
如今系统没办法跟局里沟通,那就说明到时候请求根本发不过去,她就走不了。
【所以啊!你要先去找顾凛啊,看他能不能联系上啊!】
云念又瘫了。
她生无可恋:“你说的倒是轻松,谢卿礼根本不可能让我跟顾凛见面。”
联想起他对顾凛的敌意,或许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顾凛的身份,害怕顾凛带她离开,对顾凛一直戒备,没杀了他都算不错的,如何会让她跟顾凛见面。
他们两个穿书局的人碰面还能干啥,肯定商量着咋跑,谢卿礼又不是傻子。
一人一统齐齐摊平。
【一个只有五十万积分的C级任务竟然这么多岔子。】
“这年头牛马是真好当,五十万积分就能让我卖身又卖命了。”
【唉。】
“唉。”
外面的天都要黑了,谢卿礼今日又去南泗城杀了。
他的算盘云念也知道,温观尘躲在幕后不出来,肯定憋着什么鬼点子。
谢卿礼如今找不到他,那就只能先搅毁所有据点,将温观尘的盾一点点敲碎,最恨的人往往留在后面才杀。
云念倒不是很担心他,他这两天修为增长很快,与他双修之时云念能清楚感受到他越发澎湃的经脉。
唯一担忧的就是他身上那个杀戮道,以及一月后要爆发的浩劫又是什么?
云念蒙起被子痛嚎:“啊,想死啊,上班好难!”
系统:【你不如趁这时候想想,这个世界不管失败还是成功你都要离开的,我看你可不想走。】
云念没说话。
她躺了很久,算算时间谢卿礼该回来了,他一般都是这个点回来。
云念的想法刚出,外头传来走动的声音,房门被推开。
她拉开蒙头的被子看去,少年一手拎着串糖葫芦和几袋吃的,另一手拎着不知道装着什么的木盒回来。
瞧见她后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脚步匆匆上前将她连人带被子抱在怀中。
他亲了亲她:“师姐,想我了吗?”
云念迷迷糊糊被他亲了许久,闻言含糊点头。
他果然笑了,从她的额头一路亲到下颌,将整张脸亲了个遍。
系统:【……我先下了。】
直到云念受不了了直接推开了他,牢牢裹着被子戒备看他:“人不能过度纵欲,老了会地中海。”
谢卿礼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将她从被中剥出来抱到软榻边。
桌上放着他买好的糖葫芦和吃食,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师姐吃点东西垫垫,我去做饭。”
少年挽起袖子就出了门。
云念咬着糖葫芦沉思,越来越觉得自己这夫婿不错。
在外大杀四方,在家洗手做羹汤。
云念懒散靠在软榻上,如果不用考虑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这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生活,没有理想只有享受。
爽。
她吃完糖葫芦又打开一旁的果饼,一口一口往肚里塞,安逸的像是来旅游一般。
直到吃的半饱后云念才停了手,不能吃太多,一会儿还得吃谢卿礼做的饭。
云念喟叹出声,目光瞥见一旁的木盒后一顿。
瞧着不像是装吃食的,实在太过精致,应当是装首饰的。
云念一喜。
难道他给她买首饰了?
她喜滋滋打开木盒,被一片银光闪花了眼。
是条细链,银质应当是上好的,看起来颇为纯正,不过一根细细的链子上却刻着精美的花纹,凑近可以看的清清楚楚,链上还穿了些……铃铛。
只有三颗小铃铛,晃悠的时候声音很清脆,云念认得出来这种铃铛。
这是福音铃,一颗可以卖上万颗灵石,是北都沉丝坊所做,它是蕴养经脉提升修为的好灵器,铃音还能助眠。
谢卿礼有钱,自然买得起三颗。
但……
云念往手上比了比。
这链子太长了,根本套不到手上。
她又往脖子上带。
又太短了套不进去。
那他买这个干啥?
云念有些不懂,难不成是给他自己买的手链?
她刚要放下去,房门被推开,少年的衣袖还挽着,似乎刚洗过手,手上还带着水珠。
“师姐,下楼吃饭吧。”
话音刚落,看到了云念手上的链子。
云念:“……啊,我以为是给我买的,但看起来不是,你自己戴的吧?”
她刚要放回去,门外的少年几步走过来。
“不是,是给师姐买的。”
云念:“可是我戴不上,这链子你戴着合适,你是不是买大了啊?”
“没有买大,刚好合适的。”
他在她身前半蹲下身,冰凉的手直接攥住了云念垂下的右脚,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褪去了锦袜。
他的手上还有未干的水,本就冰冷的手攥在云念的足腕,冻的她微微瑟缩。
“你干什么?”
她惊恐看着谢卿礼毫不嫌弃握着她的脚踝,一手拿过那根银链圈在了她的足腕。
莹白的足腕上套着个做工精致的银链,随着云念的挣扎,三颗小铃铛叮叮作响。
云念总算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的了。
不是手链,也不是项链,是足链啊!
他去掉了那根困着她的银链,但自己去打了个足链。
他还穿上几颗福音铃,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谢卿礼,我踹死你啊!”
云念一脚踹上了他的胸膛,少年不躲不退乖巧任由她踹,却在她踹过去的时候握住了她的脚。
三颗小铃铛响的越发清脆。
云念的脸一阵滚烫。
“给我解开,我不要戴这个!”
她扭动着就是要去解,他握着她的脚躲着她。
“师姐,这东西解不掉的,还能滋养你的经脉,戴着吧,你不想它响的话可以念法决关上它的声音。”
云念咬牙:“我不要!”
他打这足链之时便存了别的心思,若是个普通的足链也就算了,偏生是穿了福音铃的足链,她怎么看不出来他脑子里那些废料。
少年讨好轻哄,“师姐没事的,很漂亮的。”
云念想打死他。
他看了眼那根足链,眸光越来越暗,在云念察觉到不对劲挣扎着要收回来之时。
少年哑着嗓子说了句:“真的很漂亮。”
温柔的吻落在了腕间的那根银链上。
云念浑身的毛炸了。
“谢卿礼!”
第78章 风禾尽起三
云念越来越想踹他一脚, 可脚踝被他握着,这人又好不要脸。
脚链被他亲着,三颗小铃铛随着作响, 好似敲击在她的心尖之上,云念只感觉一股滚烫的热意从脚腕一路上涌,扩散到脸颊又蔓延到耳朵, 最后将整张脸涨的通红。
她狠狠蹬了他一脚:“谢卿礼!滚啊!”
“师姐害羞什么, 你身上哪里我没亲过。”
他捧着她的脚又亲了一口, 笑着凑上前要来亲她的唇,云念慌忙捂住自己的嘴挣扎。
“你敢在这时候亲我,我打死你个狗东西!”
她瞪大眼缩在软榻之上,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 躲他像是躲什么瘟疫般。
谢卿礼起了逗她的心, 压上前就要亲她。
“就要亲。”
“不许亲!”
他亲了她的眼睛,“这里要亲。”
云念一只手捂眼:“不许亲!”
他又亲了亲她的鼻尖:“这里也要亲。”
云念下意识将另一只手腾出去捂住了鼻尖:“不许亲我!”
两只手都被他忽悠走了, 少年笑了声,云念察觉到不对劲之时他已经俯身下来亲上了她的唇。
“亲到了, 师姐真香。”
云念:“!!!”
“谢卿礼!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竟然敢用亲过她脚腕的嘴来亲她!
云念不知哪里来的劲, 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坐在他的腰身上死命掐着他的脖颈, 气呼呼的模样俨然要掐死他一样。
少年动也不动, 还扶着她的腰身帮她稳住身形, 眼里的笑意浓的要溢出来一般。
云念也没有太大的劲,看他一副不要皮不要脸的模样后一股子怒火像是打在了软棉花上。
“师姐很干净的,师姐没有脏的地方, 我不嫌弃的。”
云念捏着他的脸:“我说你了吗,我说我嫌弃!”
少年将脸凑过去:“那师姐打我一下出出气。”
他真的是疯了。
云念坐在他身上, 看着乖巧躺着的少年陷入了沉思。
她记得谢卿礼不是这样的吧,她记得谢卿礼是清冷出尘洁癖龟毛的少年郎吧。
可现在活生生就是个街溜子。
“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谢卿礼一愣,但脑子转的很快,瞬间便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师姐来检查检查。”
他四仰八叉躺在软榻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脸上就差写上:快来扒我衣服好好检查一番吧。
云念:“……”
她神色复杂。
少年却在此刻压下她的后脑勺,薄唇抵了上去,含着她的红唇辗转反侧,撬开齿关一鼓作气冲进去,勾着她来回啃噬吮吸。
云念推着他,他任由她打着就是非得亲。
直到最后她气喘吁吁,他春光满面亲了亲她的脸。
“师姐,晚上你再找我算账,我们先去吃饭。”
云念浑然便不动了。
离得这么近当然可以感受到他的变化。
她朝着他的脑门狠狠拍了一巴掌:“不要脸!”
谢卿礼一点也不生气,起身像托小孩一样将她面对面抱在怀中朝楼下走:“我不要脸,要脸怎么讨得了媳妇呢?”
忽然腾空让云念下意识夹紧了他的腰身,听到少年戏谑的笑。
他啄了口她的耳朵,声音带了些恶劣:“师姐晚上也夹这么紧。”
云念:“谢卿礼,滚啊!”
残风卷起最后最后一丝斜阳,寒风瑟瑟,吹动白衫和青衣猎猎作响,玄渺山上郁郁葱葱,弟子们并肩而立。
“师父,阵法没问题。”
江昭疾步来到扶潭真人身边。
所有的弟子被召到第十二门前的空地,长老们将弟子们牢牢护在结界中。
扶潭真人闻言蹙眉。
一旁的御兽司长老元擎忍不住出口道:“已经来回检查四五遍了,还请了法禅宗的长老来看,他于阵法上的觉悟只次于温观尘,他都说没事的话,是不是谢卿礼想多了。”
“不可能。”扶潭真人开口拒绝:“阿礼说话做事有自己的依据,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的,他既然说了一定有他的考量,我相信他。”
徐从霄也附和:“是,师弟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多留些心眼总归是好的。”
元擎皱眉道:“阵法已经关掉了,弟子们要怎么处理,这么多人我们没有地方安置。”
他回身看向身后乌泱泱的人群。
玄渺剑宗有剑修上万人,根本没办法找地方安置他们,何况还有其他的宗门,如今修真界有名的门派中防御阵法大多都是温观尘所创,顶着个这么颗定时炸弹根本不敢在门派中继续待下去。
可没有地方能容纳这么多人。
“这些孩子要怎么办啊?”
不断有长老叹气。
这么多弟子,年纪也不大,玄渺剑宗里也不知还有没有温观尘布下的阵法,万一他留有后手根本没办法应付。
“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帮忙。”
清丽的女声却在此时自身后传来。
自人群之中渐渐开出条路,一人从远处走来,换下了那身亮眼的红裙,穿着一身黑衫与身旁的青年颇为登对,她扶着一人穿过人群朝扶潭真人走来。
扶潭真人不认识她,可是苏楹和江昭,包括顾凛也认识。
“雀翎,柴行知?”
雀翎温和轻笑:“好久不见。”
不过才一月多未见。
她变了许多,连以往精致夺目的妆容都卸下了,瞧着竟多了些温婉。
柴行知也变了很多,比之前沉默了很多。
众人是知道雀翎和柴行知的,虽然未曾见过,但一个千年玄龟和一个一千多年前柴家的家主,这两人没一个是普通的。
“我可以帮你们收留这些弟子。”雀翎道。
扶潭真人拧眉:“你为何要帮我们,你要我们如何信你?”
雀翎只说:“你们信不信由你们,但我不会再害人了,我做了很多错事,这是我唯一能偿还的机会了。”
柴行知没应声。
雀翎又道:“我可以带你们进入生死境,温观尘没办法进去,这些弟子是安全的。”
扶潭真人冷笑:“进去后任你拿捏是吗,你不开启我们便出不来。”
雀翎没应声,柴行知开了口:“我可以担保,不会的。”
他确实变了很多,乌黑的鬓发多了许多白发,似一夜之间便苍老了许多。
柴行知望向远处的玄渺剑宗,主殿高耸,群山郁郁葱葱相挨,即使站在第十二门也能望见高耸的主殿。
“我上一次来这里之时才刚当上柴家的家主,如今已经快两千年了。”
他笑了笑,可笑意实在有些勉强,周身的孤寂浓重到令人心生怜意。
柴行知收回视线,目光忽然有些冷冽:“你们知道温观尘真正的身份吗,以及一千多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没人知道。
所有人都安静等着他告诉答案。
“他的母亲是有三千年道行的六索锦蛇,修为高深,蛇中之王,与我父亲柴则相遇,我父亲为人多情,与她有过一夜风流,当时我父亲并不知晓她是妖,她怀孕了,我父亲便娶了回来。”
“直到柴厌生下来,人身蛇尾,这件事才算暴露。”柴行知叹气,“父亲想要杀掉他们母子两个,但我阿娘拼命拦下,柴厌出生之时身上妖气太重,当时的他还小不懂如何收敛妖气,柴家的阵法会克制他,于是我阿娘便将他藏进了地殿,我和阿娘时常去看他,但他的阿娘……没去过。”
那条六索锦蛇厌恶这个半妖之子,也痛恨柴则的无情。
所以柴厌生了杀心,可他这个当兄长的并未发现。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光鲜亮丽出现在一个被关在地殿之中不见天日的半妖面前,他陪他玩的那些游戏,带给他的那些吃食都成了炫耀,在一个年幼却没有阿娘疼爱的孩子心中埋下了一根刺,他们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恨上了柴家。
没人知道一个孩子是怎么掩饰杀心,一边在地道之中修行,一边与他们虚与委蛇让他们放松戒备。
“他是六索锦蛇,天赋很好,我和阿娘也会教他修行,他学的很快,不过短短三百年便要渡劫了,天赋很高,也能够收敛自己的妖气,父亲便默许他出现在柴家,以柴家养子的身份活动。”
可柴则为他赋名,柴厌。
柴家厌恶的存在。
可也是柴家修为最高的一人。
厌恶却也不得不依仗他。
扶潭真人问:“之后呢?”
他们都不知道柴行知为何要说这些话。
柴行知回应:“柴厌幼时是不能习剑和刀的,他是半妖之身,刀道和剑道都是极其肃杀的道法,他的身子骨不行,习不得。”
江昭反驳:“不可能,我与他交过手,他是剑道大能!”
柴行知看了过去,问:“所以你觉得他的剑道是怎么练成的?”
怎么练成的?
众人的心跳忽然慌乱起来。
柴行知说:“我和阿娘只教过他阵法,他很聪明,于阵法上竟然能修至大乘后期,很厉害是吗?”
是很厉害,当今的阵法大能最高也只是大乘前期。
“柴厌一心想习剑,以往的渡劫和大乘多是剑道和刀道,他厌恶柴家,因此也不喜欢刀道,可他习不了剑。”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柴行知缓缓开口:“修真界在一千多年前便有剑修失踪了,只是你们不知道,你们以为这件事在五百年前才开始,实际上并不是,那些失踪的剑修,你们猜结局是怎样?”
江昭喉口干哑,讷讷看向自己的师父:“师父,浮煞门人抓到剑修后会抽掉他们的脊骨……”
柴行知颔首:“是,每个剑修都有剑骨,此骨的好坏才能决定在剑道一术上的成就,而剑骨就在……”
他的目光一寸寸下移,落在了侧背着他的一个剑修身上。
在脊骨中央停下。
“那里。”
被他盯着的剑修只觉得脊背上涌起一股寒意,原先温热的血好似被冻住,脊骨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难言的战栗让他几乎在瞬间拔剑出鞘。
四周寂静,没有人说话。
柴行知和雀翎安安静静看着那名剑修,剑修冷静过来,执剑的手轻颤,随后收回了自己的剑。
“抱歉,我情绪失控了。”
他垂首道歉。
柴行知并未生气,而是接着朗声道:“他便是抽掉那些剑修的剑骨,用这些剑骨来重塑自己的剑骨,于剑道一术上突飞猛进,成功迈入渡劫,此后他设计我走火入魔,我父亲为救我闯入我的杀阵之中,但他不是被我杀的,他被我重伤后……被柴厌捅了十几刀。”
柴厌恨柴则。
“清醒过来的我被他欺骗,以为是自己杀掉了父亲,因此疯了,他便以我和南泗城的百姓拿捏阿翎,要求阿翎替他打开生死境,这也是为何他没死,尚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他说的话一句更比一句惊人,整个修真界仅仅这五百年来失踪和灭门的剑修便有十数万人,他得抽掉了多少人的剑骨!
仅仅因为修行剑道便要被这般屠戮吗?
“他脊骨中的剑骨很邪佞,一点不输谢卿礼的穹灵剑骨,似乎主杀伐,爆发之时会很强大,不是好应付的,当年三家有近七成的人是他所杀,你们不一定应付的来。”
“他一定还有别的后手,我不知其他道法的门派是如何,但你们玄渺剑宗一定被盯上了,只有生死境是能护住这些弟子的地方,只要阿翎不打开生死境,他便进不去。”
“生死境之中没有消亡,就算他进去了你们也死不了,只能这般做。”
只有生死境才能护着这些习剑的弟子。
否则剑道或许要彻底消亡了。
他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在场的所有弟子都听的清楚,几十位长老也听的明明白白。
若柴行知说的是真的,那只有生死境是能护住这些弟子的地方。
是剑道最后的保护。
柴行知只说:“请你们相信我和阿翎,我们不会害你们,我们是来赎罪的。”
犯了那么多错,间接害了那么多人,他和雀翎都不是恶毒之人,良心上的谴责让人根本受不住,每一日都备受折磨。
柴行知看了眼雀翎,后者冲她轻笑。
两人携手跪下。
“过去是我们错了,修真界有这么多的剑修被害有我们的推动,我和阿翎会向他们赔罪,可在此之前,请进入生死境,替修真界护住最后的剑种。”
两人叩首。
跪的不是玄渺剑宗,是那无辜被害的十几万剑修。
雀翎身为生死境的守护者,因一己私心打开了生死境,放任温观尘在里面生活了一千多年,出来成立浮煞门杀了十数万人。
柴行知作为温观尘的兄长,当年是他和他的阿娘力保温观尘,才让他活了下来,也间接导致了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请进入生死境。”
两人再次说。
扶潭真人沉默许久,看了眼身边的弟子,几位弟子没有做决定。
这么大的决定没人敢做。
几十位长老看向被围在他们的结界中的一张张年轻的脸,这些都是剑宗未来的顶梁柱,是剑道未来的传承者,可仅仅因为选择了剑道便要面临着被抽掉脊骨的威胁。
都是些年轻的孩子。
扶潭真人看了多久,众人便沉默了多久,雀翎和柴行知也跪了多久。
直到一阵风吹过,天边的斜阳将要隐没。
苍老的声音沙哑:“你们愿意相信他们吗?”
问的是那群弟子。
弟子们齐齐不说话。
扶潭真人又说:“我们这些长老可以不进去,一门道法是靠新鲜的血液才能得以延续,我们可以死,但你们不行,你们是这一道上最后的希望。”
几十位长老齐声道:“玄渺剑宗三峰十二门弟子听令,现在,进入生死境。”
云念懒洋洋缩在椅子中等谢卿礼喂饭,他实在太过贤惠,剥虾剔刺一熟练的不行。
被他抱过来之时没有穿鞋,此时云念光着脚,少年将她的脚放在膝上暖着。
她一边吃着他喂来的饭,一边低头想要去解那根银链。
“师姐,很漂亮的,没必要解开。”
谢卿礼拉过她的手,“吃饭吧,炖的鱼汤。”
云念喝下他喂来的汤,有些想给他一巴掌。
“谢卿礼。”她支支吾吾:“给我弄开,不然我打你了。”
“嗯,师姐打吧。”
他不要脸道。
云念真的……
拳头硬了。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她一直在纠结那根脚链要怎么解掉
他收拾好餐桌的时候她还在低头解链子,谢卿礼蹲下身与她对视。
“师姐,你喜欢它吗?”
云念:“不喜欢,请解开。”
少年便又笑:“可我喜欢欸,很喜欢,师姐满足满足我嘛。”
他开始撒娇,像个小狗狗一样,哼哼唧唧在她面前伏低姿态。
云念躲开,他就上前亲她,总之就是求着也得让她戴着。
“谢卿礼,不许亲我!”
“不要,就要亲!”
迷迷糊糊被他压在了榻上,他俯身亲过来:“我们今夜修第七重,将剩下的道心修复。”
必须得尽快修复,他马上就要清理干净浮煞门人,温观尘这么久不动作,躲在暗处看他杀掉那些人一定在计划什么。
云念晕晕乎乎,衣裳已经被他褪去,少年这几日进步飞速,对她的了解要远大于她自己,轻而易举便让她准备好。
脚腕上的福音铃晃得她头大,满脑子都是她的嘤咛和他的呼吸,那阵铃音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她推着他:“给我,给我关掉它。”
少年不应,反而攥住戴着福音铃的那只足腕,眼底的欲念明显:“做完了再关掉。”
他亲上她的耳垂,动作又急又凶,故意恶劣道:“很好看,也好听,师姐叫的更好听。”
云念的脑子都晕了,大脑空白,被他按着腰折腾,昏沉到只想睡觉。
他却在此时唤醒她:“姐姐,还要记得帮我修补道心呢,别睡。”
姐姐。
“闭嘴!”
她的神智又回来了些,死死捂着他的嘴。
他啄了啄她的掌心,拉过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可却丝毫不停歇,垂首望着她笑:“姐姐,我的道心还碎着呢,姐姐帮帮我”
还要替他修补道心。
云念咬牙,承受着满是爱意的进攻,将他转来的灵力用双修术化为己用,小心谨慎探入丹田找到那颗破碎的道心,一块又一块修补着它。
她仔细数了数,还剩下不到二十块便能修补好,只要下一次找机会激发它,穹灵剑骨会立马觉察到那颗道心,助它强盛到足以吞噬谢卿礼的杀戮道心。
他马上就可以废掉杀戮道,修他的正派剑法,从此走他的大男主路。
可谢卿礼这时候话很多,一句接着一句:“姐姐,要仔仔细细修补好啊,不然我打不过温观尘怎么办?”
他又开始使坏。
云念抗拒着:“你,你别这样,谢卿礼!”
“别怎么样”
“……闭嘴!”
“为什么要闭嘴,姐姐?”
“……不许,不许喊我姐姐!”
“那喊什么?”他咬着她的下唇,又辗转向颈项,“娘子,夫人?”
云念掐着他恨不得揪下来一块肉。
他忽然看向她的眼睛,笑得眉目张扬,额上的汗珠落在她的身上。
“还是喊师姐喜欢的,宝贝?”
是云念被折腾狠的时候求饶喊出来的。
他竟然知道什么意思,还记了下来。
少年在这时候脸皮很厚,清冽的声音因为情事而喑哑,热气喷涂在她的侧脸,知道她喜欢听他的声音,故意在她耳边低喘,勾人又好听的不行。
“宝贝,宝贝,你喜欢吗?”
“别睡,我的道心还没修补好呢,宝贝?”
云念喊他:“谢卿礼……”
他不要脸凑上来:“我在,宝贝。”
云念一巴掌呼上去:“滚……”
一直到屋内的烛火彻底燃尽,云念的灵力有些枯竭,他也不敢再折腾她,抱着她沐浴完后将她揽进怀里,蕴热灵力替她缓解疲乏。
福音铃到底是响了半晚,云念现在听见那声音便头大。
“谢卿礼。”她喊了句。
少年柔声回:“我在。”
云念面无表情抬眼看:“你最好有一天别让我比你强。”
谢卿礼还在笑着:“师姐想对我做什么都行,不用比我强,我不反抗,请君随意。”
他拉过她的手,沿着自己的锁骨向下,凑到她的耳边放轻声音道:“打我可以,亲我可以,像我对你那样对我也可以,可以把我按在榻上欺负一整晚,我都随师姐。”
云念:“……”
他不是什么抖M吧!
怎么属性这么奇怪!
少年逗她够了,闷笑抱着她轻哄:“师姐,逗你的,辛苦了。”
“知道就好,还算你有点良心。”
云念哼哼两声,不想听他说话,闭眼酝酿着睡意。
“师姐,修补道心累吗”
云念摇头:“没事。”
谢卿礼拍着她的脊背:“我总担心你累,我马上就会处理好这一切,师姐,你等等我好吗”
“等处理完后,我们就立刻办婚宴,给师姐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师姐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只要你让我在你身边,天涯海角我都愿意陪你去。”
云念抬头看他,少年的眸底都是柔意,温和到她的心尖塌陷。
谢卿礼亲了过来,云念诺诺回应他,柔软与柔软相贴,彼此的心在此刻更加近了。
少年松开她,替她擦去下颌的水珠,笑着道:“师姐,同心痣的颜色又浅了一分,它是不是很快便会消失了”
云念看了眼,自己的心口处那颗同心痣确实又浅了些,比刚开始的艳红色要浅上太多。
“我会等到那天的,要不了一年,同心痣一定会消失。”
云念讷讷点头没应声,又缩进了他的怀里。
一年。
恐怕要不了一月她便要离开,无论任务成功还是失败,她好像都留不下来。
“师姐,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她没说话。
少年轻吻了她,摸摸她的头:“没事,睡吧。”
云念抱着他的腰身,少年不动声色掩去晦涩。
马上要解决这些事情了。
结果是怎样,他也想看看。
她口中所谓的原书结局。
第79章 风禾尽起四
少年踩着步子而去, 古朴的剑身上往下滴着殷红的血,随着他的脚步淌了一路。
遍地尸骸,残肢与碎屑混在一起, 清透的日光披散在他的身上,白衣上的血水在烈日下闪着幽深的光。
他踩上了一具白骨。
准确来说,是只剩下脖颈以上的血肉未被剔去, 自脖颈向下的血肉尽数消失, 只剩下沾着血水的白骨。
“嗬嗬……”
被踩着的人想说话, 可开口却被满嘴的血呛了个遍,只能发出断弦的古琴一般的声响。
“温观尘是怎么操控你们的?”
被踩着的人还在低声咳嗽着没有回应他。
鲜血溅到了谢卿礼的锦靴之上,他皱了皱眉有些嫌弃:“你好讨厌,这是我师姐给我选的衣服。”
一剑劈斩下去, 头颅被分开滚落在地。
谢卿礼淡然移开眼看向另一处躺着的人, 唇角的笑依旧愉悦。
“还好,多留了一个人。”
他笑盈盈朝那人走去,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
“叫的小声些哦, 我先帮你剔一条胳膊, 你要是还不说的话,那就只能去步你那好哥哥的后尘了呢。”
惨叫声响彻嘹亮, 一片片血肉落地, 那只左臂只剩下白骨。
“温观尘为什么能控制你们, 你是个魔修吧,为何会听一个半妖的话?”
那人死死咬着唇不敢说,眼中的恐惧分明。
少年微拧眉头:“原来是不能说啊, 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是说了利落去死好, 还是不说,生不如死的好?”
谢卿礼的尾音微扬,“唔,我还挺闲的,现在天还没黑,我还能待三个时辰呢,不如这三个时辰我在这里陪你吧。”
他说的陪可不是简单的陪。
魔修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我用这柄剑先剔掉你的血肉,然后敲碎你的骨头,用灵力吊住你的神魂不散,啊对,你们魔修怕红莲业火是吗,我会凝哦。”谢卿礼微微抬手,一坨暗红的火焰在掌心跳跃,“要不要先试用一下呢?”
在魔修惊恐到目眦俱裂之时,滚烫的业火落在他的左腿上,瞬间燃烧起来,却被少年阻隔着并未烧到其他地方。
痛苦的哀嚎惊飞了林中的鸟,魔修痛到满地打滚,可无力抵挡甚至灭不了这业火,只能看它将自己的血肉连带骨骼一起烧干烧净。
心里和身体上的双重恐惧让他难以思考,慌乱想要去求这少年郎。
“我说,我说!”
谢卿礼弯眼道:“早说啊,温观尘为何能操控你们?”
“因为他脊骨中的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叫阴——呃!”
谢卿礼退开。
方才还在说话的魔修已经炸成一滩血肉。
少年早已预料到这种局面,神色依旧平淡,地面上一滩黑血渐渐蔓延开来。
脊骨中的东西。
阴什么?
谢卿礼收回剑离开。
南泗城里的据点已经全部被他捣毁干净,只剩下最大的一只耗子。
抓到他,然后一刀刀剐了他。
绿茵茵的火跳跃着,地殿之中幽暗沉闷,所有的人跪地不敢说话。
青年依旧穿着一身蓝衣,修长的五指干净又骨节分明,腕间盘着条青翠的小蛇。
他懒洋洋望着掌心上盘选的蛇身,“据点都被他杀干净了?”
跪地的人群应声:“是。”
“他总共杀了多少人?”
“……二十个据点,总共五千余人。”
“三天内杀完的?”
“……是。”
“他现在在哪里?”
“在找家主。”
温观尘回身,那条蛇顺着手腕爬上了他的胳膊,又要大着胆子往脖颈去,他蹙了蹙眉有些嫌弃。
“滚开。”
蛇头和蛇身被分成两截落下。
即使这蛇是他养了几月的爱宠,当触碰到底线之时他依旧眼也不眨地杀掉。
乌泱泱跪着的人将头垂的越发低。
温观尘取出手帕擦着被那条蛇爬过的手腕,淡声问:“越林县的阵法准备好了吗”
“准备完全,等待家主下令。”
“找到了云念了吗?”
“找到了,昨日有探子看到两人去了破岳城,根据距离和时间来算,应当是在休宁城中。”
“嗯。”他丢下手帕,灵火将帕子燃烧干净,“去抓她,不许杀。”
“是,家主。”
一人正要转身离开,温观尘忽然开口:“等等。”
“家主还有何吩咐。”
貌若谪仙的青年忽然笑了,衣袖垂下掩住苍白的指节,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眸中的笑意越发深邃。
“还是我亲自去吧,还是第一次以柴厌的身份见我这师侄呢。”
虚空撕裂,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浮现。
“将引子处理了,丢去喂我的蛇们,可别饿着它们。”
“是,家主。”
青年迈步进去,蓝衣消失在裂缝之中。
一片寂静之后,不知谁开始呼吸,接着一个接着一个粗重的呼吸溢出。
众人像是死里逃生一般,讷讷擦去额上的汗,腿软到几乎站不起来,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稳。
一个魔将颤颤巍巍走向前方的台阶之下:“将引子处理了吧。”
那里躺着十几具尸身,满地都是鲜血。
他上前将一人翻过身,死去的人脊背上被划开血窟窿,上半身软如一滩烂泥。
这便是他说的引子。
被抽掉剑骨的剑修们。
这些人的尸身会喂给他养的那群蛇。
云念醒来之时已经到了下午,果不其然身旁空空如也根本没人,谢卿礼又去了南泗城。
她躺在榻上缓了一会儿,能察觉到自己的经脉在汹涌,这几日承了他太多灵力,她一个化神期和一个渡劫中期的修士中间隔了一整个大境界,他领悟很好,双修术被他渡过来后能发挥出十分的力,云念的修为也跟着突飞猛进。
好像要冲破化神中期了。
他的道心还剩下几块就能拼好,只要渡过重塑道心的雷劫,他就能废掉杀戮道。
穹灵剑骨应当会帮助他渡过雷劫,然后他冲破渡劫后期,或许可以杀了温观尘。
那场浩劫……
应当与温观尘和那浮煞门有关。
但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能颠覆修真界,他身上有什么秘密?
云念只觉得头大。
她揉了揉太阳穴,下一次打死不接这种任务,要换换脑子。
云念翻身坐起,榻边的小桌上放着叠好的衣服,还带了皂角的清香,从内到外一应俱全,他每日都会为她放好今日要穿的衣服。
外头的雪还未化去,推开门有些冷,水榭旁的两个雪人还并肩立着,被谢卿礼的灵力护着没有丝毫的融化痕迹。
她戳了戳代表谢卿礼的那个雪人,高高胖胖非常可爱,脑袋上还戴了个毡帽。
雪人的脸被云念戳出两个凹陷,云念又慌忙给它补好。
这一连串动作下来,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忽悠谢卿礼放你出去啊,你得去找到顾凛。】
云念的笑意淡了淡,仰天叹气:“亲爱的统,我也想出去,可是你看谢卿礼那副没皮没脸软硬不吃的样子,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道心马上就要塑造好了,你怎么着也得想办法让他放你出去了,不管这个世界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子,你们都只剩下一个月时间,我得提前联系穿书局,不然你走不了啊。】
云念蹲下身抓起一团雪揉捏,轻声回它:“我知道,我会想办法的。”
确实得出去,不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这样对他们两个都不好,那场浩劫不应该让他自己去面对,顾凛不等到她估计也不会走,得跟他回合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
云念捏了一个又一个矮墩墩的小雪人,并排放着像是一排小将士。
【你玩的还挺开心。】
云念笑嘻嘻:“那没办法啊,我又不喜欢看书,又出不去,可不得寻点乐子吗?”
以往她都能睡到傍晚的,刚醒没多久谢卿礼就能回来,然后等他做饭。
今日不知怎么醒了早了些,离谢卿礼回来还有些时间,她只能坐在这里等他。
可这次系统却没说话。
云念不明所以喊了句:“你咋不说话啊?”
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她一般不会在脑海里回应系统,而是真的出声说话。
可这次她却听到了颤抖的机械音:【云念,快,快跑啊……】
与之而来的是另一道声音:“念念,你在跟我说话吗?”
声音像是清泉流过山涧,很好听很清润,如春风拂过心尖,瞬间消融掉所有的冰雪。
可云念却好像跌入冰川。
熟悉的声音将她定在原地,浑身的汗毛倒竖。
“怎么了,念念认不出我了吗?”
脚步声在接近她。
系统磕磕绊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念眼神一转,清淡的眸子忽然肃杀,厉声低喝:“听霜!”
银白的长剑自屋中破门而出,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压朝着穿着蓝衣的青年而去。
与此同时,云念迅速起身退避。
她终于看清来者的脸了。
依旧如在踏雪峰那般穿着一身蓝衣,乌发用玉簪半挽,清清冷冷,笑意温和又礼貌,让人生不起来一点戒备。
听霜被他的护体威压拦截在外,定格在虚空之中嗡鸣作响。
一个应该被谢卿礼困在南泗城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或许是云念眼里的惊骇和戒备太过明显,温观尘知道她在想什么,歪歪头轻笑:“我们都是渡劫修士,他是剑道大能,可我是阵法大能,就算谢卿礼本人面对我的阵法也没办法,一个传送通道罢了,云师侄未免太瞧不起师叔了。”
云念默不作声看了眼虚空中的结界,已经破了,谢卿礼应当感知到了,他会马上赶回来的,只要她撑一会儿便行。
“啊,那你不用等他了,我可是给他留的有后招,你以为我会不留后手主动现身这里吗?”
云念嗓子眼微哑,听霜在此刻飞回她的手中。
她紧握听霜剑,即使知道谢卿礼如今应该没什么事情,但依旧忍不住担心。
温观尘这么淡定的模样,留的后手一定不简单,谢卿礼现在肯定慌乱想要回来救她,在这种心态下他能应付吗?
温观尘却不给她思考的时间,而是缓慢踩着步子上前:“你刚刚在和谁说话呢?”
云念低喝:“站住!”
他停下脚步,笑眯眯看着云念:“我以前就觉得你很奇怪,你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情,带着江昭他们玩的游戏我活这么久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呢,还有你对谢卿礼莫名的关心。”
温观尘微扬眉梢:“云念,我不觉得你是什么烂好人,可你对谢卿礼从一开始就很好,也很了解,你从某个地方来,是为了他吗,他身上有什么你要的东西吗,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云念在那一刻以为他猜了出来。
可温观尘又叹息:“你也想要穹灵剑骨吗,不如我们合作?”
云念:“……不需要,我不要穹灵剑骨,也不想跟你合作。”
幸亏温观尘没想出来,想来也是,他如何会知道这么荒谬的事情,谢卿礼也是在她露出一些马脚后才猜出来的那些事情。
“云念,你确定不和我合作吗?”
云念警惕:“不需要。”
温观尘有些惋惜:“那没办法了,我今日可是为你来的。”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一转飞快冲了上来,渡劫的威压让人难以抵抗,两个并排立着的雪人被轰塌,云念被他的威压击飞狠狠撞击到桃花树干上。
她无力跌坐在地咳出大口血。
根本没有还击之力,温观尘一点没留手,照着把她弄残的心来的。
【云念,不能硬抗,渡劫和化神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你快跑!】
云念当然知道。
在温观尘要弯身来掐她的脖颈之时,她忽然笑了,道:“我与你合作有什么好处?”
温观尘一愣:“什么?”
云念冷声问:“我要成为强者,我与他双修可以在百年内迈入渡劫,你能给我什么?”
温观尘起身,垂眸冷睨她:“怎么,你要我跟你双修?”
系统:【……】
云念险些没憋住吐出来。
她努力维持自己想要作呕的声音,缓缓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愿意,我没这个想法,但我只有这一个条件,我要成为强者,谢卿礼迟早会被杀戮道吞噬,我不想我的师父和师兄师姐死,你必须想其他办法帮我变强。”
温观尘没说话。
云念又道:“你不第一时间抓我,反而要先忽悠我跟你合作不就是因为与我合作你能省去不少麻烦吗,我是谢卿礼亲近之人,他对我完全不设防,我比你更容易得到穹灵剑骨,但我只有这一个条件,我要变强。”
温观尘没有一丝情绪看她。
云念知道他还没完全相信,只能憋着那股血气继续骗他:“我是喜欢他这张脸,但他修杀戮道迟早会被吞噬,裴凌前辈说我在听霜剑境中看到的都会发生,我不想师父和师兄师姐死。”
“他将我掳来关在这里,我和他结了婚契,可和他双修我的修为进步很多,这是你给不了我的。”
“小师叔,我想变强。”
温观尘:“我凭什么信你?”
云念:“你只能信我,不行的话我可以立下证心誓。”
她默念法决,随后竖起三指:“我发誓,方才所言无一丝虚假,如有作假立刻神魂四散。”
金光闪闪的誓言在虚空消失。
她依旧好端端坐着,这便证明她说的没有虚假的话。
云念心里很忐忑。
她说的确实是真心话,喜欢谢卿礼的脸是真的,裴凌说的话是真的,不想师兄师姐和师父死是真的,被谢卿礼掳来关在这里、和他缔结婚契,以及双修增长修为和想要变强都是真的话。
因此证心誓没有反应,识别不出假话。
她只是没有立下别的誓言,比如想要和他合作,云念刚刚刻意没有说这句话。
她在赌,在赌温观尘没发现她话中的漏洞。
温观尘看了她许久,在云念悄无声息握紧听霜准备最后一击之时,他忽然勾了勾唇溢出些笑。
云念一愣,温观尘已经弯身要来扶她。
“念念啊,你早说啊。”
修长的手攥住她的胳膊,他的乌发垂在眼前晃悠,带动他身上清淡的雪莲香萦绕在鼻息。
云念被他拽起来,温观尘的脖颈就在她眼前,那里便是他的命门。
她一手背在身后凝结出冰锥,一边浅笑着附和他。
温观尘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被他的手碰到的地方即使隔着衣服也让云念一阵恶寒。
“念念啊,你说你这么聪明,他这么灾星的人自然配不上你,你本该就站在我这边的,但是你……”
温观尘抬眼看她,眸中没有一丝笑意。
云念在这时候将手中的冰锥狠狠扎过去。
“偏偏不知好歹。”
温观尘的下半句话落下。
【云念!】
冰冷的手攥住云念的脖颈,她被掐着抵在树干上,双脚悬空窒息的感觉传来。
温观尘的脸凑近,一双眼已经成了竖瞳的模样,侧脸隐隐爬上些鳞片。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机灵,我毕竟教了你五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他收紧手,肺腑间最后一丝空气也要被挤干净。
在云念毫无还手之力后,他忽然松了手,将她扛了起来。
“放心了,不杀你,我留你还有用。”
云念被倒垂着挂在他的肩上,浑身的血倒涌到大脑,周身没有一丝力气,听不见系统在唤她,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清醒,可却提不起来一点力气。
虚空之中开出一条裂缝,温观尘带着她便要迈步进去,云念这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便要挣扎。
不能离开,不能离开这里。
被他带走后不知道他会如何威胁谢卿礼。
她用最后一丝力气召唤腰间的凤扣,强大的灵力迸发,温观尘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她还留有后手,下意识放下她抵抗。
云念被从他的肩上甩下,眼睁睁看着自己朝地面坠去。
可一双手却揽住了她的腰身。
一人翻身将她抱在怀中,云念的眼睁不开,只能听到他说:“云念,老子找了你好久!”
似乎听到温观尘的怒吼。
似乎感受到凛然的风。
意识堕入黑暗。
再次醒来之时,比视觉更先传来的是痛觉,脖颈上青紫的掐痕疼的她连呼吸都像是上刑。
云念低声轻咳,系统在脑海里喊她。
【你怎么样?】
她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还没死。”
“呦,我以为你日子过的不错呢。”
戏谑的声音自对面传来。
云念艰难看去。
顾凛坐在她对面不远处,两人隔着个篝火相对,这里应当是个洞穴,周围黑暗不见光,唯一的光亮只有眼前的这堆篝火。
好几天没见,再次见面还有些陌生。
顾凛嗤笑:“没想到不过几天,再相见之时你已经是人妇了。”
云念坐起身没说话,乌黑的眼看着他也不应声。
顾凛懒洋洋递过去个番薯:“吃不?”
云念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顾凛:“啊,那真是可惜,只能我吃了。”
云念唇角微抽。
她没工夫跟他废话,既然见面了就该谈正事,尽管嗓子疼的不行,还是喑哑道:“我联系不上局里了。”
顾凛点头:“我知道,局里跟我反馈了。”
他放下手中的番薯,眉眼有些肃重:“云念,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云念的手微蜷。
顾凛道:“空间天路在明天便会开启,局里已经跟你的系统对接好了,约定在明日的子时,跟我一起离开这里,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她张了张唇,努力找回声音:“为何?”
“为什么突然要走,我只差一步就能帮他重塑道心,穹灵剑骨不会再杀他,这个世界有救的。”
事情太突然了,她明明不久前还跟谢卿礼好好在一起,为何今日变成了这样
她近乎祈求地看着顾凛,脖颈上的掐痕过于骇人,乌发也凌乱不堪,周身的狼狈让顾凛看了也鼻尖一酸。
顾凛摇头:“这个世界救不了的,温观尘脊骨中的东西主杀,它与主生的穹灵剑骨不死不休,而穹灵剑骨如今衰弱很难对抗,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崩塌了。”
他取出投影器。
光幕在夜中显露,人间炼狱在眼前浮现。
到处都是业火,四散奔逃的人群,被拥挤的人群踩死的数不胜数,修士们悬浮在虚空试图灭火,可那火焰诡异的很,反而越烧越旺。
“这里是休宁城,就是你前几日待的地方,你睡了七日。”
云念长睫颤抖。
“你知道越林县吗,就是当初传言被雀翎灭掉的那个村镇。”
“……知道。”
“越林县是温观尘剿灭,他在里面布下了可以通往妖域和魔域的阵法,将修真界与两域接通,打破了修真界自裴凌后三千年的太平。”
裴凌以一己之力将魔域逼退至极北魔渊,划开天之一线将妖域困在东境,可现在温观尘接通了三域。
“他并未让这些妖修和魔修去围杀百姓,而是——”
顾凛厉声道:“全数围杀谢卿礼。”
他要穹灵剑骨。
顾凛起身,朝云念伸出手:“谢卿礼杀了七天,加上你失踪了,他一心想要去找你,已经隐隐失控,不出意外最多撑上半月便会落败,跟我走吧,改变不了的,你除不掉温观尘脊骨中的那个灭世剑骨,你也没办法逼退那么多魔修和妖修,我们该离开了。”
“云念,你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总有些留不住的人,总有些改变不了的结局,这只是你的工作,失败了也没什么,还会有别的任务。”
云念坐在地上低垂着头。
顾凛没看到她的眼泪,也没听到她的啜泣声。
她就安静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道在干什么。
顾凛轻叹,也有些不忍心。
“云念,没关系——”
“我不要。”
两道声音同时开口。
顾凛一愣:“什么?”
云念又摇了摇头:“我不要,我不要放弃。”
她仰头看向顾凛,对上他的眼:“顾前辈你呢,《念心》世界对你而言也只是一个任务世界吗,白婉霜对你而言也只是一个任务对象吗?”
顾凛伸出的手微蜷。
“我也是,《碎荆》对我来说不仅是一个任务,谢卿礼和我师父、师兄、师姐他们对我来说也不是任务对象和npc,我不想看他们去死。”
云念站起身,眼里没有一滴泪。
“我们的工作不就是在不可能中寻找可能吗,我们的目的不就是改变既定的结局吗,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的,我也不会走的。”
她后退几步,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要去找他。”
云念转身,湖绿的裙摆勾勒出篝火的光亮,两个绒花在脑后摇摇欲坠,疾步朝着洞穴外跑去。
她要去找他。
去救他。
去救谢卿礼。
改变他的结局。
第80章 风禾尽起五
云念想过很多次自己第一次出任务之时会是什么模样?
在联盟学习的那些年, 她想过很多次用那些知识和前辈的经验去做好自己的第一个任务,无论是什么任务她都会认真完成,以证明她是一个合格的穿书局员工。
初次接触《碎荆》这本书, 她以为这只是一个C级任务,谢卿礼只是因为同门的欺辱才走到黑化灭世那一步,一切都只是她以为。
事实上的谢卿礼经历的事情远比她以为的可怖, 也远比她以为的更具毁灭性。
走到如今这一步, 她对于这个世界的感情已经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乎扶潭真人,在乎江昭苏楹他们,在乎谢卿礼,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死, 想要改变他们的结局。
或许对于顾凛这种老员工来说, 只不过是一个任务,从业这么多年见过许多任务失败最终崩塌的世界, 失败了大不了就赔些积分,被局里记一次失误。
一个世界消亡就消亡了, 还有更多世界需要她去拯救。
但云念不愿意。
只要想要这个世界会崩塌, 所有人都会在业火中烧成灰烬,从此消失在宇宙洪荒之中, 除了她和局里的一记档案外再无人记得他们, 一颗心痛的要命, 呼吸好似刀割。
不愿意。
不想。
不能。
云念召出听霜剑朝南泗城御剑而去,可身后却急匆匆追上来了一人。
顾凛拽住她的隔壁:“我来御剑,你跟在我身后。”
“前辈, 你可以走的。”
顾凛只是将她拉向身后,撑起防护屏障将两人护在其中, 下颌紧绷瞧着分外严肃的模样:“我当然要走啊,明天我就走,你爱走不走,我只帮你这一次。”
他们御剑在虚空,能看见下面四散的火堆,不断有地方被凭空出现的业火点燃,即使周围根本没有可燃物。
顾凛抿了抿唇,道:“每一处有业火出现,便证明这里的时空出现了裂缝,很快便会成为一片汪洋火海。”
下面已经成了一片炼狱。
“南泗城更是如此,你不怕吗?”
顾凛回首看了眼她问。
云念被他拽着与他并肩立在剑上,睨了眼下面的火海,即使离得这么远也能感受到那股热议和滚烫的灼气,皮肤宛如被炙烤。
她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看到乌泱泱的人群在奔逃。
所有人都很害怕。
“云念,你不怕吗?”
她不怕吗?
云念摸了摸自己的心。
“我怕。”
“那为什么还要去?”
“我更怕他们死。”
怕死。
但更怕他们死。
顾凛忽然笑了,长叹一声,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眼好似都柔和了许多。
“云念,你与那时候的我很像。”
云念与他对视。
顾凛摩梭着手腕上的手链,眼神温柔又缱绻。
“婉霜是个很好的人,我不舍得杀她,仅仅因为是配角,便要去为了主角的爱情去死吗,我也做了错事,可我不后悔,你也不会后悔。”
顾凛加快御剑的速度。
他的声音随着风传来:“人一直活得很理智会累的,总要冲动一次,结果怎样根本不重要,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白婉霜死后,他生不如死。
“她说让我好好活着,替她看看外面的世界,重新找到活着的意义。”
他曾一颗心沉寂到难以跳动。
在此刻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找到了新的意义。
曾经没做成的事情,这一次他想看到结局。
一个与他有着同样处境的后辈是如何改变已定的结局。
“云念,你要救下他。”
“好。”
“师父!”
一声厉喝在身后响起,尾音凄凉又颤抖。
扶潭真人正欲离开的脚步顿住。
他回头去看,最为淡定的大弟子脸色煞白。
徐从霄背上背着一人,那人的血淌了他满身,星星点点落在地面之上,浓重的血气让他的手颤抖到握不住剑。
“师弟,师弟他……金丹碎了……”
他背上背的是凌舟,踏雪峰二弟子。
扶潭真人几步过去,徐从霄放下背上的凌舟。
“阿舟……”
以往最为皮糙肉厚的汉子在这一刻闭眼躺在地上,肺腑之间一个血窟窿往外冒着血,周身的灵力溃散到不成样子。
“越林县这里的结界关不上,魔修和妖修不断涌出,他们的状况不对劲,像是被操控了神智目的很明确,一心要杀谢师弟。”
徐从霄强行稳住自己慌乱的心,解开凌舟的衣衫将他的伤口暴露出来。
扶潭真人只消看一眼便明白,自己这二弟子的金丹是彻彻底底碎了的。
“二师弟被一个妖修捅穿了丹田,那妖修很厉害,得有大乘初期的修为。”
扶潭真人的手蜷了又松,松了又蜷,大脑一片懵,活了这么多年的人了,明明已经见惯了生死,可这一刻还是浑身冰冷。
好像十五年前听到徐从霄死讯的那一刻,连路都不会走了,无视阻拦在雁平川外翻天覆地寻了三月。
“大乘期……大乘期……”
徐从霄握紧了拳,咬牙切齿:“温观尘不知为何能操控那些魔修和妖修,连大乘的都能被他控制,想必与他控制浮煞门门生是一个招式,他有能操控他们神智,强迫他们为自己卖命冲锋的能力。”
否则根本走不到这般局面。
成千上万的魔修和妖修前去围攻谢卿礼一人,他自己被堵在南泗城之中,他们根本接近不了他,只能在越林县这里应付那些突然冒出来的魔修和妖修,企图为谢卿礼阻拦一些。
可没有用。
根本没有用。
这些妖修和魔修被操控了神智,打起架来颇为不要命,势如破竹,对他们这些新鲜的血肉一点不感兴趣,甚至任由他们阻拦也要去南泗城杀谢卿礼。
“师父。”
冰冷的手按住了扶潭真人的手腕。
他茫然看去,徐从霄红着眼忍住眼泪。
“不能在这里继续耗下去,要想办法关上这裂缝。”
扶潭真人哆哆嗦嗦:“阿舟他……”
“二师弟救不了,南泗城的威压越来越弱了,小师弟出了岔子,他是唯一能改变如今情况的人,只有他有能力关上通往妖域和魔域的通道。”
扶潭真人望向四周,遍地尸骸,远处的天幕中宽阔又深邃的裂缝有种诡异的蛊惑力,从另一方不断涌出黑雾,瞳色各异的眸子带着嗜血的杀意,从中跳出的魔修和妖修们无视阻拦的修士,似是被什么召唤着一般一股脑冲破防线去往南泗城。
“师父,只有谢师弟可以关上这道裂缝。”
能与温观尘抗衡的只有他一人。
“我在这里,师父,你去找谢师弟,一定要救下他。”
徐从霄反而是最冷静的一个,他握着扶潭真人颤抖的手,迎着他悲痛的目光,一字一句:
“我们所有人都可以死,但谢师弟不能。”
只有穹灵剑骨可以与温观尘体内那邪佞的东西抗衡。
“师父,去救谢师弟吧。”
扶潭真人起身,望着跪坐在地的徐从霄和闭眼不知生死的凌舟。
他听到自己说:“等师父回来。”
一定要等到他回来。
扶潭真人不再回头,生怕看一眼便再也忍不住。
他的两个弟子,一个弟子现在失踪不知生死,一个弟子被困在南泗城之中。
他不是个好师父,没有能力护住他们。
但扶潭会死在他们前面。
徐从霄抱着已然要气绝的凌舟,眼泪自鼻梁滑落。
“师弟,你会怪我吗?”
没有留下扶潭真人救他。
“你怪我吧,是我的错。”
凌舟垂下的长睫轻颤几下,紧闭的眼在此时却眯起了一条细缝。
他的瞳孔扩散,微微翕动唇瓣。
徐从霄凑近听。
只听到破败的声音:“怪你……个屁。”
徐从霄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冲刷了脸上的血迹,这场持续了七日的争斗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师弟,累了就睡吧。”
凌舟早已闭上了眼,徐从霄不敢去探他的呼吸,将他放下抽出腰间的剑。
他望着夜幕中的天幕,不断从中涌出的魔修和妖修,以及殊死抵抗的修士们。
在场几乎没有剑修,温观尘想要剑骨,年轻的剑修都被雀翎收进了生死境之中,能留下的都是些有自保之力拼死不愿进入生死境的修士,以及那些剑宗剑派的长老们。
修士们死的死伤的伤,不断燃起的业火要吞噬一切,热浪卷起衣衫,又将倒在地上的尸体吞噬燃烧干净。
真是地狱。
徐从霄冷下脸,手挽剑花便迎了上去。
苏楹被一剑击飞。
“阿楹!”
江昭慌忙上前来接她。
身后的魔修在此刻朝他刺来,又被一柄碧绿的剑接下。
“阿昭,带着阿楹走,我和晚晚去找小师弟!”
林见悠一剑砍掉魔修的头。
陈晚上前与她并肩而立。
两人将江昭和苏楹护在中间,剑光利落收割着魔修和妖修们的头颅。
苏楹推开江昭:“不行,丢下我,我的灵力已经耗尽只会拖累你们,你们三个去找谢师弟!”
江昭怒吼:“不行,我怎么可以抛下你!”
苏楹忽然打了他一掌:“江昭,我没有灵力了!我没办法再为你们护法,我连一个最简单的防护阵法都凝不出来,我现在是个废物,你带着我只会拖累,去找谢师弟啊!”
“他不能死,他是唯一可以改变这一切的人,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你看看四周的魔修和妖修,你看看这诡异的业火,你到如今还要糊涂吗!”
林见悠和陈晚没说话,护在两人周围。
江昭的眼红的不像话。
苏楹遏制住自己的眼泪,她的心疾太过严重,这七日辅佐他们布阵已经消耗了所有的灵力,此刻心口剧痛难以呼吸,却还是强装着保持镇定。
林见悠却在此刻开口:“阿楹,让阿昭带你先走。”
陈晚回头,青衣已经破损,身上道道的刀痕和爪痕,清秀的面上却是与年纪不符的淡定。
“我和师姐去找小师弟,你和师兄先走。”
苏楹却死死推开江昭,“阿昭带着我也难以突围,你们离开不用管我,去找谢师弟。”
她勉强撑起笑意,放柔声音道:“我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吗,你们去救下谢师弟后再回头来找我,我不会有事的,我歇会儿就能凝聚一个隐身阵法的。”
可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是假的。
她根本没力气了。
江昭沉沉看着她,苏楹压住喉口的血。
她还在笑:“我会躲起来的,你们三个修为高先去找谢师弟,我吃两颗灵丹就能有力气,我凝聚个隐身阵法躲起来好吗?”
“阿昭,听我的话。”
三人沉默。
就在苏楹以为自己劝动了他们,正要展露松懈的笑意之时,江昭却忽然将她背了起来。
“谢卿礼是我师弟,你是我未婚妻,我不能丢下他,也不会丢下你。”
他低声厉喝:“师妹,护法,我们突围出去找谢卿礼!”
“好!”
苏楹忍不住大哭:“你放下我啊,我会拖累你们的!”
她张嘴之时便吐出大口的血,心疾让她的意识不清楚,却还是知道自己会拖累他们。
江昭一手托着她,一手执剑与林见悠和陈晚一起突围,朝着远处的南泗城而去。
他不说话,任由苏楹啜泣挣扎。
可仅凭三人难以突围,温观尘似乎将整个妖域和魔域都唤了过来,仅凭他们这些修士很难对付,便是当年的裴凌也是在迈入渡劫后期才逼退两域的。
林见悠的左臂又被抓了一掌,她没管冒着黑气的伤,继续斩杀着四周的妖修和魔修。
三人几乎要力竭,可魔修和妖修越来越多一往无前要去往南泗城,拥挤着将通往南泗城的路拦的严严实实,他们要想去南泗城必须要杀出一条路。
一柄长刀从侧方朝陈晚砍来。
“师妹!”
江昭和林见悠齐齐出声。
两人正要不管不顾去替陈晚拦下这一刀之时,银白的剑划破虚空,自远处劈斩而来,一剑斩断了那妖修的头。
腥臭的鲜血崩溅,却又被无形的灵力拦截在外。
“小师妹……”
陈晚呢喃。
几人不可思议看去,云念来到几人身边。
顾凛一刀劈开眼前拦路的魔修和妖修,他本就是渡劫前期的修为,在此刻算是战力最强。
“我来开路,你们跟在我身后。”
云念应下:“好。”
听霜游走在四周,替他们收割着不时上来突围的妖修和魔修们。
江昭呼吸不稳,他们都做了很多的心理预备。
云念被温观尘抓走了,会被杀掉还是会怎样,他们都不知道,谢卿礼也疯魔的不成样子。
可她现在回来了,在消失了七天之后。
云念的头发乱的不行,脖颈上一道青紫伤痕证明她险些被掐死。
开口沙哑的不成样子:“别看我,我没事,现在去找谢卿礼,不要被这些火碰到。”
她瞧着分外淡然。
纵使有再多想问的话在此时也说不出口。
几人只能沉默应下,辅佐她和顾凛在拥挤的妖修和魔修中杀出条通往南泗城的道路。
简直像是一场噩梦,谢卿礼已经杀红了眼。
他不知道这些魔修和妖修是哪里来的,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在阻拦他。
但他知道云念出事了。
在休宁城的结界被温观尘打碎之时,他便意识到了这是温观尘的计划。
温观尘放任他在南泗城大开杀戮,让谢卿礼放松戒备以为温观尘还在这里躲着出不去,只能推自己的手下来供他杀戮,谢卿礼也以为浮煞门只有南泗城的这些人,只有那二十个据点。
可事实上,他们的人在外界还有,也远远不止二十个据点,便连雀翎也被温观尘骗了。
他满脑子都是云念。
他拼了命也想出去找她。
可源源不断的妖修和魔修们拦住了他的去路,撕咬着他,用刀用剑用利爪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他只知道杀。
要杀掉他们,要去找云念。
“师姐,师姐……”
杀心越发严重,杀戮道被激发。
那颗被修复大半的道心又开始隐隐破碎,杀戮道心蠢蠢欲动,他杀了这么多天,修为却一点没弱,反而越发澎湃,经脉在汹涌,修为节节攀升。
他离渡劫后期只差雷劫。
谢卿礼在调动浑身的修为冲破那道禁制,只要冲破渡劫后期就能引来九天雷劫,就能劈死满城拦路的东西,他只要扛过去就能去找她。
去找他的师姐。
去找云念。
少年的脸上已经被霜雪覆盖,眉峰和长睫上凝满薄霜,呼出的气息转瞬间凝结成冰碴,周身的霜寒掩盖不住,经脉是前所未有的寒凉,冷的他心肺都疼。
杀戮道越来越强大,穹灵剑骨也被激发,两者在他的体内相抗,备受折磨的只有他。
可还是想去找她。
“师姐……”
他喊着她的名字,好似这样便能给与自己无尽的力量。
那劫雷为什么还不来,他为什么还没有冲破渡劫后期。
“师姐,师姐……”
“师姐,师姐你在哪里……”
滔天的黑雾掩盖了少年的身影,只有穿梭的剑光证明他还活着。
远处的人懒洋洋坐在石椅之上,望着被淹没的少年叹息。
“你说他是不是很傻,偏要给自己一个软肋,否则我也不会进展这般顺利。”
身后的人不敢说话。
“啧,强者最忌讳有软肋,你说那剑骨为何要选择他呢,明明我才是最合适的。”
他脊骨中的东西隐隐作祟叫嚣着自己的不满。
温观尘“啧”了声,淡声道:“别烦我。”
若不是那个剑骨认了谢卿礼,温观尘是不会要脊骨中的东西的。
这玩意儿也邪佞的很。
温观尘笑着问身后的人:“你觉得他可以坚持多久呢?”
身后的人战战兢兢回:“他战了七日已经力竭,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家主才是这时间最强的剑修。”
温观尘没说话,青年的唇角依旧挂着笑意。
他以为自己奉承对了,以为温观尘喜欢听这种话,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见到眼前的血光一闪。
比疼痛更先传来的是视觉。
他看到属于自己的身体还老老实实跪着,可为什么……没了头呢?
失去了头颅的身体也倾斜歪扭栽了下来。
他还是回答错了。
瞧见眼前这一幕,那些跪着的人越发不敢说话,垂下头身子发颤。
根本拿捏不准这个疯子的想法。
温观尘擦去脸上被溅到的血,眉目依旧清清淡淡毫无反应。
“连这都看不出来,他哪里是力竭了呢,他分明是越来越强了,啊,这杀戮道还是个好东西呢,他的杀心强盛至此。”
温观尘站起身,蓝衣迎风微震,望着少年的眼神像是恶狼盯上了猎物,只要下一瞬便会露出獠牙将他吞噬。
“找到云念了吗?”
可身后却没人回应。
青年眉头微拧,正要回身之时却闻见了一股血腥。
只在一刹那,他的灵力化为满天冰锥朝身后刺去,无尽的杀意要杀掉闯入的人。
一柄长刀护在四周将他的冰锥化去,双方拉开了阵营。
温观尘回身看去,目光只在满地尸骸上停留了一眼,即使自己带来的十几个人在一息间被杀害也毫无反应。
“你要找我吗,小师叔?”
云念笑盈盈看他。
顾凛执刀立在几人之前。
江昭背着苏楹落下,林见悠和陈晚一左一右护在他身旁。
几人看着温观尘,眸色是不约而同的沉默。
明明是他们的小师叔,怎么就在转瞬间成了这样的局面?
温观尘弯眼,笑意一如在踏雪峰那般温柔:“找了你好几日呢,当时这小子带你离开了,害我生了好久的气,杀了不少人呢。”
他的语气埋怨,好似这些人是因为云念死的一般。
他将杀戮当成游戏。
云念脸上的笑也沉了下去。
温观尘看向顾凛,眼眸微微眯了眯:“你到底是谁呢,为何会有渡劫的修为?”
一个平白无故冒出来的人,却有着渡劫前期的修为。
顾凛挑眉:“怎么了,觉得爷爷比你强心里难受了,你要靠着杀那么多剑修才能修炼到渡劫,可我和谢卿礼只需要稍微修炼一下便能达到你一千多年才能有的境界呢。”
他一贯嘴欠,刻意加重“稍微”两字,欠揍又挑衅。
温观尘眼底的笑瞬间散去,霜雪风暴隐隐酝酿。
“你想死吗?”
顾凛没回应他的话,而是对云念道:“去找谢卿礼,他失了神智。”
“好。”
云念转身便走毫不犹豫。
“想走,也得看走不走的了!”
温观尘身形一晃拔剑砍来,顾凛提刀迎上,江昭放下苏楹和林见悠以及陈晚一起包抄上去。
温观尘厉声:“都给我滚出来,别让她过去!”
不知隐匿在哪里的人尽数涌出,提刀朝云念砍来。
她正要横剑抵挡,一人从天而降,骇人的威压劈斩过去,地面塌陷将那些人尽数埋了进去。
是裴归舟。
他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狼狈的不行,周身的衣物破败沾满了血迹,应当在外面杀了许久,一路杀进南泗城的。
又是一人自虚空过来,刚落地便拉着她左右看着。
瞧见云念脖颈上的掐痕后心疼的眼泪直落:“念念,你疼不疼啊,是师父没用护不住你。”
他抖着手要来替她疗伤,云念侧首躲开。
“我没事,师父。”
远处不断涌来听令来杀他们的人,虚空中的云层越来越厚重,谢卿礼马上就要冲破渡劫后期了。
不能让他在这时候渡劫。
裴归舟道:“云姑娘,你去带阿礼走,这里教给我和扶潭真人。”
扶潭真人也知道事情严重,急忙擦去眼泪拔剑与裴归舟并肩而立。
“快去,先带阿礼离开这里,他现在渡雷劫就是死路一条!”
云念没有回头,在他们的掩护下一路冲到被包围的地方。
她挤进去。
她杀着。
身上都是污血,难闻到她想要作呕,可离他越来越近。
直到她透过一个魔修的身影看到了熟悉的白衣。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到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到处都是血,脸上也满是血污,只有一双眼还能辨认出,可眼底也尽是杀意与血红。
可云念就是知道那是谢卿礼。
她压抑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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