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中
姜玉竹扯下了头上的红绸, 抬头看向天幕。
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变得阴沉沉。
闪耀的金轮好似被一只看不见的怪物咬下一小口,又一小口, 随着越咬越多, 天地渐渐开始变暗,直到最后一大口下去,太阳被怪物彻底吞噬,整个天地陷入一片黑暗。
一丝月光和星光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 有凌乱的脚步声,有器皿落地的撞击声,亦有禁卫军高声呼喊护驾,大殿内霎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姜玉竹只在古书上读过天狗食日的天象, 如今身临其境, 方真正体会到这种可怕。
仿若眼前黑暗没有尽头, 给人一种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姜玉竹感到身上一暖, 鼻尖嗅到淡淡的雪松香, 男子沉稳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孤在这, 不用怕。”
她伸手揽住对方遒劲的腰, 轻声道:“臣不怕。”
不知过了多久, 天空上出现一道细如刃锋的缝隙,透出微弱的光亮, 那缝隙越来越大,明亮的阳光再度倾泻而下。
眼前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明,姜玉竹终于看清大殿内的情景。
方才还东倒西歪躺在地上的官员们, 这会儿正惊魂未定地站起身,众人脸上还残留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殿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宫人跌倒时碰落的物件。
忽然,殿中响起皇贵妃惊慌的喊声:
“陛下陛下您醒一醒啊!”
众人纷纷循声看去,只见方才还好好端坐在赤金龙椅上的耀灵帝,此时却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头歪向一边,双眼紧闭,脸色灰暗,似是昏迷过去。
百官大惊失色,数名太医疾步奔上金阶,围拢在皇帝身边把脉问诊。
过了一会儿,太医院掌院对皇贵妃耳语几句,皇贵妃缓缓站起身,脸上一片严峻,她微微皱着眉头,沉默了几息,然后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诸位爱卿不必担心,陛下这几日操劳过度,体力不支,暂时昏睡过去。既然陛下身体抱恙,太子与太子妃的大婚典礼先行终止,择日再办。”
皇贵妃的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又缓声道:“如今陛下病倒,太子身为一国储君,理应留在宫中主持大局,今夜,你就留在晏安宫里罢。”
皇贵妃沉着冷静的安排,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漏。
昏迷中的耀灵帝被宫人抬去晏安宫,各怀心思的百官亦陆陆续续退出瑶华殿。
詹灼邺看向黛眉紧促的女子,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柔荑,神色平静无波,淡声道:“爱妃替孤打理好府邸,若是觉得孤单,就把岳父岳母他们接过来。”
姜玉竹用力握紧太子的手掌,盈盈水眸里溢出不安,轻声叮嘱:“臣妾知晓,殿下要保重啊!”
詹灼邺低眉浅笑,长指轻轻勾了下女子精巧的鼻头,眸底盛满缱绻柔情:“乖乖等孤回去。”
“九弟,司马丞相和几位阁老正在御书房等候,你若是与太子妃说完话,就随我一起前往御书房。”
大皇子阔步走来,他探究的目光在姜玉竹脸上停驻了一瞬,温言道:
“今日的礼数虽未走完,不过姜小姐已经入了皇室玉碟,日后就是皇家的人。父皇突然病倒,我与九弟这些日子恐怕要轮流侍奉在榻,辛苦太子妃一个人操持太子府。”
姜玉竹对大皇子福了一礼:“大殿下客气了。”
大皇子看向低眉垂目的太子妃,觉得女子不卑不吭的模样真是与她的兄长像极了,正欲试探询问姜少傅的去向,却被太子打断话头。
“大哥不是说司马丞相他们还在御书房候着”
大皇子只好收敛起疑心,与太子一起前往御书房。
当夜,太子留在宫里照看皇帝,姜玉竹则独自一人回到空落落的太子府。
蘅芜院被太子府的下人们装饰一新,入眼是一片喜色。
屋檐下挂上一长串红灯笼,寝室里的被褥亦被换成龙凤纹喜被,绛红色的纱幔垂地,桌案上放置着红艳艳的石榴花,金丝楠木床榻上洒满了花生,红枣和桂圆。
姜玉竹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在床榻上,她刚刚拆下头上沉重的凤冠,便听到玛瑙珠链响动的声音,抬眸一看,原是殷氏风风火火走进来。
殷氏一把环抱住女儿,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见女儿看上去并未太难过,才长舒了一口气。
“司天监的那些官员是怎么当差,千挑万选,居然选了这样倒霉的日子。老天爷啊!我瞧见天黑下来的时候,仿若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手脚吓得都冰凉了。”
同殷氏一起赶过来的,还有姜慎和姜墨竹。
从父亲口中,姜玉竹得知是太子派周鹏将他们都接过来,一家人相聚在一起,倒是让她惶惶不安的心踏实许多。
耀灵帝这一病,久久不见好转,期间他从龙榻上苏醒,立下让大皇子和太子共同打理朝政的旨意,又沉沉昏睡过去。
皇上显露出行将就木之态,不禁让朝中百官心里打起了鼓,就连以往那些保持中立的臣子们,都开始悄然选择起两位执掌大权的皇子。
与此同时,京城内盛传起一则传言:当今皇上突如其来的恶病,全是因太子这位天煞孤心所致,太子大婚当日天显的异象,就是上苍的昭示。
二十年前那次天狗食日的异象一出,夺去了先皇后的性命,二十年后,异象再次显现,恐怕耀灵帝难逃此劫。
看来当初司天监卜算出来的箴言不假,大燕太子是个专克亲人的天煞孤星,只是耀灵帝死后,不知太子这身煞气,又要去祸害谁呢?
若是让身负煞气的太子继承皇位,那大燕的国运岂不是要被他祸害光了。
流言越传越盛,以至于太子在朝中的权位每况愈下,不少臣子都对其避而远之,将奏文直接呈报给大皇子。
太子府管教森严,下人们不敢嚼舌根,可每当姜玉竹出门时,她都会收到沿途百姓惊惧的目光。
甚至太子府的马车行走在朱雀大街上,来往的马车都会纷纷避让,仿若生怕招惹上她这位太子妃的煞气,从此倒霉上八辈子。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姜玉竹并未放在心里,只不过耀灵帝病了后,太子一直留在宫里没回来。
大婚一个月见不着自己的夫君,放眼整个京城恐怕也只此一例。
还好亲人都在身边,姜玉竹倒不觉得孤单,每日静心打理好府里的帐务,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直至一日深夜,太子府的朱红大门忽而被咚咚叩响。
姜玉竹被一阵杂乱的声响惊醒,她穿好衣裳,披上一件织锦镶毛斗篷,手提八角灯笼走到庭院中。
院外已是灯火通明,一队宫里的禁卫军手持火把将太子府团团包围。
只见余管事站在几位身穿官服的官员身边,他两手摊开,眉毛上扬,脸上神情急切而焦虑,似是在同几位大人解释什么。
姜玉竹一眼就认出来这几位官员在御史台当差,其中为首的御史大夫正是大皇子一党。
此人看到姜玉竹,当即推开正在解释的余管事,大步走来,拱手行礼道,语气生硬:“参见太子妃,下官姓郑,乃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今夜奉圣命来搜查太子府。”
姜玉竹黛眉微挑,询问道:“可是陛下苏醒了?”
郑御史摇头否认,只面色严肃说御史台收到一封密信,信中检举太子府里藏匿有大逆不道之物。
“既然陛下还没有苏醒,郑大人何以说自己得了圣令?”
郑御史神色微怔,他没想到眼前的太子妃柔柔弱弱,脱口而出的话却是一针见血,他今夜冒然前来搜查太子府,只得了大皇子的口令,若是细究,他确是师出无名。
“太子妃是要阻止下官当差吗?倘若日后圣下苏醒过来,追究起今日的事,太子妃可否愿意全力承担下罪责?”
郑御史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许。
果然,在他的威胁下,太子妃明艳动人的脸庞上露出惶恐之色,低垂下眉眼不再做声。
哼,终究是个女子,稍微一吓唬就显露出原形。
郑御史冷笑一声,他挥了挥手,收到命令的禁卫军当即四散开,冲进各个庭院,开始翻箱倒柜地搜查起来。
寂静的夜晚里闹出如此大响动,吵醒客房里休息的殷氏和姜慎,他们夫妻二人匆匆赶过来,瞧见眼前这一幕,皆是大惊失色。
姜慎一个箭步冲上去护在女儿身前,怒目而视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愤然道:
“郑大人,深更半夜,你冒然领兵闯入太子府,就不怕太子得知此事,拿你试问吗?”
郑御史态度轻蔑,他轻声笑了笑:“姜大人当上太子的老丈人,口气都硬上不少啊!郑某奉命办事,就算太子要追责,也要看殿下他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你”
姜慎还欲据理力争,却被女儿拉住了手臂,转头看到女儿冲他摇了摇头,轻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父亲不必再同郑大人多言。”
郑御史冷哼一声:“还是太子妃明事理,姜大人你为人古板,却是教养出两个懂事的儿女,只可惜啊,都照错了沟渠”
收到女儿的示意,姜慎忍下怒火,一家人握紧手,冷冷看向庭院里翻箱倒笼,恨不得掘地三尺的禁卫军。
燃烧的火把在黑暗中闪动着火光,照亮在场每一个脸上的神色,有人脸上透着狡黠和算计,有人面色紧张,还有人面容平静,只是静静旁观眼前的局势。
忽而,有一人高声喊道:“启禀大人,卑职有所发现。”
郑御史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连忙扬声道:“快将证物拿过来!”
一名禁卫军手捧沾着湿润泥土的木匣子快步走来,双手奉上:“启禀大人,卑职们在书房外的槐树下挖到了这个。”
一旁的官员将手中火把凑向禁卫军托举的木匣子,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他当即抽上一口冷气,吓得往后跌退两步。
姜玉竹看向木匣子里的东西,她清瞳微震,面色骤然转白。
只见木匣子里放置这一个用沉木打造的人偶,那人偶穿戴一身做工精致的五爪龙袍,背面还贴有一张黄纸,纸上写着耀灵帝的生辰。
“看来告发之人所言不假,太子在府中行巫蛊之术,诅咒陛下!”郑御史阴森森一笑,当即下令道:
“来人呐,将太子妃押入大理寺审问。”
“住手!”
郑御史话音刚落,只听月亮拱门外响起一道清呵声,众人循声看去,原是十皇子和萧世子带领一队兵马前来。
身穿锁子甲的兵卒迅速将庭院里的禁卫军隔开,詹少辞快步走上前,他目光扫向面色僵硬的郑御史,大剌剌道:
“郑大人好大的官威,拿着鸡毛当令箭,竟胆敢对太子妃动用私刑。”
郑御史忙躬身行礼,口中说着不敢。
“十皇子,并非下官有意要为难太子妃,只是眼下铁证如山,太子妃乃是太子的枕边人,平日里执掌太子府,下官只是想带太子妃去一趟大理寺,好审问出这木匣里的巫蛊之物,究竟是从何而来?”
詹少辞蹙起剑眉,反驳道:“太子妃和太子成婚当日,太子就留在宫里,二人连洞房都没入,太子妃又怎会知道这东西的由来。兴许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郑大人趁乱带进来的”
郑御史脸色一变,厉声道:“下官奉命办差,在场诸位官员都看到这巫蛊之物是从太子府里搜寻出来,十殿下怎能空口白牙污蔑本官。”
“小王又没亲眼看见,郑大人若真是秉公当差,为何要趁太子不在府时,深更半夜前来搜查?”
“本官收到告发信函,得到大皇子秘令,这才”
“小王看你是觊觎太子妃的美貌,才会半夜里闯进来”
“十殿下休得血口喷人”
眼见十皇子和郑御史二人快要呛吵起来,萧时晏及时出面阻止。
“郑大人,中书省没收到任何起草诏令,故而御史台无权扣押太子妃,至于郑大人今日搜寻到的证据,亦需呈交给大理寺审理。”
男子眉眼平静,声音沉着有力,言辞间有理有据,驳斥得郑御史哑口无言。
“那若是太子妃逃去北凉,日后陛下醒了,怪罪下来,这个罪责又有谁来承担?”
“我来承担!”萧时晏和十皇子二人异口同声道。
詹少辞拍了拍胸口的护心镜,信誓旦旦道:“小王会派兵马守在太子府,若是太子妃日后不见了,就让父皇拿我是问!”
十皇子把话说到了这里,又有萧世子这位中书侍郎做担保,郑御史沉吟片刻,决定还是先把今夜搜到的证据交给大皇子,于是不在此事上再纠缠,带领人马扬长离去。
经此变故,黑沉沉的天幕泛起鱼肚白。
晨曦的日光洒在姜玉竹身上,却无法驱散她心底的阴霾。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十皇子,萧世子,谢谢你们赶过来相助!”
朝阳下,女子周身仿若渡上一层金芒,披散的乌发在晨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白皙无暇的肌肤透出瓷器般的光泽。
詹少辞望着美丽动人的女子,心中感慨九哥抱得美人归,可惜却是无福消受。
“嫂嫂莫要担心,以我对九哥的了解,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太子手握北凉兵权,若他有心要谋反,早就率领兵马逼得父皇让位,才不会做这种无用的巫蛊之术。
他又意味深长地眨了眨,道:“咳咳,当然,嫂嫂既然入了皇室玉牒,若是九哥真出了什么事,嫂嫂可千万不要想不开,毕竟这玉牒上夫君的名字,还是可以更改的”
姜玉竹:
萧时晏看向细眉微拧的女子,温言叮嘱道:“瑶君,你这几日就不要出太子府,至于太子在宫里的消息,我会派人告知你。”
“好,多谢时晏兄,你这段日子在朝中,亦要多当心啊!”
姜玉竹不难猜到,今夜十皇子和萧时晏能及时率领兵马赶来营救,是太子早先与二人定下的谋划。
不过今日之事后,萧时晏算是和大皇子彻底撕破了脸。
———
御史台将太子在府内施行巫蛊之术的证据呈交给大理寺。
在此期间,耀灵帝碰巧苏醒了,听说这个消息后,他气得当场呕出一口淤血,下旨将太子关押进宗正寺。
晏安宫,一股袅袅青烟从寝室中央的紫铜鎏金香炉里慢慢升起。
光线暗淡的金黄色纱幔之下,皇贵妃坐在龙榻一侧,她俯下身,掰开昏迷中皇帝的嘴,将一枚养神丹放进去。
做完这一切,皇贵妃接过侍女递来的湿帕子,一遍又一遍擦拭起她的手指。
“母妃,您为何还要给父亲服用养神丹,父皇今早苏醒的时候,您为何不让父皇撰写下废黜太子的圣旨?”
大皇子说话时,用丝帕紧紧捂着口鼻,虽然知道殿中萦绕的香气对他的身体并无害处,心里仍是觉得膈应。
皇贵妃放下床顶两角的明黄色纱幔,女子面无表情款步走出来,淡声道:
“你莫要把南朝遗梦香的功效想得神乎其神,你父皇只是神志不清明,又并非是傻了,他若是下旨废黜太子,那朝中还有谁能制衡你呢?”
陪伴耀灵帝这么多年,皇贵妃对枕边人的心思自是猜得透彻。
男子赐她锦衣玉食,予她荣华富贵,却偏偏不会给她最想要的皇后之位。
在她母家之势日渐盛起时,又将太子从偏僻的北凉接回来。
当真是对先皇后旧情难忘吗?
未必见得。
这个自私自利的男子一生所求的,不过和她一样,都是对权利的永远掌控罢了。
“那母后准备何时” 大皇子的话说了一半,目光小心扫向龙榻上气息犹存的耀灵帝,压低下声音继而道:
“准备何时让儿臣即位?”
皇贵妃没有回答大皇子的话,她坐在紫檀木圈椅上,缓缓摘下手上的鎏金镶宝护甲,抬手按上额头,拧起眉心……
这南朝遗梦香无毒,耀灵帝平日里服用的养神丹亦无毒,只不过两者若是相结合在一起,就会使人精神极度亢奋,对近身之人的话唯命是从,可若是拿捏不好药量,便会陷入昏迷。
加重药量后,皇贵妃倒是有把握让耀灵帝写下废黜太子的圣旨,不过在此以后,男子就如燃烧殆尽的烛芯,时刻都可能会熄灭。
皇贵妃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总觉得眼下并非最好的时机,虽然局面和二十年前很像,却又不尽相同。
大皇子走上前为皇贵妃按压头穴,同时询问道:“母亲迟迟不动手,可是在担心什么?”
皇贵妃睁开双眸,眼底有一丝狐疑不决闪过:“那个姜少傅还在北凉,他是个隐患。”
大皇子对此事倒是不以为然,他自信哂笑道:
“母妃多虑了,雍州的兵权已然到儿臣手里,姜少傅老老实实呆在北凉苟活就罢了,他若敢用太子的虎符调动玄月军,那儿臣即刻给太子扣上起兵谋反的帽子,再下令几位藩王一起助我荡平北凉。”
感到手背一凉,大皇子低下头,看到母妃直勾勾看着他,女子幽暗的眸色比窗外的夜色还要寒凉。
“炎儿,到了关键的时候,你要能狠下心,唯有无情无心,才能坐上那冰冷冷的龙椅。”
皇贵妃的手很凉,眼神更是透着冰冷刺骨的寒意,看得大皇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狠狠点了点头,道:“母妃放心,若是有人胆敢不服,儿臣定当杀无赦!”
七日后,一道由耀灵帝亲笔书写废黜太子的圣旨,在早朝上被大皇子拿出来。
听过大内总管宣读圣旨后,金銮殿下,百官面面相觑,有人大着胆子询问,皇上可有立下新储君。
大皇子面色悲痛地摇了摇头,哀叹父皇因九弟设下巫蛊诅咒之事大为震怒,苏醒时只来得及写下这道圣旨,就又昏迷了过去。
若无储君,按照大燕历朝历代的祖制,皇帝病逝后,当立长子为新帝。
百官窃窃私语一阵子后,颇具声望的吴阁老出列直言:
“老臣以为,大理寺尚未查明巫蛊之案,陛下又是在神志不清时立下这道圣旨。臣认为等到陛下再次苏醒后,与几位内阁大臣商议过,再行定论太子废黜之事。”
一部分臣子纷纷跟着点头称是,直言废储乃是一国大事,不能仅凭一张圣旨下定论。
高高的金阶上,大皇子渐渐冷下眸色,他淡声道:“吴阁老此言,可是对父皇的圣旨存疑?”
“老臣并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陛下久未上朝,臣子们不清楚陛下如今的状况,想要眼见为实。”
大皇子唇角微勾,眼中禽笑,只不过那笑意未及眼底:“父皇的病时好时坏,总不能让诸位大臣一直守在晏安宫外,吴阁老若是认为这道圣旨是耳听为虚,那你不妨去地牢看一看沦为阶下囚的九皇子,眼见为实他行巫蛊之术的下场。”
言罢,两名皇城使走进大殿摘下吴阁老的官帽,堵住他的口舌,粗暴地将人拖拽下殿。
大皇子负手而立,目光沉沉扫视向殿下噤若寒蝉的臣子,缓声询问:“还有那位大臣,想要眼见为实啊?”
亲眼目睹吴阁老的下场,殿内百官无人敢应。
恰在此时,少年清朗的声音如同拨云见雾,清泠悦耳:“大殿下,可否让臣瞧一瞧皇上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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