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往常觉得过得飞快的体育课今天格外漫长,闻洛趴在桌面,面朝操场,因为在下雨,操场空无一人。
只有雨水,朦朦胧胧。
她眼眶微微有种灼烧感,头也沉,没力气,整个人闷闷的。
教室空空荡荡,但不只她一个人在。还有另一个来了生理期的女生,她坐在闻洛斜前方好几个座位,桌面整洁精致,给人感觉成绩特别好。
闻洛看不着她的脸,只知道她绑着两颗小丸子头,身形瘦瘦的,很小一只。
虽说是同班,闻洛对她却没什么印象,大概是因为没有交流过。闻洛没跟她搭话,也没多留意,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就挪开了,埋进手臂里。
原本两人相安无事的安静教室传出了挪椅子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很轻盈的脚步声。闻洛感觉到有人朝自己走来,懒懒地掀起眸子,与前桌那女孩四目相对。
闻洛看清了她的脸,这才对她有点印象。
女孩长相乖巧,鹅蛋脸婴儿肥,皮肤很白眼睛很大。但看起来有些紧张,她好像叫叫什么轻恬?
噢,阮轻恬。
经常在上课的时候听到老师叫她起来回答问题,每次她都回答得很好。
闻洛没出声,摘掉耳机,用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
阮轻恬的手背在身后,声音轻软而紧张,“闻、闻洛你不舒服吗?”
没想到这人是来关心自己的。
但是她好腼腆啊。
闻洛说:“嗯啊不舒服。”
她眉眼耸拉,尾音拖得很长,多委屈的语气。
阮轻恬闻言,果然比刚才更紧张了一点,“我陪你去校医吧。”
闻洛说:“没气力,不想去。”
不想去吗?
阮轻恬有些不知所措,小声地坚持:“那怎么行,要去的。”
闻洛:“就是不想去啊。”
她就是不想去,那可怎么办
阮轻恬犹豫了好一会,才又开口:“那你有杯子吗?”
闻洛不太明白,“杯子?”
阮轻恬说:“我妈妈是医生,我看你这个症状应该就是感冒了,我去校医帮你拿药感冒灵吧,拿你的杯子帮你打热水。”
“嗯。”
闻洛专注地看了好一会儿,蓦地一笑,打趣问:“你怎么这么热心。”
阮轻恬马上就红了脸。
“我我没有”
窗外雨下得很大,雨水冲刷着大地,无比暴烈。
“嗯?怎么热心也不愿意承认啊,明明是这么可爱的良好品德。”
阮轻恬珉住唇。
闻洛:“不用你去,雨下这么大你会被淋湿的。”
阮轻恬立马说:“没关系的,我有带伞。”
“带伞也没用,雨这么大,出去一趟肯定衣服都湿了,学校没有衣服换,你也着凉了怎么办?”
阮轻恬眉头轻皱,担忧说:“这样下去,你的情况会更糟糕的”
“但是要等雨停啊。”
“那好吧。”
闻洛沉默了一会,忽然轻笑一声,虚弱懒倦的语气中带着调侃,“你干嘛这么担心我?”
“我”阮轻恬不好意思,无所适从。
她第一次和闻洛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空间里相处,本来就很紧张了,闻洛还问她这种问题。
“你要一直站着吗?坐下来啊。”闻洛指了指自己前排的位置,“她不会介意的。”
坐在对面闻洛是要跟她交流的意思吗?
阮轻恬局促地坐在闻洛对面。
闻洛说:“我们好像没什么交集。”
不是没有,是闻洛不记得了。
阮轻恬料到的,但还是有些失落。
“以前有的”
见她支支吾吾不敢大声说话,闻洛觉得她可爱,“以前有什么?”
“以前春游小组活动,我们被分到过一组。”
被分到过一组闻洛头疼,有点不想用脑子回忆,随口说:“去青山那次吗?”
阮轻恬点点头:“嗯”
那时候她高一,本闻由鹅君羊一五二而七屋耳爸一整理闻洛高二,两个年级混着搭配,她跟闻洛分到一组,因为身边都是不太熟悉的人,她又内敛,就显得很独来独往。
午餐的时候,闻洛看到她从书包里拿出罐装的八宝粥,把自己的一盒巧克力递到她面前,说她很喜欢吃这个,要跟她换。
闻洛的那一盒巧克力起码可以买她一百罐八宝粥,当时阮轻恬就记住了,闻洛学姐很喜欢吃八宝粥。
她这么一详细道来,闻洛的回忆也就跟着涌上。那时候她们做任务,她像个小军师,虽然容易结巴但指挥得很好,闻洛夸她好聪明。
闻洛笑着问:“后来同班了你怎么都没来找我玩?”
阮轻恬红了耳根,不知道怎么说。
闻洛朋友好多,总是一下课就跑没影儿,而且
她不敢,不好意思。
看她不想回答,闻洛话锋一转,问她:“你要听歌吗?”
别看她刚还跟人谈笑,其实就是强打着精神,身体只想趴着休息。
但又不好让阮轻恬走,索性问她要不要也听歌。
软轻恬睫毛颤了颤,轻“嗯”一声。
闻洛把一边耳机递给她,她轻轻戴上,耳机里正播放着一首她从没听过的歌,旋律很温柔,似乎是民谣。
闻洛递了耳机就不再管她了,重新往桌子上一趴,长睫扇动几下,合上双眼。
阮轻恬没想到她在自己面前直接这样趴着睡,怕打扰她,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她忧愁地看向窗外,不知道雨什么时候会停。
耳机里的音乐播完,自动播放下一首,似乎是同一个歌手的歌,嗓音和旋律都好独特。
闻洛的品味好好。
阮轻恬忍不住垂眸看她,她趴着,只露出额头眉眼与挺翘的鼻子,她好干净,好漂亮。
阮轻恬看走了神,反应过来后有种自己在偷看的心虚。
也闭上眼睛。
之后的几十分钟里两人一直这样安静,雨渐渐地停了。
闻洛趴着没反应,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有点不忍心叫她,但怕她病得更严重,阮轻恬踌躇了一会,决定先量量她的体温。
缓缓抬起手,掌心刚要覆盖在她露出的额头之上,班门口有人进来,发出的推门声将她打断。
阮轻恬吓了一跳,猛地缩手,看到来人,登时愣住,忘了大脑怎么运转。
乔山温站在门口,她整个人落在阴影里,面无表情。
“会、会长”
阮轻恬在淮中两年多,只跟会长对视过两次。
上次是闻洛晕倒,她以为是低血糖,着急地从小卖部里买了八宝粥和甜奶,拜托会长帮忙带给闻洛。
那次她根本来不及掩饰自己的心思,事后同伴告诉她,她就差把担心闻洛喜欢闻洛写在脸上了。
会长那么聪明,当时肯定也察觉到了。
而此刻这番场景,肯定会让会长误会
她们不会被记名吧?完蛋了,那她可把闻洛给害了。
阮轻恬有个毛病,一心虚就腿软。
阮轻恬摘掉耳机,站起身,“会、会长”
“你你找谁?你找洛——”
乔山温打断她,“找闻洛。”
“噢,噢,洛洛”
恰在这时,放学铃打响。
闻洛动了动,撑起身,揉了揉眼睛,睁开眼,恍惚。
头晕脑胀,手麻腿麻,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洛洛,会长找你”
她听到有声音在说。
她顺着声音抬头看,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居然看到了乔山温。
乔山温不知何时出现的,正看着她缓缓朝她走来。
闻洛半眯的眼睛缓缓睁大。
乔山温今天好漂亮啊。
闻洛慢半拍地想问她要干嘛,乔山温先开了口:“你不是说以后中午要去学生会那休息么?”???
闻洛艰难地反应过来乔山温在说什么——上次在奶茶店自己逼着她答应的条件,以后中午要去学生会休息。
可是好怪啊。
闻洛看了看乔山温,又看看旁边站着的阮轻恬,觉得很不可思议。
之前她就缠过乔山温好几次要去她那玩她都不答应。闻洛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乔山温怕被人看到,被人议论被人嘲笑,怕别人造谣她跟闻洛是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什么的。
那她的名声算是彻底完了。
可现在,这不还有外人在场吗?
这种应该被当成绝不可见人的耻辱的秘密事情,乔山温居然就这样当着其他人的面直接说出来了。
原本闻洛就想着,乔山温虽然答应了她,但很有可能会因为太害羞而赖账,所以专门思考过要怎么跟乔山温进她那间小卧室,例如:凶一点逼着她,或者是甜一点撒娇缠着她等等
就是从没想过会是乔山温主动来邀请她。
这她不怕被人知道了么?
闻洛原本就头疼混沌,这会更懵。
乔山温又道:“要去就快一点,现在那没有人,我不想引人注目。”
闻洛:“……”
见闻洛没有第一时间应,乔山温蹙眉,语气不可察地冷硬了几分:“你不去?”
闻洛:“……当然去啊。”
这种好事她怎么会错过。
乔山温得到想要的答案,转身时她的视线在阮轻恬身上停留,一瞬而过,看不出眼神。
让阮轻恬有些喘不上气。
“轻轻恬?”闻洛不太利索地叫她名字,朝她微笑,“谢谢你,你快去食堂吃饭。”
“……好。”
闻洛顿了一会儿,像说悄悄话似地:“你得帮会长保密啊。”
“……”
阮轻恬忘了自己有没有应闻洛。
乔山温已经出门,闻洛跟着走出去,本以为这人会很快走很远,不曾想她在门边等候。
闻洛眼里闪过惊讶,眼里盛上笑意。
乔山温就这样站在门口与她面对面,看着她烧红的眼眶,一副病态,笑得比平时脆弱好多。
她头发乱糟糟的,也不扎起来,像极了某种受伤的大型猫科动物。
“你不舒服吗?”
闻洛楞了楞,旋即语气委屈:“会长看出来啦?”
乔山温轻声:“嗯,看出来了。”
闻洛说:“头很疼,眼睛也疼,浑身没力气,会长,我是不是病了?”
乔山温抬起手,毫无预告地覆在闻洛的额头上,肌肤相贴。
闻洛身体一僵,一双眼睛愣愣地看着乔山温。
乔山温的掌心很暖,轻轻地感受着她的温度,一秒,两秒,三秒。
乔山温收回手。
身后的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四楼后忽然停住了,闻洛的注意力全在乔山温身上,没回头看。
乔山温今天好漂亮。
她平常只会简单地扎个工整的低马尾,今天却编了鱼骨辫,与长发扎在一起,分成两股束起垂落在胸前,配着她清冷又温柔。
闻洛一时看不出来她这头发是怎么扎的,感觉有点复杂。
她是不是还涂了唇膏唇瓣比平时更水润更红润些,更显得甜美。
她好漂亮。
原来乔山温也会精心打扮吗?
闻洛:“……烫吗?”
乔山温说:“有一点烫。”
“是低烧吗?”
乔山温说:“我先陪你去医务室吧。”
可是去医务室要花时间,到时候学生会的成员回去了怎么办?
“会长不怕耽误时间回去晚了被别人看到吗?”
乔山温默了默,低声道:“你的身体更重要。”
闻洛受宠若惊,楞神了好一会,一直到乔山温拉着她要走她才回过神来,觉得特别不真实,感叹:“会长你今天好温柔啊。”
“”
乔山温转过身去,拉着她的手腕,“快点走。”
身后的闻洛一阵轻笑。
轻飘飘地从身后传来:“会长,以后都这么扎头发好不好?真的很适合你。”
“好漂亮,我特别喜欢。”
“”
乔山温藏不住情绪,一害羞就会加快脚步。
她垂着眸子,眼中除羞耻以外,还藏着某些没被闻洛发现的,浓烈而隐忍的情绪。
……
刚刚她们的谈话,教室里的阮轻恬听得一清二楚,石化在原地,仿佛晴天霹雳。
她们
会长和闻洛现在是正在交往吗?
她们的对话这么温柔,这么甜蜜还要一起去休息。
那自己刚刚
自己刚刚和闻洛戴同一对耳机,还用手摸她额头,都被会长看到了。
会长知道她喜欢闻洛。
会长会怎么想她?会长刚刚用那种冷冰冰的眼神看她……
阮轻恬觉得自己完蛋了。
第032章
乔山温陪着闻洛去了校医。
刚放学,大家都在食堂,校医室没人,就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坐着看电视剧,见人来了,熟练地让人坐下,问怎么了,哪不舒服,什么症状。
问清楚了,又给闻洛塞了根水银体温针。
得量五分钟,闻洛坐在椅子上,乔山温就站在一旁陪着她。闻洛觉得无聊,没事儿干就总跟乔山温撒娇,仗着自己生病了乔山温会对她比平时温柔,时不时就拽拽她的衣角,软软地叫她一声会长。
乔山温看在她是病人的份上,忍着,让她胡闹,什么也没说。
闻洛觉得好有意思,带着病也要变本加厉。
五分钟后一看温度,三十七度2,还不算发烧,校医给闻洛开了几包冲剂,说她着凉了,让她吃完饭泡着喝。
“你想吃什么?”走出校医室,乔山温问闻洛。
闻洛有气无力地说:“一点胃口也没有。”
乔山温想了想,“肉粥可以吗?”
闻洛挑眉,“会长要陪我一起去食堂吃饭?”
乔山温别开眼,启唇:“先回学生会吧。”
就知道她不敢跟她一起去食堂吃饭。
闻洛:“嗯啊。”
两人走在空旷的校道上,时不时迎面走来一两个人,打量着她们,悄声议论:
“卧槽,是她们俩”
“她们怎么在一起啊?”
“她们要去哪?”
“谁知道,不会是要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你说什么呢!被人听到你就完了。”
“”
这种闲言碎语挺多了,闻洛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就当作是风一吹而过。
她瞥了瞥乔山温,还真是令人意外。
听到人议论她,不应该立马像之前那样一脸冷漠的跟她拉开距离,亦或是羞愤的加快脚步吗?
为什么她今天,只是敛着眸子,什么反应也没有。
或许是自己在心里隐忍,像假期的那天她把她给惹哭,她也默默自己消化。
是因为考虑到要照顾她这个病人吗?
时间还早,大家都在吃饭。学生会里没人,闻洛跟在乔山温身后,进了那个温馨的小房间里。
关上门,雨后湿冷的气息被隔绝在外。
舒适安静的环境让闻洛本就重负的身体更加疲惫,眼皮变沉,胸闷气短,想闭眼,想睡。
好像又比刚刚更难受了一点。
乔山温:“坐下休息吧。”
“我去食堂帮你打包一碗瘦肉粥,可以吗?”
闻洛在椅子上坐下,想趴着,但乔山温桌上东西挺多的,她怕碰着压着,帮乔山温整理,都挪到一个位置。
她趴下去,低低“嗯”了一声。
尾调蔫蔫的,像是垂下去尾巴。仙珠富
她这副样病恹恹整理东西的样子着实可怜,趴下去时闭眼的神态像极了疲惫小动物终于找到一个舒适可以睡觉的窝。
乔山温看了她好几秒,眼神软下去,忍住上前摸她脑袋的冲动,“我很快就回来。”
闻洛用不可闻的哼声回应了她。
乔山温走后,闻洛趴在桌子上,一会儿觉得困,一会儿又头痛欲裂,用什么姿势趴都不舒服,烦躁极了。
已经趴了一个上午,脖子也疼。
她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盯着乔山温桌面上的小摆件出神。
没多久,她陆陆续续听到开门和交谈的声音,是其他学生会的人回来了。
闻洛像是被藏在了这里,除了乔山温,没有谁知道她的存在,她得等乔山温回来,才能有那种安全感。
好像好像是那种
是什么来着?
可以诠释她们此刻状态的一个词儿,闻洛现在想不出来了。
听着杂音,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闻洛脑浆像是被一根棍像搅水泥那样搅和着,又涨又疼。
只有紧闭双眼才能稍稍缓解分散,但又睡不着,很难捱。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到外面学生会的人叫“会长”,厚重的门被打开,又迅速被合上。
见闻洛趴着紧皱眉头,乔山温心生担忧,放下东西,走到闻洛身旁弯下腰用手去摸她额头。
闻洛在她的抚摸下缓缓地将眸子睁开一条缝,发现自己正被乔山温的身体笼罩。
周围的光很暗,空气中弥漫着乔山温身上那股柠檬与夜来香混在一起的味道,明明是清新的,此刻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变得像极了催眠香。
乔山温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很难受吗?”
闻洛,眨了眨眼睛,眼中蕴有水雾,“嗯,难受。”
乔山温的掌心离开她的额头,将她扶起来,“先起来吃点东西吧,我帮你去接了热水,待会喝药了再睡。”
闻洛勉强支撑起身体,
办公桌前可以坐两个人,乔山温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闻洛低着头,一勺一勺慢悠悠地往自己嘴里送粥。
闻洛全程没讲话,她们俩第一次这么和谐,这么安静。
比起闻洛的慢慢吞吞,乔山温几分钟就将饭吃完,不知道去了哪。
闻洛胃口实在不行,粥喝了一半就没动了,垂着眼发呆,表情像受了多大委屈。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几下,是消息的震动音。
闻洛掏出来,解锁屏幕一看,有好几条周书冉发来的未读消息。
冉冉:[洛洛,我刚刚去找你,看到你跟会长走了,你跟她去哪?]
冉冉:[体育课你没去上,佳纯说你不舒服,你没事儿吧?还难受吗?]
闻洛回复第一条:[会长陪我去看校医]
周书冉秒回:[怎么样?]
闻洛说:[就是着凉了,喝药就好,没事儿,你不要担心]
冉冉;[嗯嗯,那你要好好休息,别玩手机了]
冉冉:[我还在学校,你还回家吗?我陪你一起吧?]
闻洛说:[我还不回去,你自己先走吧]
周书冉停在校门口,想坚持坚持说等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好。]
走了几步,周书冉又忍不住掏出手机,给闻洛发:[洛洛,你身体不舒服怎么都不告诉我呀]
冉冉:[你对我这么好,每次我不舒服你都会陪我去校医,帮我打热水叮嘱我吃药,你不舒服应该也告诉我的,不然我都不知道,都没有为你做什么]
闻洛没回复。
她低着头,噼里啪啦地打着字:[你跟会长现在关系这么好吗?她居然主动去找你]
周书冉楞了一下,把这句话全删了。
她惊觉自己的心思好明显,要是真的有什么,洛洛恐怕会察觉到的吧。
闻洛看到了周书冉的消息,原本正打字要回复,乔山温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端着一杯水,冷不丁地问:“你不是说眼睛疼么?眼睛疼还玩手机。”
闻洛扭头看她,乔山温帮她把药拆开,泡进了刚打的那杯热水里,很快溶解成药水,“快吃药了。”
会长亲自泡的药欸。
闻洛露点点出笑意,“嗯啊。”
端起杯子,一股难闻的味,抿了一小口,闻洛脸都皱了,“好苦啊。”
乔山温从来没见过哪个人喝药是像她这样珉一小口还抱怨好苦的,催促她:“一口咽就不苦了。”
闻洛那双湿红的眼睛看向乔山温,“会长你有水吗?”
“有。”
说完乔山温便迟疑了一下,想再说什么,闻洛已经仰头将药一口闷,火急火燎地问她要水。
乔山温拿起自己的水杯,欲言又止,闻洛被苦得等不及,哪管那么多,接过去就往嘴里灌。
乔山温看着她,神情微暗,竟盯得出神。
这是她的水杯,她喝过的水。
“校医怎么给我这种药,这么苦,我记得明明有甜的。”闻洛弱弱地抱怨说。
乔山温不置可否。
她冒出来一句;“你躺床上休息吧。”
闻洛以为自己听错了,懵地看她,“躺床上?”
这就一张床,应该是乔山温平时午休时睡的,就算闻洛平日里霸道骄纵,也懂得分寸,就算是欺负人,有些过于私人的东西她并不会碰,比如说床啊之类的。
她知道有些人对自己的私人领域被霸占会很反感,这类人不用怀疑,就包括乔山温。
乔山温很矜持,有洁癖,不习惯与人肢体接触。闻洛是知道的,有次还看到有个男的不小心碰了她的手,她便掏出湿纸巾擦拭。
闻洛知道,这样的人距离感和分寸感都会特别地强。去她家做客得讲规矩,不能碰的东西就别碰,不然主人会生气,会反感。
没想到,乔山温居然会主动让她睡她的床
闻洛眼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故意问:“会长,你不介意我睡你的床吗?而且我感冒了有病毒,可能会弄脏你的”
乔山温轻咬内唇,因为难为情耳廓染上了红色,“你不是很难受吗?”
她腹诽闻洛平日里这么霸道,生病了怎么又变得讲规矩起来。
明明过分僭越的事情根本没少做。
“”
生病无力的人忽然轻笑一声,那双因病而烧红的眼睛弯起了如皎月一般的弧度,感叹:“会长,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原来可以这么好。”
这么好,连睡床都可以,所以以后是不是可以要更多。
更过分一点。
她都可以。
闻洛这人,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忘揶揄她,目光炙热得仿佛能将人灼烧。
“快睡觉。”
她训斥:“不然就出去。”
又变凶了。
但只是兔子装腔作势。
不知道是因为生病了没力气,还是因为今天的乔山温比起平时实在是太温柔了点,连床都给她睡,闻洛特别想听话。
想听话,也想撒娇。
“不要赶我走,都听会长的,马上就睡觉。”
乔山温的表情这才有所缓和。
闻洛放下手机,在乔山温的小床上躺好,盖好被子。
床肯定比不了家里的软,但在条件苛刻的学校已经很很舒服了。
床单被罩上都是乔山温身上的气味,四面八方地笼罩着闻洛,像躺在一片花海里。
这感觉就像是
就像是回到了那次,她埋进乔山温怀里,被她的柔软包裹住的感觉。
闻洛忍不住在她枕头上蹭了蹭。
乔山温就在她面前,她脑子里却在想那些冒犯的东西。
“那会长,你睡哪?”
乔山温坐在办公桌前,桌上铺着一张卷子,“我不睡。”
闻洛:“哦。”
闻洛闭上眼睛,想把那些污秽的东西给甩掉。
努力酝酿睡意。
疲惫病弱的身体,安静舒适的环境,就算心里事情再多,闻洛的意识也很快涣散,陷入沉睡。
小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窗外似乎又下气了雨,雨水拍打在窗户上,声音闷闷的。
乔山温停了笔,瞥向床上那人。
眼中似乎有什么隐忍的不满需要宣泄
渐渐的,闻洛觉得好热,又觉得好冷。
冷热交替,神智不清。
脑袋很沉很沉,闻洛听到滴答的水声,像是破旧的水管,又像是山泉水,清脆而空灵。
她置身不知何处,站在一个虚幻的空间里,脚步沉重,不听使唤。
一个转场,她来到了一间房子里,这里安静、温暖。
有乔山温。
乔山温走近,凑近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阴沉沉的,像是生气了。
乔山温为什么生气了?
梦中的闻洛没办法思考这个问题。
只知道乔山温好凶,一股压迫感笼罩着她。
闻洛有点儿害怕,但动不了,做梦时的虚幻脚步格外沉重,哪怕费尽力气也只能挪动一点点,还要摔倒。
乔山温把她扶起来,盯着她看,闻洛瘆得慌。
乔山温她想叫她的名字,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只能挤出嘤咛。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什么?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闻洛听不明白,乔山温将她逼进角落,她身上好闻的香气将她笼罩,比所有时候都要亲近都要浓烈。
浓烈到闻洛忍不住屏住呼吸。
有东西在一阵一阵地响,像极了她的心跳。
像是暴风雨的前夜,像是
“你究竟有多喜欢我?喜欢到什么程度?”
“喜欢我,但没有整颗心都给我,还要去招惹别人,让别人也喜欢你……”
令人恐惧的氛围因为这两句话而转变,变得幽深又溢满了情丝。被占有欲无孔不入的包裹着,这感觉令闻洛喘不上气,但忘了有“逃跑”这个选项。
她心在跳。
“你谈过多少个女朋友,都有谁?叫什么名字?告诉我”
“闻洛,喜欢我不可以三心二意。”
“我不会喜欢这样的你。”
“你为什么不能乖一点……”
这些话仿佛从远方而来,虚幻而空灵,如风一般在闻洛耳边一吹而过,留下了什么,又什么都没留下。
乔山温捧住了闻洛的脸,凑过来,低声呢喃,说要亲她。
梦中的闻洛搞不懂也无需去思考乔山温为什么要亲她,她只需要随着自己的本性——她也想亲乔山温的。
她隐约想起来,自己并不是第一次梦到乔山温。
藏在记忆中快要落灰的记忆破土而出,她梦到过乔山温,那次的梦滚烫而暧昧,令醒来后的少女闭眼回味许久,又很快忘却。
梦没有道理、没有逻辑的,她像是在观看电影,一些校园片子里,在校园的某个角落,某些禁忌隐晦的浓情片段
闻洛仿佛置身冬日暖炉旁,很热却不干燥,湿软、黏腻
她和乔山温呆在一起,她又要溺死在这甜蜜里了。
忽地,画面一转,闻洛来到一处废墟。
眼前是一个痛呼倒下的人,那人身上流着血,黑白的画面逐渐被红色蔓延。
仔细一看,那张惨白的脸是她自己。
闻洛吓了一跳,楞了,想喊救命,仍旧像之前那样只能发出单音节的哼唧嘤咛。
闻洛抑制不住地发抖,如坠冰窖。
她身边有人,她身边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抱住她,将她的视线遮挡,安抚似地唤她名字,“闻洛闻洛”
闻洛抱住她,依赖她,从她身上摄取安全感。
竟有种,全世界都抛弃她,只有她与她相依为命的错觉。
闻洛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切幻境随之破碎,映入眼帘的是沉静的房间和乔山温那略显担忧的脸。
乔山温坐在床沿,弯着腰,一手撑着床,一手覆在闻洛额头之上,注视着她,“你发烧了。”
闻洛喘着气,“乔山温”
乔山温:“你感觉怎么样?”
“”
闻洛抬手将她抱住,乔山温不胜防备,栽进了她怀里,栽到了床上。
闻洛呼吸起伏剧烈,脑子滚烫又混沌,分不清虚实,心有余悸地抱住那个能给予她安全感的身体。
把脸埋进她怀里,闭上眼睛,闻洛哑着嗓子说:“你让我抱抱”
第033章
闻洛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血腥的画面不复存在,她躺在一张安稳的床上,怀里抱着一个人。
她很粘人,她脸埋进那人身体里,让自己一呼一吸都是她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粘人了,她觉得自己是霸道的,都没经过她的同意,二话不说就把人抱着不放了。
但抱着的人不不挣扎,甚至还抚摸她的脑袋,碰她的脸颊,与她紧紧贴在一起,炽热又温柔。
像脱离了纷扰的世界,坠入遥远又神秘的温柔之地。
模糊、无法捕捉,无法确定。
抽象的、暧昧的,像窝在云里被云包裹那样舒适。
飘起来了,坠落了,被接住了。
一直持续了好久好久
闻洛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她还躺在那个不足一米宽的床上,面对白花花的天花板,耳边是隔着墙被弱化许多的学生们路过的杂音。她喉咙烧哑,脑袋格外的沉,眼皮也很重。
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不觉得浑身无力,头痛欲裂了。
墙上时钟“滴答滴答”地跳跃,闻洛撑坐起身子,抬眼看时间,发现竟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就快要放学了。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她还做了好多梦。
而脑子里的记忆很混乱,梦和现实的片段揉在了一起,只得胡乱拼接。而一眼望去都是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
闻洛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勉强捋清楚——
因为生病,她和乔山温来到了她的小房间里,她睡觉,但是莫名其妙的做了春梦,一转眼又做了噩梦。
被吓醒,乔山温在眼前,她当时什么也没想,抱住面前的乔山温,继续闭眼沉沉睡去。
接着做梦,做难以启齿的梦。
梦境中的画面在醒来后已经变得虚虚实实,可仔细去回忆,是能回忆起些许令她沉迷的片段——
少女的唇瓣、少女的肩、少女的柔软和声音
在脑子里就像是打了一层雾化,模模糊糊的,可威力不减,让人热脸红心跳。
——她抱住了乔山温、她做春梦了。
春梦的对象是乔山温。
天呐……
闻洛深吸一口气,心脏被刺激得在胸腔里不断乱撞。
所以,乔山温后来是推开了她,还是跟她一起躺在床上,让她一直抱下去了?
她在梦里和人一直抱在一起,那到底是梦还是乔山温啊。
闻洛看了看四周,乔山温现在不在这儿,她是到点就去上课了吗?
这个猜想让闻洛心安了一些,可不久后又发觉自己是被照顾过的,并且被照顾得很好。
她以往发烧唇瓣都会特别的干,此刻却是湿润的,像刚喝完水,刚被滋润过不久。
所以
所以乔山温一直在她旁边照顾她吗?之前听方兰女士说她做梦有说梦话的习惯,不会……
不会
不会梦到了什么,都对乔山温说出来了吧?
她会不会还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天啊。
闻洛低下头,捂住了脸,脸一片烧红。
久久消化不掉这个炸裂的信息,心跳平复不下去,满脑子混乱。
忽然,门把手被人握住、转动。闻洛心提起来,抬眼看去,开门的人果然是乔山温。
也不会有别人了。
乔山温手里提着东西,合上门,闻洛坐在床上,两人四目相对。
乔山温站着,目光平静。
“”
闻洛脸烧红,只看了她一秒就不得不把脸别开。
闻洛在她面前什么时候不是游刃有余的模样,她觉得好丢脸。可是见到她,梦里那些画面就忍不住浮现眼前,刺激着她的心脏,让她呼吸不顺,僵硬又颤抖。
太异样了。
“会长”
乔山温将刚打好的水递给她,“喝水吧。”
闻洛眼睛眨得厉害,接过乔山温的水杯,自己把盖给打开,仰头喝了几口,低下头看,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用的是乔山温的水杯,乔山温经常用那个。
白色的,透明的,没什么特别,又莫名很精致。
闻洛自己都有些介意和人喝同一杯水,当然并不包括乔山温。但乔山温……也不介意吗?
她睡着的时候,她也是用这个给她喂的水吗?
盯着水杯,闻洛一下子想了特别多。
呼吸更滚烫了一些。
“还难受吗?”
猝不及防地,乔山温走近她。
闻洛感受到乔山温微凉的手撩开了她的刘海,抚摸上她的额头。
闻洛坐在床上,乔山温站着。这样的姿势闻洛的脸正对着女孩的胸口,她四肢僵硬,呼吸都不敢了。
闻洛闭上眼睛。
乔山温清透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退烧了。”
闻洛不知道说什么,“嗯”
乔山温退后一步,问她:“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额头上的手收回了,覆盖的印记仿佛还在,给闻洛一种紧绷感,“没,感觉好多了已经。”
陷入沉默,两人无言。
闻洛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这么尴尬。
主要是乔山温也不再出声。
这让闻洛更加怀疑自己迷迷糊糊抱她时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导致乔山温也很尴尬。
记忆里隐约有乔山温问她问题片段,乔山温问了什么?她不记得了。自己回答了什么,她也不记得了。
总感觉自己忘了很多半梦半醒时细节的东西,闻洛有点崩溃。
受不了自己这样胡思乱想和过山车一般的心跳,闻洛率先打破了平静,随便找了个话题:“会长,你没去上课吗?”
乔山温依旧沉默,闻洛悄悄地抬眼看她。
半响,乔山温启唇:“没去。”
“你睡着以后突然做噩梦,发烧了,不过没多久又睡了下去。我没叫醒你,去校医帮你拿了退烧药”乔山温顿了一下,“帮你跟你们班主任请了假。”
退烧药?闻洛捕捉到关键词。
她已经吃掉了吗?
完全已经没有印象自己到底是怎么吃掉的了。
“一下午没去上课,会长也,一直呆在这儿照顾我么”
“”
不知道被戳中哪个点,乔山温把头偏了偏,低声说:“我怎么会扔下一个病人不管。”
闻洛眼睫一跳:“那谢谢会长。”
乔山温:“不用谢。”
气氛尴尬中混杂着一丝微妙。
像极了小说描述中醉酒一夜情后早晨的尴尬氛围。
闻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闻洛并不像小说描述中的想逃避责任,甚至蠢蠢欲动地觉得自己还有话要和乔山温说。
说什么呢
她忍不住开口:“会长,我刚刚”
“叮铃——”
下课铃声将她胡乱的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什么的话打断。
闻洛如梦初醒,羞耻万分,再也问不出口。
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匆匆对乔山温说:“谢谢会长,那我先走唔!”
手握住门把手,刚要开门,乔山温赶过去,将她手按住,捂住了她的嘴。
两具身体又贴在了一起。
跟女孩子贴贴对闻洛来说明明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而此刻,闻洛像个被捕的犯人,动也不敢动了。
任由自己被捂着嘴,被按着手。
半响,乔山温缓缓松开她,垂着眸,眼睫轻颤。
她声音轻到不行:“外面刚刚人有进来了。”
“你等一下再走。”
“嗯好。”
乔山温这才远离她,转身走到办公桌前,低头坐下。
明明已经不适应跟她贴近,可她走了,闻洛莫名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忍不住偏头去看她。
看到她的侧颜,看到她注视着一张空白的表格。
她发丝垂下,她的鼻尖与唇的衔接如此温柔,她的唇特别漂亮。
闻洛在梦中看过它半张的模样,即使变得很模糊依旧令她想起便无地自容。
她还注意到,乔山温红透了的耳朵。
闻洛一愣,目光被吸引得挪不开。
换做平时,看到她面红耳赤,闻洛一定会嘲笑她的。
但是现在
闻洛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这已经不是她能拿来找乐子嘲笑的事情。
是……什么……?
*
闻洛走出学生会,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她发烧了,又退烧了,身体变得轻盈,这一觉让她蓄回了些能量,不病恹恹的了。
可脸上的温度迟迟退不下去,像比发烧更严重。
今天没骑车,打了个电话给邱玥,让她来接。
大概需要等个十几分钟,闻洛进了一家奶茶店,点了杯喝的坐着等。
打开手机一看,一大堆未读消息。
好多人问她去哪了,为什么没来上课,知道她不舒服的人问她是不是请假了,关心她身体状况怎么样。
闻洛刚好,眼睛看手机还是酸辣的,她忍耐着回信息,不想让朋友太担心。
有人问她去哪了,又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她该怎么解释。她都没想到自己这么能,在乔山温那睡了一个下午,还搞出那种事。
“同学,你的奶茶好了。”
“好,谢谢。”闻洛没心思喝,放着。
这时,奶茶店有人推门进来,是个绑高马尾、就算穿校服也给人感觉风风火火的女生,她叫卫栀子。
她正低着头,握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抬头想点单,看到了闻洛。
卫栀子:“我靠!”
“你怎么还在学校??!”
“我靠,我们还以为你回家了呢,你怎么样?听说你感冒了,现在好点了吗?”
闻洛被她一惊一乍弄得又有点头疼:“没事儿了,你别那么大声啊。”
“我激动啊。”卫栀子说:“你知道吗?乔山温今天下午失踪了,位置空空的,问谁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大家都传疯了,说你带着人家翻墙,把人拐去酒吧喝酒,逼着人家好学生做坏事,真的假的?”
闻洛惊了,“我有那么坏吗??”
卫栀子说:“怎么没有,之前还有人看到你在马路边把乔山温欺负哭了,她抹了一路眼泪呢!”
这都被看到了?
闻洛张了张唇:“冉冉没跟你说,会长只是陪我去校医吗?”
卫栀子顿了一会,眼神更惊讶:“所以她在校医陪了你一个下午??”
“不对呀,不对。”卫栀子马上否定掉,“我们也想过你在校医,想去看你来这,发现根本没有人好不好!”
闻洛:“”
“唉哟,你可把人给急死了,到底干嘛去了?!”
“难不成,还真是某些人传的那样”卫栀子低声道:“你拉着乔山温谈恋爱去了?”
闻洛马上:“你瞎说什么?”
“不是我说的呀,我只是把她们的话复述给你了,有些人磕你和乔山温的cp你知不知道?说什么学渣和学霸的完颜组合,她们真觉得”
“唉,毕竟之前你也没少带着女生旷课啊,只不过这次是对象是乔山温,比较震惊讨论得更热烈而已。”
“”
闻洛有点缓不过神来。
离开奶茶店走在路上,觉得脸特别热。
她跟乔山温一起消失了一个下午。
她躲在乔山温的小房间里,乔山温为了照顾她,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去上课。
没人发现,没人知道。
像极了偷情,偷偷去谈恋爱-
回到家,闻洛一直心神不宁的。
晚上,方兰给她泡了养生的热茶,送进她房间,见闻洛趴在床上看手机也不闭眼休息,忍不住唠叨:
“别玩手机了,不舒服就早点睡,以后要多加锻炼才行,抵抗力都变差了。不能天气一变化就感冒发烧,以后多遭罪啊。”
“来,把姜茶喝了。”
闻洛说:“不想喝,狠辣。”
方兰温柔催促:“不辣的,只放了一点姜,是甜的。”
闻洛这才愿意喝。
方兰看了眼她放在床上的手机,问:“听你们老师说,是乔同学帮你请的假。”
闻洛眼皮颤了一下,“嗯啊”
方兰一笑,“我还以为她不愿意跟你玩呢。”
“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玩?”闻洛顿了顿,没想到母亲会这么说。
方兰坐在床沿,娓娓道:“当时你受伤,她一个星期来好几次医院,每次都送草莓呀,水果呀,送补品给你,每次都跟我说谢谢。我叫她进病房里看看你,她都不愿意。”
“我还以为是你对她做了什么太过分的事,她太害怕你了呢。”
闻洛觉得冤枉:“我哪有?”
之前她跟乔山温都不认识,刚一认识就为乔山温挨了一刀,哪有时间欺负她。
“谁知道你有没有。”方兰淡笑,又问;“你现在和她走得很近吗?”
闻洛:“还算近吧。”
方兰点点头,问:“你明天还去学校吗?要不要请假在家休息,过几天彻底好了再去?”
这种好事,换做平时,闻洛肯定是满口答应。
但是现在,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说:“不用了,我都好差不多了。”
方兰笑:“好~”
方兰说刚刚喝的姜汤有安眠的效果,闻洛却一点睡意也没有,翻来覆去的,心里总想着今天的事儿。
忍不住拿起手机,去翻跟乔山温的聊天记录。
这人特高冷,每一次都是她发好几句她才回复一两句。
乔山温怕她吗?乔山温讨厌她吗?
不是,她只是本来就这么闷而已。
想发消息给她,又不知道发些什么好。
该怎么说,怎么说……
她现在会在干什么呢?会在想什么?
会不会也跟现在的自己一样,在为今天下午的事情烦恼、尴尬呢。
闻洛特别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明明现在好好地躺在床上。没人跟她说话,没人问她那些奇怪的问题,乔山温也不在。
反正就是紧张。
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很紧张。
紧张到假都不想请,明天就想见到她。
第034章
翌日清晨,闹钟打破了静谧。
以往的很多时候,乔山温都会起得比闹钟要早,提前把闹钟摁掉。
乔山温翻了个身,原本被她紧紧抱着的枕头被松在身侧,缓缓膨回原来的形状。
被子被往下掀了掀,乔山温抬手捂住了脸,翻了个身,再度闭上眼睛。
心悸、脸红,轻轻喘着气。
不想起来。
想继续回去做梦。
五分钟后。
乔山温走出房间,母亲已经如同往常那般洗漱穿戴好坐在沙发上,意外的是,冯之馨也在。
乔山温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冯之馨说;“我哥从海南回来了,我让我给你们带特产。”
乔山温不太在意,转去洗漱:“嗯。”
严铃:“这孩子,连句谢谢也不会说。”
冯之馨赶紧维护:“没事儿,她就这样。”
严铃笑着对冯之馨说;“还是馨馨更可爱。”
冯之馨:“哪有。”
严铃又干笑了笑,笑意渐渐转淡:“昨天听说山温在教务处帮忙事情帮了一个下午,馨馨你说,她们学生会怎么有这么多事情要忙?”
乔山温身型一僵,往洗漱间去没回头看。
冯之馨愣了下,敢紧:“毕竟是学生会会长,偶尔会这样的。”
严铃叹了口气,视线往下,眼里带着嫌弃,“要不是看中帝都大学的保送名额,我怎么会让她去做那种东西,浪费时间耽误学习不说,还吃力不讨好。”
“哎呀,对山温来说没什么的啦,她学习能力那么强,也不差那一下午。”
严铃这才重新露出点笑容,“还是你嘴甜,不像她,好话都不会说一句。”
冯之馨只得赔笑。
严铃留冯之馨在家一起吃了早餐,跟严铃在一起,聊的永远都是成绩。她问冯之馨最近成绩怎样,冯之馨说还可以。
“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馨馨你再努力一点,争取也考到帝都去,互相也有个照应,我也放心。”
冯之馨当然满口答应。
乔山温全程没说几句话。
两人一起从乔山温家离开,走在路上迎着凉风,冯之馨没再有面对严铃时那般的兴致高昂,反而沉默了下去。
她不开口,乔山温也不说话。
她们家离学校近,走路十五分钟就可以到淮中门口,进校门前,乔山温对她说:“你先进去吧,我去买点东西。”
冯之馨说:“我陪你去。”
乔山温不置可否,拐进了一家烘焙店。
冯之馨瞬间明白了过来她是要去干什么,变了脸色。
乔山温已经吃过早餐了,她也从来没有吃零食的习惯,来买面包,不用说,肯定是买给某个人的。
冯之馨有点忍不住,不悦地问:“山温,你还要给闻洛送多久早餐?”
乔山温淡淡道:“一个学期。”
冯之馨臭着个脸:“真讨厌,就不能拒绝她?”
拒绝她?
乔山温看了冯之馨一眼,什么也没说,选了一款这家店新出面包,提着纸袋进校园。
冯之馨气馁,乔山温有事永远不说,她永远不懂。
“山温。”冯之馨走得慢,像没力气了,在背后叫了她一声。
乔山温回首:“什么?”
“昨天你和闻洛到底去哪了?”
“你真的,跟她混在一起?”
乔山温快速地回头走了,还是没回答她。
因为早上冯之馨在她们家被严铃拉着聊天,耽误了很多时间,乔山温提着纸袋上四楼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半。
已经快要早读,那个人……
已经到了。
她趴在桌面上,脸朝着后门,一眼就看到了提着纸袋来的乔山温。
“洛洛,会长来了。”
闻洛没由来地心脏收紧。
因为昨天两人一起失踪了一下午,谣言传得满天飞,班里学生刚刚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她们俩。见乔山温来了,纷纷躁动起来。
“乔山温欸,快看快看……”
“昨天她俩到底一起去哪儿了?”
“有人看到她放学了还在学校里……”
“不会是被闻洛拽去学校哪个没人的地方欺负了一下午吧?”
“我靠,那今天还乖乖给她送早餐……”
“”
不堪入耳,令人遐想。
她们都说的什么啊。
看着乔山温一点一点离自己更近,闻洛直起了身子,抿唇,没太看她。
乔山温停在了许佳纯的位置前,许佳纯感受到一股前所未的尴尬。
“”
乔山温将手中的纸袋递给闻洛,语气平静:“你的早餐。”
“噢。”
闻洛垂下眼,伸手接过。
指尖相互触碰不到一秒,乔山温与闻洛同时收回手。乔山温看了她一眼,没再停留,矜持地转身走了。
闻洛也什么都没说,就放她走了。
连往日那明媚又玩味的笑容都没了。
连那声会长都没叫。
要是换做平时,有这么多人瞎起哄,她肯定笑得很开心。
“”
“洛洛,你跟会长吵架了?”目送乔山温离开教室,许佳纯立马转头闻洛。
吵架?
闻洛知道许佳纯为什么会这么问,也很知道自己今天状态不对,否认:“没有吵架。”
“那刚刚…怎么这么尴尬?”许佳纯说:“你今天来这么早不就是为了等会长么?怎么见到人了一句话也不说?”
早上六点40,进到教室见闻洛在桌上趴着睡,这么早,这么刻苦。不用想就知道她是为了等乔山温。
加上昨天这俩人一起失踪的事,许佳纯都做好要看闻洛对乔山温这样那样的准备了。
“她惹你生气了?你今天居然没笑,看到她不像之前那样特别有兴致。反而”许佳纯望着黑板摸下巴分析,她顿了一下。
“不对,又不像是吵架了,你刚刚的反应特别的不自然,像是……”
许佳纯想到一个词:“难为情?”
许佳纯凑近闻洛,问出自己也好奇得要死的:昨天你跟会长到底干嘛去了?”
闻洛被问得心跳,瞥开眼,“哪有难为情。”
“真的假的?”
许佳纯多少跟她三年同窗,怎么可能被她糊弄过去,“没有吗?我感觉你说的这句话时的反应就很有问题。”
好吧,确实有问题。
闻洛承认。
有一些,这个世界只有她和乔山温知道的问题。
她和乔山温早就有秘密了。
——欺负了一个下午。
这句话猝不及防地钻进了闻洛的耳朵里,精准挑到闻洛还在为昨日耿耿于怀心有余悸的神经,让她又有种想要面红耳赤的冲动。
她也不知道那叫不叫欺负。
如果对象是乔山温那样的人,那强制去抱她、把脸埋进她怀里,还极有可能在做春梦时对她说了梦话,那应该算吧……
闻洛把头扭到一边,看向窗外,咬了一口乔山温买的面包。
乔山温买的东西怎么都这么好吃。
乔山温其实也没她想象中那么死板,并不是那种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的人,乔山温很有品位的。
她身上的味道、她买的早餐、她那间小房间里桌上的摆件,她的床单枕头什么的,都有种说不出的质感。
还有,乔山温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除了没收她的掌机和那次记名儿以外,她似乎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儿了。
居然还会陪她去校医,让她睡她的床,还让她用她水杯喝水。
一点都不像乔山温,又是乔山温。
一开始听说的、刚认识的那个又冷又闷不近人情的会长,好像这么长时间下来,一点又一点向她展露了旁人不为人知的一面又一面。
越来越让人觉得她可爱,是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闻洛站在走廊吹凉风,惊觉自己脑袋里居然全都是乔山温的时候,一个随意的转身,撞见了从2楼上来,迎面走来的乔山温。
乔山温捧着卷子,与她对视一眼,紧接着擦肩而过。
闻洛目送她进入办公室,脑子里都是她刚刚面无表情的模样。
闻洛有点不安。
她特别想知道,乔山温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个拥抱,乔山温到底有没有讨厌,有没有觉得恶心,或者是别的什么
*
中午12点,淮中放学。
放学铃刚打响,楼梯间里都是人,一个贴着一个下,看着就窒息。闻洛不想人挤人,靠在走廊发呆等人走完她再下。
陈然然与她并排站在一起说了会笑,等人少了,边下楼边问:“洛洛,今天中午去食堂吃饭么?听说食堂又出新菜了,吃完去我们宿舍玩呗,你有没有带手机呀?”
闻洛心不在焉地说:“不想去食堂,感觉菜味道就那样。”
“哎哟,我们闻大小姐。”陈然然问;“那你要去吃什么好吃的?”
“还没想好呢,”闻洛问:“你要不要——”
“闻洛。”
两人经过2楼,拐入另一层楼梯前,闻洛被人叫住。
声音犹如阴冷山洞中的一滴清脆水滴,闻洛即刻就能听出来是谁。
是自己忧思了一个上午的人。
因为她们之前的不确定,闻洛心悸不安,紧张僵硬。
转过身去,乔山温就站在身后的走廊,一颗高大的棕榈树旁。
微风吹过她的发丝,划过眉眼,落在鼻尖,冷清中生出几分凌乱,却不让人觉得凌乱,称之为美感。
乔山温是在叫她吗?
闻洛有点不确定,如果换作平时,她哪里会管乔山温是在等谁,见到她,她肯定会上前招惹一番。
可今天两人一上午见了两面,一次也没交流过。
因为昨天下午的事情。
闻洛最不懂的就是乔山温的内心想法。贤朱富
她也在乎起乔山温的内心想法。
所以紧张。
乔山温叫她有什么事吗?是为了什么事吗?
所以紧张又期待。
“会长?”
乔山温在风中偏了偏视线,抬手将眼前凌乱的发丝撩回耳后,带有几分局促。
“国庆假前,你说让我给你讲一张数学卷子,带上吧,我待会回学生会给你讲。”
闻洛愣住了。
感觉心里有东西在融化。
因为乔山温主动来找她,因为她的这句话,她心里的某个让她烦恼了一晚上加一个上午的不确定的心事开始融化,化成一滩水,软软地浮在心头。
乔山温怎么这么细心,记性这么好。
会长怎么会主动来找她?
还要做给她讲题那种一对一辅导的事儿,在学生会她那间小房间里。
这说明了什么?
闻洛看着乔山温,唇边扬起恢复轻松而灿烂的笑,“会长,你居然还惦记着那张卷子呢。”
乔山温刚撩完的头发又被风给吹乱了,她说:“我答应过你,会给你讲完。”
还真是说到做到。
虽然闻洛现在并不是很想听题,但是
她不太想拒绝会长的好记性。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拒绝。
闻洛眼里蕴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意,“那我回教室拿?”
“会长要先去食堂吃饭吗?我还没吃饭,还是”
“你去拿卷子,我在这等你,去食堂吃饭,再回学生会讲题。”
——在这等你。
闻洛滞了,以为自己会错意了,“一起去食堂吃饭?”
乔山温稍稍用力,“嗯”了一声。
闻洛难以置信。
她赶紧凑到她身边,猝不及防看到发丝下红透了耳朵,闻洛晃了神,轻声问:“会长,你不怕别人看到我跟你在一起了吗?”
“你不怕……“
乔山温被闻洛问得脸热。
被看到、被发现
但其实早就已经
开学到现在,因为闻洛的步步紧逼,论坛上、八卦群聊里,她的名字早就和闻洛捆绑在一起,变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昨天,她和闻洛一起消失了一个下午,各种过分的离谱的令人遐想的谣言早就传遍了所有耳朵。
早就已经没有办法阻止她们说,乔山温早就已经变成一团糟,早就不能因为远离就洗得干干净净。
早就已经染满了闻洛。
她和闻洛,已经
已经不清白了。
第035章
乔山温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用很轻的语气说了句:“有什么好怕的?”
闻洛楞了楞,心脏像被猫尾巴挠了一下。
乔山温她又颤音了。
“你快去拿卷子。”
闻洛拿了卷子,背着黑色的斜挎包下楼。
此时教学楼里已经不剩几人,乔山温果然还在等她,她望着天,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已经恢复了一贯清冷的模样。
两个人来到食堂,窗口前排满了人,人来人往,闻洛与乔山温并肩走着,倒真有些不适应。
闻洛的银色挑染太引人注目了,不一会儿就有不少目光落到了她们身上。
不用想就知道他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一些敏感的词和她和乔山温的名字总是能钻进闻洛的耳朵里。她们说:
霸凌、威胁、捉弄、强迫
还说:在一起、谈恋爱。
前面走了一个人,乔山温两步走上前去,闻洛跟上,跨的步子大了些,她们比刚才的距离要更近了,闻洛听到某些声音小小地沸腾了一下。
就像看到自己磕的cp互动了那样激动。
闻洛垂眸看着乔山温的耳朵,心想她肯定也听见了。
她心里在想什么呢。
片刻,她把视线移到一边,压下心里莫名的情绪。
快排到她们时,乔山温转身,塞给了她一双筷子,指尖不小心碰了下她的手背。
闻洛看着手里的筷子,打饭阿姨叫她才回过神来。
乔山温喜欢安静,选两个偏僻的位置,闻洛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饭文静端庄的模样,总想着捣乱。
想像上次那样,抢她东西吃,霸凌她。
算了,怕她又哭。
闻洛尽量吃得快,但估摸不准会不会已经有学生会的成员先到了学生会办公室。
弄得也有点儿紧张。
快到学生会门前,闻洛忍不住问:“会长,要是已经有人了怎么办?”
闻洛故意装乖,体贴得很:“要不会长我还是不去了?这张卷子咱们有空再讲,可不能让你在你部下面前失了颜面。”
乔山温瞥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说。
“我支走她们,你再进去。”
学生会在二楼,乔山温让闻洛去三楼等着,她先打开门看看有没有人,闻洛听话,靠在三楼栏杆往下望。
这种感觉特别怪异。
她仰头看天,怎么回事儿啊,搞得好像偷情啊。
她听到二楼传来动静——
“会长,你回来啦?”
学生会里边已经有人了,似乎还不止一个,闻洛好奇乔山温要怎么支走她们。
乔山温的声音通过楼梯间传来显得更为清透:“教务处那边需要帮忙,你们几个去吧,一人一杯奶茶。”
闻洛挑眉。
“好嘞!”
“马上去!”
几个人接了纸钞,乐呵呵地走了。
等她们彻底离开,乔山温朝楼上唤:“下来吧。”
闻洛从三楼下来,直勾勾地盯着乔山温看,笑得格外有深意。
好像在说:会长你居然这么会骗人。
乔山温催促闻洛赶紧进去。
尽管乔山温声音听起来很冷静,避开闻洛视线时透露的羞赧还是显而易见。
闻洛跟在她身后入那个充满温馨的小房间,她前脚刚踏入,后脚乔山温着急地去关门。
闻洛得到一个结论:会长其实怕死了。
其实
其实一开始闻洛提出要每天来这儿午休本来就是要玩玩的意思。她没想着真的逼人做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就是想看乔山温不得不妥协的样子。
本就是过分又无礼的要求,乔山温却这么努力践行了。
会长真的
闻洛心一塌陷。
好较真啊。
“砰”地一声,门彻底合上。
安全了。
这儿变成了只有她们两个的私人空间。
隐蔽的、安全的、温暖的。
——不会被任何人打扰,可以亲密无间的秘密基地。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气味。昨天的一系列记忆又铺天盖地地涌上来,闻洛竟觉得这儿的空气变得稀薄,有点儿呼吸困难了。
不知道乔山温是否有同样的感受,她也没说话。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持续大概五六秒,乔山温开口:“你的卷子呢?”
“在包里呢。”
闻洛拿出卷子,两人并肩坐在办公桌前,乔山温大致地看着闻洛的卷子情况。
一百五的数学卷子拿了五十多分,她做对的都是基础题,她基础是还可以的,只是没听多少节课,很多不懂。
这种情况其实很好教,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乔山温:“你有稿纸吗?”
闻洛压根不学习,哪会有稿纸这种东西。
闻洛:“我看看哈。”
闻洛随后从包里掏出一本素描本,翻到空白一页。“用这个吧。”
翻页时一闪而过几张素描,乍一看很惊艳,乔山温惊讶闻洛居然会画画。
她会画画,会唱歌,还会吉他,从来都不是别人口中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
闻洛其实有很多她自己的好。
成绩似乎在这些东西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了,她的好,远比成绩好要更吸引人。
“会长?”
闻洛的声音让乔山温收敛羞耻不可见人的思绪,乔山温有点不忍心用这本素描当稿纸。于是拿出自己的草稿纸,开始分析题目说;“这道题很简单,有个公式你没有记”
……
闻洛有点儿听不进去。
说实在的,她之前让乔山温教她,本意也就是想逗逗人而已。
要是换做平常,有谁这样闲得没事儿拉她在这讲题,她可能没两分钟就打着哈欠走了。
现在,她居然乖乖地坐着,坐了整整五六分钟。
大概是因为乔山温太认真了,她也不舍得说一些没心没肺的话。
闻洛撑着下巴,视线悄悄地从卷子上移开,瞥向乔山温的侧脸。
乔山温本人的吸引力比卷子要大得多。
因为要看同一张纸,两人挨得很近,她的脸也很近。
她脸上白嫩干净,头发乌黑柔顺,刘海利索温柔,睫毛长而翘,未经修理的眉毛就已经很标致。
她很漂亮,是那种一看就很伶俐的漂亮,漂亮得很有青春的感觉。
其实她挺软的。
她给外人的感觉总是那么冷硬,那些人与她静静坐下来相处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很少有人能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她,也就感受不到她的柔软。
她讲题的语速和语气,仔细一听,其实很柔缓。
——她真的很软,抱她就像在抱一团浸在柠檬与夜来香香水中的棉花。
闻洛猝不及防地想到了昨天迷迷糊糊中的感受和梦中不可见人的污秽,心跳突然加速。
恰在这思绪炽热的时刻,乔山温偏了头,闻洛来不及掩饰眼中对昨日感觉的回味,四目相撞,因心虚而显得格外的不自然。
偏偏与她近在咫尺的乔山温还问出这种话:“你怎么盯着我看?”
她那双时常疏离的眼中含着别样的感觉,像是因为被某人盯着看太久而羞赧,却又无可奈何地宠溺,轻轻地说:“你得盯着题看啊”
她唇瓣张合,以为离得近,气息轻轻地扑到闻洛脸上。
闻洛不受控地眨起眼睛。
昨日的片段断断续续地因为她的靠近而重新觉醒,那时她也是离她这般近。弦注富
在梦里是也是这样唇瓣张合,说着些什么。
不过那时她更湿润,更暖和
闻洛盯着她的唇,大脑有些空白,紧张得忘了自己在想些什么。
心里有种紧绷感,像是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了。
乔山温被她盯得悄悄红了脸。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升温的氛围。
“会长!会长你在吗??”
两人皆是一惊,学生会的人在外面敲门,说教务处已经关门了,找老师也没说有什么事情。
闻洛僵直地坐在原地,乔山温已经站起来,走到门边,开了条门缝,变得极为冷静冷淡。
她神态无常地对来敲门那人说:“没人?”
“确实没人。”
“那应该是我记错了。”乔山温;“白跑一趟,还是请你们喝奶茶。”
“啊,谢谢会长!”
闻洛就坐在原位,看着乔山温从刚才的氛围中脱离出来,为了她强撑着冷静地应付着别人,心里头格外的禁忌。
她们真的好像是在偷情啊。
乔山温偷偷把她带来这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接下来要共处的两个多小时,也都不能让别人知道。
闻洛目送乔山温回到自己身旁,若无其事地要继续讲刚刚没讲完的题。
她怎么可以这么冷静。
明明刚才就脸红了。
闻洛心里蠢蠢欲动,忍不住开口:“会长,她们都有奶茶,那我要是认真听讲,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乔山温看向她。
闻洛这个人就是这样,明明请乔山温讲题是她自己的要求,认真听讲本来就是应该的,现在居然还伸手要奖励。
而冷淡疏离,最最不近人情的会长居然真的向她妥协,要接受她无理的要求。
或许纠结了片刻,乔山温问:“你想要什么?”
闻洛惊讶。
没想到乔山温居然真的答应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又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她笑意更深,“会长给什么我要什么。”
给什么就要什么?
乔山温珉唇,将视线移回题目上。
她可以随手给别人一杯奶茶一瓶饮料,或者是别的什么。但因为闻洛在物质上是最富足的,这些东西她从来都不缺,乔山温觉得,就算给她,她也觉得不值一提。
乔山温说:“我不知道给你什么。”
竟从乔山温的语气中品出了几分黯然的味道,闻洛的心更加按捺不住,忍不住开口问:“那我要什么会长都给吗?”
“……”
这个人怎么这么会得寸进尺啊。
但这就是闻洛,闻洛就是这样,她这个人就是很恶劣,是不是对谁都可以这样得寸进尺。
但如果给她最好的她最想要的,让开心了满足了,她是不是就没有心思去看别人了?
乔山温看向闻洛:“那你真的会认真听吗?”
“……”
闻洛都已经做好了被无视的准备。
今天发生了许多事情都出乎了闻洛的意料。
闻洛更逼她一步,“只要认真听讲,想要什么会长都会给吗?”
乔山温怎么好意思说出那个“会”字。
但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她又怎么舍得说“不”。
乔山温只看着她,好似嗔她:“闻洛”
示意她不要太嚣张了。
“会长”
闻洛双目炯炯,深深盯着她:“你怎么这么好啊?”
这么无理的要求,怕就是放在其他正常人身上闻洛都是要被拒绝的,偏偏乔山温答应了。
将吸引力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会长总是能给人出乎意料的感觉。
就像梦里的会长,毫无理由、莫名其妙地亲她。
所以被亲的话,也可以满足吗?
闻洛被自己惊到,赶紧把念头给按了下去。
最终也没想出来自己想要什么,但答应了乔山温认真听讲。要把这“想要什么都行”的特权先一步收归囊中,要乔山温随时履行。
黄主任说得很对,乔山温的解题思路很清晰,而闻洛也属于那种思维发达的人,就算还在因自己过分暧昧的念头而迷晕脑袋,她还是能听得懂。
一连讲了六道错题的方法,闻洛全都懂了,都能再自己做出来。
时间已经来到一点多。
乔山温没有再继续讲下去,让闻洛可以休息了。
今天的乔山温实在是太奇怪,对闻洛太过纵容,要什么给什么,这让闻洛隐约有感觉,乔山温今天还是会让自己在床上睡的。
她的感觉没有错。
乔山温真的跟她说可以上床休息。
隐隐意料之中的事儿,闻洛还是有点儿受宠若惊。
“会长你呢?”
乔山温直直地立坐在办公桌前,低着头说:“我没有午睡的习惯。”
真的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吗?闻洛是心存疑惑的,没有午睡的习惯床单上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她的味道。
但是这种问题要怎么开口。
乔山温总不可能,跟她一起睡吧?
闻洛在床上躺下,脑海里不可避免地重复昨天的事。
房间陷入安静,她闭着眼睛,大约过了十分钟,闻洛没有睡着。
闻洛来过这三次。
一次是之前文艺汇演的时候,一次是昨天,两次她都很容易睡着了,为什么这次脑子里乱糟糟的,念头和片段一个一个快速地在脑海里闪过,一点没有睡意。
闻洛翻了个身,烦恼地睁开了眼。
乔山温也正好站起身,闻洛下意识去看她。
乔山温也看着她。
“我出去有点事。”乔山温顿了顿,说:“你可以抱着另一只枕头睡。”
闻洛:“???”
乔山温说完就走了,留闻洛一个人楞在原地。
乔山温为什么冷不丁地扔下那种话
是因为昨天吗?
是因为昨天那个拥抱
自己很有可能抱着乔山温不肯撒手,还说了什么迷糊话。让乔山温误以为她这人睡觉就得抱着东西的,不然睡不着,所以刚刚才对她说可以抱着枕头。
天啊。
闻洛深吸一口气,羞耻地把脸买进枕头里,只露出一只红透了的耳朵。
*
乔山温离开一会儿就回来了,闻洛闭着眼睛装睡,感受到乔山温的脚步在自己面前放缓停留,她努力装睡保持镇定。
没有一会儿乔山温就回到了办公桌前的位置上。
闻洛一直没有睡着,直到午睡铃打响才如释重负地睁开眼睛。
她们没能马上走,外面还有学生会的人。
闻洛拿手机出来看,又跟着乔山温呆了一会儿,等到人都走光,她们才偷偷摸摸地离开。
出了门闻洛就要和乔山温分别,有点呆不下去,“会长,我去买瓶水,你先走吧。”
乔山温看了她一眼,“嗯。”
一整个下午,闻洛脑子里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晚上回来了家,方兰也发现她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兰心情微妙,但也不问她,知道十几岁的女孩子就是会有心事的,闻洛也不会例外。
晚上十一点,闻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对于昨天下午,她脑子都是一些模糊又暧昧的记忆,这些记忆经过一天一夜变得更加模糊了,哪些是梦境哪些是她发烧神志不清的现实她都分不清。
她特别想知道更清晰更具体的情况,想站在乔山温的角度看,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能让乔山温对她说出那话。
——你可以抱着另一只枕头睡。
她当时的语气和神态,似乎带着无奈,就好像她知道闻洛不抱着人睡就睡不着,但自己又不能给她抱,于是退而求其次地把自己枕头让给她。
乔山温这样的人……
闻洛啊闻洛,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可是,如果真是自己怀疑的那样,乔山温并没有疏远她,反而对她更好,更纵容
还那么认真地给她讲题,还让她继续在她的小床上午睡。
为什么?
闻洛心脏砰砰地跳,有点不敢深想了。
同一时间,另一边。
乔山温翻了个身,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怀里抱着一个用床单裹起来的人偶,鼻尖抵在床单上,想象自己在拥抱谁。
过了好一会,她睁开眼,拿起手机,手机一解锁就是和某个人的聊天框。
可见之前已经在这停留许久了。
想找她。
指尖在键盘上删删打打,许久了,还是什么也没发出去。
想问她睡了没有,想问她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想问让,要不要她明天早上晚一点去。
乔山温垂着眼眸,再度把鼻尖抵在被床单包裹的玩偶上。
她刚合上眼,安静无声的房间里忽然响起消息铃声,乔山温睁眼看。
对话框底部弹出一句:[会长,我昨天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不到三秒,这句话被撤回了。
变成了:[会长,我明天想吃铜锣烧]
乔山温盯了这条消息好久。
蓦地,她眨了眨眼睛,眼眸弯起一抹笑。
第036章
第二天,闻洛如愿以偿地吃到了铜锣烧。
乔山温不知道去哪买的牌子,包装好看又精致,比她之前吃过的都要好吃。
因为起得晚没来得及买早餐的许佳纯:“嫉妒死了。”
“会长她怎么对你这么好啊,要什么就有什么。”
闻洛脱口而出:“我也觉得。”
许佳纯:“你也觉得??”
闻洛也是一愣。
许佳纯观察她的表情:“真的假,你不应该嘲笑我没有见过世面吗?”
闻洛:“”
闻洛不自然的别过眼。
完了。许佳纯想。
她刚刚那样没骨气的哀嚎,闻洛居然没有跟她对嘴,而是被戳中后无可反驳地害羞别眼。
这是…也已经陷进去了吗??
闻洛不舒服离奇失踪的那个下午,她问好几遍了闻洛都不跟她说去哪发生了什么。
所以,真的是跟会长在一起,发生了一些惊天动地的事儿。
所以,那天周书冉抢先一步给闻洛送早餐,乔山温站在门口那眼神真的是吃、醋、了!
她们
亲了?抱了?表白了?在一起起了???????
闻洛还是不说,越问越不说。
时间照样过。
闻洛这一天话都很少。
总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叫了好几次都不应,许佳纯以为她聋了,放学铃一打响她又精神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离开。
许佳纯看到,她刚刚好像往自己包里塞了张…卷子?
闻洛出了走廊,四处张望,没见到人。刚下课,有的老师爱拖堂,她决定等一等。
等了五分钟,还是没等到有人来上。
会长是在等她下去么?
差点忘了乔山温很傲娇的,当然不能主动来找人,得人主动去找她。
闻洛弯了弯唇,拐下楼。
闻洛也不想承认,自己对于那件事是期待的,但同时她也很忐忑。
莫名的,不知从何而来、为何而来的忐忑。
她向来是一个恣意人性的人,鲜少有这般烦恼的时候。
许多不确定在她心头作乱。
心事重重地下楼,二楼楼梯间围了许多人看热闹,闻洛好奇瞥去,发现主人公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会长。
她被一男的堵住去路,男的手里提着杯奶茶,一点小零食,小心翼翼地递给乔山温,表现得腼腆又青涩。
闻洛皱起眉头。
假的。
渣男。
那男的就是国庆放假前一天害她跟乔山温差点儿决裂的江源。
闻洛看到他就来气。
她很记仇的,还记着那天乔山温忘了自己却记得他的事儿呢。
仔细想想,乔山温一开始到底为什么答应给他讲题,难不成真的是第一眼对他有好感不忍心拒绝么?
闻洛心中莫名地腾起一股危机感。
她眯起眼睛盯得仔细,她倒要看看乔山温会是什么反应。
要是乔山温真收了他的东西
“江源诶,体育生八块腹肌,对女生超热心,你猜会长会不会就喜欢这一款呀?”有人捂着嘴偷笑,传进了闻洛耳朵里。
闻洛磨了磨后槽牙。
她掏出手机,当场低着头给乔山温发了条消息:【会长,敢要他东西你就完了】
知道乔山温现在看不到,但就是想发。
“学姐,你教我做题,我说好了邀请你喝奶茶的,都没来得及,”江源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喏。”
“……”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乔山温感受到一道别样的视线,鬼使神差地偏头,透过围观几人,看到了靠在楼梯上抱胸围观的闻洛。
这人抿唇,定定盯着她,眼神幽怨又灼热,不爽的臭脸表情跟那天她给江源讲题时一模一样。
乔山温有种预感,刚刚口袋里手机的那条消息一定是这个人发的。
她发了什么?
这一下就夺走了乔山温所有的注意力。
“学姐?”
乔山温正回脸。
“不需要,以后都不要再给我送这种东西。”
“……啊?”
乔山温眼神疏离得没边,没打算做过多纠缠,说完就走。
江源懵了,之前明明挺好撩的啊,他不甘心,迈开步子,“学姐,为什——”
“会长。”一道更悦耳响亮的声音盖住了他。
只见闻洛笑吟吟地几步走下楼梯,在众目睽睽葵葵之下盯着乔山温看,笑眼颇有深意。
乔山温看了闻洛一眼,转身下楼,闻洛跟在她身后,走之前,不忘给江源留了个得意中夹杂着虚伪同情的眼神。
二人消失,只留下一众吃瓜群众面面相觑,有个女生大概是了解江源底细,忍不住泄出一声幸灾乐祸的偷笑。
“靠,你他妈笑个屁啊?!”江源丢了脸,恼怒瞪她。
“就你还想撩会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谁不知道会长现在是闻洛学姐的人呀?你想像之前那个谁一样,跟她抢人,结果被一脚踢出淮中么?”
跟她抢人,一脚踢出淮中。
在旁围观的周书冉听到这话愣了愣,眼神逐渐更暗淡下去。
那个谁指的是谁,学校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就是当初骚扰周书冉结果被闻洛赶走的那个流氓二世祖。
闻洛那一番举动,让所有人都知道闻洛喜欢周书冉,周书冉有闻洛护着,两个人多半是谈过了。
虽然后来闻洛又喜欢上了别人,但周书冉还是有一份闻洛的偏爱,闻洛喜欢围着她转,叫她宝贝。
周书冉享受她的好,一直把她当朋友。
不久前,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
她是喜欢闻洛的。
但是,现在
闻洛的这份偏爱已经彻底给别人了么?
以前闻洛总是能发现她,远远地叫她名字。刚刚,她和她不过隔着几个人,闻洛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视线全都落在乔山温身上。
闻洛其实没喜欢过她,一直只把她当朋友,却喜欢上了乔山温。
真正喜欢一个人,就再也没办法把注意力放到别人身上了吧。
霍筱雯于心不忍,过去拍了拍周书冉的肩膀,“冉冉,别太伤心了,不就一个闻洛嘛,我们唉。”
唉,真是造孽啊。
*
闻洛的心情很好。
当然是因为乔山温二话没说就拒绝了江源,眼里冷冰冰的,瞧不见一丁点喜欢或动容的情绪。
把闻洛心里最后一点疙瘩也给抚平了,更加相信上次乔山温给她讲题只是个意外而已。乔山温还是冷冰冰的冰山,只对她闻洛最特殊。
闻洛虽然知道,但她很喜欢没事儿找事儿,便用一种很怀疑的语气问乔山温:“会长,不会是因为被我撞见了你才拒绝了他吧?要是刚才我不在,你是不是就收了他的东西了?”
这语气,既委屈又怀疑,不知道的还以为乔山温已经做了那种事。
做了那种背叛她的负心汉。
乔山温看了她一眼,低低吐出两个字:“不会。”
闻洛笑容更灿烂了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信。”
“还是不因为上次会长你给的心理阴影太重了,我就怕我一个不在,会长你就背着我跟别人好。”
心理阴影
有这么严重吗?
这人笑吟吟地说着这些,也不知道到底是真还是假。
如果是真的话
乔山温心头软了软,欲言又止。
走出教学楼,乔山温踌躇片刻,还是停下了脚步,侧身望向闻洛,表情像是有事。
闻洛被她这样看,刚才的嬉皮笑脸收敛住,心里那股忐忑又回来了。
她开始认真想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实在有点太霸道了,完全限制了乔山温的择偶自由。
她有点怕,乔山温像那天一样说出“跟你没关系”这种话。
闻洛语气轻了下去:“怎么了?”
乔山温说:“今天中午我有事要回家。”
“噢”闻洛说,“那会长回家路上小心。”
乔山温珉住唇,低低“嗯”了一声。
她转身走了,心里却一直有股压不下的晦涩冲动。
她察觉到了闻洛楞了片刻后的失落。
她想让闻洛开心。
走出校门后,乔山温打开手机看闻洛刚刚发给她的消息,愣了一下,顿时觉得眼烫,脸颊染上红色。
——会长,要是敢要他东西你就完了
终于忍不往回走,想哄她,对她说些能让她开心的话,可闻洛已经不见踪影,不知道去了哪。
乔山温的心久久平静不下来。
闻洛的占有欲好强,明明都没有在一起就这样
可她怕闻洛失落,怕闻洛不开心,也怕闻洛因为失落降低了哪怕一点点对她的喜欢。
几乎纠结了一个下午,放学铃一打响,乔山温便收拾好东西急匆匆地上了四楼。
15班还没有下课,可闻洛的位置空空如也。
她不在了。
乔山温的心情渐淡,心跳沉寂下去。
她又旷课了。
她一点也不听话,不听老师的话,也不听她的话。
她嚣张地说会长根本就管不了她,也不敢记她的名。
乔山温意识到闻洛还是那个闻洛,病好了就乱飞乱跑,一点也不能老实呆着。
15班宣布下课后闹哄的声音将乔山温带回现实,乔山温并不想引人注目,转身下楼。
身后有人叫住她:“会长!”
乔山温停住脚步,回眸看去,眉头轻皱。
四楼走廊尽头,阮轻恬与乔山温面对面站在一起。
阮轻恬明显是弱势的那一个,乔山温一句“有事吗”就把她吓得就差把脸埋进自己胸里。
“会长,请问”阮轻恬鼓起勇气:“请问你和闻洛,是在交往吗?”
空气仿佛凝滞,时间被冻结。
乔山温愣了,她别开眼,良久才几乎不可闻地“嗯”了声。
完了,还真是。
阮轻恬想杀了自己。
如果她当时就知道会长和洛洛是那种关系,她打死都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打死都不会抱有一线希望。
“会长,我想跟你说点事情”
“你说。”
第037章
中午的时候,乔山温前脚刚走,闻洛后脚就被碰巧遇到的一个学妹叫去玩了。
学妹是个住宿生,淮中对住宿生管理严格,只有周末才能出校门,她嫌食堂的饭不好吃,也不想午睡,缠着让闻洛带她出去玩儿。
闻洛当然愿意。
主要是住宿生和非住宿生的校牌是不同的颜色,到门口保安让出示时她根本过不了,所以,只有走别的道儿了。
淮中的“别的道儿”就数闻洛最了解了。
学妹家远,是镇上考来的,都没怎么好好逛过南淮的市区。闻洛带她去餐厅吃了饭,又去商场的游乐厅玩了一个中午,玩得太尽兴儿,连闭眼休息都没有,导致闻洛下午一进校就犯困没精神眼睛疼,趴桌子就睡。
桌子很硬,她用校服外套垫了垫。断断续续地睡,中途醒了有几次,发了会呆,觉得课很无聊特催眠眼皮又变得重了。
她少有的一整个下午都没有离开过座位。
最后一次醒来是被班主任莫姐拿书敲脑门敲醒的。自习课,莫姐来讲通知,让她也起来听。
那时她正做梦,睡得很深。忽然被这么一敲,给被吓了一跳,心悸醒后起床气达到了顶峰。
恍惚、烦躁、生气、臭脸。
这是平时少有的闻洛。
她那张脸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很柔和,大概是因为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太柔和了,所以凶的时候就很凶。
没人敢跟她搭话。
闻洛坐那,听完莫姐讲完通知,放学铃儿都没打响就拎着书包走了。
闻洛自小就是有起床气的,特别是很困醒得特困难、被吓醒的时候,特别恼火。
不过这股火儿一般只维持一会儿,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后碰到什么好玩有趣的事儿,或者碰着想见的人,自然就好了。
她坐公交回家,选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路上车少没有车尾气,开窗吹风特别舒服。
坐了一个站,到了附中,许多附中的学生上车,闻洛又碰到了那个跟她无话不谈的附中仙女。
为什么说是仙女,因为她穿了一条白裙子礼服,似乎刚文艺汇演完,还没来得及卸妆。
闻洛最喜欢漂亮的女孩子,看到就心情好。心里那最后一丝气也给抚平了。
闻洛主动提出跟她换个位置,让她坐在窗边,她用手机给她拍几张照片,肯定特有感觉。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的。
她半倚靠着座椅靠背,淡淡瞥向窗外,窗外是傍晚的夕阳,衬得她美得不可方物。
闻洛看着她,久久没按下快门,脑子里浮现了乔山温穿着这套衣服坐在这的模样。
会比她更漂亮吗?
*
回到家后,闻洛选了选照片,把自己很满意的成品发给了备注为“附中仙女12.27”的仙女。
而后她选了张没有仙女只有夕阳的照片,没配文发了个动态,橘红的色调,乍一看显得有些忧伤。
她只不过是想记录一下她拍这张照片时心里充斥着的微妙情绪。
什么情绪?
总之,是算不上忧伤的。
晚上,她坐在书桌前,窗外是盏路灯,她扔着一堆课业不做,拿出素描本画画。
画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大概是心有灵犀,等她相思一阵过后洗完澡出来,收到了乔山温给她发的消息。
乔山温;【闻洛,你的猫呢?】
猫?
闻洛瞥了眼正在窗前观察世界的猫,忍不住感叹这只猫魅力这么大,居然吸引得乔山温主动来问候,猫呢?
闻洛眼里不自觉染上笑意,打字发问:【会长你这么喜欢它呀?】
乔山温没说喜不喜欢,只说:【它很漂亮】
闻洛:【我不漂亮吗?你怎么都不问我在干什么呢?】
闻洛对自己脸一向是自信的。
她最新想换个造型,把长发都漂成金色。
“”
聊天果然又中断了。
闻洛都习惯了。
她往上翻了翻,今天中午给乔山温发的警告她都没有回复。
不知道她看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肯定很羞愤,觉得闻洛太嚣张了。
但闻洛对乔山温向来就是嚣张的。
她前两天特别的忐忑,可当忐忑被某人的纵容抚平之后,就会的寸进尺的想这人好好欺负,自己是不是可以更嚣张一点,更过分一些。
不过闻洛还是满足了她想要看猫的愿望,鬼鬼祟祟的下床,趁猫不备,一把抓住,抱上床。
“嗷!!”
闻洛把猫的两只前爪并在一起抓住,对猫说;“不许走,有人想看你。”
她把猫摁在怀里,拿出手机,拍了一个特别让人心痒羡慕的撸猫视频,就是猫表情有点凶,也没有打呼噜。
“真是一点也不可爱。”闻洛带笑吐槽它。
拍了一段15秒的视频闻洛就放走了要骂骂咧咧的猫,它一松绑马上走得远远的,一点留恋也没有。
一点面子也不给。
闻洛把这段视频发给乔山温。
说:【猫在我怀里呀】
乔山温发来一句;【它看起来不是很情愿】
闻洛:“”
啊,好吧,就连乔山温也看出来猫不是很情愿了。
闻洛赌气,给乔山温发了一条语音
语音
乔山温第一次收到闻洛的语音。
她不确定闻洛会说什么,这个人嘴里总能说出一些让人出乎意料的荒谬的话。也怕自己母亲随时有可能进来,点开这条语音前乔山温戴上了耳机。
耳机里,闻洛一贯温煦柔和的嗓音夹上了浓烈委屈,向她诉苦:“嗯啊,是我强迫它的,会长,我的猫一点也不喜欢我,会长你也不喜欢我。”
——会长你也不喜欢我。
心头一颤。
乔山温抿住唇,睫毛轻轻扇动几下,耳朵悄悄红了,忍不住听第二遍,第三遍。
她好委屈。
乔山温又联想到今天中午与她分别时她失落的那一瞬。
竖起的尾巴耳朵,还有弯弯的眼睛,都耸下去了。
联想到,今天阮轻恬跟她说,闻洛下午心情很不好,被老师说了一顿后更甚,没下课就生气地走出校门了。
心情不好,是因为她吗?
放学回到家、到现在,乔山温一直在担忧。
闻洛的声音闻洛的表情在乔山温的心里作乱,催化着她心软一点,再心软一点。
多点好话,哄哄她,让她开心一点。
乔山温垂着眼,在对话框里打字:【猫的防备心很强,它现在跟你还很陌生,再相处久一点,它就会喜欢你了】
她心怀忐忑的等闻洛的回复。
【会长,你还是第一次给我发这么多消息】
【那我就勉强被哄到了吧】
乔山温:【嗯。】
不想聊天就此终止,闻洛又发;【会长一看就很有文化,帮我的猫起个名字呗】
乔山温;【你喜欢什么就叫什么】
闻洛啧了一声,真敷衍。
乔山温怎么对喜欢的猫也这么敷衍。
闻洛这个人最喜欢找茬:【喜欢什么都可以叫吗?】
她狡黠一笑:【我喜欢小温也可以叫?】
“”
闻洛发完,自己都噗笑。
她为什么这么喜欢逗乔山温呐,她自己也搞不懂。
就是很喜欢。
有点变本加厉的想逗她了。
乔山温:【随便你】
闻洛:!!!
她都已经做好了被无视的准备。
会长最近真的好宠她啊。
闻洛翻个身,盯着屏幕的桃花眼里满是惊喜与柔软,【会长,你怎么这么大度啊?】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大度这么宽容,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的】
看着手机的乔山温心麻麻一震。
得寸进尺。
闻洛想要得寸进尺。
她明明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为什么还要说出来。
让她脸红。
忍不住,忍不住再亲昵一点:【你心情好点了吗?】
闻洛愣了愣,坐起来,【会长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乔山温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发出这句话,倒是回得很快:【碰巧听到有人在说】
闻洛想应该是自己被吵醒不耐烦的样子被谁看到在说吧,没放在心上。
只注意到乔山温关心她这件事。
她践行着她的“得寸进尺”:【还是有点不好】
乔山温意外;【为什么?】
【我家今天没人,这么大一栋别墅就我一个,外面还打雷下雨,刚刚不小心放了首悲伤情歌,导致我现在情绪低落】
【刚刚都是在跟会长你强颜欢笑罢了】
不等乔山温回复,闻洛倒先委屈上了:【会长,你会陪我吗?】
闻洛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和预感,就是觉得,乔山温会答应的。
噢,是乔山温自己给她的。
大概因为乔山温来问她看猫,主动来关心她,给她造成了她和乔山温关系又好了一点的错觉。
是错觉吗?
应该不是吧?
“”
见这人不回,闻洛又发了一句催:【好不好?】
好半天,乔山温:【不好。】
哈?
闻洛笑着磨了磨后槽牙。
反骨这不就上来了,她越说不行闻洛越要,要是真敢拒绝,明天再去找她算账好了。
反正闻洛又不讲道理。
闻洛没再给她发消息,直接打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铃声闷闷地响了几十秒,对面一点要接的动静也没有,闻洛想的是——完蛋了。
又有理由欺负人了。
不料在要自动挂断的最后关头,铃声终止,电话被接通。
耳机里传来有些短促的呼吸声,是属于乔山温的。
闻洛的笑容僵住,脑子里正活跃地想着怎么复仇的念头被一刀砍断。
乔山温接了?
闻洛又翻了个身,不可思议地看着通话界面。
计时器在一点一点增加,她们通话了00:05、00:08、00:09……
闻洛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如果非要说的话,和她们经历了那样的事儿后会长还来主动找她时一样惊讶。
和会长在食堂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她递筷子、排除万难也要将她带去她的秘密基地那时一样,不可思议、受宠若惊。
似乎还不够诠释。
还有一种心跳停了半拍,然后猛地雀跃起来的陌生感受。
她想得出一百种报复欺负乔山温的方式,就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应付顺着她的乔山温。
闻洛试探性出声:“乔山温?”她声音弱下去,颇有几分小心翼翼而不自知。
半响,乔山温启唇:“有事?”
四下无人,耳机里刚刚的颤音被听得清楚。
乔山温很紧张。
她不会是第一次跟人语音通话吧?
“会长,你口是心非啊。”再度开口,闻洛的语气已然充满笑意。
乔山温深吸一口气,“那我挂了。”
“不行。”闻洛马上说,“接了就不能挂了,不然我不就白开心了吗?”
闻洛嚼着字:“得、陪、我。”
“”
“会长,”闻洛问:“你是不是第一次跟人语音聊天?”
乔山温马上:“不是。”
“这样”
“你呢?”乔山温没等她将最后一个音节吐出。
“当然也不是啊。”闻洛很会说:“但是跟你的这次,是最开心的一次。”
“”
闻洛感觉到对面的呼吸声重了一些。
闻洛不可闻的低笑:“我没想到会长会接我电话,明天怎么欺负你都想跟好了。”
“但是我现在不打算欺负会长了,嗯决定一个星期不欺负会长吧,看在会长愿意陪我份上。”
她为什么可以把欺负人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还每一句都要加上“会长”。
乔山温沉默。
“会长,我发现你最近对我好好啊。”
闻洛借着这股逗她的劲儿,用开玩笑的口吻把最近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股脑说出来;“自从那次因为江源跟会长吵架,会长你好像就没那么冷冰冰了,主动来哄我,被我欺负哭还会关心我,让我睡你的床,还——”
“闻洛!”乔山温打断她:“我真的要挂了!”
闻洛一愣。
乔山温刚刚好像炸毛了。
“你”
但她一点也不像是真的要挂断了很生气的陈述,反而更像害羞的娇嗔,警告她再说下去她一定会脸红得原地爆炸。
因羞怒而上翘的尾音在闻洛脑子里回荡。
闻洛眼里几分恍然,心跳莫名加快,垂下眼,当真就不说了。
乔山温也没有真的挂掉。
她的呼吸声在闻洛朵里奏响——极力控制,却仍然很乱的。
“轰隆”一声,闻洛这边打雷了,接连着她的心也重重一跳。
也许是她们离得有点远,乔山温那边并没有雷声。
“会长”闻洛轻轻地,哑着声音唤她。
她不复刚刚的轻佻,乔山温忍不住应:“嗯?”
“会长,你一般都在这个点睡觉吗?”
“十点半。”
闻洛:“好早啊。”
还有半个小时。乔山温在心里默念。
“我一般都十一点过后才睡。”
闻洛问:“会长睡前一般都干些什么?”
乔山温:“背单词。”
“那你背啊。”闻洛轻声说:“你背单词,不用管我。”
“但是不能挂断。”闻洛忽然又说:“你说过要陪我的。”
乔山温什么时候说过?
那边传来乔山温欲言又止的气音。
闻洛没再说话了,眼眸盯着屏幕上乔山温的头像,眼神在手机屏幕的亮光下显得很柔和。
在想些什么呢。
在想,乔山温为什么这么可爱。
乔山温怎么这么爱口是心非。
没多久,耳机来传来乔山温翻阅书本的声音,又一会儿,乔山温口齿清晰地背起单词。她的声音在雨夜里犹如一块立在雨中的坚冰,原本很冷很硬,慢慢地,被雨水浇灌,变得湿漉漉,冷中裹着如春水般的柔,听起来很有感觉。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闻洛甚至有一种自己在上英语课的错觉,但课堂上只有她一个人,她的老师严厉又温柔。
“faithfullyreliableabsorb”
闻洛缓缓合上双眼,雷声好久没响过,雨声渐渐消失了,乔山温的声音也越来越遥远。
“exclusive”
“闻洛?”
乔山温缓缓合上课本,极轻地唤了声闻洛的名字,没反应。
四下安静,她将耳机声音调到最大,耳机不断地向她输入那人清晰的,均匀绵延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像那天一样。
第038章
【2014年的某个下午,雨很大,雨水打在窗子上,像乔山温的心跳,很闷,很响。】
墙上的时钟指针走到两点二十分,学生冒雨进教学楼上课,躺在小床上的闻洛还是没有醒。
乔山温收敛了思绪,启唇想要叫醒她。睡梦中的人忽然,浅浅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乔山温”
乔山温一愣,“……什么?”
闻洛不再应声了,那只是一句呓语。
她在做梦吗?
梦到她了吗?
乔山温陷入这可耻想象中,盯着她失神。
渐渐,睡梦中的闻洛变得不安,她皱起眉头,急促地冒出两句难受的呼唤,乔山温听不懂,问她怎么了,她似还没醒过来,无法回答。
乔山温去抚摸她的额头,发现她发烧了。
“闻洛?”
“闻洛,醒醒。”
“闻洛……”
闻洛睁开的眼,乔山温强装镇定,故作平静地注视,却猝不及防地在闻洛眼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一面。
闻洛眼神迷蒙,眼里是毫不遮掩的无助、恐惧。她脆弱又害怕,懵懂不清醒的样子让乔山温心头一动。
乔山温说:“闻洛,你发烧了。”
原来,闻洛也会展露出这样的神态吗?
“乔山温”
“让我抱抱”
乔山温毫无防备地坠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她直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所有的一切为这一刻而静止。
除了心跳。
不足一米宽的小床被占满,两具穿着南淮中学校服的身躯贴在一起,亲密无间。
乔山温僵硬低头,看到的是闻洛的发顶,茂密的乌黑中掺杂几缕银白。
闻洛还时不时嘤咛,乔山温不知所措,笨拙地抬手,轻轻去抚摸她的头,轻声说了几句哄人的话,她才慢慢平静下去。
乔山温慢慢抽离自己的身体,闻洛往侧边跌了跌,侧躺着,唇瓣与鼻尖贴着枕头。
就像在亲吻着。
她一呼一吸都会是她的味道。
乔山温出门,锁了门,撑着伞去校医给她拿退烧药。
回来后,乔山温盛了热水,弯下腰,唤了她几声。
“闻洛,起来吃药。”
“闻洛”乔山温扶住她的头,将她稍稍带起来些。
闻洛她似乎处于一种难受的半梦半醒的状态,会说话。她说药苦,抗拒吃药,还有一堆听不清的胡话。
她烧傻了吗?
还是原本就这样。
乔山温甚至害怕自己的心跳将人弄醒,轻声说:“是胶囊,就水吞下去不会苦的。”
“我不吃药”
乔山温垂眸,有些苦恼。
丝毫没有照顾人的经验,让她束手无策,只能尽量温柔,学着自己从来都不熟悉的哄人语气:“吃了才会好。”
“乔山温”
闻洛忽然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她。
乔山温以为她醒了,心跳都漏了半拍。
“你”
闻洛:“你为什么要亲我?”
“……什么?”
乔山温想也没想地赶紧否认:“我没有亲你。”
某人意识不清,语气很飘,也仍要强调:“我梦到了。”
她梦到……
“你现在,在做梦吗?”
闻洛又闭上了眼睛,没有应答,似乎再一次睡了过去。
刚才只是半梦半醒的胡话。
“那你是什么感觉”
本以为闻洛不会再回答,下边又弱弱地飘上来一句:“很舒服”
尾音弱得近乎消失,钻进了乔山温心里。
乔山温背脊僵硬,立在原地,久久都不能回神。
她底下头,只瞧见闻洛埋进她腹中的侧脸。
乔山温哪里听过这么暧昧这么露骨的话,脸红得犹如夏日天边被烧透的云朵。
很舒服
很舒服
闻洛还没有吃药。
闻洛还在发烧。
乔山温只得压住心中的羞赧给人喂药。
手中捏着一颗退烧药胶囊,乔山温指尖抵住她的唇,将胶囊塞进去,让她含住。随后把她扶起来些,拿杯子往她唇中灌水,不料这人不会吞咽,水从嘴角流下,染湿床单。
乔山温不知如何是好,“闻洛”
“嗯……”
她又在哼唧了。
闻洛刚刚在睡梦中唤她的名字,原来是在做梦。
梦到与她接吻,还说出来,告诉她感受。
觉得很舒服……
就像这段日子不记得的的多少个夜晚,乔山温也梦到她一样。
闻洛此刻浑身泛红,就像乔山温深夜从床上起来,看镜中自己绯红的脸一样。
乔山温以前很少做梦的,更没有做过春梦。
梦里的画面好虚幻,她努力记住,还是模糊了许多。
梦里,是闻洛抱着她,欺负她。
此时此刻,闻洛脆弱地缩进了她怀里,她只要抬手就可以摸她到她的发丝与脸颊。身体因为她滚烫的体温而染出了细汗,像被扔进了一个小火慢炖的锅里,一开始的时候舒适极了,会被毫无察觉地熟透。
安安心心地,彻底陷进去。
乔山温失神到几乎要忘了一切,床边放着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忽然弹出来一条消息。
一个可爱的备注,不知道是谁。她说,她听说闻洛生病了,问她有没有事,要不要她去照顾她。
这么可爱的备注。
紧接着,是一通电话打来,闻洛忘记关静音了,铃声格外的刺耳。
那边的人一定很着急。
不悦的情绪在这一刻占满心脏。
所以闻洛这脆弱的一面,从来都不止向乔山温展示。不管是谁去关心她,她都会撒个娇吗?
不久前她与阮轻恬亲密的场景在乔山温脑子里回闪,这个备注,会是她吗?
乔山温觉得很难受。
她有点平衡不了,自己都只远远地看着闻洛而已。
乔山温将手机拿在手里,静了音。
然后,一去不复返地将震动的手机按在掌心里,捂在床单上。她看着闻洛,用视线抚摸她的脸颊。
闻洛的骨相优越高挺,皮相又极为柔和。这就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凶的缘故吗?
她的唇瓣中间有着一颗若隐若现的唇珠,唇色总是淡淡的粉色,很健康,很养眼。
她为什么这么漂亮?
因为发烧的缘故,她的脸颊泛着红,她的睫毛好长,像扇子一样扑下去,动也不动,把她那双看谁都多情的眼睛给藏起来了。
她笑起来为什么这么好看?
她为什么对谁都笑呢?
她的笑好廉价,谁都给,又好珍贵,因为乔山温只有她的笑。
她就像是待宰羔羊,催发人占有她的欲望。
乔山温眼神愈发的深邃迷离。
乔山温鬼使神差地端起杯子,含了一口水在口中,缓缓低下头,封住熟睡中的人的唇瓣,颤抖又笨拙地用舌头抵开她的唇瓣与齿关,将水渡进她口中。
感受手机在自己手掌心里一声一声地震动,仿佛震到她心头,让她浑身都跟着颤栗,红了眼眶。
闻洛开始下意识的吞咽,喉咙滚动,把胶囊吞了下去。
又下意识的去摄取水源,吮吸侵入口腔的柔软,成了回应。
乔山温承受不住,眼泪蓄满了眼眶。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为之酥麻。
她在心里重复无数遍:自己只是为了让闻洛吃药。
可后来,她忍不住摸她的脸,揉她的脑袋,躺在她身边,让她怎么抱都可以,就好像,她是她的谁。
她是她的谁?
“会长,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洛洛是你的女朋友,要是我知道的话,我绝对不会……!”
“我是喜欢洛洛,但我绝对没有要插足你们的心思,我不是想要做小三的……”
“我当时就是看她生病了难受,想带她去校医,也不知道怎么发展的,就变成了你看到的那样,我”
“会长你别生气好吗?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是小三”
那时的阮轻恬已然染满哭腔,抬手擦泪,怕得不行。
乔山温说:“好。”
“我相信你说的,我也不生气。”
“但我和闻洛的事,你绝对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以后不要喜欢闻洛了,好吗?”
对面的女孩颤了下,用哭腔应了声“好”。
时间回到现在,闻洛的呼吸声在她耳中起起伏伏,弄出一股瘙痒感。
乔山温觉得自己疯了。
私欲战胜了一切道德感,她不管不顾地疯了。
回想起那些,热度一攀而上,她红了脸。
扑腾的心跳一声一声地提醒着她,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她冒充了闻洛的女朋友,在喜欢闻洛的女孩子面前,她顶着这个冒充的身份,自私地让她不要再去喜欢闻洛。
她到底在做什么?这种卑鄙又可恶的事情……
她对闻洛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到了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
就像那个下午,一被她抱一下就控制不住地心动,因为她说了几句迷迷糊糊地梦话,就忍不住偷亲她,用唇给她喂了水。
就和她躺在一张床上,让她怎么抱都可以。
自私地将她她的电话捂住,不让她接,不让她醒。
盯着她,像一个变态。
乔山温的灵魂仿佛分裂,分裂成了两个她。一个是闻洛出现之前的她,另一个是闻洛出现之后逐渐无可救药的她。
分裂的灵魂走向了两个极端。她煎熬极了,她应该是矜持的,她应该是拒绝的,她应该是冷静的。
是不可以谈恋爱的,她一直恪守着。
做的事却完全背道而驰。
明明没有任何身份,她还是阴暗地想,把她身边其他人都赶走。
这叫喜欢吗?
到了这个程度,乔山温终于肯去深想自己的内心,她是喜欢闻洛的吗?
可是单单是“喜欢”这个词,乔山温觉得不够诠释。
比喜欢更阴暗,比喜欢更见不得人,比喜欢更浓烈,更窒息。
想无孔不入地占有她。
乔山温回想起当年母亲对父亲,要死要活地,近乎疯狂地。
乔山温其实很害怕。
第039章
闻洛这一觉睡得很沉很安稳。
闹钟没有响,她在六点半自然起了床。
自然醒就是很舒服,神清气爽的,一点起床气也没有。
昨晚的耳机还塞在耳朵里,手里虚虚握着手机,手臂被耳机线缠了一圈。
闻洛对着天花板缓了一会儿,消化掉自己的美梦。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昨晚跟乔山温打语音,听她背单词听得都睡着了。
手机没电关机了,按着没有反应。
闻洛觉得纳闷,怎么用电这么快,给手机连上充电线,打开一看才知道,她和乔山温打了六个多小时的电话,挂断时间是在凌晨四点。
闻洛讶然,打了六个多小时
乔山温后来都没有挂掉吗?
她以为乔山温背完单词就会挂掉,毕竟完全没有理由……
没想到会长会这么温柔的……
闻洛盯着屏幕失神,莫名其妙的红了耳朵,感觉自己错过了许多。
她都不知道乔山温背完单词后发生了什么,也没跟会长说晚安。
如果是连睡的话,那应该要互道晚安,再说一些哄彼此睡觉的话才对。
好暧昧啊,可她就是这么听别人说的啊。
闻洛垂着头,把凌乱的长发撩到耳后,打字:【你昨天晚上几点钟睡的?】
乔山温过了好几分钟回:【十点半。】
闻洛:【噢。】
闻洛咬了内唇,指尖摩挲着鼻尖,唇情不自禁地弯起来:【那你怎么不挂电话呀?】
“”
对面好一会儿没动静。
乔山温:【怕你找我麻烦】
闻洛眨了眨眼,一时有些会不清她是什么意思。
她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就说了不许挂断对话,乔山温这种学霸就是这么严谨的。
所以这句话可以翻译成:怕你欺负我
但会长才不会承认自己在被欺负、怕被欺负。
闻洛带着笑,在嘴里委屈地念词儿,也给她模棱两可地发了条消息:【哦,这样啊,那好吧。】
“”
看着这条与平日画风大不相同的话,乔山温一时也摸不清她是什么意思了。
闻洛心情大好,叩下手机,从床上翻起来,去洗漱。
今天天气回温了,三十度,艳阳天。
闻洛没穿什么花里胡哨的衣服,淮中的制服和黑色百褶短裙其实也蛮好看的。
闻洛身材好腿很直且长,穿着制服特别像从校园漫画里走出来的青春学子,但她叛逆,又给耳朵上挂了环形银耳坠,好学生的气质立马就没了。
像独特又叛逆的财阀大小姐,把校规视若无物。
至于会长
会长管不了她啊,闻洛此时此刻依旧这么觉得。
……
迷迷糊糊地就过了一上午,一晃就到了最后一节体育课。
今天和往常的体育课不一样,要体侧要跑圈,跑八百米累得半死不活那种。
闻洛不喜欢大热天跑圈,她讨厌出汗,自然而然地躲到了荫蔽处,手里握着一瓶冰汽水,戴着耳机听歌,看她们那些胆小儿的,在操场上任劳任怨的跑,心情格外舒畅。
不过周四的体育课不是跟一班一起上,操场上没乔山温的身影,闻大小姐显得无所事事起来。
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她身后走过来一个人,身上带着玫瑰花成熟而浓郁的香气。
她对闻洛颇为熟悉,曲指翘了翘她脑袋,语气也亲昵:“洛洛,你又翘课。”
闻洛扭头看,愣了下,弯起眉眼。
“学姐,你回来啦?”
*
自习课的一班充斥着讨论题目的杂声,打响了下课铃许多人也无动于衷,沉浸于题海。
只有零星几人在收拾东西,冯之馨往前排瞧了眼,加快讲题的速度,“OK。可以就这样,你懂了吗?”
“这题很简单,你就是忽略了辅助线。你拿着我的草稿回去再研究一下肯定就能懂。”
“哇,馨馨你好厉害。”
“没有啦。”冯之馨收拾好东西站起身。
“山……”她张了张唇,乔山温的名字还没吐全,前排那人已经起身,雷厉风行地走了。
“怎么回事呀?跟山温吵架啦?”
冯之馨容颜可见的低落,“没,她最近有事儿吧。”
“噢~原来会长也这么见色忘友。”
冯之馨即刻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女生讪讪,“没有啦,开玩笑的。”
冯之馨深吸一口气,目光沉了下去,出了门。
她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问她和乔山温之间发生什么了。
乔山温最近似乎都不怎么理会她。
女生摇摇头说不知道,另一人道:“恐怕啊,是和祁嫚有关。”
“嗯?”
“我也不确定,还是不说了,乱揣测人家不好。”
“……”
*
“才两年不见,学姐你怎么可以漂亮成这样,我刚刚还以为哪个电影明星来我们学校拍电影呢。”
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特别浮夸。
被闻洛成为学姐的女人倒也很受用,笑眯眯地:“哎呀,洛洛,你嘴巴怎么还是这么甜。”
“跟以前一样这么招人喜欢,不过长大了,好像更高了一点,比我穿高跟鞋都要高。”
女人捋了捋裙摆,坐在闻洛身旁坐下,望着操场上挥洒汗水的学生们,不禁感慨万千。
八百米啊,她现在都跑不动了。
“洛洛,听说你之前受伤住院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已经完全没事儿了。”
“那就好。”女人从包里翻了颗糖给闻洛,“喏,请你吃糖。”
“你以为我是小孩子?”
闻洛笑着把糖接过,拿在手里把玩,“学姐怎么想着今天回淮中来呀?”
女人翘起腿,高跟鞋在脚尖摇晃,她叹了口气,“就难得回一趟南淮,想着回来看看你。”
“顺便问点事儿。”学姐话锋一转。
她朝闻洛眯眼一笑,“我感觉,这种事儿你特别有经验。”
闻洛挑眉:“说来听听?”
“学姐最近谈了一个女朋友。”
闻洛讶然:“嗯?”
“刚谈没多久,不到一个月。”学姐说:“我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
学姐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
闻洛揣摩:“不知道怎么相处?”
“对呀,我很喜欢她,但跟在一起的时候总特别的不自然,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每一次约会都不太有甜蜜的感觉。我这不刚回到南淮,她发消息问我,我是不是没那么喜欢她,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太苦恼了,就晃回淮中来找你了。”
“洛洛,你对这方面一定很了解对不对,你给学姐出个招儿,不行的话她跟我提分手怎么办?”
闻洛:“你说不自然,是怎么个不自然法?”
“就是,就是唉说白了就是很尴尬。”学姐苦恼:“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那种尴尬,就像就像和她不熟那样,但我很确定我是喜欢她的。”
闻洛抿唇,欲言又止,学姐盯她,要她快说。
下一秒就被嘲笑了:“看不出来学姐你居然这么纯情啊。”
学姐“啧”了一声,颇有种被小辈看扁的不服气,但也没办法,她只得虚心求教:“所以啊,来拜托你这个大情圣,到底是怎么和女孩子相处的?我从前完全没有想到会喜欢女孩子好不好?”
她若有所指地添了句:“你有经验。”
闻洛拨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咕哝道:“我哪有什么经验。”
“哎呀,你想要我做什么?”学姐可太了解她了,知道这人从不吃亏,非得放出些条件来:“请你吃饭?陪你去玩?”
“我怕你女朋友吃醋。”
“”
学姐收了笑意:“说不说?”
“但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谈恋爱的经验嘛。”
学姐不信:“之前,我还在的时候,见你跟某些女孩子和谈恋爱也没什么两样。”
那只是朋友啊。
闻洛其实还挺苦恼这个问题的。
自从开学来淮中军训,她拒绝了一个男的,说自己喜欢女孩子,闹得太沸沸扬扬,往后,她跟谁玩得好都被大家误认为是谈恋爱。
久了她也就懒得解释了,自己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那你想象一下,假如你有女朋友,你该怎么跟她相处?”
“哈,假如?”
闻洛双手撑着石桌,仰头看天,“我和我女朋友该怎么相处啊”说到这儿,她露出那酒窝与笑眼。
“嗯哼?”
“假如我有女朋友的话,那当然是要每天都跟她黏在一起,走路要牵手,见面要拥抱……嗯,要一天亲八百次,想做所有可以表达爱意的事儿。”闻洛一顿:“怎么会不知道怎么相处呢?”
学姐惊了,耳朵刷一下红掉。
眼见下课学生来来往往多,她不好意思,拉起闻洛要离开这儿,边走边低声说:“可是可是我才跟她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就做这些,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什么?”这回轮到闻洛惊掉了大牙。
“”
天啊,她的学姐平时满足跑火车不着调,这么会纯情到这个地步?
“你听我的,你先去试试看,缓慢温柔地去抱她亲她,但凡她稍微有点抗拒,你就打住,要是她没抗拒,反而脸红了呢,你亲直接抱住她,亲上去!”
“这一层枷锁,你先给她破了,以后就好办了,自然就懂得怎么相——”
“处”这个字儿到了嘴边就要吐出来,闻洛猝不及防地与某人对视。
那人就离她不足五米,身着制服,抱着两本课本,静静地看着她。
“会长?”
反应过来乔山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闻洛眼中缓滞的笑意变得更深。
“学姐,我刚刚说的你都听进去了吧?”她千叮万嘱,告了辞:“我还有事儿,你慢慢逛。”
“欸,洛——”看到闻洛小跑向一个女孩儿,学姐珉了唇,随她去。
可不能耽误了她的好事,还有她刚刚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
先试探,只要不抗拒……就霸道亲上去!
“会长?你怎么在这儿呀?”
闻洛明知故问。
乔山温眼眸仿若刚融化的冰雪,冷中带柔,与她说:“在教室没看到你,听说你们班上体育课。”
闻洛低笑说:“会长,你怎么这么贴心,还专门来找我。”
“是怕我找不到你,然后找你麻烦吗?”
“”
她话中有话,显然还记着今天早上的仇。
她总是爱说这种乔山温根本回答不上来的话。
两人并排走在一起,乔山温转移话题:“你的卷子带了么?”
“没有,今天也要讲卷子啊?”
“要。”
闻洛“啊”了一声,耸拉起眉眼想抱怨,忽然感觉到自己手背被什么温烫的东西碰了碰,痒痒的。
她低头看,乔山温不知何时换了一只手抱书本,垂下那只手与她贴得好近,走两步便会碰一下。
闻洛正盯着发愣,忽然,手猛地被乔山温牵住,被她往旁边拉了拉,一个篮球重重地与她擦肩而过。”——小心。”弦逐腐
去捡篮球的男生连声道歉,闻洛一个字儿也没听清。
她的注意力全在……
——她和乔山温的手牵在了一起。
危机过后,乔山温缓缓松开了力道,闻洛以为她要彻底放开,那温软的触感却一直不散地包裹着她。
牵着她,一起走……
觉得好梦幻,闻洛呼吸都轻了,像生怕惊到她,让她会如梦初醒地松了手。
忍不住轻轻回握,忍不住悄悄瞥眼去看乔山温,只见会长低着头,垂着眼帘,如羽毛的睫毛盖下,看不清神情。
只有一只白里透红的耳朵暴露在闻洛的视线试下,让她盯得失神,手心出了一股细汗。
乔山温为什么……不松开……?
这个问题像个四通八达的洞穴,好多答案,绕来绕去。
想得深入,乔山温忽然偏头看她,闻洛心惊,眼睫一时间颤得厉害。
“闻洛。”
“嗯?”
“学校不许戴耳饰。”
闻洛什么都忘了,哪还记得什么耳饰,“噢”
乔山温停住了脚步,将手从闻洛手中抽离,抬起将她耳朵上的耳环摘掉,闻洛垂眸看她冷静的眼睛,心如擂鼓。
一颗、两颗,耳环都被乔山温给摘掉了,收进手心里。
“低头一点……“
闻洛望着她手心,听话地微微低下了头。
乔山温从手腕处拿出一根皮筋,顺了顺她的长发,给她绑个低马尾。
“好了。”
现在规矩多了。
乔山温走了,闻洛慢半拍跟上去,时不时就盯向乔山温垂下的手。
她怎么不牵了。
收拾完人就不牵了。
第040章
在淮中高三大家的印象里,2014年的一整个秋天,被那位为所欲为肆无忌惮的闻大小姐盯上的人是淮中最严肃且难撩的冰山会长。
闻大小姐有钱任性且很会捉弄人,不顺着她的话搞不好连会长的职务都得丢,再严重点被赶出淮中也说不定。
会长就算再高冷也无法抵御闻大小姐有权有势的力量。
但如果是顺着她,把她哄开心被她当成朋友的话,那好处可就多了。她阔绰且仗义,从此在淮中再也不会受除她以外的人欺负了。
学生会那位会长大人明智的选择了后者。她们俩几乎每天中午都会一起去食堂吃饭,然后一起消失不见一整个中午。
到底干什么?谁也不知道,大抵是做一些对于会长来说见不得人的事儿。
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闻大小姐非常体贴的帮她保密,也非常给面子地在外人面前像其他学生一样,乖乖地叫她会长
这一年闻洛18岁,她有很多弄不明白的事儿。
全都是关于乔山温且她不敢问乔山温的。
比如说,她发烧的那一个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
梦里,或者说幻想中,她对乔山温做了那样僭越的事情,乔山温却没有对她疏离,也没有讨厌。
也许那天下午根本什么也没发生。
那个拥抱并不令乔山温感到厌恶的原因其实很好解释,乔山温本来就是一个善良的人,知道她当时在做噩梦,被吓到的人抱一下她很能理解。
但为什么,什么也没发生,只是抱了一下,她们之间的关系却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乔山温为什么会跟她越来越亲密?是亲密吗?闻洛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用错词。
亲密这个词应该用在朋友或者是恋人之间。
但她和乔山温的关系似乎两者都不太匹配。
她们并不是朋友,她们并没有朋友之间那种互相吐槽,说说笑笑的感觉。一开始,闻洛只是个寻仇找乐子的,乔山温只是个为了报恩被迫承受她恶劣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闻洛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针对她,乔山温也不再想要远离她,反而很主动地,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乔山温等她下课,给她讲题,每天晚上发的“骚扰”消息她都会回,而且最近还回复得很快,甚至打视频连麦睡觉也能接受,偶尔的牵手,甚至是十指相扣也能接受。
十指相扣还要从某一个刮风的大阴天说起。
闻洛那远在天边的老爸不知道发什么疯,又给学校打了个电话,害得闻洛被莫姐留在办公室教育了快四十分钟,站得她腰酸背痛,听得她心烦意乱。
饶是她都这么不耐烦,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在等她。
放学四十分钟,整栋教学楼的人都走光了,走廊空荡又静谧,只有一道纤瘦高挑的身影立在15班后门,她一只手扶着围墙,面向天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她很安静,闻声偏头时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清冷,随即平静柔和地注视着闻洛。
给人一种无比安心的安全感。
这一刻闻洛觉得特别的不真实,她差点以为是梦——梦里的乔山温站在远处等她,会靠近她,跟她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然后做一些暧昧不清的事。
她最近总做这样的梦,特别是在乔山温的休息室午睡时,隔三差五就会梦到,搞得她醒来的时候总是无法直视乔山温。
走廊上风将闻洛的长发吹得凌乱,心中的烦闷也一扫而空。她控制不住地小跑向那人,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让她牵住了乔山温的手。
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牵手了。
乔山温不光等了她四十多分钟,还帮她整理好了书包,拿好了需要复习的书籍,正轻声细语地跟她说今天要辅导哪里。
等了这么久,一丁点责怪和抱怨也没有。
闻洛其实是个道德感不太强的人,或者说没心没肺。总不会感到愧疚,这一次特别愧疚,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出来,听莫姐讲那些不重要的话,让她站着等了这么久。
两个人一起下楼,肩并着肩,手还牵在一起。闻洛没跟乔山温抱怨莫姐对她怎么怎么样,反倒是乔山温主动问。
闻洛一边回答,一边将牵着她的手缓缓松开。
旁边的那人似乎僵硬了一下,闻洛感受到一股几乎不可察的阻力,微弱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就算是错觉,也给了她更多的勇气。
她的手转动,手指缓慢而小心地试图挤进她的指缝。乔山温察觉到这股力量只是偏了偏头,垂下的手放松着,任由她的手指完全挤入,叩住。
十指相扣牵得更紧,更不容易松开。
十指相扣也可以。
乔山温或许脸红了,但当时闻洛也不敢看她,就没看到。
模糊不清这举动有什么意义,但当时她很确定了一件事,乔山温在她心中又变重要了一点。
乔山温真的彻彻底底地进入了她的世界,变成了重要的一人。
那天,闻洛没舍得自己霸占了乔山温的床,强压着让她躺下休息,自己则是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个午休的呆。
除此之外,闻洛还很疑惑,乔山温到底为什么这么热衷于给她讲题呢?
她又没有工资领,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处,做那种事还浪费时间耗费精力。
难道就是为了报答她几个月对她的那段恩情吗?毫无疑问乔山温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不然也不会在一起开始就答应闻洛那个压榨人的,每天送一份早餐送一个学期的无理要求。
可乔山温又在某天午睡前冷不丁地忽然问过她一个问题,想要考哪一所国内的大学。
闻洛没什么确切的想法,瞎说了一个大学的名字,在海边。那时,乔山温的眼神好像有些许黯淡,但也什么都没再说。
这让闻洛隐隐地有一种感觉。
乔山温这么努力的辅导她功课,是想要带走她。
这只是闻洛的猜测,她没有一点把握觉得这是乔山温的真实想法。
但如果是真的话
为什么,理由呢?
乔山温好让人猜不透。
乔山温她还特别有洁癖,不光对她自己,对闻洛也是。
她休息室里的那张床,她自己压根就不怎么睡,床单和枕套却要两天就换一次,新洗的床单上沐浴露的味道特别浓,让闻洛每天都感觉自己睡在花海里。
但乔山温又不是那么地有洁癖,可以接受她和她共用一个水杯,有时闻洛起床气略显烦躁,她会主动递水,是她喝过的水。
渐渐的,闻洛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中午放学跟乔山温一起去食堂吃饭,听乔山温讲题,睡乔山温的床。
闻洛很喜欢听乔山温给她讲英语错题。每次都撑着下巴,眯着眼睛笑,像是在听优美的戏剧一般享受。
她英语成绩好,乔山温还以为是她虚心求教。
直到有次乔山温一时看错了一道很容易混淆的题目,被闻洛嘲笑才知道,那些错题闻洛其实都懂,只是做的时候不细心,或者做到后面累了困了,想趴着睡觉,就随便填,作文写得草率。
不然她能拿一百四以上的。
甚至对语法的掌握比乔山温还要好上一些。并不是她对英语这门课情有独钟刻苦学习,只是小时在国外生活过挺长一段时间,长大了也隔三差五就出国罢了。
英语很好也偏要听乔山温给她错题的理由也很简单,喜欢听乔山温讲英语,觉得很标准很温柔。
她还喜欢在讲题时在草稿本上画画,画一只小猫、一只小狗、一只小乔山温。
偏要画梳双马尾辫子的乔山温。
还喜欢听着听着就视线往乔山温脸上瞥,直勾勾地盯着她笑,有时候胆大包天的在她耳边吹气,让乔山温也不能专心看题目,两个人一起虚度光阴。
闻洛是一个呆不住的人,没有意思的事儿很容易就无聊了。
但这一属性在乔山温面前好像被某种力量镇压了。
就算只跟在她身后,就算只是并排走着一句话也不说、躺在她的床上睡不着,都不会觉得无聊。
她好像有种魔力,让闻洛只要跟她在一起就被一股模糊的感觉包裹着,像飘在云里,像得了大奖。
所以闻洛是喜欢跟她在一起的。是听说她在走廊,听说她在办公室、她在操场值日,或者在哪哪上课,就控制不住想找各种理由去找她的喜欢。
知道乔山温会在2楼和4楼来来往往,课间没事儿的时候就总喜欢去走廊上呆着,撑着下巴脸侧向北边,看看那儿的树和云,思考乔山温这个课间会不会上来。
乔山温来是怀里通常是捧着卷子或资料,闻洛不打扰她干正事儿,朝她一笑后就放她与自己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后闻洛一般会有两种可能,后脚就跟上她进办公室,或者在原地等她出来,再缠住她,与她说笑,有时候兴致来了,还得做点欺负人的事情。
有时候开心,给她塞点小零食什么的。
“哟,洛洛又来啦?”
很显然闻洛已经成了办公室的常客,乔山温忙她的,她坐沙发上和老师或者其他学生聊天。
办公室里的老师对她跟在乔山温屁股后面常来已经见怪不怪。这一次,一向高冷的莫姐对闻洛喜笑颜开。
“嗯?”闻洛顿感意外,“莫姐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你可以啊,这次月考考了四百五十分,一下子超了二本线几十分。”
莫姐没怀疑过成绩的真实性,因为她深知闻洛压根不屑于作弊。
莫姐监考过她几次,这个人的考试状态非常懒散,写几个字就趴下睡觉,或者玩笔玩手指,兴致来了就再起来看看题,看一半觉得烦了就再趴下。
有次学校发生重大组团作弊事件,刚好闻洛也在那个考场,领导调监控看作弊的都有谁,紧张得莫姐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监考画面里,闻洛的前后左右围成一个圈儿,都在互相传纸条,主谋是一个看手机搜答案的女生,她见于心不忍不带上闻洛,也给闻洛塞了张写满答案的纸,示意她藏在试卷下抄。
趴着的闻洛缓缓立起身子。
所有人都以为她必抄无疑了,闻洛却连笔都没碰一下,用那张纸折了个小兔子,递还了回去。
虽然离谱,但幸好没丢莫姐的脸,莫姐没追究她。
更加确定这人要是不想做,答案给她她都懒得抄,能认认真真笔迹工整的写完的,一定都是自己写的。
莫姐由衷为她高兴,笑得鱼尾纹更深了些。
“这样吗?”闻洛也觉得惊讶,她甚至都已经把刚月考过的事儿抛到了脑后。
她不在意的。
但下意识朝乔山温看去,只见那人愣了一下,似乎弯了弯嘴角,一闪而过。
成就感突然就蹿上来了。
“是不是都是山温的功劳?你可真得谢谢人家,不过啊,还有很多上升空间,继续努力,还有半年多时间,拿下一本不是问题!”莫姐替闻洛立下豪言壮志。
还有半年多时间听到这句话,闻洛才发觉,不知不觉都已经十一月中下旬,南淮都已经入冬,百褶裙变成了外套和长裤。
她跟乔山温都认识这么久了。
乔山温离开办公室后,闻洛一秒也没多呆,跟出去,拦住她,不用说,当然是笑眯眯地向她邀功。
明明莫萍才是她的老师,她怎么什么都向乔山温要。
可其实乔山温比任何人都想给她奖励。
表现好是要有奖励的,有了奖励才会更积极,更听话,更忠诚。
她想会想要什么?
闻洛总是能说出人意料的话,乔山温猜不出。
“会长,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我生日?”
闻洛笑得温煦,“对啊,我都不知道你生日,问你几次你都没说。”
因为不想彻底证实了自己妹妹,乔山温一直没有告诉自己确切的出生年月。
她要的奖励,是这个吗?
乔山温说:“12月25号。”
闻洛眨眼,随即轻笑。
真的是妹妹啊。
闻洛知道她怕被调侃,没再说妹妹的事儿,只是感叹了句:“好浪漫啊,居然有人出生在圣诞节。”
“好像也快到了。”
“”
上课铃打响,闻洛放她走了。
乔山温低着头,心事重重地下楼。
她一直在心里重复那句:也快到了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开始期待,明明从记事开始,她就对自己的生日很反感。
像是心中枯萎了很多很多年的鲜花,终于遇到了可以救活她的养液。
闻洛只要了那一个奖励,没有再霸道贪多。而乔山温却克制不住地想再给她多一个奖励,再多一个。
于是在她买了一个水杯,清洗好,消了毒,装上纯净水,在给某人送早餐的时候一并放在了纸袋里。
在不知道第几次经过15班,终于见到了懒洋洋的她,端着她的水瓶喝水。
上课的时候手机震动了好几次,肯定是闻洛“质问”水瓶的消息。她就是爱上课玩手机,乔山温要等回家再看。
等晚上再回复她,她就会不停地在再给她发消息,一来一回,她可能还要打视频,可能还要睡觉也不许挂断。
青春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一点点甜头就可以期待一整个白天,回味一整个夜晚。
为了某些偶遇,为了一瞬间的擦肩,为了让那人多看她一眼,蓄谋已久,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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