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紧张学习了几个月,淮中终于迎来一次放松,校运会按照以往的传统,在12月初举办。
闻洛有问过乔山温有没有打算报什么项目挥洒下汗水,乔山温说没有,她主要做广播站的幕后工作。
闻洛想想也是,会长看起来不但冷冷清清,还有点儿弱不禁风,不适合运动。
“你报了什么项目?”乔山温反问她。
闻洛闻言蹙眉,委屈的尾调拖得特别长,“会长,我伤口还疼呢。”
乔山温却不当她是玩笑话,神色立马变了,闻洛赶紧道:“没有,不疼,我只是想找个借口无所事事而已。”
只是想无所事事。
乔山温不禁想到去年的校运会。
之前轰动全校的满头银发,闻洛就是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染的。饶是乔山温当时并不关心她,那般显眼夺目,也难免会注意到。
她记忆里只有依稀的几个片段。
某次看比赛时转身不经意的一瞥,看到闻洛穿着与她银色长发形成剧烈反差的一身黑站在不远处,与一群coser在拍照。
只停顿了一眼,只觉得这个人离她很遥远。
第二次记忆清晰的片段是在广播室里。
当时15班分配到的大本营就在广播室旁边,一身黑的银毛推门进来,很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对乔山温身边的同学说,她感冒了觉得外面冷,可不可以在广播室里休息一会儿,等中午出太阳了再出去。
一般来说广播室不让闲人进,但她当然还是被答应了。
或许是因为她把自己说得太可怜,不,她说得一点也不可怜,只是笑着随口来了那么一句感冒了和好冷,被她拜托那人便无法拒绝。
她看起来是个聒噪的人,但被答应之后也只坐在空椅子上玩手机,没有出声打扰她们的工作,外面出太阳后她就说谢谢离开了。
乔山温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后来中午放学,和乔山温一起的那个学生给她递了一杯热奶茶,兴高采烈地说是闻洛学姐请的。
怕乔山温不知道闻洛是谁,她还特意描述,就是刚刚那个染银发的。
“她说谢谢我们俩收留她,请我们俩喝奶茶。”
乔山温明明没有和闻洛搭过一句话,也并没有在同意她留在广播室休息这件事上作过任何表态。
所以没想过自己也会被她感谢。
闻洛礼貌,讲话带笑,必要时轻声细语。
其实当时,闻洛给乔山温留下过一个不错的短暂印象。
这印象很快被打破,当然因为后来又被迫听说了她的许多情史和违反校规校纪的嚣张事迹。
后来,又撞见闻洛在医院与女人亲吻,她很花心的印象更是在乔山温心中根深蒂固了。咸祝府
直到现在,乔山温还经常回忆起那画面。
两人的暧昧接吻,女人对闻洛的的关心,闻洛对女人的撒娇
总会想,她曾经到底有过女朋友,和多少人亲过抱过,又和多少笑着说过张口就来的情话?
每当联想到这些,乔山温心里会特别的不平衡。是嫉妒吗?
闻洛很喜欢做那些事情吗?
乔山温还记得,她们几个月前在酒馆门前偶遇,闻洛对她女朋友的那一些列描述。
也还记得,不久之前在别人面前笑着说的,她要是有女朋友的话,要牵手,要抱抱,要一天亲八百次。
闻洛一定是会对女朋友很黏人的类型,乔山温一直都有感受到。
但也许是因为还没有告白,没有确定关系的缘故,闻洛没有抱过她,更没有主动亲过她。
曾经有好几个乔山温心跳加速的瞬间,以为要发生些什么,最终都变成了两个人的无言。
前些天月考成绩刚出来,闻洛把她拦在走廊上索要奖励的时候,她笑意很深,一副要掠夺又温柔的模样。
某些念头在乔山温脑海里迅速闪过。
她想要什么?
她会不会想要一些亲密,要拥抱,或是亲一下。
乔山温有点害怕。
因为她知道学校不可以谈恋爱,她身为学生会的会长更不可以。她也知道,如果闻洛真的向她提出那样的要求,她很有可能会在无人的地方无法抵抗。
乔山温不会说,她其实和闻洛一样,也很渴望亲密。
她经常会梦到那种场景。在闻洛发烧那次尝到甜头之后,总是忍不住偷偷地
*
校运会举办这天是个大阴天,刮冷风,时不时还下几滴毛毛雨,阴冷潮湿。穿得少些手都会被冻得僵硬通红。
好在是一年一次的校运会,大家都很有兴致,气氛还算活跃。
开幕式结束以后就到了正式比赛的环节,比赛年级由低到高,率先活跃的是低年级,高三的学生大多坐在自己班上的大本营,或四处游荡。
就算是阴冷的天气,也能见到许多coser在操场上走动拍照。
乔山温在广播室工作,除了她还有崔甜甜,和另外三个学播音主持的高一新生。
主要的播音工作是交给新生负责,分配完工作以后乔山温闲下的时间比较多。
从窗口往外瞧去,比赛的跑道边上万头攒动,足球场内行人熙攘,离得稍远又太过广阔,乔山温没有从中找到闻洛的身影。
今天早上她见过闻洛一面,给她送早餐的时候。
因为校运会,大家都无心学习,路过的每一个班都很吵闹,15班也不例外。
可又有所不同。
一进去,就看到第四组后排靠窗的那个位置被围得水泄不通,夸张到闻洛的同桌许佳纯都被挤了出来,坐在边边上别人的位置,忍不住地叹气。
看到乔山温进来,许佳纯:“会长,早上好啊。”
毕竟是闻洛的同桌,总能跟乔山温碰着面,现在她俩也是能说一声早上好的关系了。
围住的人群里不断传出清一激动而夸张的“好好看啊”,乔山温问:“她们是怎么回事?”
“呃呃就是,洛洛可能有点叛逆。”许佳纯说得很含蓄。
毕竟面对的人是会长,也不知道会长她会不会生气。
不知道谁的声音:“洛洛你太牛了,刚刚校长看到你脸都黑成锅碳了你居然可以做到视若无睹还笑着跟他打招呼。牛,活成了老娘最想活活不成的样子,我要嫉妒死了啊啊啊啊!”
乔山温蹙了蹙眉,表情严肃了起来。许佳纯赶紧扬声提醒闻洛:“洛洛,会长来啦。”
这么长时间下来,15班的人对于会长和闻洛干什么都见怪不怪了,不会再夸张地起哄什么的。但是这一刻还是不免觉得有点儿刺激,大家都很好奇这位严格的会长见到闻洛后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但又能怎么样呢?
把校规按在地上踩的闻洛。
校长都只能忍气吞声,不敢骂她。
围着的人给会长让了路,坐在课桌上拿着手机和前排女生自拍的闻洛映入乔山温的眼帘——
乔山温愣住。
那几搓挑染闻洛大概已经看腻了,所以胆大包天地将长发染成了白金色。
她裹着一件白色的羊羔毛外衣,裤子也是白色。她画了精致的浓颜妆容,金发披在肩上,垂在胸前,看起来有股很迷人的,慵懒的气质。
像是冬日暖阳。
她掀起眸子,朝乔山温弯起一双明媚笑眼。
乔山温一时说不出话。
直到闻洛接过她手里的早餐,笑着问她好不好看,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吐出一个字:“你……”
换来闻洛几声忍俊不禁的轻笑。
因为脸红而大脑空白,乔山温有点回忆不起来后来她是怎么离开15班的。
闻洛她
乔山温耻于承认,她觉得很闻洛很好看。
就算那不合规矩,就算那是任性妄为,就算她嚣张地和她这个会长做对,还是很好看。
她去哪儿了?
“龇牙”一声,广播室的门被崔甜甜推开,她快速钻进来,把门关上,把风挡在了外面。
“好冷啊,风好大,出去一下手都被冻僵了。”崔甜甜搓着手哈气。
今天只有十度。
刚刚在外面,乔山温穿着厚厚的毛绒大衣,也觉得很冷。
去年的这个时候,温度似乎比今年要高一些,某个人也穿着厚厚的外衣,还可怜兮兮地来广播室求收留。
乔山温脑子里又浮现闻洛的模样,神色深了些,点开那只炸毛白猫的头像,给她发:【要是觉得冷的话可以来广播室】
不知道这个人还记不记得去年广播室的事。
会长难得主动关心并邀请,却被拒绝了:【不冷会长,我才不在操场吹风】
乔山温:【你去哪了?】
问完,觉得不妥,她还欲盖弥彰地添了句:【学校有规定,运动会期间不可以私自回教学楼,会有学生会巡逻。】
闻洛:【我没在教学楼啊】
【在舞蹈练习室,是有正事儿的】
正事儿。
闻洛嘴里的正事儿就是:玩。
跟谁玩?
乔山温抿唇,打了个“你”字,停顿时不小心发了出去。
闻洛:【什么?】
乔山温欲言又止。
*
培训楼,练习室里。
听说这儿有空调暖气,闻洛非常乐意地接过了帮忙拍视频的差事。
站在最后方的台阶举着相机,闻洛比了个开始的手势,音乐奏起,光洁的镜面前五具穿着火辣的高挑的身体随着音乐有节拍地舞动,不论是节奏感,还是力度柔韧性,都好到有点无可挑剔。
看了拍摄成片,大家都很满意。
之后就再没有排练,一直在跟闻洛拍照聊天,直至尽兴才肯散伙。
几人陆陆续续出门离开,闻洛没跟上去,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等去上厕所的某人。
不会儿,上厕所的某人消无声息地从她身后冒出来,举着手机拍她。闻洛偏头看到,愣了愣,扬唇一笑,直起腰伸手去把镜头给捂住。
“绝了绝了!刚才那个笑绝了呀!”
女生把那几秒的视频翻出来看了n遍,扶着闻洛的肩膀边走边看,语气都软了:“omg,洛洛,你真的……”
女生按捺不住想让全世界都看看这个偏头一笑,转手就把这个视频投稿上了表白墙,配文:【我要嫁给她,不开玩笑!】
1楼:【走开走开,是我的!】
2楼:【我的老婆呜呜呜命运般的老婆】
3楼:【结婚,不然紫砂】
4楼:【啊啊啊啊啊】
评论区几分钟跟了几十条。
淹没在清一色的“老婆结婚”里,有一条十分格格不入的:【重婚判刑】
*
听说要轮到高三开始比赛,闻洛回到了操场上看热闹。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出了太阳气温回暖了些,闻洛被晒得眯眼睛,心情很好。
趁着比赛还没开始,她跟旁边的同伴打了声招呼,朝足球场边上的广播室走去。
想找她玩,要是她得闲的话,想拉她一起去看比赛。
只是推开了广播站的门,里边却只有崔甜甜和几个陌生面孔。
“哇……”催甜甜看呆了,“闻洛学姐,你、你找会长吗?”
“嗯啊,她去哪儿了呀?”
“一班临时缺人,她被老师叫去跑步了,女子八百米,嗯现在好像已经检录完了,好像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样啊,谢谢你。”
闻洛折返,果然在起点处看到了乔山温。
为了方便跑步,她脱了外套,内里是件白色衬衫。
应该是有临时状况被凑上去的。望着她那纤瘦白净的清冷模样,闻洛不禁怀疑,会长真的跑得了八百米么?
来不及多想,刺耳的一声哨响,选手如火箭一般发射。
气氛变得紧张而热闹,各个班的啦啦队喊得一声比一声卖力。
闻洛的视线紧紧追随着乔山温,一寸不离。
发现她跑了一圈后就开始变得吃力,闻洛不禁皱眉担忧。
临时凑数,事先没热身没准备的话,硬跑是很危险的。
闻洛眉头越皱越深,不自觉地往终点走,想迎接她。
不料,那道白色身影在距离终点大概二十米处跌倒,惊呼声四起。
闻洛瞳孔骤扩,想也没想地冲过去,挤开围住的人群,“乔山温!”
乔山温晕倒在地上,紧皱眉头痛苦地闭着眼睛,脸上不剩一丁点血色,膝盖和胳膊都有擦伤的痕迹。
耳边七嘴八舌,闻洛心急如焚,蹲下身子,轻声唤了唤她,不得回应。
二话不说,闻洛一手揽住她的肩膀,一手揽住她的大腿,将人横抱起。
被不断闻讯而来的人围观着,闻洛就这样抱着乔山温朝校医的方向着急跑去。
而乔山温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脆弱地把脸埋进了闻洛的颈窝里,任由自己凌乱。
偷偷地,向所有人宣誓主权。
第042章
【那天,金发少女抱着她的女孩奔跑,拉出人群好远,浪漫得像是要带她私奔。封存在女孩往后许多年的记忆中,伴她熬过每一个漫漫长夜。】
医务室里。
乔山温躺在病床上,因难受而蹙紧眉头,偏头重重呼吸着。
闻洛站在她床边,垂下的眼眸里尽是心疼之色,不住地去抚摸她的发丝,渴望缓解她的痛苦。
“我现在给伤口消一下毒,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哈。”
校医手里拿着碘伏,弯腰翻开乔山温的袖子,白皙软腻的小臂外侧有几条破了皮的擦伤红痕,棉签碰到伤口时乔山温疼得哼出了声,揪住闻洛的衣角,闻洛赶紧握住她的手,“您轻点。”
“怕什么,一会就好了,疼点更清醒。”
给手臂上完了药,闻洛轻轻把她的袖子放下来,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身上。
校医说;“有床被子。”
闻洛要摇头,“不用。”
她知道会长有洁癖,肯定很嫌弃盖校医室这床不知道多少人盖过又多久没洗的被子。
校医也没说什么,把暖气调高了几度。
“可能会难受好一会,躺着缓缓吧。”校医抓了一把软糖塞到闻洛手里,“多给她吃几颗,多喝热水缓缓。”
“平时要多锻炼,凡是都得量力而行,自己的身体素质自己不知道吗?哪有平时压根不锻炼上来就是八百米的,现在的小孩就是喜欢逞强,现在难受了吧?遭罪了吧?何苦呢?现在的学校啊,学生一天到晚就知道死读书,也——”
闻洛:“好了,她难受,您别说她了。”
校医瞥了眼闻洛,“哼。”
闻洛又给乔山温剥了一颗软糖,蹲在床边轻轻问她要不要吃,乔山温无意识地哼唧两声。
闻洛语气又轻了轻:“再吃一颗糖会好得快点。”
乔山温不否决,闻洛将糖抵到她唇上,她缓缓张开,卷了进去。
在闻洛的注视下又合上了双眼,蜷缩自己,蹭了蹭,把下半张脸都埋进了闻洛的外套里。
闻洛微愣,一丝奇妙的感觉钻入心头,让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乔山温好像猫啊。
闻洛发现自己好在乎乔山温。
看到她倒下,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想,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见她难受,心里也特别难受,甚至想替她承担。
乔山温这人怎么这么爱逞强,不能跑就不懂的拒绝么?
把她吓死了。
乔山温真是个混蛋。
这个仇她记下了,得想想怎么报复……
看乔山温难受脆弱地又往自己外套里无意识地钻了钻,闻洛眼神又软了软。
算了,不记仇了。
就这样安静地看了她快二十分钟。
“闻洛……”
“嗯?怎么了?”闻洛赶紧凑过去。
乔山温缓缓睁开眼,望着她。
因为虚弱眼神不复平日的冰冷清明,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迷蒙而脆弱。
闻洛轻声,“是更难受了吗?”
乔山温摇了摇头,把手从外套里轻轻探出。
“更难受了?我瞧瞧?”
校医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乔山温手顿住,顺势撑起身子坐起来,“没有,已经好很多了。”
“要多加锻炼,多吃饭,少逞能。”校医看了眼闻洛:“跟她学学么,她身体素质比你好多了,公主抱你都能跑那么远,一看就是平时有多锻炼。”
长辈训人的时候就是爱拉踩,当然她说得很有道理,只是被她随口说出来的公主抱飘进某人耳朵变得格外烫耳。
“嗯……”
不自控地脑补出她与闻洛在操场时的画面,乔山温脸微热,“放学了吗?”
闻洛之前注意力全都在乔山温身上,都没有注意听铃声,拿出手机看才知道早已经放学。
“放学了,食堂也开门了,你想吃什么菜?我去给你打包。”
乔山温摇了摇头,起身下床,闻洛赶紧也跟着站起来扶她,“不休息了吗?”
乔山温看了眼闻洛,低声:“不想在这。”
不知道是不是病弱的缘故,乔山温说这话与平日冷冰冰的冷静语气大有不同,很轻很弱。甚至,带着些难以察觉的撒娇意味。
是撒娇吗?
觉得校医太凶了,在跟闻洛抱怨,要走。
闻洛眼中不自觉染上笑意:“那我们先去食堂吃饭?”
“嗯。”
“多吃点肉啊。”校医不忘叮嘱。
闻洛:“好,您辛苦了。”
推开门校医室的门,冷风侵入,冻得人更清醒了几分,乔山温想到了什么,把门重新关上。
她转头看闻洛,闻洛身上只剩一件白色的棉质长袖。
室内还可以,出去肯定会被冻着。
乔山温随即想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她。
“干嘛呀。”
闻洛马上把她制止住,故作严肃:“现在谁是病人?”
但是你很怕冷。乔山温在心里说。
“会长你的衣服不是在广播室么?广播室又不远,走几步就到了,我们先去那拿衣服,再去食堂。”闻洛不容许她拒绝,伸手推开了门。
虽然说行动上很干脆,出门后闻洛还是被冷到,被风吹得不禁哆嗦,皱眉眯眼。
好冷。
主要是风太刺骨了。
忽然,手背被微凉的软玉碰了碰,紧接着被握住。她愣了愣,意识到是乔山温在牵她的手。
“这样会好一些吗?”乔山温低声,几分自责:“我的手好像也是冷的。”
“没关系啊。”
闻洛弯唇一笑,反客为主握住她的手,“握在一起会变暖的。”
这样一来。
闻洛忽然希望这段路程可以变远一点,慢一点。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身体里产生了一些力量,它带来的快乐和能量远远可以让刺骨冷风变得忽略不计。
等乔山温拿到自己的外套,把她的外套脱下还给她,她反倒有些失落了。
就像她并不着急要回被会长没收的耳环,也不想会长真的把掌机马上还给她那般,想让自己东西好好呆在乔山温那儿,她会觉得高兴。
奇怪。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话,她就源源不断的会有找乔山温麻烦的机会吧
乔山温不大有胃口,只点了碗瘦肉粥,小口小口地抿着。闻洛低头看手机,怕她就吃这么点之后又低血糖,想着自己有校门口奶茶店老板的联系方式,想预订一杯热奶茶,午休过后送来。
始料未及地看到许佳纯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是她抱乔山温去医务室时,许佳纯坐在观众席,拍的一张侧影。
照片拍得不是很清晰,有些模糊,有重影,却更有氛围感。
凌乱,急切。乔山温环着她的脖子,把脸埋进她侧颈,闭着眼睛。
后面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乍一看像是在追她们。
好像私奔啊。
闻洛当时着急,满心都是快点到医务室就好了,都没有注意到乔山温对她动作这么亲密。
“菜要凉了。”发呆太久,对面的乔山温提醒她。
“噢哦。”
吃了几口饭,闻洛又再度垂眼,将那张照片长按保存。
*
两人回到休息室,关上门,打开空调,暖烘烘的,干净又温馨。
闻洛当然不会这种时候还自私地霸占乔山温的床,催着乔山温快点躺下休息,自己就坐在椅子上,低头看手机。
许佳纯:【会长好点了吗?】
闻洛:【已经没事了】
许佳纯:【那就好】
许佳纯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洛洛,我突然也有点爱上你了】
闻洛;【不可以】
什么叫也。
当然是因为假如会长只是对闻洛有点心动的话,经过刚才那一番,她绝对会彻底爱上的。
毕竟谁能抵抗公主抱和就算再冷外套也给你穿。
许佳纯:【我乱说的,不敢爱上你】
莫名其妙。
闻洛懒得理她,懒懒地趴下,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想听歌。
“闻洛。”
“嗯?”闻洛直起身子回头望,见乔山温正背对着她在床上躺着。
她闷闷地说:“我肚子有点疼。”
“肚子疼?”
闻洛立刻站起身走到床边,见她闭着眼,半边脸埋进了枕头里。
因为担忧而忽略掉某人红掉的耳朵,闻洛弯下腰,膝盖抵住床沿,手撑住床,另一只手碰她,“是胃疼还是”
乔山温嗓音很低,“我刚刚来例假了。”
“例假?”
闻洛愣住了。
这个人前脚刚因为剧烈运动体力不支低血糖而晕倒,例假后脚就跟上来。她原本生理期就会疼,这一折腾,得多疼啊。
闻洛都不敢想象。
抿紧了唇,直起腰欲走,“我去校医帮你拿布洛芬吧。”
“不用。”
闻洛不解。
“只是有点阵痛。”
乔山温没有回头看她,“我抽屉里有个热水袋,你可以帮我加热一下吗?”
闻洛转头就去找。
她给热水袋插上电,担忧地让乔山温再忍耐一会。
期间她回想,乔山温上一次来生理期是什么时候,似乎是月中,这次月初就来了,再回想她上上个月,也是不大相同的时间。
会长她月经不规律啊,但好像都没有采取什么措施,没吃药。
她妈妈不知道吗?怎么没有帮她调理。
五分钟后,热水袋加热到了适宜的温度,闻洛轻手轻脚走到床边,以为乔山温睡着了,轻轻地掀开被子,将热水袋探入,放在腹部上。
可乔山温是侧躺,一松手,扁圆形状的热水袋便倒了下去,热不到腹部了。
“”
“闻洛”
闻洛才发现乔山温其实还醒着,她半垂着眸子,长翘浓密的睫毛遮盖住神情。显竹复
“嗯?”
她说:“我觉有点冷。”
闻洛迟疑片刻,“你是不是体寒?”
乔山温轻嗯了声,“也许吧,冬天,经常会手脚冰冷地睡不着。”
闻洛眼中的心疼溢出来,“会长,你身体这么差,平时又不锻炼,怎么还去跑八百米?”
默了片刻,乔山温低声说:“老师让的。”
“”仅仅四个字,就让人再也说不出责怪的话,反而心疼更甚。
会长怎么这么听老师的话,好笨啊。
但是
乔山温从前从未跟她有过任何的诉苦抱怨,仿佛她就是外表看上去的最坚强最无懈可击的人。
今天却跟她说冷说疼,向她展露自己的脆弱。
之前见过会长哭,也见过会长很着急的样子,就是没见过会长这么脆弱,主动展露自己的不完美。
她说她冷,经常冷到睡不着。
她这样的人好不容易将弱点示人,怎么舍得不施以温柔。
闻洛整颗心都软趴趴的,一股冲动蔓上心头,她想
她不确定乔山温会不会抗拒。
只得小心而试探地问;“我抱着你可能会好一些,可以吗?”
“”
沉默的这两闻洛呼吸心跳仿佛都停了,一直到乔山温说嗯,她才恢复运行。
垂下眼,一股欣喜涌上心头。
抱她,乔山温也是可以接受的。
她缓缓脱下自己外衣,再度掀开被子,慢慢躺进去,轻而试探地,抱住了她。
紧密的空间,闻洛的滚烫温度与好闻的气息涌入侵,乔山温卷缩住脚趾,身体不住颤栗。
闻洛也没好到哪里去,第一次和女孩子这样,她
她鼻尖距离乔山温的耳朵不到五公分,哪声呼吸重一点都被听得一清二楚。
闻洛小心翼翼地去碰她的手脚,像冰块一样,冰得让人心颤。
这怎么会睡得着。
心疼覆盖了紧张,闻洛帮她捂住热水袋,与她手脚贴在一起,企图将冰融化。
“会长,你有没有去医院看过?”
“没有。”
“为什么?”
乔山温沉默。
察觉到乔山温并不想回答,闻洛:“那这样你感觉会好一点吗?”
“嗯……”
一声“嗯”就是最好的回答。
闻洛视线落在她后颈,克制地安静下去,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希望她可以睡得舒服。
忽然,怀里的人动了动,紧接着,她翻过身,与闻洛四目相对。
“闻洛”
闻洛眼睛睁大,“怎么了?”
乔山温看着她的脸,视线滑落到她粉润的唇瓣上,心跳快到不行,藏在被窝里的手将她的手牵住,捏紧。
她的气息短促而滚烫,脸颊泛着异样的红色,眼神仿佛冰被闻洛融化成了一滩水,迷蒙而紧绷,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闻洛被她盯得忘掉如何呼吸。
一股微妙落在她心头,让她心如擂鼓,“乔”
乔山温凑了上去。
乔山温凑了上去,抱住她,红得欲滴出水的脸埋进了她的怀中,闭上了眼睛。紧紧抱着她,不想留一丝缝隙。
闻洛愣住了。
怀里的少女还在蹭,还在抖。
心仿佛被填满,被亲吻。
躁热的烧红攀上她的脸,脖子耳朵都无一幸免,眼睛也被这滚烫情愫熏得柔软泛红。
她回抱住乔山温,悸动与不可言喻的喜悦在身体里巡游,蔓延过每一条血管,告诉所有细胞。
她们之间亲密无间。
乔山温对她,可以牵手,可以拥抱,可以展示自己的脆弱。
这样的乔山温让人心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想把她捧在手心里,想贪心到不行,想以后都和她这样。
还想和她一起做很多很多事,闻洛一下子有了好多冲动。
原来拥抱的力量这么强大。
只要她微微低头,就可以亲吻乔山温的发丝。
“闻洛……”怀中,乔山温颤抖着开口,气息密密麻麻地喷在闻洛颈间,让她不住收紧手臂,也跟着发颤:“怎么了?”
“你真的很想去上海上大学吗?”
闻洛急,“不,我之前乱说的……”
乔山温告诉她:“我要去帝都。”
乔山温第一次告诉她这个。
“那很好啊,我……”
“你想去吗?”
你想去吗?
想去吗?
去跟她一起。
闻洛像被蛊惑了,在这炙热又暧昧的时刻,被怀里的女孩牵着走,只想跟着她走。
她低了低头,把脸埋进乔山温发间,说:“想。”
第043章
闻洛隐约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对乔山温的感情,好像变得很不一样。
不是拿她找乐子,也不是把她当成了像许佳纯那样的朋友。
闻洛其实对帝都没什么感觉,她还是很喜欢海,但乔山温去,她就变得也想去,
乔山温问她想不想去,她就更加想去。
她会很担心乔山温,会很心疼乔山温。
想她的伤口要是能一夜就愈合就好了,想她能调理好身体就好了。
她能天天开心,能得偿所愿就好了。
但除了这些希望她好的,对谁都可以的祝福。闻洛还冒出了很多自私的念头,仅对于乔山温一人。
她想自己能成为乔山温最在意的那一个。
她想乔山温能依赖自己。
就像那天中午在那张不足一米宽的床上,她抱着她,在她怀里不撒手地熟睡,身体手脚慢慢被她捂暖。
那天闻洛没睡着,她也一点不想睡着。
她脑子都是乔山温问她想不想去帝都,她说想后,乔山温深吸了一口气,抵着她的锁骨,轻而颤抖地说:“你不要骗我。”
那一刻闻洛浑身酥麻,乔山温给她的感觉就好像乔山温不能没有她。而闻洛着急得想用一百句话来证明自己不会骗人。
“不骗你啊,我觉得帝都很好很值得去啊,我也想去的。我想去哪里都可以,我爸妈不会阻拦的。”
“那以后你要认真听课,周末要跟我去咖啡厅,或者图书馆,或者你想去的其他地方,我给你辅导功课。下学期的晚自习,跟我去休息室学习,好不好?”
乔山温为她计划得井井有条,规规矩矩都是闻洛从前抗拒的东西,可她竟毫不犹豫地说出好。
说出口后她惊觉自己的异样。
她是真心在说好。
为什么,从前万分抗拒的功课都变成了可以周末也见面的期待。
窗外飘起细雨,怀中是炽热温暖的软玉,要求被满足后乔山温没有再说话。也许是累了,她很快睡着,清浅而规律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房间应该是使人平静又安心的。
被闻洛听进耳朵里,仿佛变成了一道道的惊涛骇浪,让她兵荒马乱。
无法平静,无法冷静。
她想知道,乔山温刚刚朝她翻过身,深深地看着她又抱住她时,内心是怎样的想法。
乔山温还说自己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一直都是骗人的吧。
不然怎么会入睡得这么快睡得这么沉,宿舍楼那边打了起床铃她都没醒过来。
她睡得好沉,就好像第一次睡这么舒服这么安稳的觉。
这让闻洛开心。
闻洛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听话守规矩按时起床的人,所以那天她纵容着乔山温也纵容着自己的私欲,快到点了才叫醒她。
那天闻洛知道了更多关于乔山温不为人知,原来她睡不够起床时的样子这么可爱。
她会哼唧,松开闻洛的手,环住闻洛的脖子,把脸埋进颈窝里去,像小动物被吵到了把自己藏起来。想藏得深一些,所以不停地蹭。
她身上柠檬与夜来香的气息似乎因为升温而更加浓郁,不断地往闻洛扑来。闻洛受不了,按住她的手,她原本冰凉僵硬的手也变得温软,让闻洛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想一整个冬天都帮她捂着手。
她醒后的眼睛雾气氤氲,嗓音中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与嗲意。
她撑坐在床上,朝闻洛旁边的床头柜倾身拿手机时,闻洛差点闭上眼睛,又以为她是想要亲自己。
看到要迟到了,她没有生气,只是催闻洛快一点。
最后和闻洛一起珊珊来迟地出现在操场,被已经在操场集合一道道视线刺激得抬不起眼。
当天晚上,闻洛一直到凌晨三点都没有睡着。
她下单了睡觉时专门暖手暖脚的热水袋和一个平时可以握着暖手的保温杯,搜了一大圈体寒怎么治。
又看了一晚上她和乔山温的聊天记录,回忆了一晚上她和乔山温之间的各种经历,各种细节。
她犹豫再三,在les贴吧发了个帖子问:怎么判断是姬或双?
但这些问题哪里这么轻易得到答案,就算是闻洛这样从小生活在阳光里拥有无限自信的人,面对真正的青春难题,也会被打回一个普普通通的,毫无经验的青涩少女。
不断地寻找线索,又不断地怀疑得到的线索是不是自己的臆想。人很复杂,她看不透乔山温,在那个临界点摇摆不定,又不断地抱有期待。
于是第二天她起起床气很重,起床起得格外艰难。从家到学校的这十几分钟车程她打了十几个哈欠。
来到学校各班已经在操场集合,她迟到了。回到15班的队伍她需要经过1班,她在一群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人中精准而快速地找到了乔山温的身影。
乔山温扎着上次那个被她夸好看的双马尾辫子,在她们班队伍前头站着,垂着眸谁也不看,偏偏专门回头与她对视。
会长她没有笑,但是很柔和。
是错觉吗?
不管是不是错觉,这都给了摇摆不定了一晚上的人很多信心与雀跃。
于是闻洛卑鄙地仗着她们已经进一步升温的亲密关系,故作从容地钻进广播室找会长诉苦。
趴在她的桌面上,一双眼睛眨呀眨地看着她,说自己一晚上没睡着。
“为什么没睡着?”
“”
乔山温自上而下俯视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有种说不出来的审视感。弄得闻洛心里七上八下的,差点以为乔山温洞察了她的心思。
她什么心思?
总之她很心虚。
为了不让乔山温看出自己的心虚,闻洛撑起身子,将金发撩到耳后,眯着笑眼懒懒散散又颇为戏谑地看着她,“会长啊,你昨天晚上睡得很好么?”
“我还以为中午睡得那么死睡了那么久,晚上压根儿就睡不着了呢。”
“你”乔山温瞪了她一眼,别开眼,起身想走。
她就是这样儿,说不过就想走。
不知是何种欲望作祟,闻洛抓住她的手腕。
心眼一坏,用力将她往后拉,乔山温不胜防备,另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才没往闻洛身上栽。
“会长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像缩头乌龟,为什么总说不过人就跑?”
恰在这时,崔甜甜推门进来,看到两人一愣,旋即退后,关门。一套动作把闻洛给弄懵了。
乔山温却是迅速反应过来,脸刷地一下红透,推开她,“你出去!”
“”县诸富
看乔山温的脸色,闻洛也明白了,刚刚拉拉扯扯,被人误会是在
满脸尴尬地走出广播室,闻洛靠在栏杆上发呆,不一会儿就听到了会长字正腔圆的广播。
闻洛心想会长调整得好快,刚刚赶人的时候声音这么颤这么嗲,现在根本听不出一点异样了。
当然闻洛不会觉得可惜。
要是会长现在还是用那样的声音在广播,她才会觉得吃醋不开心。她一点也不想让人知道,害羞的乔山温有多嗲。
广播结束,闻洛还在踌躇乔山温有没有很生自己的气,她还能不能进广播室玩时,某个被她惹得面红耳赤的人已经来到她身后,别扭地表示她可以回去。
闻洛讶然,此时离她广播结束不到一分钟,她是播完了一刻也没有犹豫就直接出找她了吗?
乔山温到底为什么这么关心她呢?
闻洛的心被她戳软。
她看着乔山温的唇瓣一张一合,忽然有一股想要亲她,来表达自己为之心动的冲动。
但最终还是克制地只牵住了她的手,笑着说会长的手还是好冰啊。
然后,就一直不明不白地帮她捂着,享受以朋友身份偷来的亲密。
但她真的好心虚。
可心虚抵不过想要与她亲近的欲望。
两天半的校运会,闻洛大半的时间都和乔山温呆在广播室里。用外面很冷当做借口,外面出太阳变得很暖了,她就用轻佻的调子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因为很想跟会长呆在一起啊。
闻洛从来都不是一个敏感多疑的人,却在无意中发现乔山温给她备注的是原名后觉得失落和挫败。
某天晚上,她偷偷把乔山温的备注改成了亲呢的小名,因为觉得很可爱很喜欢。
所以怀疑乔山温对她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过像她一样暗戳戳的心思。
如果就此无事发生的话闻洛也许会慢慢说服自己乔山温就是这样的性子,并不能代表什么。
偏偏乔山温要来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她按捺不住私欲,咕哝说自己的真心错付。
她怕乔山温察觉出什么,故意把话说得夸张,就像朋友之间的互相打闹。
不过还真逼得乔山温把她的备注改成了“洛洛”。
就算是逼的,闻洛也很窃喜。大概是因为乔山温会为她妥协,而没有说她无理取闹。
在往后的无数个心动时刻,闻洛都是这样,仗着自己曾经的霸道,仗着她们现在亲密的朋友关系,对她做一些饱含私欲的事情。
在这个冬天,牵手拥抱,形影不离。
晚上听乔山温背单词的声音入睡居然已经成了闻洛的习惯。
月考又进步了几十分,闻洛跟乔山温要的奖励是每天晚上都要跟她说晚安。
学生时代,大家都喜欢一些幼稚的东西,比如说,晚安读快一点,会读成我爱你。
提完这个要求,对放真的说了晚安,闻洛反倒心虚地睡不着。
很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得太过分被乔山温察觉到,又万分矛盾地怕乔山温一直不知道。
更怕乔山温会不会已经察觉,装作不知道。
第044章
【2014年年末,南淮一年中最冷的那段日子,一起走在路上时她总会牵她的手,塞进她的口袋里。吐槽南淮的冬天真是又冷又不浪漫,都不下雪。然后说,以后去帝都就能一起看雪了】
“洛洛,我靠,又这么早。”
“早。”
许佳纯背着书包从后门进来,看到座位上低头写写画画的闻洛,心里登时涌上一股无比强烈的紧迫感。
赶紧放下书包拿书出来背。自从闻洛开始刻苦学习,她摆烂的每一秒都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闻洛偏头问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有关学习:“昨晚那张卷子倒数第三道大题你解出来了么?”
许佳纯惶恐:“解出来了,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拿给我看看。”
许佳纯翻找出试卷给闻洛看,闻洛勾唇一笑,“咱俩一样。”
“那就好。”
前桌听到她们在讨论学习,也加入,“洛洛,我不会,你教教我呗?”
看到后门站了一个人,闻洛提着一个纸袋起身,笑着说;“待会儿。”
这会儿才不到七点,天刚蒙蒙亮,今天又是个大雾天,乔山温站在门口,她的五官竟有些模糊不清。
像是打了一层,藏在回忆的滤镜。
闻洛看得心动,伸手把纸袋递给她,“送你的。”
乔山温意外地接过,“是什么?”
闻洛说:“一条圣诞树印花的围巾,我看你脖子光溜溜的,大冷天也不知道把头发散下来捂一捂,好死板。”
嘴上似乎在嫌弃她笨,但眼里全是柔软的笑意。
乔山温微怔,低下头去看,好半晌没反应。
“怎么了……?”闻洛有些不安起来,试图去看出她在想什么。
各种可能在她脑子里闪过,乔山温会不会不想要,她是不是太毒舌了?这种举动是不是对朋友来说过于关心了,乔山温会不会察觉出了什么……
闻洛捏紧袖口,抿住唇瓣。
“好,谢谢。”乔山温抬起眼,眼神并无异样,隐约柔软。
她把闻洛的早餐递给她,告诉她,还是热的,要快点吃。
闻洛松了一口气,看着她没马上走,眼里仿若有星辰在闪。
大概是想跟她多呆一会儿,又找不到借口,索性就什么都不说就这样耗着。
一直到乔山温开口轻声说:“外面冷,你快回去了。”
闻洛无可奈何地想听她的话。
她回教室继续做题。
做题。
这对从前的闻洛来说是多么嗤之以鼻的事。但所有的事情都非绝对,有时候人缺的就是一个为之努力的动力和目标。
闻洛专门研究了帝都的大学,乔山温要去的帝都大学是全国最高学府,她考不上。但帝都大学隔壁有一所紧挨着的一本,她觉得要是自己再努努力的话,是有机会的。
那样的话,就可以和乔山温一起看雪了,乔山温戴着她送的圣诞树围巾。
那样的话,不浪漫的冬天会变得很浪漫吧。
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和乔山温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会让人心生期待。
有些两个人的问题闻洛一个人永远也想不明白,幸好她每天都有得期待。
期待中午的相拥午睡,期待晚上的视频电话,期待早上的早餐。
她期待着能从和乔山温相处的时间里找到对方也喜欢自己的蛛丝马迹。
今天周五,乔山温中午有例会要开,不能去她那儿休息,所以闻洛开始期待周末。
她喜欢就连周末都要被乔山温霸占掉用来讲题,当然,闻洛从来都不是会吃亏的主,讲完题剩下的时间闻洛得让乔山温陪她玩儿。
比如这周末她就计划好了,她方兰女士不在家,家里就她一个人。她想叫乔山温去她家讲题,顺便可以看她家的猫,晚上再骑机车带她出去兜风,有一家新开的餐厅很不错,或许还可以一起看个电影什么的
很不错。
像约会。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午放学,闻洛收拾好东西就下楼找人。
就算家不在一个方向,她们也早就形成了放学要一起出校门的默契,一开始是乔山温主动在二楼楼梯间等她,后来发展成了闻洛收拾完东西就下楼找她。
她才发现一班老师原来这么爱拖堂,有时候严重点儿,一拖就是十来分钟。
但其实等待也可以并不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比如,她站在走廊吹风,乔山温透过窗子看到她的背影。
二楼,都是跟乔山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她脸皮薄,不太想在那儿主动和闻洛搭话,所以看起来像极了闻洛死皮赖脸不讲道理地欺负人,被人议论纷纷。
还记得有次周末,她带乔山温去鬼屋被人看到,乔山温当时被吓着了,脸色苍白。
然后莫名其妙就变成了闻洛周末也不肯放过乔山温的传言。
她们怎么可以说得这么恶劣,什么叫周末也不肯放过。
闻洛觉得真冤枉,明明那些都是乔山温要的,被说欺负的人倒变成了她。
但又有什么关系,乔山温傲娇一点她包容就是了。
乔山温她自己知道,欺负人的其实是她就好了。
思绪一散,一眨眼就到了二楼,闻洛透过窗往乔山温的位置看去,发现位置上没人,扫了教室,乔山温不在。
听她们班同学说才知道,这周轮到乔山温她们组值日,这会儿她在清洁区扫地呢。
闻洛悠闲地往一班清洁区走去,路过小卖部,进里边买了两包糖,一包草莓味一包柠檬味。
离一班清洁区还有段路程呢,她的笑意已经忍不住扬起。
可到了地儿,却仍旧没有看到乔山温的身影,闻洛有点懵。
闻洛随便逮了个眼熟的同学问:“同学,会长呢?”
“哦,会长有事先走了。”
“噢,谢谢。”
走了。
怎么就走了呢。
闻洛转身掏出手机,打开□□看,乔山温真给她发了条消息。
【我有事,先走了。】
还有紧接着的:【这周末我都不太有时间,你自己好好复习。】
意思是,周末不跟她出去了。
闻洛微愣,眨了眨眼睛。期待了一周的事情一下子落空,心情低落下去。
可太突然了,之前都没提过,今天忽然就有事。让满怀心事的少女不禁乱想。
*
周六。
ktv包厢内,十来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围在一起,桌上是零食蛋糕和饮料,还有一件没开封的啤酒。有人生日,热闹非凡。
“来,我们祝馨馨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十八岁啦,谁也管不住啦!!“
“预祝我们馨馨得尝所愿,考上心怡的大学!”
冯之馨被捧在中间,满脸欢笑,“谢谢谢谢,大家也都是!”
“来来来,开酒开酒,18岁生日这天不喝酒怎么行?在座的成年的,必须得不醉不归哈!”
啤酒瓶打开,气氛活跃到了顶点,几个从没喝过酒的学生有模有样地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动作夸张地感叹好爽。
沙发的角落,乔山温格格不入地坐着,她很安静,融入不进这氛围,存在感很低。
冯之馨的生日比她早一个星期,今年也十八。
冯之馨留着短发,戴着副圆框眼镜,看起来很文静。她平日也确实是这样一个人,她性格内向,除了对朋友会大大咧咧一些,对陌生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唯唯诺诺的。
乔山温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放纵的样子,似乎刻意地想把自己给灌醉,想疯狂。
聒噪的音乐在她耳边一震一震,乔山温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这场成年party进行到不知哪一个环节,口袋里特别关注的特殊铃声震了震,乔山温不动声色将手机拿出来看,闻洛给她发了一条语音。
这里不方便听语音,乔山温转了文字。
洛洛:【乔山温,你在哪儿?】
乔山温一怔,敏感地察觉出异样。
闻洛只有某些微妙的特定时刻,才会叫她的全名。
又怎么会突然发语音这样问。
乔山温打字问:【怎么了?我不方便听语音。】
大约过了一分钟,闻洛又给她发了一段语音。
乔山温心脏莫名收紧,心跳加速。
闻洛今晚很不对劲。
预感到也许有事情要发生,她站起身,借口去了趟洗手间。
四下无人,她点开语音条,闻洛温和的声音在洗手间里显得有些空灵。
“乔山温,你在哪儿?”
“乔山温,我有点想你。”
这忽如其来的想念,乔山温听得脸红心跳。但她意识到,这绝非闻洛平日的语气,咬字含糊,黏糊糊地像喝醉了。
闻洛现在在哪?为什么喝酒,有其他人在她身边吗?
乔山温来不及多想,给闻洛打去电话。
“喂?”
乔山温问:“闻洛,你喝酒了?”
“嗯”
打电话听得更真切,闻洛嗓音含糊,带着股委屈,飘进乔山温耳朵里,落在她心间。
乔山温的语气也不禁软了下去,像在哄她:“你在哪里,你身边有其他人吗?”
“有啊……“
问什么她都应,但是说不清楚,似是醉得厉害。乔山温听到她那边声音嘈杂,有女声叫了她的小名。
她是在酒吧吗?还是之前那间酒馆。
乔山温说:“你把你的定位发给我。”
“乖一点,坐着等,不要跟别人说话,好不好?”
挂了电话,乔山温要走,恰在这时,卫生间的门忽然被推开,刚刚还在包间疯玩的冯之馨走进来。
此时此刻,她面颊红润,却散发着一股颓靡之气。
“山温,你要走了吗?”她弱声问着,明已经知道答案,在外偷听了许久。
乔山温也不躲避,“嗯。”
冯之馨垂着头,低声呢喃:“为什么”
冯之馨抬脸看她,满目哀伤沉郁,“山温,我也喝醉了,你一点也不想管我?”
乔山温冷静地没一丝波澜,陈述道:“包厢里还有很多人可以管你。”
冯之馨重重吸了一口气。
她爆发了。
“你能不能别这样?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乔山温拧眉。
冯之馨借着酒劲儿,终于把自己心里这段时间的委屈全数倾泄,“你知道跟你相处是什么感觉吗?像挤牙膏一样难受,问你什么你才说什么,大多数时候问了也不说真心话,让人猜,让人把话梗在喉咙里咽下去,憋屈死!”
“完全是我一个人在唠唠叨叨罗里吧嗦,我自己都讨厌自己,可我们以前根本就不是这样的,自从闻洛出现,你就变了,什么都变了,你完全放弃了我,不需要我这个朋友了,对不对?”
她说得激动,上了头,再也不管不顾:“你一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你懂不懂,我喜欢你!”
“我喜欢了你六年!从初一到现在,整整六年!”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大口喘息,话重重地落地,她却还是沉重不堪的,撑着墙壁才堪堪站稳。
她看着乔山温,有气无力道:“现在,你还是一句话都不想说对吗?”
就像拒绝向她表白的所有人一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愿意浪费一丁点儿口舌,和哪怕一秒的多余表情。
她从来都这么清高。
冯之馨也被她归位于那类可有可无的人了吗?
就算她们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就算她们互相陪伴了十几年。
也敌不过只出现在了她生命中不到一年的闻洛。
“你能不能说句话?”
乔山温看着她略显狼狈的模样,回想她刚刚振振有词的抱怨,和掏心挖肺的告白。
喜欢她,喜欢了六年,从初一开始。
“你喜欢我吗?”乔山温轻声问她。
她注视着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嘲神色,“你真的喜欢我吗?”
冯之馨想说是啊,六年怎么可能有假。可乔山温下一秒的话让她从醉酒的虚妄中惊醒。
“我在想,喜欢一个人,会舍得抛下她,独陷困境吗?”
冯之馨一愣,脸色骤然发白。
“山温”
乔山温平静地说:“我知道,你跟祁嫚身边的人认识,知道祁嫚什么时候打算来找我麻烦,所以每一次,你都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知道这是人之常情,我非常理解。”
“但你知道吗?你之后回来找我,安慰我,解释你忽然消失的理由真的很拙劣,漏洞百出,不如不说的好。”
“我不觉得,你对我这样的感情,会是叫”乔山温歪了歪脑袋,“喜欢?”
冯之馨四肢发凉,难堪至极。
乔山温居然全都说了,掀开她的遮羞布,全都说了。
“是,我是懦弱,我胆子小,你从小就知道的。祁嫚她有钱有势,我做不了什么,我无能为力,我怕像你一样被她记恨,我只能选择逃避,不然我们俩就都完了你知道吗?你知不知道罗义有多恨你!他当初就是想弄死你!”
乔山温沉默下去,盯着她看,目光审视着赤裸裸的她,冯之馨的脸色愈发难看。
乔山温忽然释然一笑:“好,我知道了。”
“但是,我不接受你的喜欢。”
“啪”地一声,都完了。
乔山温要走,冯之馨拦住她的去路,怒视着她:“你要去找闻洛吗?”
“是。”
乔山温:“其实你一直知道,闻洛当初住院,是因为保护了我。”
“”
“是!是!”冯之馨破罐破摔地全部承认:“我都知道!”
“我救不了你,所以你就去喜欢她?喜欢她那种有钱有势的富二代,仗着她,你就不会被祁嫚欺负了是吗?你在淮中这么久,难道不知道闻洛是个怎么样的人?她对谁都不真心,你又凭什么觉得她会对你这样的人真心?你这个人这么没意思,她顶多就是觉得好玩,你觉得你自己能给她多久的新鲜感???”
乔山温皱起了眉头。
“山温,你醒醒吧,你跟闻洛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才最了解彼此,我们不是约定好了以后要一起去帝都?”
“你闻洛配不上的,要不是在同一个学校,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跟她那种阶层的人有交集,山温,你现实一点吧。”
第045章
“闻洛她就是一个靠父母吃饭靠父母嚣张,离了父母什么也不是的二世祖!而我们这样的人,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往上爬,闻洛她永远都不会懂,她不懂,山温你也不懂吗?”
冯之馨顶着红透冒青筋的脖子,把所有难听的话都说了,都不管不顾地说遍了。
乔山温平静听完,眉头皱得很深,眼里却不见动摇。
似乎只全都是对她的疑惑、鄙意和厌恶。
她缓缓开口:“冯之馨,你知道你跟闻洛的区别是什么吗?”
“闻洛她不会随意贬低别人,更不会,贬低自己喜欢的人。”
冯之馨呼吸一抖,脱口而出:“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乔山温抿唇不语。
“山温”冯之馨忽然又泄了气。
其实冯之馨很清醒,她明白自己在干什么,都说了什么。
她掉了眼泪,抬手去抹,抖着声音唤:“山温”
“我先走了。”
乔山温绕过她,打开门,快步离开。
冯之馨弯着腰扶墙,肩膀抖得厉害。
她知道,一切都玩完了。
她和乔山温再也回不去,十几年的感情就这样完了。
她恨极了,她恨极了。
她刚刚对乔山温那样地发自肺腑,真挚热烈地告诉她自己对她藏了六年的感情,却被她掀开遮羞布,将她懦弱虚伪的秘密挑明,被她拒绝,六年的喜欢不被接受,甚至不被承认。
她胆子很小,她没有力量。因为她家庭不富裕,因为父母的懦弱无能,她从小就被养成了这么个怕事的性子,她唯唯诺诺,自卑敏感,她深知,她永远也不可能在比自己强势的人面前抬得起头。
乔山温明明一直都知道的,为什么凭这个就可以完全否定她的感情?
她为什么要把那些事说出来让她难堪?让她无地自容,让她觉得自己在她无尚清高的乔山温面前就是个虚伪的,恶心的懦夫。被她鄙视被她厌恶,成为她人生中的污点。
为什么要说啊。
为什么要把她的丑事说出来。
至少她什么都不说的话,她就可以永远都是那个,暗恋了六年,最终被亏欠的人啊。
什么都不顾了,脸都丢尽了,再也回不去了。
冯之馨此时此刻,有一种,想和全世界同归于尽的冲动。
*
这是闻洛成年后的第一次喝酒。
她之前没喝过酒,不知道喝醉后是什么感觉,一直都还挺好奇的,人都说借酒浇愁,但亲自尝试了才知道,一点用也没有。
她还是很愁,还是很担忧。
周五下午放学那天,乔山温没跟她打声招呼就走了。因为有事情,把周末分给她的时间也全数收回。
不冷不热的语气,让人分辨不出她什么情绪。
本来满心欢喜去找人,看到这样的消息失落当然是难免,但也还好,没到需要借酒浇愁的程度。
毕竟闻洛又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她知道临时有事很正常,乔山温的生活也不只有她一个人。
被分走的时间,之后再跟乔山温讨回来就是了,这不又多了一个欺负她的理由?
这么一想,闻洛就舒服多了。
走在校道上,她捧着手机,正思考着该怎么“欺负人”,身后忽然有人冒出来,拍她肩膀,中断了她的思路。
“洛洛~”陈然然往她手机屏幕上瞧:“跟谁聊天呢,让我也瞅瞅?”
闻洛不给她看,把手机按掉,“然然,你吓我一跳。”
“哎呀,不想让我知道呗,也不知道在撩拨谁呢,噢~是那个谁呀。”陈然然微妙地看着她:“我原本还以为你只是跟乔山温玩玩,没想到你居然真喜欢上她了,见色忘友的家伙,这段时间都不来找我玩儿了。”
闻洛打断她:“什么叫真的喜欢上?”
陈然然一愣,“难道不是吗?”
“难道你真的只是跟乔山温玩玩?那未免玩得也太认真了吧?”
闻洛拉着她的手腕停下了脚步,“你干嘛要说我喜欢上乔山温了?”
闻洛明明没告诉任何人她喜欢上了乔山温这件事,陈然然为什么说得这么笃定还这么自然。
是因为太明显了吗?
闻洛:“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陈然然:“这不是很明显嘛,”
闻洛:“”
“哪儿明显了?”
“靠,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你喜欢乔山温了好吧,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中午一起去干嘛,别的不说,就说你那飙升的成绩,为了乔山温才好好学习的吧?朋友能让你有这么大决心?不就是喜欢上了,想跟她去同一个城市呗,那些小情侣都是这么约定的啊。”
“还有上次校运会那次,唉,我都不想说,没眼看。一天到晚缠着人家,你个女同性恋,除了喜欢上人家了,还有别的理由么?还骗我说什么霸凌呢,霸凌人家天天牵手走路啊?”
“今天早上还给人家送了条围巾,我老远就听到了。闻洛你可真行,霸凌人家给人家送围巾。是生怕咱们不知道你喜欢乔山温吧?”
“送围巾,就是喜欢吗?”闻洛有些紧张,说:“我不是给你送过吗?”
陈然然噎住。
靠。
闻洛不提还好,她一提陈然然就绷不住了。
两年多前,她来淮中的第一个冬天,收到的第一份正式的礼物就是闻洛送的围巾,她当时特别感动,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因为知道闻洛喜欢女生,还纠结了好几晚闻洛要是对她有意思的话她该怎么应对,要不要接受呢?
刚准备下定决心,就被人提醒说你戴的这个牌子这个系列的围巾,别班的谁谁谁也有。才知道,闻洛不光送了她,周书冉啊,黎睿啊,还有某某某啊,都给送了。
她当时就想:果然是海王啊,网一下撒那么大!
后来慢慢相处,她才知道,闻洛只把她当朋友。她这个人就是爱玩儿,爱跟女孩子玩,爱跟女孩子搞暧昧而不自知。
喜欢啊,你好可爱啊,这种话她能张口就来。
回忆青涩往事,陈然然没好气地说:“我当时就以为你喜、欢、我、啊。”
“冬天送围巾这种事,只有喜欢才会做好吧!只有你闻洛最多情,谁都喜欢,谁都送!”
幸好,幸好她现在已经不会对闻洛抱有那样的期待,练就铁石心肠了。
也不知道就她这样儿的,能喜欢乔山温多久,说不定没坚持到毕业呢,就移情别恋了。
现在也同时恋着谁也说不定呢。
闻洛愣在原地。
送围巾,真的是一件专门用来在冬天表达爱意的事情吗?
闻洛心跳加速,她回想自己这段时间对乔山温做的一系列事情。
跟她在咖啡厅学习,明明自己有喝的,偏要去喝她的,还得让她也尝尝自己的。
中午跟她在那张小床上睡午觉,总借着帮她暖身子的名义抱她,平时一起在没人的地方站着,也喜欢去挨近她,抱她。
前几天,那个江源又不死心地来找乔山温,乔山温还来不及说话,她就把人给拉走。嫉妒心特别的强,还警告人家,要是单独见了江源,也得马上就走。
还有各种,她仗着自己不讲道理的人设,暗戳戳喜欢她的事情。
所以,今天早上她给乔山温送围巾时她的异样反应,不会是
闻洛开始心慌。
她都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借着朋友的名头和乔山温牵手抱抱的时,那失了神志的心动瞬间,差一点就说出心意,每次都硬生生给忍了回去。
乔山温会不会在很多瞬间都有所察觉?
闻洛真的有点慌了。
她害怕乔山温说的有事只是借口。
因为今天早上送了她围巾,她更加确定了自己喜欢她,所以逃避。
闻洛想试探,又害怕暴露更多。她昨晚特意没有给乔山温打视频,乔山温也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平平淡淡,不冷不热,让人猜不出什么。
假如真的是她害怕那样,她该怎么办呢。
假如乔山温只把她当朋友,根本没有办法接受女生,该怎么办呢?
闻洛一整天都在胡思乱想,正巧碰到某个表姐回国,去给她接风洗尘,想着借酒浇愁就喝了几杯。
她才知道自己酒量这么差,借酒也不可以浇愁。
表姐问她有什么心事,她一不小心就说了,表姐怂恿说,想她的话就去找她啊。
酒精麻痹神经,把心里的欲望无限放大,想念的人变得更加想念。
虽然不能浇愁,但是可以壮胆。
闻洛也觉得很对,想着大不了就连朋友都不要做了,反正她又不缺朋友,跟乔山温做朋友怕是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掏出手机给乔山温发了那两条语音。
醉酒的感觉有点难受,时而清醒时而发晕,她记得似乎和乔山温打了一通电话,乔山温说她要来找她。
她红着脸,神志不清地一直捧着手机等啊等啊,酒的后颈大,她越等越醉,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一直到旁边有人叫她,她才再次睁眼。
“洛洛?方阿姨到楼下了,我送你下去。你喝醉了,先跟方阿姨回家,我们下次再玩好不好?”表姐将她扶了起来,声音含笑,带着无奈,似乎在嘲笑她酒量好差。
闻洛看着她,迷迷糊糊地,“卫姐姐,乔乔山温呢?”
“什么乔山温?”
“”闻洛用力皱了皱眉,想甩掉眼前的重影。
表姐忽然想到了什么,提醒道:“对哦,你的手机刚刚好像一直在响哦。”
“要看看吗?是不是乔山温?”
闻洛掏出手机看,消化完里边的信息,眼睛骤然睁大,酒瞬间醒了大半。
七通未接电话。
小温:【我到楼下了,你们包厢号是多少?】
小温:【闻洛?】
小温:【下雨了,我没有带伞】
最后这条,也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前发的。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我先!”闻洛话都来不及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跑。
卫寒烟“哎呀”一声追出去,“外面还下着雨呢,带伞!”
已是深冬,又风雨交加,推开会所厚重的玻璃门,街边寂静无人,湿冷得让人哆嗦,比什么都醒酒。
闻洛四处张望,在不远处的屋檐下看到了孤零零的乔山温
邱玥开车,方兰坐在副驾驶,她透过后视镜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酒量这么差,变得这么糊涂,让人家来找你,反倒把人家给落着了,害得人家等了你这么久,都冻坏了吧。”
后排座椅,闻洛与乔山温贴坐在一起,正紧紧牵着她被冻得通红的手,专心给她揉搓取暖。
乔山温垂着眼,苍白的脸泛起一丝红,说:“没事的阿姨。”
闻洛马上说:“怎么可能没事儿,都是我的错,邱阿姨,你再把暖气调高点儿。”
闻洛看着乔山温,愧疚至极,不停地和她道歉:“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真的对不起。”
见她还微微抖着,闻洛心疼得无法放任,不顾她满身寒气,干脆将她抱进怀里,去牵她另一只被冻红的手,被她躲了躲,避开。
闻洛一愣,乔山温低声说:“真的没事,不要紧。”
黑色轿车停在乔山温家小区门口,两人一同下车,天还下着毛毛雨,闻洛撑着伞,将乔山温送进小区里。
两人一路无言。
“就送到这吧。”
乔山温停在屋檐下,转身与闻洛面对面。
闻洛又一次道歉:“真的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
乔山温启唇:“没关系。”
闻洛动了动唇,又抿了下去。两人相顾无言,气氛微妙。
“闻洛。”
乔山温忽然唤了她一声。
她望见闻洛泛红的桃花眼中是无尽的愧疚心疼,心疼到迷了一层水雾,水雾中映着她的身影。
满眼都是她。
“嗯?”
乔山温问:“你喝醉了吗?”
“我”
“电话里你喝得好醉。”
乔山温打断她:“你能不乖一点?”
闻洛微怔。
乔山温放柔了语气,轻飘飘地像是在诱哄:“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可以吗?不要乱喝酒。”
“我很担心。”乔山温说:“你不知道我联系不上你的时候有多担心。”
担心你被人盯上,担心你喝醉了什么都不懂,跟人家走。
闻洛不假思索:“好,我以后不喝了,我今天”
她欲言又止。
又静了下去。
她垂眸仔细看着乔山温。
毛毛细雨,屋檐之下,少女那张被白炽灯渲染着的脸像覆了一层月光,细腻柔软,眸光潋滟。
闻洛发现她鼻尖又被冻得发红。她好脆弱啊,明明下车到现在不过几分钟而已,她一点也不禁冻,应该被藏在温室里好好保护。
她那么脆弱,却等了她那么久。
她就静静站着,等着她。
回想起那一幕,闻洛心尖一酸,眼波流转。
心跳加速。
欲望暗流涌动,借着最后那一丁点儿酒劲,闻洛动了动喉咙,牵住她的一只手,缓缓朝她倾身。
睫毛颤抖着,闻洛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颤抖的呼吸。
是她的,也有乔山温的。乔山温重而短促的呼吸扑到她脸上,似是在提醒她自己在做些什么。
闻洛心颤得厉害,离少女唇瓣越来越近,却还是克制地将头一偏,吻到她脸颊上,迅速将她拥抱。
迅速到好像这个吻压根不存在,原本就只是个拥抱,不小心擦到了脸颊。
还是舍不得失去她,还是想,至少能跟她做朋友。
两人就这样相拥,好好地感受着彼此,心脏融在一起,心跳不分你我。
再退开时,闻洛又出现了那种幻觉。
是因为太激动酒精又发作了吗?
乔山温的脸,时近时远,忽然清晰又骤然模糊,满是重影,凌乱颠倒。
就像
就像,这是许多年前深深印在了她的记忆里的某一刻,她很喜欢,很留恋。却禁不住岁月的磨损,渐渐模糊。
她努力回忆,拼命抓住,拼命保留。
如果当时有雪就好了。
如果当时,再勇敢一点就好了。
第046章
多年后的闻洛遗憾自己当时没有勇敢,那是因为她明白,那一晚那是她和女孩这辈子最后的温存时光。
勇敢一点,至少可以在她记忆里留下些什么。
可人永远也改变不了自己曾经做过的决定。十八岁的闻洛最大的愿望就是跟女孩考去帝都,她对她们的未来充满幻想和期待。
抱住乔山温的那一刻,闻洛很庆幸自己克制地将吻变成了拥抱。
她想清楚了。
先不说她们现在是高三这种至关重要的时刻,乔山温可是学生会的会长,就算也喜欢她,又怎么可能接受在校恋爱呢?
如果真的亲上去了,真的和她告白,要她做她的女朋友,那很自私吧。
是在逼她,为难她,影响她,把一切搞砸,连朋友都做不了。
小姑说,真心喜欢一个人,是想着她好,想着她开心。
是克制。
反正她们会一起去帝都啊,等一等又有什么关系。
当时的闻洛真的很庆幸。
沉浸在幸福里,又怎么会知道,她们不会一起去帝都,也不会有以后了。
*
“那晚安?”
“晚安,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嗯,你也早点休息。”
乔山温目送她离开,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
她又独自站了一会,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待到脸上的红完全冷却下去,她转身上楼。
打开门,一眼就对上了母亲那双略显凹陷的双眸。
乔山温心没由来一紧,动作自然地低头脱鞋:“妈,你还不睡。”
“你们一群孩子在外面玩,也没个大人,妈不放心,就想着等等你,刚才睡着了,醒了才知道下雨,还想去接你呢,”严铃把翘着的腿放了下去,话锋一转,“刚刚送你回来那个女生是谁?”
乔山温淡淡道:“同学,一起去参加冯之馨生日聚会的,见我没带伞,就送我回来。”
严铃又问:“你刚刚跟她在聊什么?她为什么抱你?”
“聊一些刚刚聚会上的话题,她很热情,之前玩得尽兴,她开心就抱了。”
“那馨馨呢?下雨天有人接吗?”
乔山温换上拖鞋,正视她,“她妈来接。”
严铃沉默了一会,她并不在意冯之馨,还想着刚刚送乔山温回来的那个女孩,眼中带着嫌弃,对乔山温说:“刚才那个,她好心送你也就算了,以后不要跟那种人多接触,好好一个学生,染什么头发。”
乔山温点头,毫无异议:“好。”
“早点休息吧,妈回房间睡觉了。”
“好。”
乔山温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回到卧室,吹干头发躺在床上,思绪混乱。
她隐隐地不安。
不安来自冯之馨。
她不确定冯之馨会不会把自己和闻洛的事告诉母亲,如果说了,后果乔山温已经可以预见。
严铃她会发疯。
冯之馨也知道她会发疯。
冯之馨在她们家隔壁住过好几年,那时候她爸还没有逃走,冯之馨几乎是听着她们家没日没夜歇斯底里的争吵长大的。
甚至可以说严铃是她那段时期的童年阴影,她见过很多次严铃发疯的样子。
她知道有多恐怖,也知道要是把事情告诉她,会有怎样的后果。
她很怕严铃。
她会敢去说吗?
她会恨到那个地步吗?
乔山温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帮闻洛弄复习资料。
没关系的,乔山温安慰自己,只要闻洛最后能跟她一起去帝都,她们远在天边,一切都会变好的。
乔山温把自己的笔记又整理了一遍,更加细致,思路更清晰,很适合闻洛用来复习。
整理完,她放进书包里,明天要拿去给闻洛。
重新躺回床上,乔山温抱着罩着床单的抱枕蜷缩在被子里,嗅着床单上残留的味道,越嗅越觉得不够。
该换了。
她靠回味着今晚的一切产生感觉。
闻洛好乖啊,说什么都答应,是因为醉着的缘故吗?
当时,她有预感到她是想要亲她的。
她幸好没亲。
她为什么又没亲?
就抱了一下。
幸好就抱了一下。
其实乔山温也想抱她很久很久。
闻洛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她醉酒失联的几十分钟她有多煎熬。劫难过后,总是想做一些亲密的事来慰藉自己刚经历一场阴暗的内心。
闻洛喝醉了好乖。
让她不要喝酒,她说好。
让她好好学习,要去帝都,她也说好。
闻洛一乖她就忍不住想给她奖励,想让她像狗狗一样,知道听话有奖励,于是满脑子都是听话。
乔山温又用力闭了闭眼,想快点睡着,快点到明天中午,被她真真正正被她抱着睡。
*
第二天一早,乔山温给闻洛送早餐,她却不在。
位置上空空如也,还没到校。
昨晚喝醉了,应该是起得晚。乔山温先把早餐放到了她的位置上,打算等大课间再来把复习资料给她。
给她复习资料,然后被她缠着聊天,也许还会一起去小卖部。
大课间有二十分钟,她一点去找别人玩的时间也没有。
两节课后,再一次上四楼,乔山温与正巧出去上厕所的许佳纯打了个照面,许佳纯:“会长你找洛洛吗?”
乔山温:“嗯,她不在吗?”
“她去三楼了,在三楼的大办公室。”
“好,谢谢。”
“哈哈,不用谢。”
乔山温有些疑惑。
不知道闻洛为什么会在3楼办公室,她记得她的科任老师办公室都在4楼。
是有什么事吗?
不过闻洛并不喜欢在办公室呆,如果没有自己陪着的话,三五分钟她都会觉得不耐。
乔山温站在后门等她。
昨天下了大雨,今天是个艳阳天。大片的阳光洒在走廊上,给冬日添了一丝生气。很多人都出来晒太阳,放松聊天。
乔山温很喜欢看阳光下的闻洛,喜欢看她阳光下的金发,暖烘烘的,笑起来更明媚。
也许是因为从小生活在压抑严苛的环境,乔山温很向往她的光,她的温暖。
望着她的座位发呆,发现她的位置还是有点乱,书和卷子堆成一团,卷子上压着她送的水瓶,里面快没水了。
乔山温打算帮她打个水。
拿着水瓶走到走廊尽头的饮水机前,排在她前面有两个女生,乔山温站在后面等,被迫听了她的俩的聊天内容。
“她好成熟好温柔,好有知性美,笑话都笑眯眯的,应该是所有男生的理想型吧?”
“我也觉得,绝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老师,真的好绝,也好会穿搭。”
“也不知道是哪个班这么幸运会被她教。”
“应该有我们班把?你没见她跟闻洛很熟么?说不定就是为闻洛而来的呢。”
“这么一说有道理。”
两人打完热水离开,轮到乔山温。
她的视线明明落在瓶口,却被溢出来的热水烫到,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把水龙头关上。
望着被烫肿的手指,皱紧了眉头。
——好漂亮。
——好美。
——好有气质。
跟闻洛好熟,为闻洛而来。
十分钟,闻洛还是没有上来。
乔山温拐下了三楼。
却没有在三楼大办公室里看到闻洛和陌生面孔的身影。
她叫停了一个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学生会成员。
“会长好,你找我?”
“你刚刚有看到闻洛吗?她去哪了?”
“噢噢,她跟新来的苏老师去天台了,也不知道去干吗,会长你找她吗?”
“谢谢,你去忙吧。”
乔山温有些烦躁。
跟昨天晚上联系不上闻洛时一模一样的烦躁。
穿过一条安静的内廊,光亮处隐约有声音传出,“苏老师,你骗我,前几天我问你在干嘛你还说你在帝都,我还生气呢,你怎么这么会给人惊喜啊?”
乔山温脚步滞缓,在看到两人的身影时彻底停住。
闻洛对面站着一个老师模样的女人。
闻洛和她讲话的语气十分熟稔,温煦中带着雀跃与撒娇,喜眉笑眼。
女人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厉害吧?”
女人气质很好,墨色长发垂肩,米色的高领毛衣外披了件杏色风衣,穿着高跟鞋与闻洛身高齐平。
明明看不到脸,却惊异地让乔山温觉得眼熟。
她缓缓抬起手,摸了摸闻洛的发端,动作温柔得仿若柳絮拂面。
“听说我去帝都,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跟我赌气呢。”
“现在还生气么?”
她的声音轻缓含笑,清晰地传进乔山温耳中,精准无误地将乔山温带回到好几个月前的某个中午。
她透过门缝往里看去,一个衣着成熟的年轻女人坐在闻洛病床边缘,闻洛正冲她笑,女人摸了摸她的脸颊,闻洛撑着床挪动身体,脸朝她凑了过去。
女人低头,与她亲吻。
——下次不要在这样了,吓死我了知道吗?
——那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苏老师。
当初在病房和闻洛接吻的女人。
恰在这时,眼前的闻洛伸手抱住女人,脸在她肩上轻轻地蹭,可怜巴巴地说好想她。
她好乖啊。
她此时此刻的神态、语气,都像极了平日里和她撒娇抱抱时的样子。
她……
她在干什么?
乔山温仿若结霜般死寂沉郁着,脑海中响起一句话——
“她谈过多少恋爱?她玩过多少人?你不会不知道她有多海吧?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成为最特殊的那一个?”
第047章
不专情的,三心二意的闻洛。
用了多少心思想将她套牢,乔山温天真地以为自己能改变她。
结果就是她昨晚还在与她拥抱,转头就可以跟别人卿卿我我。
她不止是乔山温一个人的,她并非乔山温独有。
她并不,最喜欢乔山温。
她对她面前的女人格外依恋,在她面前变得更像一只小狗,轻轻地贴在主人身上蹭啊蹭,时而撒娇,时而抱怨,牵起女人的手把玩,说她又瘦了,责怪她不懂得照顾好自己。
她很在意她,她很心疼她。
一举一动都让乔山温觉得自己和她的过往变得十分的讽刺。
她们说说笑笑,好像随时都会像之前在病房那样,亲上去。
苏老师毋庸置疑比乔山温更温柔,比她更有气质,更稳重,更有魅力。
更可以让闻洛……
乔山温有些承受不了。
她沉着脸转身快步离开,低头穿过空无一人的内廊,刚要拐下二楼,不巧又听到了闻洛的名字。
听到“喜欢”这样的字眼,乔山温下意识放缓了脚步。低头看下去,二楼楼梯间两个人女生正靠在栏杆上晒太阳。
“学姐,我好像,有点走不出来。”
倾诉着烦恼的女生满脸沮丧,对陈然然说:“她说过她喜欢我,真的,她跟我出去玩,送我回家,我问她会不会喜欢我这种又土又不会打扮的女生,她笑着说喜欢啊,还摸了摸我的头,鼓励我。”
“可是后来,喜欢的事似乎不了了之,她不太常主动找我,一直在跟别人玩。虽然见到我时还是很热情,但我感觉…我在她心中并没有排到很重要的位置,我……”
陈然然惊掉下巴,“你……平时不上论坛不看表白墙么?”
沈贞贞垂着眼眸,“我没有手机…不太上网,也没什么朋友,只认识你,所以……”
陈然然闻言眼神复杂,心底生出一股怜爱,“贞贞,闻洛那家伙说的喜欢可不能信啊……”
沈贞贞不懂:“为什么不能信?”
“啊她这个人,就是觉得你漂亮啊,觉得你好玩啊,可爱有趣啊什么的,只要她开心,喜欢随口就来,根本不走心,跟路边的烂花儿似的一点也不值钱,你听听就好,心动就是你的不对了,听话,咱不要喜欢她。”
沈贞贞惊了,有点儿想抬手抹眼泪的架势,“她还牵过我的手呢,她当时”
陈然然摇了摇头,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唉,可怜的孩子,牵个手就被弄成这样,闻洛那家伙真是罪该万死。”
沈贞贞向她投去无助的眼神。
“怎么说呢?”陈然然沉吟片刻:“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欢乱撩又不负责,搞暧昧祸害人,别说牵手了,她还抱过我呢,但她不喜欢我,她就是享受那种暧昧和贴贴的感觉说白了就是个海王,撩撩这个撩撩那个,喜欢这个又喜欢那个的,欠死了。但是她对人又是真的好得没话说,又温柔又体贴,真的是又爱又恨。”
“真的……是这样吗?”沈贞贞有些难以接受,“她……不会专一吗?”
“是这样啊……”陈然然忽然想到了周书冉。
这段日子,她都没见她们两人走在一起了,明明之前暧昧得不行。
还不是因为周书冉动了心,闻洛却有了新欢。
上课铃响,陈然然拍了拍沈贞贞的肩膀,劝道:“你呀,快别内耗了,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你多不值啊。你也别想着能成为她的唯一啦,做朋友就挺好的,像我一样练就一副铁石心肠,一直陪在她身边,她浪完了偶尔还回来找你玩呢。好啦,快回去上课吧,别想太多。”
“”
铃声响过,好几人下楼经过,上下打量僵直站在原地的乔山温。
乔山温有些缓不过来。
觉得漂亮,觉得有趣,觉得可爱,觉得好玩,就喜欢。
喜欢,随口就来。
乔山温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亲口听过闻洛说喜欢她。
她一直以为闻洛喜欢她,只是因为听了别人说,一听就信了。
就信了。
她惊觉,自己甚至不知道闻洛说喜欢她时的表情、动作,更不知道这句喜欢有几分走心。这份喜欢是因为觉得她好玩,还是觉得她被她惹得面红耳赤时的表情很有趣?
祁嫚当时为什么要去问闻洛喜不喜欢乔山温?
无非是不明白闻洛为什么要替乔山温挡刀,随口一问:你是不是喜欢她?
闻洛当时也许在玩手机,也许在教谁玩滑板,顺着祁嫚的话想到了乔山温某些好玩的点,扬起唇笑,随口说出那句:“喜欢啊。”
这句喜欢,她可以转头就对学滑板的学妹说,你好可爱,好招人喜欢啊。
甚至可以对祁嫚说,你知不知道你恼羞成怒的样子特别好笑?祁嫚生气了,她再哄人,说没关系,我挺喜欢的。
乔山温跟刚才那个叫沈贞贞的女孩一样,对闻洛随口一句的喜欢信以为真了。
她比她更可笑,闻洛都没有当着她的面说,她就信了。
祁嫚说那话时可能祁嫚自己都不确定是什么状况,而乔山温却听了,信了。
在看到闻洛说再也不吃她送的早餐后着急不已,怕不被喜欢,怕失去她,什么也没来得及细想,迫不急的地去哄人。
迫不急的地自我攻略,甚至当晚整晚睡不着,幻想被闻洛表白之后该怎么办?
后来,主动牵她的手,主动投怀送抱,在不记得多少个午休她熟睡时去偷亲她。
像个变态一样,把沾有她气味的床单带回家,抱着闻,抱着睡。
闻洛在莫名其妙地被她牵手,被她拥抱,被她给予她的特权时,心里在想什么?
想,原来乔山温也不是传说中那么高冷啊,觉得乔山温真奇怪,对她好得莫名其妙。
又或许,那天下午发烧被吻的事情她其实记得,数不清多少次的偷亲她也都知道。
闻洛不戳穿,只是因为也很享受。闻洛对她温柔体贴,只是因为她对所有“喜欢”的人都温柔体贴。
所以她当然也可以毫无负担地转头就去跟别人亲亲抱抱。
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她就是不专情,乔山温明明早就知道的。
答应陪她去帝都,也许只是她惯用的甜言蜜语,等她腻了,有更喜欢的人了,这份承诺当然就不作数了。
所以,闻洛从来都没有把她当作过唯一。
每一次的拥抱,每一次的偷吻,每一次暗戳戳地将她划入自己的地盘,每一次幸福地想闻洛好喜欢她。
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现在想来,乔山温觉得难堪至极。
闻洛她,怎么可以这样啊……
眼眶发酸,乔山温低下头,抬手轻拭掉落下的泪珠。
下楼,转身拐进了厕所。
*
闻洛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懒洋洋地一靠,想拿水杯喝水,发现水杯不见了。
她一愣,上下翻找,“我的水杯呢?”
“可能是会长拿走了吧。”许佳纯提醒她:“刚刚会长来找你了哦。”
“真的吗?”闻洛肉眼可见的喜上眉梢:“她找我什么事?”
许佳纯:“不知道,我告诉她你在三楼,她没去找你吗?”
闻洛遗憾:“我后来没在办公室里了。”
也不知道会长找她什么事儿。
联想到昨夜醉酒的暧昧,闻洛有点儿紧张,更多的是期待。
她想乔山温了。
她想,今天再找个理由抱抱她,抱久一点。
有了期待,心里一直惦记着,写题写得更加用功。
下课铃打响,一秒钟也不等地下楼找人。
她站在后门,截停了个一班同学,笑意盈盈对人说:“麻烦帮我叫下会长可以吗?谢谢。”
那人折返,走到乔山温座位旁,低声唤:“山温,闻洛找你。”
乔山温握笔的手一僵,偏头看了眼闻洛。
闻洛被她眼神看得一愣。
仅仅一秒,她转身继续写题,抿唇不语,视而不见。
帮忙叫人的同学有点尴尬,走到闻洛面前,“山温她好像……心情不太好?”
闻洛的笑僵在脸上。
她无措地眨了眨眼睛,原本满怀期待的心被乔山温的冷漠带着沉落下去,不安在心里蔓延开来。
“可能她在忙吧,要不你自己进去找她?或者”
闻洛不想再麻烦别人:“好,麻烦你了。”
闻洛没有走,她站在走廊上等,乔山温一偏头就可以透过玻璃窗看到她。可一整个课间,闻洛都没有见到乔山温再抬头看她一眼
怎么了?
不是还找她有事吗?
为什么无视她?
真的是在忙吗?
可闻洛发现,她的卷子迟迟没有翻下一页。
上课铃打响,闻洛只能先回四楼。
“怎么了?失魂落魄的?”许佳纯这段时间难得见闻洛不认真听课。
闻洛愁容满面地看向她:“会长好像跟我生气了,你记得她之前来找我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吗?”
“啊?生气了?之前感觉没什么问题啊,就跟平常一样,但我也没太注意。”许佳纯:“怎么啦?怎么生气了?”
闻洛皱眉说:“她不理我。”
“我去找她,她就看了我一眼,眼神特别怪,不理我。”
“啊?”许佳纯跟着着急:“你快想想你都做了啥?”
“没有啊,就昨晚”闻洛抿住唇。
昨晚、昨晚
昨天晚上她喝醉了,一觉醒来记忆变得格外混沌。她记得乔山温来找她,被她晾了一快一个小时。
可后来乔山温也没生气啊,还跟她说,很担心她,要她听话,好好学习那种话。
后来……
闻洛心一紧,不会是那个未完成的吻,被她有所察觉,她……
闻洛停住这个危险的想法,拿出手机低头给乔山温发消息:【会长,为什么不理我?】
【怎么了吗?】
【为什么跟我生气?】
第048章
乔山温没回她消息。
乔山温在校很少看手机,不回她消息很正常。
闻洛看了下课表,下一节是体育课,和一班一起上。
这节原本还算有趣的数学课每一分钟都变得度日如年。
铃一响她就拐下了二楼,等在一班门口,看到乔山温出了门。
她的背影孤零零,没个同伴,跟着人群下楼。
闻洛二话没说跟上去,但此刻人群拥挤,不好说话。她跟在她身后不远,一起来到了操场,乔山温走进了一班的队伍里。
两个班的阵营隔了五十米,按照许佳纯的话来说,闻洛就像个望妻石,动也不动地一直看着一班人群里的乔山温。
一班宣布解散,她立马走过去堵人。
迎面朝着乔山温走去,紧紧盯着她,而乔山温却不看她。要擦肩而过时,闻洛拉住了她的手腕,强行将她截停。
“会长。”
闻洛绕她到她面前,表情受伤,“可以告诉我我怎么了吗?做错什么事情惹你不开心了?你为什么不理我?”
乔山温终于抬眼,可眼神冷若冰霜:“没有。”
“有。”闻洛斩钉截铁。
随即,她语气又软下去几分:“为什么?你告诉我,行不行?你告诉我,我猜不到,我不想冷战。”
她不想冷战。
她表现得好委屈啊。
上一秒还沉浸在别人的温柔乡里调情,一抽身就可以来找她,用这种受伤的可怜姿态,说她不想跟她冷战。
她还是想要继续,和她搞暧昧,继续做“朋友”。
她还真是多情。
“我还有事,”乔山温眼神更冷了几分,“你放手。”
闻洛深吸一口气,深深凝望着她:“乔山温”
乔山温甩掉她的手,径直离开。
闻洛看着她的背影,紧皱眉头,满眼的不解与无力。
在不远处紧张观望的许佳纯小跑到闻洛面身旁,不可思议:“你真没想到自己做了什么惹会长生气的事儿?”险注付
闻洛愁颜不展,沉默许久后低声说:“要真是不小心做了什么事惹她生气,那就是最好的可能了。”
这这么严重啊?
许佳纯呆滞;“那最坏的可能,是什么?”
“最坏的啊”闻洛烦乱地别过眼,懊恼道:“我昨晚差一点儿就把她给亲了。”
许佳纯:“!!!”
“所以最坏的结果就是,她察觉出我喜欢她,但她不喜欢我,所以难以接受,躲着我。觉得我想亲她,把她给冒犯了,不想再理我。”
“哈?”许佳纯睁大双眼。
“不、不应该啊不可能吧”
闻洛赶紧:“怎么说?”
“等等,等等”许佳纯抬起手,迅速回忆了一下作为同桌的这一个学期对她俩的“恋爱”观察,更加笃定:“不可能,会长不可能是因为察觉到了你喜欢她才对你表现得这么冷淡。肯定是因为别的事儿你惹她不开心了,你再想想啊,一丝不漏地想,快想!”
闻洛使劲儿回忆昨晚,疑惑道:“难不成她还是在生气我喝酒晾着她了么?她当时没发作是因为我妈也在场?或者是觉得我不清醒想着等我酒醒了再跟我生气?”
“这倒是啊对会找来说非常有可能啊,我感觉她很记仇的,你得死皮赖脸的缠着她,说多点好话哄哄她。”
闻洛“嗯”了一声,又叹了口气,“就怕不是这样。”
“就算真不是这样儿,也得把话好好说清楚啊。”
许佳纯认真地说:“洛洛,其实我感觉,会长她是喜欢你的。”
闻洛眼皮一跳,抬眸看向她。
满眼闪烁着“你快说”的光芒。
“首先,会长早就知道你喜欢女孩子吧?”
“知道?”
如果不知道的话,当初怎么可能看她跟周书冉一起玩就认定她们是在谈恋爱。
闻洛更坚定了一点:“知道。”
“是啊,她知道啊。那你刚刚说的一切就变得很不合理了。”
许佳纯有理有据地分析道:“你看看你刚刚把她描述的,知道你喜欢她,就觉得被冒犯,然后不理你,她这么恐同啊?要她真这么恐同,之前怎么可能跟你这么亲近?让你牵手跟你抱抱,一见面就腻一起,还给你辅导功课。就这些,她要是恐同,她之前干嘛还要这样做,她不怕你喜欢上她么?”
“而且,她这么担心你,听说你喝醉了马上去找你,冻了快一个小时也不愿意走,这得多在乎啊。还让你跟她一起去帝都,这明显就是把你规划进她的未来了啊。”
“要是她真这么抗拒你喜欢上她,不得早躲远远的,还跟你这样那样?”
“综上所述,她不可能恐同,并且绝对有很大可能是也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才对你全世界最特殊,才叫你跟她一起去帝都,她对别人都很高冷,只和你贴贴就是想让你也喜欢上她,想跟你在一起!”
“所以,你得对她死缠烂打,问清楚到底怎么一回儿,不能气馁。”
“”
空气安静了几秒。
“许佳纯”闻洛那双沮丧的眸子渐渐晴朗,弯起笑,一对酒窝露了出来:“你说得好有道理啊。”
许佳纯洋洋得意:“是吧,我说的有道理吧?”
闻洛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回头请你吃饭哈。”
许佳纯“哼哼”两声,别过脸去:“我要吃你上次说的那个和牛。”
“好好好,想吃什么都请你吃。”
闻洛看向乔山温离开的方向。
早已没了人影,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应该是学校有任务。
许佳纯递给闻洛一张羽毛球拍,“先别看了,打球放松下心情。”
“好。”闻洛把球拍接过,脸上笑意不减。
全都是许佳纯的功劳啊。
不过,许佳纯倒也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焦虑不安。
比之前和她哪个姐姐妹妹闹掰要紧张多了。
看来啊,是动了真情了。
她们俩腻歪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吧,居然拖到现在都还没有确定关系,还搞了这么一出冷战。
不过都说小吵怡情,这次要是把话说开了,真是两情相悦的话,她甚至可以想象到闻洛那得意的表情,恨不得逗死会长。
真虐狗,真好磕。
*
闻洛不知道乔山温的去向,放学后在食堂蹲人,蹲到食堂人都快走完了还不见会长来吃饭。
会长平常不会点外卖,也不会出去吃,她……这是打算一中午不吃饭么?
是因为知道她要来找她,所以躲着吗?
闻洛一点也不想这样想。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人看漏了,毕竟食堂两个门,人又多。
闻洛考虑要不打包一份饭,拿去学生会给她。
又想到现在离放学已经有一段时间,学生会办公室里边肯定都是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生气的会长更不可能理她。
闻洛拿出手机看,之前发的消息果然还是没有被回复。
闻洛踌躇了一会儿,又给她发一条:【会长你不来食堂吃饭么?】
【今天有你爱吃的茄子炒肉】
【我在这儿等你很久了】
正还想再发点儿什么,身后有人轻点了点她的肩膀,“闻同学,在给谁发消息呢?没收手机。”
闻洛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收起手机回眸一笑,“苏老师,你才来吃饭啊,是不是迷路了找不着食堂?”
苏遥双手插兜,轻轻一笑,“是啊,苏老师人生地不熟,之前谁说要请我吃饭的?”
“我说的我说的,”闻洛从口袋里拿出学生饭卡,晃了晃,乖巧道:“随便你刷苏老师。”
苏遥有些惊讶地将饭卡接过,“居然有饭卡,我还以为洛洛你不会吃食堂呢。”
闻洛沉吟片刻:“以前是不吃。”
食堂只剩零星几人,还有二十分钟就关门,闻洛又看了看自己发出去石沉海底的消息,心想会长应该不会来了。
小姑初来乍到,闻洛领着她去教师窗口点菜,没让苏遥端盘子,一并帮她端到了桌上。
苏遥在后面跟着,捋了捋衣服坐下,笑眯眯地装作第一天认识闻洛:“同学好体贴啊,你是哪个班的?我回头跟你们班主任表扬一下你。”
“表扬有什么用,苏老师要真想感谢我,不得准备准备奖励。”
“同学,不可以这么物质的。在学校要养成助人为乐不求回报的良好美德。”说着,苏遥拿起矿泉水,刚要拧开,被面前的人一把夺了去,拧开后还给她。
苏遥对上闻洛的眼神一愣,旋即甜蜜又无奈。
又是端盘子又是拧瓶盖的。
一看就知道小同学还沉浸在自己小姑被撞进医院里的阴影里走不出来,觉得小姑哪怕开个瓶盖儿都能把手再弄折了。
“只是骨头裂,都几个月了,哪有这么严重啊。”
“就是有。”提到身体状况,闻洛换上了满脸的幽怨,“说真的,这几个月你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的?拍给我的上称照片是不是p来哄我的?你怎么可能有一百斤。”
“净乱说。”
“食堂阿姨有称,待会去称一下。”
“”
“没大没小,女孩子的体重是能随便看的么?”
看苏遥又胡扯,闻洛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这个女人为了不让她担心,一直在骗她说自己有好好吃饭,还说什么,又胖了几斤,好烦恼。
要不是现在见着她这电线杆身材,她还真信了呢。
闻洛有点不想理她了。
沉默下去,跟她冷战。
苏遥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洛洛都不让着点姑姑,就会跟我较劲儿了。”
“对,就不让着你。”
也不知道是谁说着冷战,却一个劲的帮人夹菜,自己盘子里的肉几乎都夹到了苏老师的盘子里。
苏遥回想上午,这人火急火燎地闯进办公室,笑脸僵住。
见着自己又瘦了一圈的姑姑,眼眶都红了,不知道是不是差点就哭出来。
苏遥可太了解她的小侄女了,世界上最黏人最疼她的小侄女,小时候成天围着她要抱要亲,知道她生病以后扬言要保护她一辈子的小侄女。
这段时间肯定没少惦记没少心疼她的身体。
千不该万不该瘦给她看的。
“好啦,闷闷不乐什么呢,给你奖励嘛,”苏遥夹起一块肉,喂到她嘴边,好声好气地哄她。
被小姑哄着长大某人很快被连哄带骗地露出了笑脸。苏遥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洛洛啊,以后我就教你们班的数学了,你知道的,苏老师心脏不好,不能被气到,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不及格的试卷。”
闻洛:“苏遥,你太狡猾了。”
苏遥笑:“直呼老师姓名,还说自己尊敬师长呢。”
“”
闻洛跟小姑一起回了趟家。
下午来学校,刚进教室,闻洛被人拦住。
“洛洛,你跟苏老师是什么关系呀?我中午看到你们一起在食堂吃饭了!你知不知道她教哪科?是不是教我们班?有没有她联系方式?”
“啊,苏老师啊”闻洛使坏一笑,“不告诉你。”
“靠,快说,求求你了!”
“好啦,她教我们班数学。”
“你之前认识她?她是你从前的家教吗?”
“我以前哪有什么家教啊,不认识。”
“不认识见面第一天就一起吃饭?”
“嗯啊,很奇怪吗?毕竟她这么好看,你敢说你不想跟她一起吃饭?只是我胆子比较大罢了。”
“你厉害。”
*
乔山温一整天没有回闻洛消息。
闻洛下午好几次去一班找她,她都呆在班里不出来,让闻洛一点办法也没有。
放学铃没打响闻洛就下楼堵人。
结果跟上午一样,乔山温不理会她,怎么问也不说怎么了。闻洛有点烦,拽着她不让她走。也许是太急切,把人抓疼了,乔山温红了眼眶。
闻洛赶紧松了手,“抱歉啊。”
她发现乔山温的手冰得可怕。
明明今天不是很冷,她穿得也很多。
是因为昨天晚上
闻洛一阵愧疚。
“山温……昨天晚上我真的不是故意晾着你的,是我不对,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要你在冷风里等那么久,你是又不舒服了吗?还是还在生气要我怎么补偿你都行,你别不理我,行吗?”
“或者是别的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你跟我说说,你跟我说了我才能知道,才能听话认错啊。”
“闻洛。”
她终于出声了,声音中含着丝丝哽咽。
闻洛赶紧说;“我在。”
以为她终于要说些什么,乔山温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几秒,转身快步离开。
“”
闻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回到家,被方兰女士拉出去跟小姑聚餐,她没心情,一直魂不守舍。
时不时就拿出手机看乔山温有没有给她回消息。
没有回,她一共发了二十几条消息,都没有被回复。
第二天,乔山温连早餐都没有再给她送了。
见到她就绕路走,或者视若无睹。
之后的两天,她们差不多都是这样的状态。
她对闻洛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漠,让闻洛自我怀疑,情绪低落。
原本许佳纯给她的信心被一点一点消耗。
去找她的勇气也慢慢被削减。
莫名其妙被喜欢的人这样对待,她怎么可能不伤心难过、胡思乱想。
晚上根本睡不着觉。
想着,是不是在某一个自己压根没注意的细节,她踩到了乔山温的雷点,引她厌恶,并且到了再也不想要交往的程度。
又或者,当真是自己一开始担心的那样,乔山温发觉了被她喜欢上,觉得厌恶,决定远离。
可想到那天乔山温红着眼眶深深看她,闻洛又觉得乔山温当时是有话想说的。
她想说什么?
乔山温还想让她陪她去帝都吗?
约定好的,一夜之间就不作数了吗?
一个周就要这样过去了。
闻洛坐在公交车后排,对着窗外发呆。
已是深冬,傍晚六点城市就已被夜幕笼罩,好多商铺门口都摆上了圣诞树,树上围着的彩灯亮着光,在冬夜里特别有氛围感。
明天就是平安夜了。
车子靠站停下,上来一个女孩,坐在她旁边,轻声问:“你们还没有和好吗?”
“我今天没敢找她。”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我听你说,她的生日是在圣诞节,那就是后天了吧?”
“嗯啊。”
“生日礼物你肯定很早就准备好了。”女生似乎很了解她。
“嗯”
“还没有做好决定吗?”
闻洛说:“做好了。”
女孩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我不想错过她的十八岁生日。”
闻洛叹了一口气,垂着眼眸,捏着自己的衣角把玩,“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就不理我了,我特别怕她是因为我喜欢她才也可能不是,我不确定,很迷茫。”
“又时候又觉得,她可能也是喜欢我的,她之前对我特别好,我们明明一直很好。”
女孩说:“嗯,我知道啊,她对你特别好,你跟我分享的时候总是笑得很开心。”
“我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跟她分道扬镳。”
闻洛说:“我想在她生日那天去找她,祝她生日快乐,还想告诉她我喜欢她,不是逼她做什么决定,也不是要她马上就跟我交往,就是想让她知道我的心意。因为我很喜欢她,做错了什么,我都可以为她改正。”
女孩眉开眼笑,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等你的好消息!”
“如果她真的还是什么都不说,或者明确拒绝我的话,那我”闻洛眼神黯淡下去,“也算是不留遗憾了。”
“我赌你一定会成功。”
闻洛用手撑着下巴,再度偏头看向窗外。
“那我也赌我会成功。”
“那我们就分不出胜负了。“
女孩很大度:“你是赢家就好了。”
闻洛弯唇露出一抹笑,“好啊。”
没多久,车子再度靠站停车,下去了一个穿着淮中校服的学生。
闻洛刚才都没注意,这会儿觉得她背影有点眼熟。
好像是一班的人。
冯之馨。
闻洛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第049章
12月24号星期五,平安夜。
今天南淮的气温打破了历史新低,从来不下雪的城市草地上结了一层霜,街上寂寥无人,冷风一吹,特别能让人清醒。
冬天集体患上起床困难症,六点四十分的教学楼像一坐空城,配上雾蒙蒙的天气,有种说不出的静谧。
闻洛从北面楼梯拐上四楼,看到走廊的另一头一个人影从西面楼梯匆匆而下。
她一下子没认出是谁,也并不在意。
反正不是乔山温。
是乔山温的话,走得再快她都能认出来。
15班教室里空无一人,闻洛将灯打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眼里闪过几分诧异。
她桌面整洁,东西被归类摆放得特别整齐。
嗯?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桌面很乱啊。因为这几天心情差,就不太想收拾,发下来的卷子都没归类,都胡乱塞成一堆。
是谁帮她收拾的?
想到某种可能性,闻洛心跳加速,心里隐隐冉起期待。
乔山温会做这种事。
之前她来送早餐,觉得她桌面乱,随手帮忙收拾过几次。
是她收拾的吗?
闻洛赶忙上下查看乔山温有没有留下些什么。
还真的有。
抽屉里放着一封粉红色的信封,闻洛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拿出来拆开看。
读了下内容,她眼神渐渐平复,显得有些失落。
没署名,但不是乔山温。字迹差了十万八千里,信的内容也和乔山温的语气大不相同。应该是某个没有相处过的学妹吧。
闻洛把情书收进了书包里,坐在椅子上平复了一下心情,从抽屉里翻出前几天的卷子,低头订正。
打算把这几天因为心情低落而落下的功课补回来,在告白之前,什么都不要乱想,要把好心情保持住。
有了坚定的想法,她的内心倒是真的安定了许多,认真听了两节课。课间出门打了杯热水,她站在走廊上边透气边喝。
今天真的有点太冷了,只呆了一会儿闻洛就受不了,转身要回班,猝不及防地与路过的乔山温对视一眼。
闻洛长睫轻颤,不自然地珉唇,乔山温很快擦肩而过,拐进了办公室里。
闻洛心有余悸。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刚刚乔山温看她的眼神有点怪,不是那种毫无感情的冷漠,但整个人显得比毫无感情的冷漠更加落寞。
她好像眼眶有点红。
是吗?
对视了只不到一秒,闻洛看不仔细。她望着办公室关上的门,犹豫了许久,还是回到了班里,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做出要跟乔山温表白这个决定她下了很大的决心,汇聚了仅剩的所有的勇气。所以在表白之前她很害怕再跟乔山温碰面,怕得到不好的反馈,仅剩的勇气和信心再度被消磨。
她怕她会变成一个胆小鬼,做不到去表白了。
闻洛甩了甩脑袋,拿起卷子,专注写题。
把一切的不安抛到脑后,等待今夜。今晚,她想第一个祝乔山温生日快乐。
*
一天过得很快。
傍晚放学,校园里热闹,充满生气。
乔山温没有像往常那样第一时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也没有继续钻研题目。坐在位置上,什么也没干,对着门外发呆。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也没人敢去打扰她,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都能察觉到,山温今天的情绪格外的阴郁低落。
一班靠近楼梯间,放学时楼梯间总是传进来嬉戏打闹的声音,乔山温听到了什么,犹如被激活,眼神变了。
但她没有马上动身查看情况,而是等了一会,等那声音彻底消失,才起身朝门外走去。
她站在走廊上,看着闻洛远去的背影,垂眸眨了眨眼睛。抖着手从棉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和闻洛的对话框。
闻洛给她发了几十条道歉的消息,她一条也没回复。
而闻洛的最后一条消息,也停留在了两天前的凌晨一点半。
她说的是和上面众多疑问句格格不入的:【晚安】
被黑夜笼罩着的街道冷风呼啸,路人行色匆匆,乔山温像失去了知觉,无法感应寒冷,缓慢而僵硬地移动着身躯。
街边很有圣诞节的味道,无不提醒着她今天是什么日子。
站在店门口招揽客人的圣诞老人、被打扮得精致的圣诞树、被包装进漂亮纸盒里的苹果。
今晚是平安夜。
再过五个小时,是她的18岁生日。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圣诞节这天出生,她之前从来不觉得有什么感触,自从被某个人说很浪漫,她竟开始想,是不是真的很浪漫。
好像是的,圣诞节过生日很浪漫。
可是
乔山温眼神更落寞了几分,视线从圣诞树上挪开,眼眶泛起了红。
其实闻洛一直都说对了,她就是泪失禁体质。
她其实很容易掉眼泪,很容易就红了眼眶,一激动、一伤心,甚至是害羞,她都控制不住。
但闻洛不会知道,泪失禁被她揭穿之前,她一次也没有失控过。
是因为闻洛,她才发现她原来是泪失禁。或者换个说法,因为闻洛,她才发现自己居然也可以有这么鲜活的情绪,会激动、会伤心、会害羞。
可是,闻洛真的好讨厌啊。
她真的很讨厌。
讨厌到什么程度呢?讨厌到对她好话说尽,让她动摇,却又让她装作若无其事其实满怀忐忑地来到食堂,看到的却是她和别人互相投喂的画面。
闻洛很讨厌,闻洛对她不专一,不认真,还没有耐心。
乔山温也很讨厌,她别扭极了,她讨厌闻洛,却受不了闻洛不再纠缠她。
闻洛已经两天没有主动找她。
不再给她发消息,面对面经过时,她竟任由自己与她擦肩而过,不说一句。
不再像之前那样,着急又委屈地攥住她的手腕问她为什么不理她。
她接受了,懒得再纠缠了,也许再过久一点,她就可以完全忘记她跟乔山温的曾经,两人的关系回到最初,互不打扰,毫不在意。
她游刃有余地全身而退,乔山温却被困在圈里走不出来。
乔山温很烦躁,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恨极了闻洛三心二意随意付诸的感情,她无法接受她将闻洛视为仅有,她之于闻洛却是可有可无、可以随意替代的“朋友”。
闻洛在她这里受了冷落,会去找谁寻求安慰?
抱着谁,轻声在谁耳边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又牵着谁,说你的手好冷啊,要不要进我的口袋里暖一暖?
乔山温总是想到类似的画面,有股要疯掉的失控感。
真的只要漂亮温柔、趣和可爱,闻洛就可以为之感兴趣,轻浮地说出喜欢的话吗?而对于那些年长的成熟女人,闻洛是不是更是一丁点儿抵抗力也没有?
夜里,乔山温捧着手机,反反复复地上下翻着屏幕,看了不知道多少遍闻洛给她发的道歉的信息。
乔山温觉得自己特别贱,因为闻洛两天没再找她就慌得不行。
明知道她是那样的人,明知道一直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明明难堪得想掉眼泪,乔山温还放不下她,没日没夜的想她。
她想闻洛一直缠着她,想要闻洛在乎她。
她想把闻洛身边所有人都赶走,可她也许不够漂亮,温柔不够体贴,更不会像苏老师那样主动去抚摸她的脸颊。
苏老师会亲昵地叫她洛洛,也许还会主动亲她。
而乔山温连信息都不会回她。
四五十条道歉信息,乔山温一条也没回。
最后一条消息孤零零地停留在两天前的凌晨一点。
乔山温居然会怕,自己和苏老师鲜明的对比会让闻洛觉得乔山温可真没意思,真的对乔山温不再感兴趣。
她受不了。
她等了一整晚,等闻洛再主动给她发一条消息。
只要她再发一条,她就回她。
可闻洛没有。
刷新了无数遍、反复登陆账号,消息还是只停留在两天前。
乔山温一整夜没有睡着,她在聊天框里编辑了信息又无数次删掉。
她的自尊心怎么可能允许她主动。
她怕闻洛轻佻的语气和满不在乎的神情,更怕对这样满不在乎的闻洛又暴露了自己喜欢。
该怎么办呢?她也无法接受从今往后就此跟闻洛再无交集,她幻想了太多和闻洛的未来,她不敢想象闻洛真的从她的世界离开。
哪怕是继续做闻洛的“朋友”,她也不想真的失去闻洛。
被闻洛陪伴的这几个月她真的好开心啊,无数次心动,无数次温暖。被她保护、被她关心,都是真的啊。
没有了闻洛,就像色盲短暂地恢复了五彩斑斓的视觉再度回到原的灰白世界,一切都变得那么绝望。
她真的,好喜欢闻洛。
她其实还是抱有着幻想,渴望着闻洛跟她一起去帝都,那些阴暗的念头盘旋在心头,她总有办法让闻洛变得专一的,总会有办法的。
所以今天早上乔山温来得很早,她帮闻洛买了喜欢吃的草莓面包,把之前拿走的水杯、未送出去的复习资料一并放在了闻洛的桌面上。
她受不了这种不确定的状态,受不了闻洛失去掌控离开视线,受不了闻洛不在意她。
她想,闻洛看到这些,一定会再来主动找她的。
她受不了冷战了。
她等一整天。
她的心一整天都处在无比紧绷的状态,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心悸。
可她什么也没有等到。
她主动和闻洛制造偶遇,闻洛无动于衷。
她很意外,更多的是难堪。
她本来以为,至少、至少闻洛会来问一问,问她还给她送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问了,她就会说。
可闻洛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这代表着什么?
乔山温不知所措,她后知后觉,闻洛最后的那句“晚安”也许真的已经用光了闻洛对她所有的喜欢和耐心。
乔山温生气,所以忘了闻洛是一个很有脾气的人,又怎么会允许自己一直卑微。
耐心用尽之后,就会变得无所谓。
她没有用回她送的水杯喝水。
就算碰面,她也没有再拦住她问一句,视若无睹。
难以想象,闻洛今早看到桌面上她放的那些东西时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不屑、嘲笑、满不在乎?
乔山温有点承受不住。
她难堪至极。
她在外头呆了很久,一直到被冷风吹得手脚麻木,整个人摇摇欲坠,她才肯往家里走。
用钥匙打开房门,乔山温一愣,心里骤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客厅里没亮灯,她僵硬地朝唯一亮着光的方向看去,那是自己的房间,房门半开着,门锁被砸得变形。
她隐约看到严铃坐椅子上垂着头,屋内一片狼藉。
乔山温呼吸停了,致命的寒意与恐惧从脚底渗透到她每一根神经。
大脑嗡嗡作响,她想转身逃跑。
第050章
乔山温僵硬地站在原地,深不见底的绝望笼罩着她。
这里是地狱。
她想起了从前数不清的、如噩梦般的日日夜夜。
昏暗的房间、封锁的门窗、阴郁的氛围,不间断的无力叹息、歇斯底里的无尽争吵。
那时候的某一刻,不满十岁的乔山温看着厚重窗帘边缘从外面偷偷照射进来的一束光,无比向往。
她觉得其他任何地方都比这里好过,她想逃。
下一秒光就消失了。
严铃把窗帘重新拉了上去。
这里是她的家。
她逃不了。
她的家就是地狱。
把她的家变成地狱的,就是她的爸爸妈妈。
后来她爸逃了,因为太恐惧这场噩梦,一句话也没留下,七八年一丁点行踪都不敢透露,一个字也不敢联系。
她爸离开的时候她妈就疯了,辞了工作,找了她爸好几年。
一直到乔山温上高中,为了她的学习,严铃才渐渐稳定下来。但乔山温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平静,一颗定时炸弹藏在了这个家里,随时可能爆炸。
不可以忤逆她,不可欺骗她,不可以脱离她的掌控。
不可以瞒着她任何事。
乔山温都犯了。
因为她太向往光。
“回来了?”严铃暗哑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她很平静,她越是平静就越是令乔山温觉得毛骨悚然。
乔山温大脑一片空白,从喉咙里干涩地“嗯”出一声。
“进来。”房间里的女人不容置噱地说。
乔山温步伐沉重,跨过被砸掉的门锁,走进自己的房间。
这一刻乔山温知道,一切跟她预想的一样,冯之馨把她和闻洛的事对严铃全盘托出了。
眼前的一切就像她的心情,破败不堪,无比凌乱,正经历着浩劫,且看不到希望。
严铃将一本厚重的本子砸到她脚边,本子里夹杂的一张拍立得掉出来,乔山温眼皮重重一跳,呼吸急促,觉得缺氧。
“她是谁?”严铃抬眼看她,那双布满皱纹的凹陷双眼里充斥着要发飙前的怒火。
刻在乔山温骨子里的阴影被彻底唤醒,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同学。”
“同学是吗?”
乔山温实话实说:“我们没有谈恋爱。”
“没有谈,本子里写的是什么?”严铃嗓音低厉:“马上就要谈了不是吗?你这么喜欢她?”
乔山温知道狡辩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冯之馨跟严铃说这件事对时候,应该很会添油加醋吧?而脚边那本散落着的笔记也写满了少女的心事,夹在书中掉出来的拍立得是她们拘谨而暧昧的第一次合照。
乔山温垂眸看着照片,回想起那天。
那天傍晚放学,闻洛牵着她的手走出校门,笑着说要请她喝奶茶,乔山温没有拒绝。
她一点也不想拒绝。
她们都默契的还想要跟彼此待在一起,做什么都好,只要陪在彼此身边就很好。
当时许佳纯也在,她带了拍立得,闻洛心血来潮地说想和会长拍一张合照。
乔山温其实很不喜欢拍照,她不习惯面对镜头,甚至有些抵触。
可所有的不喜欢和不习惯都会对喜欢的人失效,她不善言辞,容易含羞,但总是会默许闻洛想要的一切。
默许闻洛喝她喝过的草莓奶冻,默许闻洛搂着她的肩膀,与她脸颊相贴。
闻洛凑过来时乔山温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把下半张脸缩进了围巾里,垂着眼眸脸红心跳。
许佳纯抓拍到这一幕,把照片递给她们看。乔山温记得当时闻洛晶亮又欢喜的眼神,说她好娇啊,夸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眼看着那一张拍立得被闻洛霸占了去,许佳纯非常贴心的说再给她们拍一张。
当时她们戴着同一副耳机听歌,耳机里恰好播放到郭顶的《我们俩》。
说好一起看镜头,闻洛又偷偷看她,眼里弯着柔和的淡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特别戳她,捏着照片看的乔山温有一种想把闻洛拉走,背着所有人去偷偷接吻的冲动。
这件事她惦记了一整个晚上。
在第二天中午闻洛熟睡后,探进被子里偷偷牵住她的手,学着她从前对自己的方式,把手缓缓插/入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再低头亲她。
有时候把她的唇瓣弄得很湿会很心虚,顶着一张红透了的脸用纸巾偷偷帮她擦干净。
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因为闻洛,她动了好多难以启齿的念头。
她身为学生会的会长,从前义正词严地抓闻洛恋爱,却也会无法自控地主动将闻洛带入荒谬与禁忌之中。
她在心里早就已经把闻洛给霸占。
她明明将这本无人知晓的笔记藏得很好。
为什么还是被严铃给找到了?
严铃把她的卧室翻了底朝天,藏得再好也抵不过她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可为什么,让她尝过甜头,又将一切剥夺。
“你哑巴了?!”严铃见她盯着照片看,一脚踩上去,将拍立得摩擦几下后踢出很远。
“说话!!”严铃一改之前的平静,怒火开始泄漏。
“是。”乔山温深知狡辩没有任何用。
“乔山温!”
严铃气得瞪大双眼,浑身一颤站起来,“啪”地一声,乔山温嘴角被打出了血。
“你恶不恶心?搞同性恋,你恶不恶心?!”
脑中响起尖锐刺耳的电流声,夹杂着严铃狞恶的质问,犹如世界末日前的悲鸣,一切崩溃,昏天暗地。
“你想做什么?你想造反吗?你背着我搞同性恋,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我吗?!!”
“我生你养你,我因为你们父女俩变成这副鬼样子,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严铃扯着她的衣领,逼近她,狠狠瞪着她,捏着她的脸颊,不顾她流血的嘴角和眼眶里的泪水,咬牙切齿像是恨透了她,想要将掐死、活剥。
严铃弯下腰,捡起地上那本笔记本,指着它,大口喘气:“乔山温,你知道我最恨欺骗,你还要骗我,骗我说她只是朋友,然后背着我写这些,你知不知廉耻?!!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恶心的同性恋??”
“你能耐了,你是不是能耐了??”严铃将本子用力砸到墙上。
“你是不是能耐了?哈??!”
严铃看她的眼神近乎癫狂,已经不再是身为母亲对女儿的急切怒火,像恨极了恨乔山温,又像是透着乔山温更恨着谁。
“你跟你爸一样,是吸我血的恶魔,是你们毁了我的一生!!”
又是一个巴掌落下,乔山温跌倒在地上。
乔山温觉得眼前像是被蒙了一层黑布,她好不容易见到的光被无尽的黑暗覆盖。
乔山温发觉,迄今为止自己的人生好像总是在遭遇不幸,要不是闻洛,她都要忘了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以幸福。
她从一出生就开始遭遇不幸。
她的亲生母亲不爱她。
说喜欢她的人,也都不是真的喜欢她。
冯之馨见过严铃发疯的样子,也见过幼小的她被发疯的严铃往死里打骂。乔山温记得当时她看自己的眼神,惊讶中带着可怜,躲得远远的,怕自己也被打。
所以她口中的六年喜欢到底是一份怎样的喜欢,她明知道将事情说出后乔山温会遭受怎样的待遇,但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也可以亲手将自己喜欢了六年的人推入地狱。
这些不幸福,从前的乔山温早麻木了的。
闻洛让她感知到的幸福,也让她重新感知痛苦。
可闻洛不是真的喜欢她。
她向阳而生,身上有无穷无尽的光,她随意地抽出一束,短暂照耀在乔山温身上,被乔山温当成了全部。
闻洛可以做到随时离开,而那短暂幸福让乔山温的痛苦变得更痛苦,让她陷入了更深的黑暗。
这一刻乔山温觉得,生而为人,她不配幸福。
*
闻洛一直觉得,在生日开始第一秒就被祝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这说明祝福你的人将你的生日记得很牢,并且在生日来临前夕掐着时间倒数。那段时间里,无论如何她的脑子里肯定全都是你,等待着、期待着,把你重视着。
闻洛很喜欢这种幸福感,当然会也想给乔山温这样的幸福感。
经历了这么多天的冷战,积赞了勇气,她不想顾忌什么面子啊,难堪啊什么的,只期待将自己的感情毫无保留地告知对方,想让对方知道她的委屈,知道她的着急与在意。
闻洛骑着机车离开家,载着要送给乔山温的礼物和鲜花,顶着江边的呼啸的寒风驰骋。
冬天骑车真的特别冷,可骑着机车背着一束鲜花向喜欢的女孩子奔赴是一件看起来就很浪漫的事。
第一次给喜欢的女孩子过生日,当然想制造一些浪漫的难忘瞬间。
虽说如此,闻洛还是克制地没有选择最能代表浪漫的玫瑰花,而选了一大束既可以象征爱情也可以代表友情的茉莉花。
她不想逼乔山温,给她,也给自己准备了退路。
还想继续做朋友的。
白色的花束在黑夜间十分显眼,闻洛停在乔山温家小区楼下,将花从背上取下来抱进怀里,掏出手机看时间。
十一点半,还有半个小时。
寒冷加上格外忐忑的心情,她手有点儿抖,四个字的消息她打了十几秒。
:【你睡了吗?】
应该没有睡吧。
今天是周末,又是平安夜又是生日,怎么会有人在这么有意义的时间点这么早就睡觉呢?
闻洛:【山温,我有挺多话想跟你说的,你可以跟我好好聊聊吗?就聊聊,就占用你一点时间,就算是要绝交,也得跟我说明白才行啊】
闻洛:【你至少给我一个知道我做错什么了的机会,看在我曾经救过你一次的份上,可以吗?】
她都这样说了,乔山温至少会回复吧?
手指不安地敲着手机侧面,手臂微微发抖,闻洛在冷风里等待,她其实很怕冷,但能抵御。是肾上腺素的功劳吗?她现在太紧张了。
又发了几条类似的消息,不被回复的她在等待中渐渐变得焦急。
十几分钟过去,距离零点越来越近。
乔山温再看吗?她或许真的已经睡着了?选在这么晚的时间,是不是闻洛考虑得太不周到了呢?
闻洛开始自我怀疑。
闻洛有些坐不住,她给乔山温打去一个电话。
铃声响了三秒,被挂断。
是被挂断的。
闻洛失落的同时冉起希望,这么快挂断是不是说明她也在看手机,闻洛并不是对着空气在说话。
【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只要你说出来,我都为你改正,但凡回复我一句,好吗?】
【我真的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去你,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乔山温,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在你家楼下,你可以下来见一面吗?】
【你要是怕冷没关系,在楼道里也行,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我就是想知道】
【要是你已经洗漱要睡觉了也没关系,你就给我回一个字就好,我先走,事情明天再说也行的】
【你接一下电话可以吗】
闻洛情急之下把好话都说尽了,对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为什么?
乔山温之前明明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啊。
她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乔山温这么冷硬。
闻洛疯狂地回忆且自我怀疑着。
眼看着距离零点越来越近,她不愿再干等,捧着鲜花拿上礼物就往乔山温住的那栋楼快步走去,期间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又被挂断。
走到楼下,闻洛绝望的发现一件事,她不知道乔山温住在几层哪一间。
她又打了好几个电话。
一直在被挂断,一直在被挂断。
不间断的挫败感将她包裹着,闻洛有些落寞。
眼看已经十一点五十九分,闻洛深吸了一口气,鼓起最后的勇气,她还是不想错过。
十八岁生日只有一次,那种在生日的第一秒就被祝福的幸福感也只能在那一秒存在。
她抬起头,望着亮着灯的几扇窗,浑身颤抖着张开了唇,喉咙组织气声音,刚要喊出来,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闻洛赶忙低头看,看清信息后骤然一愣,睁着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小温:【我觉得很恶心,被同性喜欢上让我觉得很恶心】
恶心……
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涌上大脑,闻洛四肢冰凉,手抖得抱不住花。
眼眶一红,她赶忙转过身去,来不及拭掉眼眶掉落的泪珠,脚边地面被晕出一片深色。
她做了千千万万个心里准备,被拒绝、被无视。
可被喜欢的人觉得恶心的震惊与委屈还是将她打得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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