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方兰知道自己的女儿要去跟喜欢的女孩子表白,她亲眼看着洛洛精心打扮,捧着花带着礼物出门。
她也知道洛洛要表白的对象是之前那位山温同学,她对这件事并没有异议。山温同学的好,她一直都看在眼里。
自从喜欢上山温同学,自家女儿就变得勤奋好学起来,还有了要去帝都的目标,这种积极向上的恋爱,她支持都来不及。
早就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但因为太兴奋,方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焦灼等待,给苏遥打电话,不安地问这问那。
当妈的知道女儿要谈恋爱了可能都是这样。
“你说,洛洛今天晚上不会不回来了吧?”
苏遥愣了一下,沉吟片刻:“应该不会。”
“我们洛洛还很纯情,应该没有那么快到那种地步”
“我也觉得……”
“不一定。”苏遥轻轻一笑:“要是对方有这方面的想法呢?”
毕竟都成年了,洛洛拒绝得了么?
“那是不是太早了?”方兰有些着急。
她话音刚落,院子里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动静,知道是闻洛回来了,方兰赶忙应出去看。本是笑脸相迎,却见自己的女儿垂着眼脸,面色苍白眼眶泛红,神情无比落寞悲伤,似乎还有眼泪在眼眶中辗转。
方兰心里顿时一咯噔,“洛洛?你……“
苏遥察觉不对,赶忙问道:“洛洛怎么了?”
谁也没有想到闻洛会被拒绝,还受了不小的打击。
闻洛被冻得全身僵硬,当天晚上就病倒了。不知道是因为冻得太厉害还是因为情绪低落免疫力低下,她连着断断续续发了好几天的高烧。
这天半夜,她又一次被噩梦惊醒。她像被梦魇困住,已经不记得第几次。
苏遥听到动静后快步走来,将撑在床上大口喘气的人抱进怀里,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眉道:“又烧起来了。”
“姑姑”
“姑姑在啊。”
苏遥给她喂了水,想哄着她睡觉,闻洛却愿意难受着也不愿意睡。
苏遥知道她这几天一直在做噩梦,也知道她伤心难过,为了不伤她的自尊心一直没有问具体情况。此刻看她这般难熬,于心不忍,轻声问:“做了什么噩梦,可以跟姑姑说吗?”
闻洛又梦到了那天晚上。
洁白的茉莉花束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她都来不及捡起,踉跄几步后拼命跑远。
闻洛从小就觉得“恶心”是一个很严重的词,说出口便包含着浓重的嫌恶,犹如隔着什么深仇大恨、似乎对方罪无可恕、肮脏丑陋。
她从来都没有用这个词形容过谁,就算是面对讨厌的人,她都没有说过恶心。
所以她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被说恶心,会是从自己最喜欢的女孩子嘴里说出来的。
她有多喜欢乔山温,那句话的杀伤力就有多强。
她有一点承受不住。
她再也抵不住严寒,冷风将她的身体灌满,让她开始不住颤抖。被击垮的还有她的自尊,像掉落零散开、被人踩了好几脚的花束。
闻洛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满身污泥散发着恶臭的老鼠,自卑到不敢示人。她害怕乔山温就站在窗前看着她,怕自己一抬眼就对上她饱含鄙夷的目光。
她一秒也不敢在乔山温家楼下多停留。
“原来这就是她不理我的原因其实我之前有往那方面猜想过的,想她是抗拒我的喜欢才不理我,但”
“比我想象中要难过好多啊。”闻洛落寞的垂着眼,低哑的嗓音中带着细微的哭腔:“难怪她明明这么容易心软,我怎样请求她都不说一句,原来是觉得恶心。”
被甩开的手、不被回复的消息、被挂断的电话。一切都有了答案。
喜欢被发现了,被讨厌了,被厌恶了。
闻洛靠在苏遥的肩上,低声问:“姑姑,你被同性喜欢上,也会觉得恶心吗?”
“我是不是真的对她太过分了,我之前一直欺负她。”
“我总是借着朋友的名义牵她的手,是不是很引人反感啊……”
听她说着,苏遥只觉心要碎掉,心疼万分地将她搂住,柔声哄着:“一点也不。”
“姑姑知道,其实你根本没有做过什么真正欺负她的事。姑姑知道你有多善良多勇敢。你一直温柔地喜欢她,什么也没有做错,怎么能被这样对待呢?是她的不对,是她亏大发了。”
“是她不懂得珍惜,是她太伤人了。”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奇怪,洛洛这么好的孩子,居然也会不被珍惜。
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说恶心啊。
洛洛从小就被教得很好,虽然贪玩但是很善良,她从来都不会对谁说很过分多伤人的话,永远保留一份温柔。
所以啊,那个词对她来说伤害太大了。
苏遥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忽然觉得很心痛,很难过。
不知道洛洛以后还要经历多少这样难过的时刻。
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次像现在这样陪在她身边安慰她的机会
*
元旦收假后好几天闻洛才回到学校。
她的忽然消失引起了广泛关注,因为她退出了社交账号很多人都联系不上她,见她回来了,赶忙将她围住关心什么情况,问她怎么都不回消息。
闻洛扬起笑意说:“没事儿啊,就是被冻着了,发了几天烧在家休息了几天,难受不想看手机,抱歉啊,让你们担心了。”
这话没有人会去置疑,因为她此刻的模样完全就是大病初愈。
没有多少精气神,甚至有些苍白颓然,跟曾经元气满满的闻洛天差地别,看着就让人心疼心碎。
周书冉早就在为闻洛好几天没来学校而忧心忡忡,一听说她回来了,也不顾不上其他,下课就上四楼去找她,却落了个空,听许佳纯说才知道她在天台喂流浪猫。
闻洛蹲在天台角落,手里捏着一根猫条,正在喂一只在学校流浪了两年多的狸花猫。
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艳阳天,闻洛还是把自己捂得很严实,白色的羽绒服大衣,米色的纯色围巾,她把半张脸都藏进了围巾里。金色长发随着动作垂落,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洛洛。”周书冉叫了她一声。
闻洛回眸,平淡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尾调微微上扬,“冉冉?”
“你找我吗?”她的语气竟已不像从前那般,略显得生疏。
周书冉说:“你好几天没来学校,我听说你生病了,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啊。”闻洛扭头继续给猫喂猫条,用手轻轻碰了碰它的脑袋,语气轻松道;“冉冉,你都好久没像现在这样主动找我了,我还以为,你也讨厌我了呢。”
周书冉一愣,顿时万分愧疚。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冷落闻洛。
因为自己烦乱的内心而选择逃避,单方面地想要跟闻洛结束这段友情。
闻洛给她发消息,她总是回得很敷衍,闻洛约她出去玩,她总说没时间。
最过分的是两个人恰巧偶遇,明明顺路,周书冉甚至不肯跟她同走,扔下一句“先走了”就小跑离开。
闻洛问她为什么忽然对她那么冷淡,她都给不出一个答案,编说要好好学习。
好好学习,多拙劣多伤人的一个理由。
闻洛沉默了好一会,说嗯,那你好好学习,要加油。
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面对面说话了。
周书冉后知后觉自己这样真的既过分又自私,闻洛把她当成那么要好的朋友,为她付出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去陪伴,她却说走就走。
让她误会,让她失落。
周书冉赶紧说:“我没有讨厌你。”
闻洛弯唇淡笑了一下,“嗯,好。”
周书冉看着她,心里莫名涌上一股酸意,觉得闻洛跟之前好不一样。
她整个人像被伤心浸透了,温柔中带着股忧郁。
周书冉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再说些什么,走到她身旁陪着她一起蹲下。
猫吃完了猫条,开始优雅地舔自己的爪子。
“你家的小胖子最近怎样了?”闻洛忽然开口问闲聊,许是知道她尴尬。
“变得特别胖特别懒,成天就知道吃了睡呀。”周书冉问:“你的家的小小仙女呢?”
“它还是很高冷,间歇性黏人。”闻洛叹了一声:“都这么久了欸,跟我还不是太熟的样子。”
周书冉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没事儿啊什么的,对现在的洛洛来说,是不是显得好苍白。
两人又呆了一会儿,闻洛说有点冷想回教室了,周书冉陪着她下楼。
下到四楼,周书冉远远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从对面走廊走过来。
闻洛也看到了,她心一颤,垂下眼眸,呼吸短促起来,步伐变得僵硬。直至擦肩而过,她都没再抬眸看一眼。
她慌乱得有些明显,明显不想与乔山温碰面。
周书冉忽然想起来,她们说,会长似乎也很多天没有来学校。
周书冉隐约猜到了洛洛为什么这么难过。
“我听说”周书冉故作随口道:“会长的保送申请通过了,可以提前解放,之后不用来学校了。”
闻洛愣了两秒,脚步滞缓下去,“是哪一所学校?”
“帝都大学。”
闻洛脚步一顿,回眸朝乔山温离开的方向看去,她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闻洛低声喃喃:“帝都”线竹敷
眼里是无尽的落寞与迷茫。
和那句圣诞节前夕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最终没能说出口的生日快乐一样,闻洛终究失去了和乔山温一起去帝都的资格。
一月末,她的姑姑苏遥病情突然恶化,被送去急救,住院了一段时间稳住情况后,被闻洛的父亲带去了国外治疗。
闻洛得知了一个很残酷的事实。
虽说是去治疗,治愈的概率还是很小。她这一去,很有可能回不来了。
远在天边,假如真的有什么意外,闻洛很难见到她最后一面。
如果选择去国外念书,至少,还可以陪在她身边,陪她度过最后的时光。
闻洛拼命忍住眼泪。
她好似在较劲,只要把眼泪忍住了,就可以不承认这个小姑可能就要离开她的事实。
第052章
那句恶心之后,乔山温没有再发来消息,也许发了,闻洛不知道。
闻洛也没能想到什么体面的话回复。
当时她拿着手机边跑边退出了账号,因为害怕乔山温觉得拒绝得不够彻底,再给她发一些话来强调自己一点也不喜欢她并且觉得恶心这件事。
闻洛怕自己承受不住。
很多天后再登陆账号,其他朋友的消息已经将乔山温淹没到最底部,她逃避着没往下翻。
也因为那条消息的存在,往后很多年,她都没有勇气再点开曾经那个倾注了她十八岁最大热情最多期待的聊天框。
那一晚,是她的青春中最大的阴影。
*
乔山温过得比她更难熬一些。
没人知道这些天她承受了什么,严铃一直在发疯,她也快疯了,她的世界昏天暗地。
被送进了医院,严铃才渐渐冷静、收敛。
出院后,她从严□□中得知自己被帝都大学保送了的消息。
老师让她回学校收拾自己的东西,说她之后的日子不用再来学校上课了,说她解放了。
身边人都是这么祝福她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不是解放。
很难熬啊。
这意味这剩下的这段时光,她都得在严铃的掌控下,呆在那密不透风的昏暗与窒息中继续腐烂发霉。
她一直都在熬。
她只是一直都在熬,熬到麻木了而已。
是闻洛让她对世界重新有了感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有了“期待明天”这样的概念。
因为明天有闻洛,闻洛站在她的明天。
这是她唯一可以期待的,所以她特别会算计,特别的有心机。县朱腐
明明来得很早,为了跟她见一面却故意拖得晚,有时去四楼好几次闻洛都没来,她就是不肯把早餐一放一走了之,若无其事地下楼,再上楼。
要把早餐亲自送到她手上,就为了见她一面。期待着她会牵牵她的手,跟她撒撒娇,抱一抱她。
被她抱住的时候甚至会颤栗得不自主耸肩。感觉好幸福。
这种幸福的感受多了,她竟然会受不了闻洛跟她走在一起什么也不干,偷偷地用手背碰碰她,甚至用小拇指勾勾她。
如愿以偿地被牵住,她又会在闻洛发现了和闻洛没发现之中徘徊,羞红了脸。
闻洛性子真的很奇怪,她有时候会估摸不准她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逗逗你,玩玩你,说些很荒谬的话,又会偶尔忽然靠在你的肩膀,故作夸张地跟你诉说今天遇到了什么委屈。
乔山温先是诧异,而后静静听着她讲,整颗心都不住变得柔和。
她好喜欢闻洛对她展示脆弱,向她吐露心声。然后被她安慰,被她哄。
她享受着一种“所有人都离开你,只有我陪着你”的阴暗感觉。
闻洛、闻洛、闻洛……
她只有闻洛,她也想闻洛只有她,想闻洛依赖她,想闻洛离不开她。
是她离不开闻洛。
她好想闻洛。
她真的好想闻洛。
被困在那溢不进一丝光的密闭空间里不知道多久后她被送进了医院。躺在病床上听冰冷仪器滴滴答答,望着白晃晃的天花板,一切都让她喘不上气。
她太虚弱了,脆弱到也变得无比矫情,脑子里全都是闻洛,拼命回忆着她和闻洛的点点滴滴。
数不清多少个瞬间,她的思念已经完全湮灭了理智,她想要不顾一切地去找闻洛。
好想闻洛能来看她,让她看看自己这副模样,她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心疼吧?能抱抱她就好了,能陪着她哄哄她就好了。
可她联系不上闻洛,她的手机被砸得粉碎,所有与闻洛有关的东西都被严铃给毁掉了,她的房间变成了比废墟还要令人窒息的地方。
身体上的难受和对闻洛的戒断反应让她痛不欲生,她蜷缩在床上抑制不住地重重喘息,难受到哭出声,甚至出现幻觉。
在幻觉中不小心唤出了闻洛的名字,一睁眼,就看到严铃那双眸子阴沉沉地盯着她。
她好绝望。
终于熬过了严铃最疯的几天,但还是无法重获之前的自由,严铃怕她还跟闻洛有接触,要陪着她一起去学校搬东西。
出门见光之前,严铃警告了她许多次,绝对不能再跟闻洛有任何接触。
她说好,严铃才变得温柔,心疼地抚摸着她咬破的嘴角,说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她说:谢谢妈妈。
严铃在办公室中与老师交涉,乔山温在座位上缓慢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听到她们说闻洛生病了,好多天没有来学校。
闻洛也生病了吗?
乔山温好想去见见她。
从自己的资料中翻出了之前黄主任让她填的班级表格,乔山温看到了机会。
她捏着表格上四楼,心情无比忐忑。怀着对被严铃发现的恐惧和想见闻洛的期盼,心如擂鼓。
原本只是想透着窗远远地看她一眼,不成想闻洛出现在了她眼前。
也许上天还有些可怜她,在她把四楼走廊走完一半时,闻洛从对面的楼梯间拐下来,与她四目相对。
闻洛真的生病了,脸色苍白,眼神黯然,是乔山温从没见过的羸弱模样。
可以摸摸她吗?
好想摸摸她。
不可以。
她跟别人走在一起,看到她后别开了眼,全程没再抬眸看她一眼。
好难受啊。
那一刻,乔山温委屈得想掉眼泪。
那间承载着她对闻洛无数禁忌回忆的休息室也即将让给下一任学生会长,她回到这,要把东西全部清理干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多了很多属于闻洛的东西。
闻洛的耳机,闻洛的漫画书,闻洛的卷子,闻洛的教材。
还有当初,她没收的闻洛的掌机,闻洛的耳饰。
乔山温知道这些东西她都不能带走,严铃会检查,不属于她的东西都会被她给毁掉。
她很偏执,被刺激之后只会更偏执。
但这些东西乔山温也不想马上还给闻洛。
她不想跟闻洛两清,也许是一种精神寄托吧,她想一些东西能把她跟闻洛牵在一起。
互相纠缠才让她有安全感。
所以在教室收拾东西时,她拜托了一个学生会的成员,提早去把那些东西收了起来,替她暂时保管。
她翻到了冯之馨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走到那人面前,把东西还了回去。
冯之馨自打她出现后就没敢看她一眼,此刻瞧见她嘴角的伤痕,对上她那空洞死寂且毫不掩饰厌恶的双眸,心里抖得厉害。
“山温”冯之馨心虚地说:“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我只是不想让你执迷不悟,我”
“不。”乔山温打断她。
乔山温嘲讽地弯了弯嘴角,让冯之馨心惊。
“你不觉得现在狡辩很可笑吗?你其实想到了会这么严重的。”
乔山温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执迷不悟?你好像全都是为了我好,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吗?”
乔山温凝视着她:“你只是心怀侥幸,知道严铃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把我打死。你想着,让我忍一忍就好了,忍一忍现在的难受,就可以成就之后我身边又变成只有你一个人,对吗?”
“也许许多年后,我淡忘了今天,你还可以再一次跟我表白,说你喜欢了我多少年。”
冯之馨脸色煞白,被她戳得体无完肤。
乔山温说:“你好恶心。”
“我只会记住你有多恶心。”
*
走在校道上,离开学校前,乔山温又一次胆大包天地回了眸,望向教学楼四楼。
今天天气很好,她幻想着闻洛正懒洋洋地趴在那儿晒太阳,朝她投来微笑。
这份幻想刻在乔山温脑子里,她甚至骗过了自己,觉得那就是真真实实发生了的一幕。
她还幻想了很多很多场景,陪着她熬过昏天暗地的好长一段时光。
她很乖,在严铃的视线下一举一动都那么合她的心意,犹如一个牵线木偶,最令严铃满意。
不,她在梦里跟闻洛偷偷接吻。
严铃的情况逐渐稳定,也许是渐渐淡忘了那件事,也许是对自己的“教育”很自信,相信了女儿不会再做出出格的事,这天,学校通知要去领资料,她终于肯放她独自出门。
出了门,乔山温才敢大口喘息。
她差一点就要疯掉了。
早就已经顾不得任何,来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去四楼找闻洛。
她想了很多很多,再也没办法忍住了。
想抱住她很久很久,想在她怀里抬头跟她接吻,想告诉她她有多想她,想让她知道她有多喜欢她。
好想在她怀里哭,想像之前那样被她小心翼翼地哄,提什么要求都可以被答应。
可到了四楼,她发现闻洛的位置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张空桌子。
有人来告诉她,闻洛出国了。
“她去欧洲了,在那边上学,好几年都不会回来了吧?好像苏老师也跟着走了,也不知道她们是谁陪着谁去的,应该是洛洛陪苏老师去吧,会长不知道吗?洛洛没有告诉你吗……?”
乔山温变成了一个小黑点,这道声音到了最后变得空灵混沌,犹如来自天外。
是命运对她的审判。
乔山温站在原地,半天反应不过来。
她废了很大力气,才将整句话的意思理解。
闻洛出国了。
陪着苏老师,出国了。
出国了,走了……
乔山温又费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原本满怀期待的大脑理解起来这意味着什么。
闻洛不会跟她一起去帝都,不会陪她很久很久了。
闻洛把她给抛弃了。
乔山温就这样被闻洛抛弃了。
乔山温一直以来的支助崩塌了。
乔山温的心崩塌了。
坍塌下的废墟在她眼前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泪水糊住了她的视线,乔山温转过身去,招呼也没打,小跑着离开了很远很远。
闻洛为什么这么讨厌啊。
为什么短暂地拯救她,又抛下她,让她的黑暗变成绝望,让她怎么熬得过去。
为什么乔山温喜欢她喜欢到要疯掉,而在她眼里只是一个过客,可有可无的过客。
她真的好讨厌。
好讨厌。
望着乔山温的背影,学生与同伴面面相觑:“会长刚刚,是哭了吗?”
第053章
欧洲的春天来得晚,闻洛生日快要到来才开始冰雪消融。
她生在四月,她这个人也很像四月,如四月一般春风和煦。她还是热烈的白羊座,永远张扬明媚,被簇拥在热闹之中。
而这年她的十九岁生日,只有她和小姑两个人在异国他乡。
偌大的别墅,她们俩围着一个小蛋糕,蛋糕上插着九根蜡烛,苏遥哑着嗓子给她唱完生日歌,闻洛闭上眼睛许愿。许完愿睁开眼,烛光之下,面前面容消瘦的女人掩面流泪,一下子,悲伤溢满了整间屋子。
闻洛最看不得的就是她哭了。
苏遥她很少流眼泪,就算从小就知道自己随时死掉,她也永远都是那副活泼开朗的样子,用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命在治愈一切。
她都这样儿了,什么事儿能让她哭啊,就连苏遥也会哭的话,那件事一定让她束手无策,难过到极点。
就因为她总是笑,连她也悲观的话,闻洛会觉得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苏遥,你别哭啊。”
闻洛抽出纸巾,捧着她的脸轻轻帮她擦眼泪,心却一抖。
每一次细看她的脸闻洛都会心惊。
美丽容颜在病魔之下一点点褪色,就像她流逝的生命,命运对她毫不留情。
闻洛也不住泪水溢满眼眶,声音哽咽:“你好晦气啊,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哭什么哭嘛。”
“对不起……”苏遥吸了吸鼻子,朝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语调柔和又自责:“就是觉得,把洛洛给拖累了,过生日朋友都不在身边,洛洛你是不是觉得好没意思啊。”
“哪没意思了啊,你可别替我觉得没意思,”闻洛含泪一笑:“小姑,要我选的话,我愿意一辈子都只过只有你陪在身边的生日。”
“比有多少朋友陪在身边都要开心啊,只要你在就好了,真的。”
——只要你在就好了。
闻洛真的很会安慰人啊,可是苏遥怎么越听越心酸呢?
她擦了擦泪珠,再一次明知故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闻洛吸了吸鼻子,小声训斥道:“你不懂规矩啊,干嘛要问这种问题,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
苏遥拿过水果刀,切了精品雯雯来企鹅裙依五而尔期无尔吧椅瓣有草莓的蛋糕,将一整颗草莓喂进闻洛嘴里,精品雯雯来企鹅裙依五而尔期无尔吧椅眼睛弯着雾气氤氲的笑意:“那,祝我们宝贝洛洛,美梦成真。”
苏遥怎么会不知道,她小侄女的生日愿望一定是:小姑手术顺利,长命百岁。
十几年了,从知道她生病开始,闻洛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这个啊,从没有变过。
只是今年,变得更小心翼翼了。
她一向叛逆不羁,不按常理出牌,从来都不信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这种被老天掌控的说法。
今年她信了。
到了这种时刻,就连她都忍不住变得很迷信,生怕伤到小姑一丁点气运。
苏遥也好想活啊。
好想活,好想陪着她长大。
苏遥给自己塞了口蛋糕,嘴巴里甜甜的,她祝闻洛十九岁生日快乐,十九岁不是大人,二十九岁也永远是跟在小姑屁股后面追着玩的小孩。
往后的日子,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苏遥被闻洛陪着,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遵医嘱,努力每天早上睁开眼看太阳,努力活着。
但世界万般残忍,众生皆苦,大多不遂人愿。
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注定要流很多眼泪。
苏遥与死神作对快三十年,最终还是没有熬过来到异乡的第二个冬天,没等到闻洛的二十岁生日。
她倒在了手术台上,凋零在北国的大雪中。
听着手术宣告失败,看着那具还残留着余温的躯体被盖上白布,闻洛眉头皱了又皱,唇瓣发抖。
抖着手拿出手机看日历,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春节,爷爷奶奶都要来陪她们过节的啊。
她怎么能走这么快,招呼都没跟长辈打一声。
不像话啊。
明明上手术台前,她还让闻洛俯下身子听她说,说她做完手术想吃草莓,让闻洛提前给她准备。
说完,她还给了闻洛一抹狡黠的微笑。
说话不算话的坏女人。
好不甘心啊,怎么就撑不下去呢,明明走前还在逗她玩儿啊。
想把她给抓回来,好好质问。
想
算了。
闻洛最终还是泄了气,任由泪水不断涌出,也不去抹。
其实知道她活着很累很痛苦,不如早点放她走吧。
她们没有将她的骨灰带回国下葬。
病情没恶化之前,苏遥其实也活得很潇洒,她体验过很多种人生,她还去过很多地方旅游,她才不会甘心困在小小的盒子里被埋在地底下。
照她的话说,把她埋了就是把她给囚禁了,让她做鬼都憋屈,她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她说,她的骨灰应该装进漂流瓶,扔进大西洋里,顺着海洋周游世界。里边放张纸条,留下闻洛的邮件号码,要是什么时候靠了岸被谁捡着,拍个照发个邮件什么的。
那样,闻洛就可以时不时收到她的旅行照片,就不会忘记她了。
多浪漫。
又狠心,又狡猾,又浪漫。
周游世界。被困在病床上那么久,她早就已经蠢蠢欲动了吧。
可是这儿冬天的海边真的很冷,下大雪刮大风,闻洛每次去都会哭,她一哭,泪水都要结冰,她都不敢哭。
苏遥看到她那副滑稽的样子一定会嘲笑她。
要是真能嘲笑她就好了。
搞什么啊,闻洛又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虽然也认识了很多新的人,同学、朋友……身边并不缺有趣的人,但还是觉得心变得空荡荡,不知道用什么来填补。
也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她再也变不回曾经那个十八岁,年华正好无忧无虑、每天都能很开心的闻洛了。
这里对她来说并没有归属感,虽然有固定住所,有学要上,闻洛还是觉得自己是在漂泊流浪。
身在异乡,孤独又自由地流浪。
也许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许是想走一走苏遥生前走过的路,也可能是在逃避着些什么。毕业后闻洛没有选择回国,继续辗转在世界各地。
她没有什么正经工作,说得难听点的话,就是吃喝玩乐。偶尔拎着音响拿着话筒在广场当流浪歌手,偶尔在街边席地而坐,给路过的游客画个画。晚上去当地酒吧放纵,醉生梦死。
流浪者的工作当然不会稳定,苏遥以前就是这样,她当过街边卖唱的,当过地摊画家,当过演员,又当过服务生,摆过地毯卖奶茶,也进过公司当过雷厉风行的女高层。
她人生的最后一站,是去淮中教闻洛数学。
她那怎么那么潇洒啊,话说她到底有没有谈过恋爱?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也爱而不得呢?
爱而不得的话,她也会很难受吗?她是怎样说服自己释怀的?
她曾经说爱是尊重,爱是想着对方好盼着对方能开心,她怎么那么懂爱,是不是年轻的时候也爱过谁,因为自己的病,所以要放人家走?
她应该被很多人喜欢过吧?在她的讣告上,闻洛说,要是想她了,可以去海边,给她送一朵玫瑰花。
不知不觉过了好多年,闻洛走过了很多地方,也在很多地方停留过很久。她认识了很多人,可以一起结伴旅行,一起谈天说地,一起去酒吧挥霍自由。跟很多人混得很熟悉,又全都陌生得走不进她心里半步。
她还是在漂泊流浪。
因为从小生活在不下雪的内地,她无论去哪,都很钟爱海边,都很喜欢看雪。
夜晚涨潮时,她走在爱尔兰的环海公路上,天空中飘着细碎的雪花,被橘黄色的路灯照得像浮游,一片接着一片凋零在闻洛的肩膀发端。
她选了个位置坐下,正对着大西洋,看浪潮汹涌,她觉得苏遥肯定在冲浪。
汹涌的巨浪盖过所有声音,让人沉静,也让人悲伤,让想念的人变得更加想念。
心忽然一痛,她觉得自己有点破碎,有点凄美。
漫长又短暂的这些年里,每次独自一人看雪,她都会想起自己年少时跟某个女孩子一起看雪的约定。
后来因为自己心动越了界,约定没有兑现。
她走之前没有跟她告别,记不清为什么了,大概是自尊心作祟,想给她留一个不会死缠烂打的好印象,让她不要觉得她恶心。
望着海,任由回忆肆虐,闻洛后知后觉那次大病初愈后回学校的走廊相遇,是她跟乔山温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时,她只远远看了她一眼,早就已经记不清她当时的状态、当时的表情了。
假如知道那是最后一面,闻洛会不会有勇气抬起眼,在她迎面走来的那几秒深深看着她,像世界末日来临前一样记住她,将她刻在脑海里,永远清晰。
也许还是不会吧。
太久了,久到身体里的细胞都更新迭代,记忆里一些曾经很深刻的,女孩的脸,女孩的身姿,女孩的声音
都变得像是梦醒时回忆梦中画面,有种怎么也抓不住的无力感。
她好像都有一点记不清,她们是什么时候许下要一起看雪的诺言。
也许是那个中午,她们在床上相拥,乔山温问她想不想去帝都,她说想。
怕乔山温不相信,她把帝都上上下下夸了一遍,说帝都很好,帝都还可以看雪。
然后乔山温说:“那以后我们一起看雪。”
所以到底算是乔山温食言了,还是算她食言了呢?
还记得15年她刚离开,在飞机上见到第一场雪时心里特别的遗憾,特别伤心,特别懊恼自己为什么会把一切搞砸。
后来,她才懂得,有些承诺不一定是需要兑现的,许下的那一刻,就很有意义了。
第054章
【人生的遗憾也许就是,曾经那个肆意如风的明媚少女,许多年后也会被悲伤与疲惫浸满,孤独地被困在车水马龙之间】
2022年年末,离开南淮快八年的闻洛在南半球的海滩过夏天开party,兴致高到短暂忘却一切烦恼之际,她接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噩耗。
因为父亲的失误,被对家算计,闻氏集团一夜之间股价大跌,不久宣告破产。闻家欠下了巨额债务,一生要强的父亲不堪忍受失误带来的悔恨与精神折磨,选择抛下一切,服安眠药自杀。
母亲也因为受刺激太过而旧疾复发,昏迷住进了医院。
一夜之间,曾经在南淮无限风光的闻家跌入了最黑暗的谷底。这一通电话,彻底打破了闻洛在异国他乡的醉生梦死。
闻洛后来才知道,其实闻氏早就出了问题,只是母亲怕她担心,一直没有告诉她。
闻洛知道这一些列事情时母亲已经在医院昏迷不醒,是邱玥给她打来了电话。
公司破产,巨额债务,父亲自杀,母亲住院。
是噩梦吗……?
坐上回国的飞机飞行的这十几个小时里,闻洛一直处于一种失神恍惚的状态,心跳紊乱,呼吸短促,坐立不安,拍了好几次自己的脸。
谁能想到她上飞机前还在喝酒,脸上还带着精致浓妆。
闻氏完蛋了。
父亲自杀了,死了
母亲的病复发了,住院了
怎么办啊,怎么会这样啊……
母亲从前得的是白血病,好不容易才治愈,复发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闻洛不敢想,她靠着座椅抖手掩面,不停地擦眼泪,眼妆糊得不成样子。
这个狼狈又奇怪的乘客一直在哭,空姐叫了好几次都没有反应。
南淮正在过冬,她回来得急,没带厚衣服,十一二度的天气冷得她直打哆嗦,就这样一路从机场打车到医院。来迎接她的人是母亲的助理邱玥,邱玥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披在她身上,难过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太多绝望的事,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站在icu门口,听医生说母亲还在抢救,闻洛整个人虚脱倒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很快就不得不重新振作了起来,因为接下来她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重担。
银行卡被冻结,他们家各地的车子房子,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拿去抵了债,甚至连老宅都要被收走。
闻洛回到自己的房间,望着曾经熟悉的一切,一系列回忆涌进脑海,只觉得恍若隔世。但来不及多感慨,她就得亲手把这里回忆统统毁掉。
这座房子已经不属于她们家,那些人只给了闻洛几天的时间收拾,一切残忍得像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几个大纸箱、一把她十八岁时最喜欢的吉他、微信里的十几万现金、病重的母亲。
除了这些,闻洛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了。
不,还有欠着没还完的债。
父亲的后事只能从简,她忍着悲痛操办完,又马不停蹄地将母亲带去帝都最大的肿瘤医院治疗。连着几天连轴转,加上高强度的紧张和难过的心情让她几乎要虚脱。
她轻松自由得太久了,一回国就面对这样的局面,要不是有邱玥陪在她身边与她一起应对,她也许真的会完全崩溃。
一切远远没完,她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在帝都肿瘤医院附近租了个房子,她终于可以安顿下来,可治疗费用每天几万几万地砸,看着余额如流水一般见底,后续需要的费用还一眼望不到头,闻洛焦头烂额,喘不上气,只觉天昏地暗。
邱玥一直在垫钱,可她本身就没有多少钱,她的父母也正在生病。闻洛没办法,低声下气地去求亲戚。
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求人。
第一次,是八年前求乔山温理理她。
闻洛曾经有花不完的钱,她可以胆大包天地挥霍一切,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周游世界。她爸妈就像一座山那样稳稳地立在那让她依靠,没人会为难她,没人会不给她面子。
可世界没有一成不变,就连山也会坍塌,当那座山被夷为平地,她第一个认清的,就是人情冷暖。
闻氏破产,很多亲戚都受到牵连,经济都不景气。他们从前或许跟闻洛很亲,可如今心里带着怨气,也知道白血病复发的方兰是个无底洞,只能表示很为难。
凑来凑去,也没凑到多少,只能维持方兰一两个月的治疗费。
白血病二次复发,后续好几年都得往医院里砸钱。
闻洛需要钱,需要去赚钱,需要去赚很多很多的钱。
晚上,闻洛尝试着去夜场唱歌。她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性,想唱就唱想走就走,需要不停地被骚扰,不停地婉拒。
唱了一晚,凌晨四点才回到出租屋,开了暖气,给自己灌了一大杯热水,躺在冷硬的床上,数自己今天赚了多少钱,只有几百块,闻洛好累,可是又焦虑得睡不着觉。
在大雪里走了一路,身体压根没有回暖,她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去阳台吹冷风,点了一根又一根的烟,抹怎么也抹不完的眼泪。
对普通人来说一晚上几百的收入也许还算可观,可对于母亲重病的闻洛来说,那就是杯水车薪。
她需要去找别的出路。
可她挥霍掉了太多东西,她在国外混了八年的日子,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八年太久了,她好像落伍了,她对国内的状况一无所知。
她可悲的发现,快二十七岁的自己,好像什么都不太会,只有一张脸和一副或许不怎么样嗓子。
她在国外修的是音乐专业,但那几年也根本没有多用心去学。
她就连国内现在流行什么歌都不知道。
掏出手机,闻洛翻了许多遍通讯录,看着曾经那些熟悉的名字,无比复杂的情绪涌在心头,她跟很多人都淡了联系,更多的,是早就已经断联了。
她不知道她可以找谁,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变成这副狼狈的样子,她其实很想藏起来,不让曾经的任何人知道。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手机屏幕上方弹出来一条备注为【冉冉】的消息。
*
闻洛只睡了四个小时,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就起床去医院给母亲送早餐,用热毛巾帮她洗脸擦拭身体,喂着她把粥吃下,陪了她一上午。
中午邱玥来了,让她赶紧去吃饭。
这段时间,只有看到了邱玥,闻洛才能喘上一口气。
“谢谢你啊,邱阿姨。”自从回国,她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邱玥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没事儿,照顾方董都是我应该做的。”
早就不应该了,公司已经破产,方兰早就已经不是什么方董,邱玥也不是她的助理,她应该直接卷铺盖一走了之的。却主动说,一定要陪在方董身边照顾她。
闻洛不知道为什么,但真的很感谢她。
从医院离开,闻洛没有回出租屋,急匆匆赶往附近的一家餐厅,餐厅二楼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戴墨镜的靓丽女人。
周书冉。
冉冉。
昨天晚上周书冉联系了她,约她今天在这里见面。
八年没见,从前那个学舞蹈的小白兔,也已经变成了成熟稳重的大人。
周书冉大学去了帝都艺术学院,毕业后一直在拍戏,如今是小有名气的演技派。
这些年里,周书冉其实一直都和闻洛有着联系。
互相关心,互相祝福,偶尔闲聊,问问近况。
她们上一次在微信聊天,是几个月前周书冉的二十六岁生日,闻洛在南极圈给她发了几张企鹅的照片,祝她生日快乐。
周书冉给她打电话,她还可以在电话里带着笑意侃侃而谈,声音中裹挟着南极圈的风,自由得让所有人都羡慕。
短短几月,一切都变了,闻洛像是被砍掉了双翅,拖着流血虚弱的身躯坐在她面前。周书冉垂了垂头,眼泪险些掉下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时隔八年再一次和闻洛见面,她会比八年前在天台时大病初愈的样子还要令人心碎。
周书冉想帮她。
在这个时代想要来钱快的话无非就是搞电商当网红,进娱乐圈当演员拍戏。
闻洛的脸完全有这个条件,且她曾经有过拍戏的经验。
几年前闻氏投资了一部电影在泰国拍摄,她当时也在泰国,就想着去凑个热闹,演了个配角。好像还小火了一把,剧播出后很多剧组联系她,但都被她婉拒了。
她只是玩一玩,并没有进军娱乐圈的想法,更不想要被束缚,转身就去了不知道哪潇洒。
现在她的微博还有十几万当时圈的粉丝。
依靠着这些优势,闻洛跟直播工会签了约,尝试着边搞直播边通过周书冉的介绍去试镜,每天在帝都这个陌生的城市笨拙地来回奔波,一刻也不敢懈怠。
她每天都很累,累到都没有好好看过从前最向往的帝都的雪,从来都只在车水马龙之间,低着头,迎着雪走。
*
包厢里光线调成深蓝色,几个打扮流气的男人和几个衣着暴露表情谄媚的女人调笑着,见到有人推门进来,目光瞬间汇聚在闻洛身上上下打量。
外面下着雪,闻洛身上带着凛冽的寒气,她穿得一身洁白,画着淡雅的妆,墨色长发别在耳后,乍一看有股说不出的清冷感。一看就是按照剧中人物的人设来打扮的自己。
坐在最中间的男人忍不住弯唇一笑,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嘲弄。
闻洛也注意到了他。
觉得他眼熟,皱起眉头回忆片刻,闻洛表情骤然一僵。
投资方,张总,张耀明。
她接到通知,一部她视镜了两次的剧的投资方要见见她,请她吃饭,她没有多想就应了下来。
之前光看名字,闻洛记不起来他是谁,以为从未认识过。此刻见到了他的脸,一些不太好的记忆涌现出来,闻洛只觉得心凉了大半。
张耀明,一个之出现在闻洛的世界里,早就已经被她淡忘了的小人物。
几年前在泰国拍戏,他也在,闻洛跟他起了冲突。
当时他可能还没这么有钱?恭恭敬敬地叫她闻大小姐,明里暗里想泡她,油腻而不自知,惹得闻洛很烦。
那时的闻洛太肆意了,感受到一点不适,就把人弄得无地自容,脸面丢尽。
被记仇也很正常啊。
桌面上摆着几瓶上好的烈酒,但她们谁也没动,明摆着就等闻洛来。
闻洛扬起一抹礼貌的笑,学着其他人,恭恭敬敬地叫了他一声张总。
“给大家介绍一下,闻大小姐!”张耀明站起身来夸张地给在场众人介绍,“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闻氏的千金小姐,前几年跟我有过合作,这些年一直在国外进修,前段时间因为家里变故,刚回国不久。”
其他人或许都是第一次听说闻洛,也纷纷笑着应和说认识。
“呵。”
张耀明笑眯眯地看向她,“闻小姐你很少来帝都吧,这里的生活还习惯吗?对比南淮,是不是有点儿太冷了?”
闻洛笑了笑,“谢谢张总关心,也还好。”
“来来来,快坐快坐。”张耀明走过来想扶她坐下,闻洛不等他来碰,自己率先坐到了一个空位上。
张耀明的手一空,有些尴尬地摆弄了一下手中的打火机,笑着问:“令堂身体状况如何啦?我听说是白血病啊,还是二次复发。唉,我家里人也有人得这个病,每天提心吊胆,花钱如流水,糟心。”
闻洛抿唇,沉默。
她不知道能说什么话来迎合他,更受不了自己的母亲被她拿来这样玩笑。
只能沉默。
“嗨。”张耀明挥挥手,“我们回归正题好了。”
“之前闻大小姐你的视镜我都有在场,你的演技确实很好,跟角色也很贴合,不过那个角色其实我们已经有人选,叫你来,是想看看你能不能争取一下。”
闻洛:“怎么争取?”
张耀明笑笑不说话,他身边的狗腿帮着说:“我们张总的规矩,谈合作前先喝酒。”
跨进这间包厢,认出张耀明起,闻洛对即将面临的这一切已经有所预料。
她拧开瓶盖,娴熟万分地自己给自己倒酒,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
她其实知道希望很渺茫,张耀明很可能就是为了羞辱她,这样的事儿,没了父母的庇护,对她报复性地接踵而来。
可她不愿放过这一线的机会。
她需要角色,需要名气,她需要现在、以后都赚很多很多的钱。
她只有妈妈了。
姑姑走了,爷爷奶奶相继去世,爸爸自杀,她只有妈妈了。
她真的怕了,怕极了。
只有赚钱才能让她有可以留住妈妈的安全感。
她的世界已经很糟糕了,她真的,真的不想成为一个在这个世界上举目无亲,一无所有的人。
包厢里溢满闻洛最熟悉的酒精味,她顶着自己的灵魂,面对着最陌生、最卑微的自己。
喝酒喝得多了,会发现其实自己很清醒,眼前也许会有很多重影,听得却很清晰。
她知道这个包间所有人都在嘲笑她。她装作听不懂,豪迈地又喝了很多,扬起虚伪的笑应付着、讨好着自己曾经讨厌的人。
她一直坚守着的自尊原来是这样一文不值。
“没想到闻大小姐还提能喝的嘛,一般人三杯酒倒地了,很有诚意啊。”张耀明兴致颇高,笑得肆意。
闻洛确实很能喝,这些年最常用的消遣方式就是喝酒。
她喜欢热闹,喜欢跟很多人一起喝,喝到什么也不记得,喝到觉其他人都是虚拟,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
矫情地觉得自己破碎极了,对着空瓶,被回忆肆虐。
笑了笑,继续喝。
头脑愈发的沉重,拿酒时不小心让酒洒了一地,她终于听见张耀明松了口,说回去跟导演商量一下,这个角色就让她来演。
闻洛说:“谢谢张总。”
闻洛撑着桌面,跌跌撞撞起身,跟来时的体面已经判若两人。
张耀明说送她回去,被她给婉拒了。她自己一个人走出会所,推开玻璃大门,刺骨的寒风让她短暂清醒了几分。
她扶着门,抬眼看,眼前是白茫茫的街道,天空中的雪花被风吹得很急,轰轰烈烈地像在描写着什么爱而不得的故事。
原来这就是帝都的雪。
也不是很浪漫啊。
酒洒了不少在身上,头发黏在脸颊,她满身的酒味,独自走在大街上,像个醉酒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就像
就像这些年里很多个瞬间的自己。
老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惩罚她,让所珍视的都慢慢离开她,一点一点折磨她,剥夺掉她快乐的能力。
她走到路边,拿出手机想打车,胃里忽然一阵翻涌,跌跌撞撞地跑到垃圾桶旁,撑着膝盖干呕。
她呕红了眼眶,想吐又什么都没吐出,扶着旁边的路灯杆蹲下大口喘气。
听见风雪交加中夹杂着很轻的脚步声,白色的雪被一道阴影覆盖,昏黄的路灯下,一道影子离她越来越近。
她偏过头去看,眯着眼视线缓缓上移,定格在女人的脸上。
闻洛愣住,屏住呼吸,犹如定格。
她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画面中不断闯进飞舞的雪花,是她梦到过无数次醒来却什么也抓不住的,凄美卓绝的场景。
女孩的样子、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已经离她好遥远,遥远到觉得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她以为她们不会再见了。
第055章
思念到极致的时候,她以为她们不会再见了。
在她最狼狈的时刻,她又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闻洛没有参与她的成长,直至上一刻,她的形象在闻洛记忆中还是那个穿着校服,绑着高马尾,白白净净的,清清冷冷的如皎月一般的会长。
会长
时隔八年。
并不受困于她的记忆,在她看不到的世界,乔山温也长成了更成熟、更强大的人。
她也学会了化妆,红唇在橘黄色的灯光下美得明艳动人,她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双手插兜,站立在雪中,墨色长发任由冷风轻轻吹动,微眯着眼,平静地与她对视。
在帝都,在这个醉酒狼狈的大雪天,她再一次,走进了她的世界。
太猝不及防,有太多说不清的情绪和尘封的回忆在心口一涌而上,让眼神变涣散,让呼吸变沉重。
内心浪潮汹涌,许多已经回忆不起来的过去全都浮现与眼前。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几秒。
是乔山温先打破了这难以言喻的致命氛围,往前走了两步,离闻洛更近。
她启唇,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闻洛。”
熟悉的,陌生的,恍若隔世的声音让人心颤,直击闻洛骨髓。
闻洛握紧杆子,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与乔山温平视。
她在脑中快速搜索着昔日自己都是用怎样的语气和乔山温说话。
片刻,她弯唇,眼眸含笑,用轻佻的语气掩饰自己的狼狈和内心的汹涌,还有时隔八年,仍旧伴随着她的阴影。
“乔、山、温?”她不太利索地叫出她的名字,顿了顿,又添了句往日昵称:“会长,好久不见啊。”
乔山温神色平静,纤瘦身躯站立在雪中,不倒、不乱。是一种安全感,更是一种错综复杂的,多看一眼都会致命的凌乱。
两人再度无言,闻洛又笑了笑,她其实挺难受的,是身体上的难受,有种撑不住体面,想栽到在雪地上的冲动。
“你……”
“闻大小姐。”
闻洛抬头看,张明耀的豪车迎面驶来,他降下车窗,对着闻洛笑。
很明显,他仍旧不死心地想要纠缠,眼中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一个醉掉的女人而已,怎么可能从他手上逃掉。
他开门下车,“都这么晚了,大雪天很难打到车的,你别那么倔,不让我送”
“不需要。”
话被打断,他皱了皱,忽然又觉得声音耳熟,偏头去看身后的女人,表情一愣,“乔总您怎么在这?”
乔山温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她的视线再度回到闻洛身上,这人喝了太多酒,撑着杆子才堪堪站稳,憋着一张红透了的脸喘着气,极力忍耐着什么。
乔山温朝她开口:“能走路吗?”
闻洛烧红的眼睛望向她,某一刹那流露出几分柔软可欺的懵态。
乔山温眉头一皱,不等她回答,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刚触碰到她的皮肤,就被闻洛给躲开。
乔山温一愣。
闻洛笑着说:“没事儿,我自己能走啊。”
乔山温神色稍沉。
张耀明颇为意外,问道:“乔总,你跟闻大小姐认识啊?”
他笑得虚伪,心虚地为自己解释道:“我刚刚没有恶意,你看到了,我也只是好心,我不是那种人。乔总开车了吗?需要我送你?”
“不需要。”乔山温又重复了一遍。
“行,那我就先走一步,不打扰你们了。”张耀明点点头,点头哈腰的样子跟在包厢里对闻洛耀武扬威的模样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乔总
多陌生的一个称呼,从前会长叫惯了,忽然跨步那么大,让闻洛觉得好不真实。
也是,乔山温当初可是全校第一啊,只有她一个人保送了帝都大学,听说后来还去了世界排名最顶尖的大学读了研。
十八岁就已经可以预见,她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这么一对比,闻洛也觉得自己确实是应该被嘲笑的那个。
闻洛记不清自己又对她说了什么,转过身去踉跄地走了几步,酒劲忽然上来,眼一花,险些跌进雪里——要不是乔山温扶住了她的话。
“这就是你说的可以自己走?”
时隔八年的再一次靠近与触碰让闻洛屏吸,心悸地望向她的双眸,乔山温已经别开视线,拉着她走,不容置噱道:“走。”
牵手……牵着手腕……
闻洛早就已经不适应和她肢体接触。
或者说因为当年的那一句恶心,她懊恼过无数次自己为什么要对乔山温越界被她发现从而导致不可挽回的局面,那是她的阴影,她早已在无数次懊恼悔恨中形成了下意识的抵触。
这些年她没少梦回过学生时代,牵乔山温的手时被她当场揭穿,难堪得不能自己。
她垂着眸子,摇摇晃晃地跟在乔山温身后,乔山温披在背上的墨色的长发随风晃动,在闻洛眼中分裂、发散、产生重影,昏昏沉沉的不真实。
她恍惚记起很多年前,她们一起在奶茶店,店里忽然发生了事故,有人留了很多血,乔山温知道她有晕血症,也是样紧紧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出店外。
是真的吗?闻洛恍惚到分不清自己此刻身在何处了。
可能这只是和从前数不清多少次喝醉后产生的幻觉一样,是老天赏赐给她片刻的美梦而已。
可真的是梦的话,为什么会那么清晰的感受到乔山温的掌心收紧,攥得她生疼。
到底是不是梦啊……
她昏着头脑跌跌撞撞地跟了一路,好几次要栽进雪里,乔山温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牵她改成了搀扶,凛冽的香气随着步伐摇晃一下又一下地灌进闻洛鼻腔,刺激着她的心脏。
周围风雪褪去,乔山温将她带进了地下车库,停在一辆白色豪车前,松开了她。
“上车。”她打开车门。
两个字,将闻洛从各种各样的回忆中带回现实。
闻洛坐进了车里,乔山温关上车门,打开暖气,偏头看她,“住哪?”
闻洛靠在座椅上闭着眼,难受地皱了皱眉,片刻后才说了一个地址。
乔山温不带感情道:“系安全带。”
这一路乔山温全程认真开车,没有要与闻洛叙旧的打算。就算曾经有过那样的不愉快,她还是心胸宽广地将闻洛当成有同窗之情的举手之劳。
闻洛当然也全程一言不发。那种烈酒后劲很大,她愈发的上脸,难受闭眼,睡了又惊醒,醒了又很浅很昏的睡过去。
再次睁眼,车已经停在了熟悉的地方。
“到了。”乔山温再次开口。
这是一片很有年份的老小区,楼体外观已经很破旧。从前的闻大小姐或许甚至都不会从这种地方经过,而现在,这已经是她能找到离肿瘤医院最近,最有性价比的住所。
性价比。
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考虑这三个字。
或许没人能理解这种感受,曾经好喜欢,念念不忘了好几年的人就站在自己身旁,看坠落的自己。
闻洛其实挺不想遇见她的。
在这种时刻。
“谢了”她想自己下车,脚刚着地就站不稳,显得更加狼狈。乔山温下车扶她,“你住哪栋,几楼?”
“”闻洛弯下腰撑着膝盖难受。支支吾吾全是醉酒的呓语。
“难受?”
“嗯……”
“你家的门牌号是多少。”
见她沉默,乔山温:“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酒精发作,闻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记得了……”
“这里不是我的家啊,我才不住这儿。”
“”
“乔山温”闻洛忽然这么一唤,嗓音中带着醉酒的嗲意。
她抬眼看她,沉醉的桃花眼含了点点笑意,“原来真的是你啊,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
乔山温等着她说,而她却沉默,再开口时话峰一转,“我们都八年没见了,你居然能认得出我,学霸的记忆力这么好。”
她语气轻佻极了,跟八年前那个对乔山温开口就是挑逗的闻洛如出一辙。
幸好乔山温也不是太在意,任由她说。
乔山温还是跟以前一个性子,高冷,沉默。
闻洛知道她高冷外表下可爱的一面,只是……
过了这么多年,她有没有治好自己的泪失禁呢?
泪失禁治得好么?
不知道在楼下磨蹭了多久,闻洛终于想起来自己的门牌号,距离挺近,乔山温还是尽职尽责地要把她送到家。
闻洛不想的,不让把自己的糟糕全部刨给乔山温看,可是真糟糕啊,她连站都站不稳。
闻洛从前也幻想过重逢,至少再怎么样,她都应该是体面的。
体面的,释怀的,像八年前第一次出现在她生命里一样。
老房子没有电梯,阴暗潮湿的走道灯泡还有点儿坏,忽明忽暗闪烁着。闻洛恍惚中想起来,自己多年前,在乔山温面前拼命留下的最后一点自尊。
停在301门口,闻洛翻找自己的口袋,掏出钥匙,半天对不进孔里,是乔山温帮她开了门,她走进屋里,打开了灯,转头对乔山温笑着说谢谢。
“我刚搬来,家里简陋,没买茶叶,不能请你进去喝茶了,真不好意思,你”
欲言又止,闻洛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只听见面前女人轻“呵”了一声。
乔山温那双眸子沉淀了岁月,再也不是少时的清纯,蕴含着闻洛说不出的吸引。
乔山温深深地凝视着她,不知是嘲讽,还是感慨:“这么多年不见,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闻洛一愣,迅速垂下眼,自嘲低笑两声,拖着醉掉的语气掩饰心酸难堪:“嗨”
下一秒,女人上前逼近,将自己与闻洛一同带进了屋内,把醉酒的人按在墙上,掐着她的下颚,一个出乎意料的吻倾身而上,覆盖在闻洛的唇瓣。
闻洛睁大双眸,下意识去推,“乔”
“别动。”乔山温的声音隐忍而急促。
“唔!”
女人钳制住她的双手,眯着眼睛再度吻上去。
闻洛被撬开唇瓣,口腔里湿软陌生的触感让她浑身颤栗,手脚发软,呼吸急促。
她不知道如何接吻,更不知如何回应乔山温,发生的东西超乎了她一切的准备,她没有应对能力,就算是从前最暧昧的时刻,她也不敢想乔山温会主动吻她。
全是乔山温在吻她,她紧紧攥着闻洛的手腕把她控制在手里。她含住闻洛的唇像在品尝,不断侵略她的口腔像拿闻洛在宣泄。
对,就是宣泄。
宣泄着自己这八年积攒的怨恨,宣泄自己被抛下后被后遗症折磨的八年。
宣泄自己的思念和讨厌,恨不得将她碾碎,又恨不得就此将她融入骨血。
罪魁祸首就是闻洛,所有的罪魁祸首都是闻洛,她在拿闻洛解决崩坏边缘的燃眉之急。
醉掉的人总容易动情,何况是她曾经最喜欢的女孩。
是曾经吗?
闻洛渐渐不再挣扎抗议,眼神变得迷离,沉醉在这个吻里不住笨拙回应,不知不觉被吻得好深。
不知多久,吻声停歇,乔山温松开她,缓缓退出,唇瓣上拉出一条暧昧的银丝,她掀眸望进她的双眼。
八年前暖洋洋的金发早已不复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染回了黑色,此刻凌乱地贴在脸上,黏在脖颈,头顶还有正在融化的雪花,整个人湿漉漉的。
闻洛……
闻洛褪去了稚色,五官更深邃,轮廓更清晰,不知道是不是一年到头都在旅行的缘故,这张脸充满了故事感。
她还是很喜欢穿白色,她把长发留得更长,发尾及腰,披散着的样子很美很美,乔山温不记得自己在身后远远看过多少次。
她不告而别,她又无数次亲眼看着她在自己的视线里变成黑点,是她上了瘾的自我凌迟。
她触碰不到她……
闻洛永远走得那么潇洒。
乔山温抚上她的脸颊,温柔地拨开发丝,手掌的温度从耳廓蔓延到后颈又回到脸颊,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掌,轻轻掰开,手指挤进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她从前就是这样吻她,偷偷把她变成私有。
手完全相扣的满足感让她的心不住舒适喟叹。躁动不安的一切得以被安抚。
看着她的同样迷离的眼眸,垂眸扫过她张口呼吸的唇瓣,乔山温再度碰了碰她的唇,闻洛便主动打开齿关。
窗外大雪纷飞,被抵在不太温暖的墙角,十指相扣的手,闻洛脸红心跳,记不清自己被她亲了多久。
第056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屋内,房间里陈设简陋,好在干净整洁,被暖阳覆盖,竟也生出几分温馨。
闻洛侧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枕头,睡得安稳。
光线缓缓移动,洒到脸上,她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被阳光刺到,又迅速闭上。
松开抱枕在床上翻了个身,用手臂挡住眼睛。
她缓了片刻,手臂往下挪,覆盖到唇瓣上,柔软相触的感觉让她浑身一颤。
闻洛彻底清醒了。
昨夜醉酒后的暧昧记忆像是被拧开了阀门,全面涌来。
闻洛心悸得厉害,撑起身子着急环顾四周,眼前是一眼可以看清全貌的单间出租屋。
住了快一个月,她还是很不习惯这样的环境,冷清、简陋、破旧。
没有乔山温的身影。
一切空荡荡。
这八年来闻洛做过太多梦,梦醒之后无一不是这样的场景。
睁眼后梦里的一切美好都落了空。
只是梦吗?
可浓烈的情感,强势的入侵的吻,吻后彼此的呼吸……
一幕幕沉醉的画面,迷离的,又清晰着印在她眼前。
昨晚她喝醉了。
喝醉后的世界昏昏沉沉,她狼狈地在雪地里遇到了乔山温,她被乔山温送回了家,要分别时,乔山温把她压在墙角强吻。
她遇到了乔山温。
乔山温吻了她。
乔山温吻得很深很浓,很久很久……
久到唾液不分你我,久到乔山温也受不住,抵着她的额头红着眼脸,炙热的呼吸扑到她脸上,带出一片滚烫与心动。
“”
闻洛掀开被子下床,脚落地时险些摔倒。
宿醉后就是这样,精神恍惚,头痛欲裂,站都站不稳,事情可能记得,可能忘却。也可能记得的都是梦境。
乔山温真的来过吗?
时隔八年,她真的又见到了乔山温吗?
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过于真实的梦而已?
太不可思议,太难以想象。闻洛没有那个勇气确定体验到的一切是否真实,她愣着又看了一圈房子一圈,依旧与平时无异。
空气里没有残留下昨晚她身上逼人的香气。
闻洛有点灰心,直到她来到洗漱台前,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的模样——
乱糟糟的头发垂落胸前,衣服的领子半敞开着,白皙脖颈的一侧印着一瓣刺眼的深红。
是昨晚。
亲吻过后乔山温红着眼恶狠狠地盯着她,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说她恨她。
她当时的情绪好浓烈,她的怨恨从眼睛里溢出来,抖着嗓子说了好几遍自己恨透了她,说完又再吻她。
后来,闻洛被她搀扶着倒在床上,她并没有马上走
半梦半醒时掀开眼皮,闻洛看到她就在眼前,她坐在她床边,垂着眸照顾她。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后半段的记忆太混沌,闻洛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乔山温是什么时候走的?
一切都太梦幻了。
闻洛赶忙折返回床上找自己的手机,心情忐忑地翻遍了微信所有的消息。
和曾经无数个乔山温没出现的往常别无二致,没有一条有关她的消息。
乔山温除了那个咬痕,什么东西也没留下。
她就这样消失了吗?就这样莫名其妙的……
闻洛又开始摇摆不定。昨晚的事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她没有乔山温的联系方式,大概七八年前许佳纯跟她提过一嘴,会长的手机号变成了空号。
而她存的就是那个号码。
她只剩下乔山温八年前的□□号。
离开南淮后至今,闻洛的□□已经荒废了许多年,很多年没再点进去过。
那一直是她的阴影,可因为昨晚的事,她怀着一种不知该名为忐忑还是期待的心情重新将□□登录上,往下翻很久去找乔山温的头像。
看到熟悉的头像与备注,闻洛立马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灌满。
这里包含了她十八岁时的太多期待和热情,最终落为空寂。
鼓起勇气再次点进去,对话框里,对方发来的最后一句话仍旧是——
【我觉得很恶心,被同性喜欢上让我觉得很恶心。】
时隔多年再看,冲击力仍旧不减当年。
闻洛连忙退出,心里的躁动瞬间冷却平静。
她又懊恼自己多想。
她看不懂乔山温,她八年前就看不懂乔山温。
乔山温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接受她非常的亲密又恶心她的喜欢,她真奇怪,真狠心。
可闻洛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太遥远,太虚幻。
可能真的只是一个梦。
脖子上的咬痕不是咬痕,只是她喝醉了自己弄出来的。
她一喝醉就容易多愁善感,看到帝都的雪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乔山温,脖子一疼,就觉得是乔山温在咬她。
做梦就是这样。
乔山温怎么会出现。
乔山温怎么可能亲她呢?
乔山温为什么说恨她?
就算是真的有过真的亲了,也不可能带着闻洛希望的那些情感。
忽如其来的欲望,对她的报复,单纯的宣泄
闻洛这些年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成年人的一个吻而已,想太多就是你的不对了。
从八年前的那个平安夜开始,闻洛对她,就不敢再抱任何幻想、任何期待了。
更何况现在她已经失去了和她相配的资格。
她也没时间想得太多。
此时已经中午快十二点,她来帝都以后第一次睡那么晚。
翻到邱玥的两个未接电话,闻洛赶忙去洗漱更衣,匆忙出门。
*
来到病房,邱玥正坐在床头,跟方兰说笑着什么。
方兰躺在狭小的病床上,骨瘦如柴的身躯外套着一件宽大的病号服。身上插着许多管子,一头秀发被剃光,羸弱地笑着,原本保养得很好的脸蛋也变得无比憔悴,皱纹丛生。
每次跨进病房见到她这样儿,闻洛都会心疼得要命,心情跌到谷底又马上被迫拉起来,弯起笑眼面对她。
“妈。”闻洛带笑唤了一声。
“洛洛?”方兰和邱玥同时扭头看,着急问:“今天早上你去哪啦?妈妈没见你来,让你邱阿姨打了电话你都没接,你在帝都人生地不熟的,妈妈很担心你”
方兰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都得喘,闻洛赶紧让她别说了,解释自己今天早上只是太累了睡了个懒觉。在国外八年都没有出事,在国内又怎么会出事。
这些话说完她就后悔,方兰听闻她累,又掉了眼泪,自责地说爸爸妈妈对不起她。说妈妈应该直接死掉,不应该这样拖累她。
闻洛听得心惊,赶紧去哄:“哪有啊,妈你别说这种话,我给你带了午饭,先吃饭,别想有的没的,我也不是很累,就是忘记定闹钟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闹钟根本起不来,累不累都一样儿的。你千万别说什么死不死的,我听着难受。”
邱玥也附和:“您就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您要做的就是快点好起来,能好起来洛洛也才能好啊。”
哄着方兰吃饭午饭睡下,闻洛临走前被邱玥叫到门外。离了方兰,两人脸上的笑都淡了。邱玥告诉她说,预存的医药费又要用光。
闻洛点开自己的余额看,先前周书冉借了她三十万她没动,现在不得不预存进医药费里。
一付完款,满脑子都是以后该怎么还钱。
不光是周书冉的,之前已经欠了太多。
“洛洛,真的辛苦你了。”
闻洛苦笑了下,“邱阿姨你怎么也说这种话。”
邱玥没再多说什么,“很多天没有睡好觉了吧,再回去好好补个觉。”
闻洛前脚点头,后脚又马不停蹄地去跟自己约的摄影师见面,拍了一套复古雪景写真集,回到出租屋天已经全黑,她挑了几张照片发了个图文视频。
看见流量还不错,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
张耀明那天晚上答应了要把角色给她,后来闻洛问了好几次他都没有给一个准确的答复,闻洛知道希望渺茫。
在帝都这一个多月,她视镜了十几家剧组,一半是被淘汰,一半是没有答复,演艺事业停滞不前。
不过她抖音账号却稍稍有了起色,她尝试着在平台上发了几张曾经去旅行的照片和视频,忐忑地开了几次直播,效果似乎都还不错。
第一次尝试直播,闻洛早早就做好了会很冷清很尴尬的准备,没想到开了不到十分钟,直播间就进了几百人,弹幕一直在刷屏问她是不是喜欢女生。
闻洛当时特别懵——她们怎么知道的?
下播以后她去问了周书冉,周书冉想了很久措辞才答复她:【那些网友她们姬达很准的】
【洛洛你长了张姬圈天菜的脸,会自带流量】
闻洛懂了,感觉有点好笑。
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儿。
流量最好时直播间有大几百上千人在线,播上三个小时,加上收礼物的钱,下播能有个几千上万。
闻洛简单吃过饭,休息了一下,补了个妆,抱着自己的吉他开播。
平常就是这样儿,唱唱观众点的歌再普通闲聊。播那么几次下来,闻洛也算得心应手了。
播了大概十几分钟,闻洛眼尖地从快速滚动的弹幕里看到了“用户11009”进入了直播间。
趁着歌词间隙,她甜甜地欢迎了一下。
用户11009是个闷不吭声的大佬,从闻洛第一次开播起就在,平时话不多就爱送礼物,偶尔会点几首歌。
主页里什么也没有,不知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反正闻洛挺感谢的她的,看到她来,会特地打个招呼。
“009你今天有什么想听的歌么?发出来我给你唱。”唱完一首,闻洛看着弹幕说道。
她没有回复,看来是没有了。
闻洛就继续随意弹唱,唱了一个多小时唱累了,放下吉他喝了口水,对着弹幕开始闲聊。
大家对闻洛本人要比对听歌感兴趣得多,各种问题开始刷屏,闻洛看得有点眼花,看不过来。
无非就是:
姐姐有女朋友吗?
姐姐多大了呀?
姐姐是哪里人?
姐姐是长发猛1吗?
姐姐一般怎么称呼女朋友?
姐姐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暂时没有女朋友。”
“我96年的。”
“现在在帝都。”
“猛1是什么?”
“叫宝宝。”
“喜欢可爱的。”
一闲聊就容易变成问答环节,有些问题闻洛回答太多遍也会觉得没意思。
瞧见有个小网红进了她的直播间,给她刷一架火箭,配了个花痴的表情,问可不可以和她谈恋爱。
闻洛喜欢逗人玩儿的本性一直都在,笑了笑,持了个保留意见:“得看你可不可爱。”
弹幕:【可爱的可爱的,主页有照片,我私信姐姐了,呜呜呜好想被姐姐叫宝宝】
“主页有照片”
这一条弹幕闻洛还没读完,刷地一下被十几个火箭冲走。
用户11009一直闷不做声,闻洛还以为她走了。
闻洛连忙感谢,定睛一看,用户11009的火箭后面少见地跟了一条弹幕:【你究竟谈过多少女朋友?】
究竟?
闻洛还以为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礼物机器,原来她也跟其他人一样,对主播的私生活这么感兴趣。
啧。
“啊,多少个女朋友?好像记不清了,大概”闻洛皱眉苦恼地掰了掰手指,然后冲着屏幕无奈一笑,“可能十几二十个吧,具体不记得了。”
“”
弹幕瞬间开始刷屏,哭诉闻洛是渣女太花心。线诸付
闻洛眼尖地看到一条一闪而过的:【用户11009离开了直播间】
闻洛一愣,挑了挑眉。
第057章
说话太多有点渴,闻洛扭头喝水,扭头时高领毛衣被往下拉扯,露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等闻洛喝完水再回头看,弹幕已经全都是:
【有草莓!】
【骗人,明明有女朋友!】
【难不成是炮友!!】
【有女朋友还撩妹,啊啊啊啊居然真的是渣女】
【啊啊啊啊好欲啊!】
闻洛眼神一僵,尴尬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子,重新把咬痕遮住。眼神极不自然,脸色微微泛红。
心里想着事儿,聊起天来就特别不走心,不走心的大概又播了十几分钟,闻洛的直播间忽然变成一片黑,屏幕上显示几个大字:【您的直播已被封禁】???
闻洛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按哪个键。
被……封禁了?
她下意识心虚地想,难道是因为露了草莓,涉嫌涩情吗?
不一会儿就来了通知,她的直播间被封禁了三个月。
有点莫名其妙,可向上申诉毫无结果,她尝试着用别的号重头再来,流量却平平无奇,大不如从前,也没有像用户11009那也的老板来给她刷礼物了。
也没有广告找她,光靠视频播放量赚到的钱远远不足以支撑她现在的需求。
她又陷入了窘境。
搞什么啊?
老天真的在跟她开玩笑吧?
才刚刚看到有一点起色一点儿希望,又给她当头一棒将她差点打晕。
再睁眼再抬头,世界又变成了无力的、深不见底的黑色。
她一下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明明很累,累到眼睛酸疼四肢无力,晚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一个人躺在床上,闻洛又想到了乔山温。
想到乔山温,仿佛在黑暗里看到了一明亮。
这个词怎么说来着?
白、月、光。
大家都说,谁的心里没藏着个白月光呢?白月光就是要藏在心里的。
白月光是不会主动的。
可因为上次被她压着舌吻,闻洛一连做了好几天的春\\\\梦,醒来时感觉世界特别空虚,转身找人找不着,只能紧紧抱着抱枕,想象是她,也不得到万分之一的慰藉。
夸张到工作时也会偶尔想起,会要命地克制不住脸红心跳。
她真的受不了,为什么乔山温可以这么的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奔放了?她什么时候学会的那样接吻的?居然一上来就伸舌头。
乔山温真的很奇怪,明明是她强吻的她,接吻的时候还要发出那种,哼哼唧唧的,像是在被欺负的声音。
但那样的接吻真的好令人上瘾。
看着自己脖颈上的咬痕渐渐淡去,闻洛竟会觉得不舍。
舍不得乔山温来过的痕迹就这样消失。
那颗因为岁月而慢慢沉寂的心,好不容易藏进最深处的感情,就这样被她这么轻而易举地撩了起来。
可肇事者消失不见,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可就算是这样,闻洛还是真珍惜这段新添的记忆。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她还是喜欢乔山温吧。
所以被她亲了,就算像梦一样,醒来后对方立马就消失,心底也还是会感觉雀跃
闻洛的窘境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家试镜过的剧组联系上了她,让她再去试镜一次,这对于闻洛来说是绝对的惊喜。因为是大班底大制作,数不胜数的人去试镜,闻洛之前压根就没有抱希望。
她整个人像活了起来,下午的试镜,她上午就开始准备。
一部悬疑片,试镜的角色是全剧最大女反派。也是她试镜了这么多部戏里唯二没有感情戏的角色。
她没化妆,只抹了唇膏,简单扎了个低马尾,无比朴素的打扮,却并不让人觉得单调,甚至她眼下因为睡眠不足而生出的乌青也只让人觉得更加贴合角色。
剧里的医生就是一个看上去有点颓废忧郁不食人间烟火,实则心理偏执变态的恶魔。
导演让她演医生发现新的猎物后对孩子佯装宠溺的笑。
闻洛调整了一会情绪,眼眸低垂,眼里情绪单薄,极度符合医生的清冷感。
见到小孩后她蹲下身子,仰视着小演员的脸,桃花眼弯起了淡淡的弧度,露出浅浅的酒窝。刚刚满身阴郁气质的人瞬间变得温柔和煦,充满阳光。
她语调柔和轻软:“好,你乖一点,我下次还给你糖。”
小女孩拿着糖开心地小跑走掉,医生缓缓站起身,望着女孩的背影,温柔笑意未减,视线缓缓从小演员的头顶移到她肩膀下两寸,透着血肉,在看她的心脏。
“咔!”导演兴奋地站起身,“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太对了!你演得太好了!”
导演一激动就容易忘事儿,迫不及待地把想夸的都夸了:“就是这种感觉,太符合我内心的形象了,绝对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你是怎么做到的?笑和不笑反差那么大,对对对,你的眼睛,我要的就是你这双眼睛!你身上这股气质太对了,你叫闻洛是吧,我之前怎么”
“咳咳”导演身旁的助理轻咳了两声,老头眼神一僵,这才尴尬地想起什么。
闻洛眨了眨眼,有点惊喜。
“真的演得这么好吗?”她有点不确定,这毕竟只是她第二次演戏,上次演都已经好几年前了,她基本没什么经验,完全靠着感觉
一下子被夸得这么厉害,她真的有点受宠若惊。
都这样儿夸了,是不是就说明角色到手了?
“咳咳,咳咳,等一下。”年过半百的老头握拳捂嘴咳了两声,他低头看剧本,一本正经道:“确实挺好的,你先去休息室里等一会,后面还有两位演员没有表演。”
闻洛微怔,后点点头:“好的。”
走进休息室,与一位演员擦身而过,闻洛扭头看她背影,刚刚的喜悦被冲淡了些,心情又变得忐忑。
听工作人员说跟她较量的这两位都是科班出身,听说已经有不少代表作和人气,而自己就是个半吊子吧?
闻洛皱了皱眉,收敛思绪,让自己别多想,坐着安心等待。戴上耳机听歌,闭着眼精大约播了五首歌后被工作人员叫走。
再次面对导演,这老头对她的情绪比起之前淡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两位的演绎比她更精彩。
“你演得还不错,我挺满意的。”导演翘着腿,扶了扶眼睛,看向闻洛:“这部剧的投资人想见见你,你今晚有空吗?”
去见投资人。
又是去见投资人。
闻洛想到上次的陪酒,不禁在心里对这种事生出抵触,难道都要走这么一遭么?
可转念一想,娱乐圈本来就是这样的吧,她之前那么顺利,只是因为有爸妈的庇护。
有些东西是生而为人一定要面对的,当一直保护着的屏障被打破,从前被掩盖住的黑暗都会接踵而来。
早就要面对这些,闻洛已经很幸运了,她享受了这么多年无所顾忌的自由。
她抿了珉唇,点点头;“有空。”
老导演满意一笑,语气又上拔了不少:“好,待会会有人给你发地址的,你你现在可以走了。”
目送闻洛出了门,老导演立马坐不住,火急火燎地跟身边助理说:“你赶快跟那丫头说说,别给人家提什么过分的条件,我好不容易找到个条件这么合适的我容易嘛我?我这部电影没她我拍不成了!”
“好好好,您别激动。”
*
面试场地离家挺近的,闻洛考虑要不要回去补个妆,或者就以最贴合角色的模样去赴约。
对方只发来了地址和要她去的时间,没跟闻洛说投资人是谁,甚至是男是女大概年龄也都不知道。
她们发来的地址不是什么会所也不是饭店,是别墅住宅区。
要去到家里边么?
为什么要去到家里边,一般不都是找个地方
这让闻洛心里有些不安,毕竟她孤身一人。
要是真的和上次一样是猥琐男
保险起见,闻洛给周书冉发了条消息,告诉她自己晚点没回消息就考虑着帮她报个警什么的。心想这次绝对不能再喝那么多,一定要有自保能力,不是每一次乔
不是每一次都有人帮她。
最终闻洛还是回去化了个妆,以表尊敬
下午七点,她来到指定地点,按响了对方的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助手模样的干练女人,她对闻洛恭恭敬敬,让闻洛落座,给闻洛倒了茶水。
“不好意思闻小姐,我们乔总今晚临时要去参加一个晚宴,可能会晚一点回来,需要您稍作等待,您看可以接受吗?”
乔总?
乔?
闻洛瞳孔一震。
是
心跳骤然鼓动,在胸腔大肆作乱。闻洛僵硬地扭头去看助手,开口问:“你们乔总,是男是女?”
助手微微一笑,答道:“我们乔总是女性。”
闻洛眼皮一跳,手指不禁捏紧腿上的布料。
真的假的?
乔山温她
闻洛想问,又有些不敢问,纠结之下,缓慢又拖拉地开口:“是乔山温么?”
助手仍旧给她回以微笑,而后转身离开了。
闻洛觉得她在憋笑。
她没承认,但也没有否。闻洛的预感格外强烈,这种情况下,多半就是了。
乔山温是这部电影的投资人,乔山温要见她
乔山温真的存在。
所以那天晚上真的不是梦,乔山温真的再次出现在她世界里,真的送她回家,真的跟接了好久的吻。
闻洛变得比之前担心投资人对自己心怀不轨还要紧张。她垂着眸对着茶几失神,坐得僵硬,手指不断相互摩挲,心跳得很快。
她说不清是忐忑还是期待还是害怕,只觉得不断有电流从心脏出发酥麻四肢一路,不断在刺激她。
这分别的好多年间,每次不小心听到乔山温的名字,她都会有这种心悸的酥麻感。只是那时,她能做到面不改色的波涛汹涌。
分开后她一直想有一天能做到对她彻底毫无反应,还是每一次都不可避免地心悸一阵,而后空落落的心脏被难以言喻的,包含着遗憾与怀念的难过情绪占满。
这次不一样,乔山温不再只存于她的回忆,不再远在天边般遥远。
乔山温就在帝都。
乔山温不久后就要来见她,和她见面,和她对话。
作为投资人,乔山温要和她说什么?乔山温那天晚上亲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乔山温说恨她,是真的恨她吗?
为什么……恨她?
没有醉酒,清醒着感受这一切,每一秒都那么难熬,闻洛就这样等待了两个多小时。
大理石墙面上的复古时钟走过了夜晚九点半,安静无人的别墅外传来一阵车声,在别墅门口熄了火。
闻洛知道是这儿的女主人回来了,不禁攥紧了手。
几秒后,电子锁解锁清脆的声响彻底宣告闻洛两小时的等待结束。
房门被打开,可以听出女人踩着高跟鞋,步伐不紧不慢,没几步后停在了玄关。
闻洛明白,念念不忘八年之久的人正和她共处同一空间,一扭头就可以看到——
玄关处站着的女人身着一袭白色吊带长裙,半裹着白绒披肩,温柔露出了纤细脖颈与白润香肩。
墨色长发烫成微卷,她对着玄关镜抬手摘掉闪光的砖石耳坠,动作从容、娴熟。
白织灯下,她淡淡瞥了闻洛一眼,犹如月仙降世,高傲得不可一世,又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与韵味。
第058章
屋子里静谧温暖,而落地窗外飘着细碎的雪花,昭示着她们又相遇在冬天。
两人视线碰撞,互相望向彼此眼眸。
她很美,原来她可以这么美,美到让所有人都可以为之心动。闻洛有些晃神,心尖涌上难以言喻的汹涌复杂感。
见到旧的人,总会同时又想起从前。
脑海里闪过一幕幕曾经的画面,闻洛永远记得那个被留办公室的中午,少女站在无人走廊的另一面,安安静静地等着她,与眼前身姿曼妙妆容精致的女人重合,又分裂,再重合。
眼花缭乱地提醒着她,她们这一别,真的跨越了太多岁月,错过了对方太多曾经。
或许彼此都有难以言表的情绪在心中溢满,溢出来,融进空气里,就连空气都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味道。
片刻,乔山温挪开视线,扶着墙弯下腰,将高跟鞋脱下,换上拖鞋,朝屋里走去。
乔山温先开了口:“等很久了?”
闻洛收敛浓烈的情绪,故作轻松地扬唇笑了笑,“乔总让我等的,乔总不知道吗?”
乔山温面无表情地看了闻洛一会,启唇说:“我知道。”
闻洛笑着又问:“乔总把我叫来,要我等了这么久,要跟我谈什么?”
乔山温没有回答,闻洛看着她走到电视柜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两沓纸,折返回来,抛到闻洛面前的茶几上。
闻洛垂眸看,是两沓合同。
她心中那方面的预感更加浓烈,“这是什么?”
“跟铃兰娱乐签约。”乔山温直截了当:“今天面试角色给你,预支百分之六十的片酬。”
闻洛愣住,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在一瞬间被抽干,四肢泛凉。
“铃兰娱乐”
闻洛先前有在百度百科上查过乔山温的名字,年纪轻轻就大有作为,拥有许多产业,是国内新晋娱乐公司兰铃娱乐的创始人兼ceo。
不仅是铃兰娱乐的ceo,还是电影的投资人。
还可以预支百分之六十的片酬。
倒是第一次听说可以预支百分之六十片酬这样的好事儿,作为资本家,乔山温还挺大方的嘛。
其实在知道这个家的女主人是乔山温开始,闻洛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预想。
只是静坐的这两个小时里,还抱有某些侥幸、带着某些期待。
而乔山温满不在乎,高高在上地说出这番话,让闻洛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从前的某些不愉快,心愈发冰冷,脸色刷白。
所以这是不计前嫌的帮助,还是感叹的施舍,或者俯瞰蝼蚁的可怜?
闻洛没有那个勇气去深度剖析。
“乔总是什么意思?”
闻洛低下头笑了两声,又抬头看她,眼神自嘲又冰冷:“您也听说了我最近很可怜吗?”
出于某些自我保护的机制。一声乔总,一声您。
乔山温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她沉默,空气也跟着沉寂下去,氛围因为闻洛的冷硬而变了个调,更像是两个深仇大恨的人在对峙。
她们的仇恨,该从何说起
很快闻洛就不堪忍受。她等了两个小时,没有共处到两分钟,可她坐不住了,站起起身:“谢谢乔总您的好意,不过我配不上您的青睐,要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乔山温立马叫住她:“还有事。”
闻洛还没迈出一步的身体又立在原地。她回眸看,乔山温不紧不慢地朝她逼近,身上的香水味比她先一步袭来,丝丝缕缕地在闻洛鼻息间笼罩。
乔山温动作徐徐,却并没有在合适的安全距离停下脚步,两人之间不足一米她仍然在逼近。
闻洛长睫扇动,下意识往后退,被她攥住了手腕。
“别动。”
她说了和那晚要接吻前一样的话,眼神也变得和要接吻前一模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她仍旧比闻洛矮了三四公分,压迫感却不知何时迅猛增长,她的气质变化很大。
她微掀着眸子,沉沉盯着闻洛看,精致的眼妆下墨色瞳孔里压抑着又不断暴露着一股欲望。
并不是单纯的情\\\\欲,藏着更深色的念想。
闻洛紧张,心跳再度加快:“乔山温,你要做什么?”
“闻洛,你不看看合同吗?”
乔山温说:“看看合同里的其他内容,还是说要我念给你听?”
“什么内容?”
感受着自己的手臂被她越攥越紧,紧到发疼,闻洛不觉得自己有弯下腰去捡合同看的能力。发觉周身的空气愈发稀薄,像是要被眼前这个女人像蛇一样一点一点缠住,弄窒息,弄死掉,然后吞吃入伏。
她想做什么?
乔山温怎么变得这么可怕
乔山温当真念给她听,一字一句地说:“额外的条例,闻洛,你要做我的狗。”
闻洛呼吸一滞。
“除了好好演我的戏外,还要专心为我服务,要为我所用,要随叫随到,要好好听话”乔山温说着说着笑了笑,似乎沉迷在了闻洛会好好听话的美好想象中。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人竟也会笑得勾人心弦。
而闻洛却不那么好受,她瞳孔扩张,难以置信:“乔山温你疯了?”
她打死也没想到这分明就是包养,乔山温居然用这种方式侮辱她。
“恕我拒绝,我不签!”闻洛真的生气了,想甩开她的手,却被她发了狠似的越攥越紧,乔山温沉声说:“你可以当我疯了。”
闻洛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拒绝,我不会跟你签这种合同,乔山温,你以为我是谁?”
“你要拒绝吗?”
闻洛毫不犹豫:“是,乔山温,我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我们曾经好歹同学一场,你有必要这样羞辱我吗?”
“闻洛,不要小孩子脾气。”乔山温压低了声线,如催眠一般娓娓道:“你不可以拒绝啊,你妈妈生病了,她很需要这笔钱不是吗?你还欠了很多债,为了让妈妈安心治病,你得把钱都还了,不然欠钱的急了跑到医院去,在你妈妈跟前闹,会有怎样的后果,你想过吗?”
“”
催债的闹到医院去,该怎么办?
闻洛被乔山温的话带入那可怕想象中,一时间愣了神。
先前就不断有催债的电话打来,为了让方兰好好治病,她没收了方兰的手机,前些天无意给手机充电开了机,看到几十个醒目的红色未接来电。
方兰现在情绪极不稳定,动不动就说要去死,如果真的闹到医院去
闻洛不敢想象。
乔山温继续说:“你需要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机会,你需要成名,需要赚很多很多钱,才能在以后的日子,让妈妈过上和从前一样的生活,不是吗?”
“不是吗?”
看到闻洛发愣,眼里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乔山温弯唇笑了笑,松开了她的手,她果然已经不会像刚才那样立马拂袖而去。
“你这段时间面试了很多剧组吧,可你一没有经验,二没有名气,想要得到一些有魅力的出彩的角色,是不是已经体验到了有多难?太多像你一样的人,他们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几年,都默默无闻等不到一个机会。闻洛,你有十几年可以等么?”
“你妈妈很心疼你对不对?看到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这么辛苦,她的心不知道会有多疼,为了不让她担心,专心好好治病,你需要马上,就有这样的机会。”
“除了预支百分之六十的片酬,你的债务,为了公司艺人的声誉,公司都会帮你还清,你就没有后顾之忧,不用因为怕妈妈受刺激而提心吊胆了,不是吗?”
“乔山温”闻洛脸色苍白,不知不觉眼眶微红。
乔山温见状,抬手抚摸上她的脸颊,将她垂在脸侧的长发撩到耳后,若有若无地触碰她的柔软的耳垂,放柔声音说:“小的时候被霸凌,你帮过我,我没有在羞辱你,我也在帮你,只不过有些需求,多向你索要了一些东西而已,你没有必要这么反感啊。”
闻洛只觉难过。
乔山温永远都不知道,她是她年少时最倾心,时隔八年仍旧念念不忘的初恋。
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所有人都是要自尊的。她的自尊心无法接受她被乔山温包养。
被包养从来就不和被喜欢划等号,她觉得,这是对她真挚感情的一种羞辱。
闻洛很难受,又因为她口中描述的灾难,难受到想哭。
“闻洛,真是好久不见,你变了,又没变。”
经过成长,她身上带着岁月留下的痕迹,风尘仆仆。从前总是笑着,笑得明媚,笑得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里带上了一股沉默的忧郁。
从前那个肆意热情,如一把火钻进乔山温心里的闻洛长大了。
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想要独占。
让人想要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把她困在温暖的壁炉旁,看她满眼都是自己,听她亲口讲述自己这些年旅行的经历、她的心事、她只爱她的温柔话语。
其实乔山温说了假话,闻洛在演戏这方面有天赋,有很多面试过的剧组都想找她,全都被她给拦了下来。
乔山温知道自己手段卑劣,在趁人之危。
可这是她等了八年的机会,乔山温怎么可能放任她从手中溜走。
闻洛是混蛋,闻洛没有心,闻洛很讨厌。闻洛什么都不知道,闻洛永远都不知道,她离开以后,戒断反应如洪水般向她涌来,迟迟不肯褪去,一年比一年更猛烈。
成了执念,成了病,一种要死要活的疯狂。
她早就熬不住了。
她再也不可能只远远地在身后看她,再也做不到眼睁睁看没心没肺的她从自己的世界消失,空留一地寂寞与折磨。
闻洛说她疯,闻洛是没见过她发疯的样子。
乔山温碰了碰她微红眼尾,指尖顺着她透嫩脸划到她的下颚,又插\\进她后脑发间,手用力一带,闻洛不胜防备地底下头,如同主动,吻上了她的唇。
双唇相触,是又一次的无限心悸。
可清醒着的闻洛反抗要比上一次要剧烈得多,乔山温好像不是对手,挣扎几番后她被推开,跌在了茶几上。
她有点狼狈,白绒披肩彻底滑落,露出完整的肩与整条如水中白藕般白嫩润滑的手臂。
女人仅挂着吊带的纤细的身躯就这样完完全全展露在闻洛眼中,其中诱惑,不言而喻。
这已经足够让人心软,更何况女人的唇瓣微肿,留着一个被她咬破的小口。
让闻洛有种粗暴对待了易碎花瓶的愧疚感。
“抱歉”想去扶人,却没看到女人眼底闪过的恼怒,手腕再一次被攥住,用力一拉——
女人翻了个身,跨坐在她身上让她无路可走,深深地看了她几眼,再度印下唇去。
“闻洛,你推我。”她强调着,跟上次一样,强硬地撬开她的唇与齿关,急不可耐地将自己的舌尖送了进去。
先是尝到了一股血腥,随后,和让闻洛念念不忘的那晚一模一样的气息铺天盖地涌来,记忆复苏,全面占有,躲无可躲。
乔山温居高临下,低着头吻她,将自己垂下的碍事长发捋到耳后,吻得用力,两人的唇瓣紧密贴合,没有一点缝隙。
她捧着她的脑袋,像哄像安抚,更像催眠般抚摸着,催着她赶紧放弃反抗,好好接受。
闻洛其实很喜欢的,闻洛其实抵抗不了,她知道。
毫无缝隙地吻在一起,唇舌被她带动纠缠,连唾液都变得浓稠,闻洛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心上人如此浓烈的吻。
她早就心动得要死,那颗心脏为乔山温雀跃跳动,骨头都变得酥麻。
她渐渐软化,主动仰头闭上双眼,唇瓣张合,下一又一下更深入地吻她,原本强烈抵抗的双手情不自禁地环住她纤细腰身,抱紧她。
乔山温满意地将动作放慢,接吻变得缓慢而浓情,不断泛起的暧昧水声在客厅回响,她们彼此拥抱的身影看起来像极了一对爱死对方的情侣。
闻洛彻底沉溺了进去,吻得极为主动,极为投入。
乔山温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搭在闻洛肩膀的手顺着她手臂缓缓往下滑,碰到冰凉的大理石桌面,找到了一旁提前放置的印泥,指尖灵巧,三两下将印泥盖子打开来。
乔山温的吻让人难以分神,闻洛时不时睁开的眸子里尽是沉醉。乔山温握住她的手她当然毫无抵抗,被牵着按了手印,她都未曾察觉。
只以为是乔山温想跟她十指相扣。
第059章
按下了再也逃不掉的印章,这一刻无与伦比的满足感溢满乔山温的心房。
她心满意足地攀回闻洛肩膀,欣赏这人对自己的意乱情迷。
干枯的心脏与躯体都被滋养浇灌,像得了人精气的妖精,浑身都觉舒畅。
“闻洛”
情不自禁唤人名字,极大助长了某人的占有欲,闻洛将唇移到她的脖颈,想学她上次对自己做的,在她脖颈上咬一口以示复仇,嗅了嗅,睁眼看了看,又不舍得,只是含住,去吻。
被亲脖子对乔山温来说是极为陌生的体验,她眯着眼睛仰头,颤了下身子,眼眶变得湿红。
这是她第一次被闻洛亲脖子。
这是她第二次被闻洛亲……贤逐服
她们之间感情一点也不平等,早在八年前,她就把闻洛亲过不知道多少回。
在那个温暖的房间,熟睡的闻洛永远都不会知道当时少女的脸有多红,永远不知道她偷亲时的心动与忐忑。
是乔山温一个人的秘密,是她一个人的心酸与难堪。
闻洛这些年,又亲过多少人?
过去这么多年,为什么她对待感情还是那么花心随意,她要求这么低,网络上随便一个人,只要可爱就可以和她谈恋爱。
她谈过那么多女朋友,她哪有时间想起乔山温。
她真的很混蛋。
乔山温半合着眼,望向窗外,夜里寂静,大雪模糊地纷飞着,是她们曾经一起看雪的承诺。
好在,现在混蛋在她的怀里。
她一直好渴望……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闻洛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只对她一个人痴迷到忘乎所有。
她什么都愿意付出……
乔山温正迷离失神,发觉肩带被人拉掉,那人不甘只是接吻而已,动情到浓处,自然而然的就想做些更近一步的事。
今天不行……
乔山温皱了皱眉,将自己从沉浸中拉回来,低头按住了她的肩膀,与她四目相对。
视线交汇,闻洛看到乔山温唇瓣被亲得红肿,眼眶薰红,有种说不出的朦胧湿软。
半张着的红唇中呼出的气很滚烫,瞳孔中倒映着的,也只有闻洛而已。
这样的氛围,这样的状态,让闻洛产生幻觉。
一种,她跟乔山温彼此很相爱的幻觉。
她在想,乔山温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她,所以才会那么喜欢跟她接吻,每一次都吻得那么激烈,好像离不开她,要跟她抵死缠绵。
是这样吗?
到底为什么亲她?
她所说的恶心?
她所说的需求?
就像这人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外表,闻洛永远都没办法将乔山温看透。
在和乔山温的博弈中,她可能永远都是束手无策的那个。
两人对视片刻,乔山温眯了眯眼睛,启唇质问:“你想做什么?”
接吻过后她声音微嗲,带着沙哑与柔软,却说着无比上位的话:“你得到我的允许了么?”
闻洛皱了皱眉,努力分解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没等她彻底理解,乔山温已经迫不及待跟她宣誓主权:
“闻洛,在合约期间,你的人完全归属于我,你不可以跟任何人有亲密行为,包括肢体上的,言语上的,眼神上的,网络上的”
“心里也不可以想。”她低声道。
“去哪里,做什么,需要事无巨细的跟我报备,我不希望需要你的时候找不到你,也不希望看到你在合约期间跟谁搞暧昧谈恋爱,毁损艺人形象。我需要你忠诚,要你干干净净。”
忠诚……
干干净净……
这两句话不太温柔地砸向闻洛,刚刚所有心动造就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灰飞烟灭。
她偏头往下看,两份合同上都已经被按下了属于她的手印。
昭示着,她在乔山温面前彻底没有了尊严。
闻洛忽然很想哭。
闻洛觉得好委屈。
为什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多年前温馨美好的一幕幕如回光返照般在她脑海里上映,那些回忆过了很多年,仍旧被她视作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记忆中女孩渐渐模糊的脸被她当成宝贝一样拼命挽留保存。她一直在试图忘掉最后的不愉快,让一切就在最美好的时候戛然而止,乔山温永远是她心中可望不可即的白月光,她或许会用一生来怀念。
可是
为什么要这样啊。
她想保留最后一丝尊严,见到乔山温之后故作释怀故作轻松,也可以跟她较劲跟她对峙,两人看来起来还挺平等的不是么?
而此刻,她连最后一点倔强都不配拥有了。
她只能对乔山温低着头,做她的狗。
为什么要这样
她只是喜欢乔山温而已,只是想对她好,只是想跟她一起去帝都,只想跟她过个生日,只想告诉她,自己很喜欢她。
到最后,被拒绝,也只是在心里默默祝福她前程似锦,不再纠缠,没有死缠烂打不是吗?
她说同性恋恶心,她尊重,她理解,她立刻走,她消失在天涯海角。
乔山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还要这样羞辱她?
闻洛不明白。
闻洛真的,特别特别难过。
乔山温是在报复她吗?
闻洛的记忆变得混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分,从前逗她玩,使唤她嘲笑她,真的伤到了她的自尊,所以才会被她记仇,所以这是乔山温的报复。
所以那段闻洛无比珍视的时光,在乔山温的脑子里全都只剩下闻洛的坏吗?
乔山温扶着她的肩膀从她身上离开,闻洛像个被用过就被无情抛弃冷漠对待的人偶,愣愣坐着,在乔山温的俯视下垂着头。
“闻洛。”乔山温唤了她一声。
闻洛不想在乔山温面前哭,所以强忍着泪,当然也就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得到自己主人一声声,高高在上的吩咐——
“肿瘤医院附近,我租了一间房,以后你搬去那里住,看你母亲会方便很多。”
“待会助手送你回去,你加她的微信,一切事宜,她都跟你说清楚。”
“我还有事,你自便。”说完,乔山温拿起其中一份合同,很快消失在一楼,似乎连余温都不曾留下。
这儿又变得空荡荡,闻洛觉得特别窒息,一秒钟也呆不下去。
她拿着昭示自己不再自由的合同出门,冷风肆意侵袭,雪花无情飘落,她失魂落魄。
别墅门口前停着一辆车,车里是之前那位女助手,她叫住闻洛,要她上车。
闻洛站在车窗前,听乔山温的,垂眸加了她的微信。
“我不太想坐,我想自己回去,你先走吧。”
女助手借着路灯,看到她眼眶湿润泛红,有些意外,也有了大概的猜测,刚刚也许闹了不愉快。
明白这时候的人需要自己散散心才能舒缓,她也不强求,“好的,您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条消息。”
“嗯。”
望着助手车子驶远,闻洛独自一人走在下雪街道,慢慢消化,被迫接受,自己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实乔山温说得都没错啊,为了母亲,这是最好的选择。
她不需要再为医药费发愁,她不用再背负可能这辈子都还不完的债,她拥有了展现自己的机会,乔山温会捧她,她或许很快就可以成名。
乔山温是不是救了她啊,就像多年前,自己在小混混手底下帮了乔山温一把。
乔山温这么大方,上亿的债务说还就还。
乔山温好像把她的人生重新点亮了,同时又残忍地熄灭了什么。
为什么闻洛会变得比之前还要难过
闻洛独自行走在雪夜里,再也不觉得雪很浪漫,觉得自己孤单,可悲,可怜。
“洛洛,洛洛!”不远处忽然有人叫住她。
闻洛诧异地抬头看。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小区外的路边,周书冉戴着墨镜口罩,从车上推门下来,朝着她小跑而来。
闻洛很惊讶,有点混乱,“冉冉你怎么来了?”
周书冉隔着墨镜冲她笑:“很担心你,来接你呀。”
闻洛缓了会神,心底燃起一股暖意,周书冉碰了碰她的手,“你的手好冷,快上车。”
车里,周书冉的助理在前排开车,闻洛与她坐在后排。车里暖气很足,刚刚被雪冻僵的手很快就恢复了知觉,呈现温烫的红色。
周书冉摘掉口中墨镜,偏头问:“你们谈得怎么样?他有为难你吗?”
闻洛不想告诉周书冉自己被包养了的事儿,故作开心道:“谈得挺好的,她没为难我,很顺利,有戏拍了。”说完,她怕笑有点假,又用力扬了扬嘴角。
周书冉迟疑地眨了眨眼,随后也跟着笑,“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我知道一家火锅店,特别好吃,你带你去吃,庆祝一下?”
闻洛说:“好啊。”
吃完火锅已是深夜十一点,雪依旧在下,她们没有选择坐车。
走在空寂无人的街道,真的好冷啊,但可以消食,也可以散心。
她们都太忙碌,特别是闻洛,是不是好久都没有这样放松过。
她们是彼此少年的旧相识,一起走在异乡北国的街道漫步,在这默契的短暂放空里,不约而同地都怀念起了从前的时光。
大概是因为闻洛的笑颜在周书冉的记忆里印得太深刻,时隔多年不见,她还是能一眼就看出来闻洛在强颜欢笑。
她能感受到,闻洛的情绪好低落好低落。
闻洛开心的样子不是这样儿的。
为什么现在会变成嘴角多扬一秒,都仿佛要耗光她的所有力气。
世界真的好残忍
那个原本在世界翱翔的闻洛被折断翅膀归来后,再没发自内心的笑过。
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压在她身上,原来她也会变得喘不过气。
真的好让人心碎啊。
“冉冉,下次别这样儿了,你是公众人物,我怕影响到你。”闻洛忽然出了声,说她现在这样陪她散步。
周书冉当然没有妥协,甚至摘掉了墨镜口罩,笑着说,“这有什么嘛,我又不是爱豆,跟朋友散个步就算被拍到了又有什么关系嘛?”
“你不开心,我当然要陪在你身边啊。”
闻洛不出声了,周书冉努力想怎样才能不伤她自尊又能好好安慰她,努力活力满满,让话里听起来就充满希望:
“洛洛你别沮丧,这次不行咱们在继续视镜嘛,我之前也是一天跑好多剧组,几个月下来都得不到什么好消息。不过你现在有我啊,阿姨的医药费你不用担心,你也不要这么紧绷,我好歹算小有名气,钱有,人脉也有的,我再找人帮你问问,没关系的,低谷都会过去的。”
眼眶一红,闻洛低头抬手抹泪,止不住颤音:“冉冉,谢谢你。”
“洛洛,你不要对我说谢谢,真的,你忘了你从前总是保护我,我都没来得回报。”周书冉一直是个感性的人,看闻洛哭,心疼得也不住红了眼眶。
“真的,你有我在,我们是好朋友嘛。”
“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
说着说着,周书冉好怀念从前。
十几岁的时候真的好快乐啊,无忧无虑的好轻松,时光过得像在云里漫步一样舒适,还有闻洛常驻身边。
记忆中的少女张扬明媚,她最爱笑,笑得特别有感染力,眼里漾开的花不知多少次治愈了失落难过的她。
那时的闻洛真的好厉害,难过了想哭了就去找她,她就是光,她就是依靠,她就是安全感。
她不像很多人那样瞻前顾后,她不受束缚,她什么都不怕,她有好多力量,她保护了她好多次。
周书冉小时候其实胆子挺小的,被比自己厉害的人威胁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忍着屈辱被人猥亵,只敢偷偷掉眼泪。
她怎么也没想到,荒无人烟的废教学楼里除了偷偷跑来哭的她居然会有其他人。
那人不穿校服,像漫画里的不良少女,戴着耳机睡觉都会被她的哭声吵到。
——你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
——被人欺负了你找我啊,你没听说过我的名字么?我叫闻洛,全校最坏的学生。
她叫闻洛,才不是全校最坏的学生。
被人欺负了就去找她,闻洛说到做到,赶走了全校最坏的学生。
闻洛什么感谢都不要,就要她跟她做朋友,她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你很可爱。
她真的好温柔,满身都是光。
周书冉想,自己大概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对她心动的吧,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平淡地陪在她身边,有了危机感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心。
不勇敢的后果就是——喜欢的人会被人夺走。
后来闻洛要出国,她既伤心又庆幸。像失恋那样伤心再也见不到她,又庆幸没有表白,因为知道就算表了白她还是回出国。
不表白还可以以朋友的身份跟她保持联络也不会尴尬。想着有一天,她飞累了,会不会回来呢?
她们的关系平淡地持续了八年,这八年,闻洛一直都是周书冉心里的太阳。
每每回忆起最令人怀念的高中时代,好像每一帧都有闻洛的身影。
周书冉这些年一直很后悔在两人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里冷落了她,她有什么资格呢?她有什么资格不理闻洛。
想起太多从前的事,眼泪不断涌出,一股一股划过脸颊,顺着下巴低落到雪地上溶进雪里。周书冉忽然停住脚步,转身抱住了闻洛。
她环着她的腰,下巴抵着她的肩膀,想给她安全感:“洛洛,你真的不用怕,你不要伤心,有我在呢,我也想保护你。”
“闻洛,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难熬的时光都会过去的,要多笑笑啊。”
第060章
回到房间,乔山温高高在上无懈可击的外表瞬间瓦解,她红透了脸,急匆匆地进了浴室,水阀一开,将自己身上的欲念冲刷。
女人在雾气弥漫中愈发显得的柔软,被热水浇灌得全身皮肤泛红,半垂眼脸擦拭着长发回到屋里,看镜中自己的模样。
脖子被那人吸了好几个痕迹,当然不是一次热水澡就能冲掉的。
多看一秒都觉得羞耻。
要不是因为太想念,加上太生气忍不住,乔山温才不会当着清醒的她的面主动亲她。
乔山温是个别扭的性子,八年前就连牵个手都要拼命暗示等人来牵,那人实在不开窍她偶尔主动一下都会红透了脸。
主动去强吻喜欢的人,不用想就知道耗费了她多少脸皮与勇气。
闻洛只看得到她强势,看不到她做那些之前如沸腾热锅上的心。看不到她做完之后,又会陷入怎样的羞耻境地。
看着因为勾引人而被种下的草莓,乔山温脸红欲滴,却又不舍得挪开眼。
她第一次被种草莓,很受不了……
但她甚至在边看边回忆刚刚被亲时的感受,闻洛亲得用力,时不时就亲出声音,时刻提着自己正在经历些什么。
闻洛好像很喜欢颈侧部位,那儿的痕迹留得最深。
她看不到闻洛那样亲她时的表情。
是不是不该那么快推开她?
让她多亲一会,她是不是就会对自己更着迷一些
乔山温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应该让她多亲一会。
乔山温将头发吹干,拿起手机看,送闻洛回去的助手给她发了消息。
:【乔总,闻小姐说想自己回去,我没有强求她】
:【我刚刚好像看到她哭过,挺伤心的,您跟她吵架了吗?】
乔山温心一紧,哭过?
乔山温打字回:【有多伤心?】
助手很快回复:【眼眶里都是泪,但没有发泄,默默忍受的那一种,看起来很落寞,挺让人心疼的】
闻洛
乔山温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这样的方式一定会让闻洛难以接受,但她没有别的选择,她一定要先将她绑在身边。
精神的崩坏、对世界的厌恶、一眼看不到希望的生活
都和此刻鲜活的她格格不入。
和她接吻,和她签了协议,乔山温被满足,又觉得自己也可以幸福。
这个世界的主流好像就是可以笑着轻松说分手的快餐式恋爱,身边的人三年可以换五六个对象,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爱闻洛。
明明闻洛也是那样随意的人,明明闻洛更甚。
可能这就是乔山温的命。
大概当年闻洛给她的感觉实在太令她痴迷,闻洛以她潜意识里最向往的姿态出现在了她最糟糕的处境里。从那天闻洛朝她伸出援手的那一刻开始,乔山温一成不变的世界就变成了——闻洛和其他人。
从那一刻开始闻洛对她的意义就变得不一样,闻洛只要站在那什么也不做,乔山温的注意力都会在她身上集中,愧疚地想她的伤口有没有好,还会不会疼不疼。为了报答她需要无条件忍受她的欺负,最后控制不主动地发展成迷恋上她的所有。
闻洛是不个不守校规的刺头,乔山温其实并不想她真正改正。她想的是闻洛骨子还是很叛逆,但会长说,她就听,会长一走,她就又变回原本的样子,校长来了也不管用,她只听会长的。
闻洛很坏,爱欺负人,她也并不真的想闻洛收敛,只想闻洛只对她坏,只欺负她一个人。
听起来好贱,像个受虐狂。少女阴暗的心机无限滋长谁能想到乔山温原本只是一滩毫无波澜的死水。
闻洛掀起的巨浪没有人任何人能替代平息,闻洛不在的每一秒都很难熬。
她没有办法了
她满脑子都是:把闻洛掌握在手心里,让闻洛只爱她一个人。
乔山温回复了助手:【你把我的微信推给她,让她加】
过了一会助手回:【好的,已经推过去了,闻小姐她还没有回复。】
乔山温推算着闻洛现在应该还没有回到家,等了一会,没等到闻洛加她,倒是另一个人找上了她。
Anna:【乔,上次你跟我说你的baby回国了,怎么样?事情进展得如何?】
乔山温;【签了】
:【oh!】
安娜下一秒就打来了视频电话,被乔山温转成了语音通话。
“快告诉我,你们搞在一起了吗?”女人很奔放,一开始就是炸裂的问候。
乔山温不自然地垂眸:“没有。”
Anna有点失望:“我还以为你会化身恶狼直接把人扑倒吃抹干净呢!”
“你正经点。”乔山温提醒。
“等一下等一下,什么叫不正经,乔,你病了,是你自己说的,你对她才有感觉。被折磨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解药,难道不应该好好使用?”
乔山温深吸了一口气。
“好好好,色\\\\\\情的话题我们打住。”Anna知道她脸皮薄,再说下去大概会被挂电话。
“所以金主大人,决定好要怎么对待自己的小狗了么?被抛弃这么多年,是不是要让她也尝点苦头?”
“想让一个人离不开你的办法有很多,比如说驯化、奴化、控制她的精神基本都是一些先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糖的法子。”
“……”
Anna头头是道的给她分析,一些残忍的方法层出不穷,似乎很管用,乔山温也知道很管用。
可乔山温脑子里浮现的,全都是助理说闻洛哭得很伤心。
尽管自己恨透了那人没心没肺八年,但看到她摔得那么疼,还是会心疼
闻洛现在是她的人,她是闻洛唯一的依靠。
想宠宠她。
挂断了安娜的电话,乔山温处理了一会工作,简单护肤过后上了床。
她房间很大,却选了个单人小床,一个人睡显得没那么空旷,没那么孤独。
可其实还是很孤独,明明还在生理期,身体好像又犯了瘾,分开才那么一会而已,又开始疯狂怀念闻洛的味道。
闻洛的气味消失了,让乔山温觉得今晚的事不真实,甚至有点儿焦虑。她分不清闻洛究竟是否真的来过,是不是真的被她牢牢的抓在了掌心里。
乔山温将闻洛的手印拿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才安心。
她不是不想让闻洛留下来跟她一起睡,不知道多少个蜷缩在被子里的夜晚她都渴望闻洛能来抱抱她。但很怕自己会露馅,怕自己忍不住去抱她,缩在她怀里发抖,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闻洛还是没加她。
想到明天闻洛留下的吻痕可能会消失,乔山温打开相机,对着自己被种满草莓的颈部拍了一张。
拍好后拿在手里看,过于羞耻的艳\\\\照让她面红耳赤,顶着羞赧将照片存进了私密相册,乔山温把脸埋进枕头里,闭着眼睛放任脸颊越来越红。
*
周书冉分别前说了很多鼓励的话,可闻洛失眠了整整一夜。
昏暗潮湿的粗租房里亮着微弱的手机光,她对着手机屏幕机械地消化着助理给她发的每一句话,要记住,要遵守,要执行。
没了自由,要听话,要乖。
助理给她推来了乔山温的微信,让她加。她不知道加上以后要怎么说,怎么称呼,怎么面对。
所以逃避。
分开的这几年里,说对乔山温的生活不好奇是假的,也偷偷的跟人打听过那么一两句,但从未有过逾距的念头。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她不想加,不想面对,不想承认,不想低头。
身体很累,但一闭上眼,诸多痛苦便开始在脑海里上映。
一晚没睡,第二天早上她还要早早从床上爬起来,用化妆品来掩盖自己的疲惫与苍白,去医院面对比她更加痛苦的母亲。
方兰前两天刚化疗完,人很虚弱,也很低落。犹如枯木般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眼里一片死寂。
见到闻洛来了,她盯着闻洛看。憔悴可以用妆容来掩盖,眼里因睡眠不足而生出的红血色却怎么也遮不住。
她还是一眼就看出来女儿的疲惫。
没有哪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女儿,方兰更甚,她从小就富养洛洛,对孩子没有任何要求,唯一的心愿就是她能开心健康。
看自己的女儿因为自己而受苦,比用刀刮她的心还要难受。
她如柴的手抓住闻洛的手腕,央求着她:“洛洛,妈妈不治了,我们回家吧,回家好不好?妈妈治不好的,这个病治不好的,我不想再拖累你了,妈妈真的受不了”
“我真的想去死了,真的,活着太痛苦了,洛洛”
方兰丧气的话无异于在闻洛心上又加了一块石头。
闻洛迅速眨了眨眼,忍住眼泪。
“妈,你怎么又说这种丧气话了。”闻洛努力表现得轻松,嘴角努力扬一个大大的笑意,沉吟了一会儿说:“我还没开口呢,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要去当演员做明星了。”
“您还记得之前那个谁不,她现在在娱乐圈混得可好了,听说我想拍戏,二话不说就给我介绍导演,导演也看中我。她们知道我困难,还给我预支了百分之六十的片酬,有上百万呢”
闻洛知道自己说出这番话代表着什么。
不再是乔山温强迫她,是她自己,彻底接受。
自尊心
自尊心比得过母亲吗?
她真的不忍心看方兰成天忧心,听不得她说要放弃的话,想让她开心、放心。
想让她活下来,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
“您的医药压根就不用愁了,我昨晚没睡觉是因为跟他们讨论剧本讨论得太入迷,以后不会这样儿了,过几天我就要进组拍戏,你知道嘛,我可是女二,是主角,待遇可好了,再也不用到处奔波,您就安心治病,好不好?”
方兰明显不信,啜泣着:“你是骗我的,对吗?”
闻洛急了,“骗你干嘛呀,你没瞧见我这么开心么?真的真的,不信的话你就等着嘛,我进组里给你打视频,等到电影上映,给你看看你女儿演得多好。”
闻洛好说歹说,说得天花乱坠,还给她看了证据。方兰被她说动了,真信了,后来还被她逗笑,答应她再也不说不治了要去死这种话,病房里总算有了点生机,闻洛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
接受吧,接受了。
她最终还是向乔山温发出了好友申请。
下一秒就被同意了。
*
按照公司的要求,闻洛需要把自己曾经用来直播的抖音号上交,在电影上映之前,不得再继续在社交平台露面。
闻洛没什么意见,之前做的也都只是为了赚钱而已,现在有更好的机会,她当然懂得要好好把握。
她搬到了乔山温给她的租的那间房里,跟肿瘤医院就隔着一条马路,那几天除了看剧本就是去医院看方兰,睡不着就吃安眠药强迫自己入睡,第二天气色也还算可以,完全能骗过方兰。
方兰的情绪慢慢变好,她知道,方兰看到她好,才愿意配合治疗。
一切似乎都还是有希望的对吗?她需要打起精神来。
*
电影名叫《后遗症》,是乔山温投资的大制作,早就已经筹备开拍,就差闻洛饰演的女医生迟迟没有定下来,闻洛一敲定,没几天就进了剧组。
这十来天闻洛没再见过乔山温,听那个助理张姐说,她有急事,临时去新加坡出差。
张姐没有说她什么时候会回来,闻洛也没有问,乖得不行。
剧组的所有人都对她很好,导演很凶,但凶谁都不凶她,演员们对她极为和善,几个传说中的大牌压根就不会耍大牌,亲切地叫她小洛,或者闻姐。闲猪府
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狼狈与窘迫,这个深冬,闻洛好像坠入了一个温室。公司帮她安排好一切,她照单全收。
这天,她在拍室外的戏份。
十二月末大雪飘零,她披着棉袄坐在椅子上休息,垂着头默默看剧本。助理安小敏小跑来给她递来热水袋和热水,闻洛接过,说了声谢谢。
安小敏是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似乎还没被社会摧残,带着一些天真可爱,闲不下来,一闲就容易话痨。
“闻姐,时间过得好快啊,马上就要2023年了耶,没几天就是圣诞节了,你那天没有戏份,我可不可以跟你请半天假跟我男朋友约会啊,我好想她,我们都快半个月没见了。”
闻洛一怔,抬了抬眸。
望向一片白雪,她在心里默念:圣诞节。
片刻,她再度低头,“嗯。”
跟闻洛相处了几天,安小敏早就习惯她的沉默寡言,知道她这是答应了,高兴得蹦起来,“啊啊啊啊闻姐,你真的太好了!我要给我男朋友发消息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
休息了一会,导演喊人要开拍了,闻洛放下水杯和剧本,站起身时听到旁边有人在窃窃私语:
“乔总来探班了?”
“哇,真的是乔总啊,比照片更漂亮”
“是比明星还漂亮吧!”
闻洛脚步一顿,瞥向交谈两人,又顺着她们的目光——
乔山温一身白色大衣似要跟雪比身更高洁,她站在屋檐下,某个演员凑到她身侧,对她谄媚地笑,她却没看他,而是望向闻洛,眼中含着某些迫切情绪。
“听说乔总刚下飞机家都没回就来了,刚刚还说要请全组喝咖啡欸!”
闻洛停顿,作为一只金丝雀她早已熟读了乔山温给她定下规矩,站着等她的指示,看她没有要叫她过去的意思,这才扭头继续去拍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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