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闻洛时常会做梦,梦到一些带着恍光滤镜的电影情节。
有梦回高中,有久别重逢,也有莫名其妙的恋爱生活。
都是些一晃而过的虚幻,她知道,上帝之所以会创造梦就是因为上帝知道现实实在太残酷,大发慈悲地让众生午夜熟睡时偶尔感受到一点美好。
闻洛不久前仍在世界漂泊,对着大海惆怅破碎怀念从前。被困在褪色记忆里出不来的她没有想到,时过境迁,她居然真的和乔山温在雪中重逢,暂停了八年的事故,又被按下了开机键。
遗憾的是她们的久别重逢并没有电影情节里美好的互通心意。
可悲的是她们新的聊天框里没有从前暧昧丛生的谈天说地,也没有旧友间客套叙旧或礼貌的互相试探,而是那主仆分明的寥寥数语——县竹福
【乔总,您好,我是闻洛。】
【乔总,我今天去见了导演,跟几个主演一起吃了顿饭】
【乔总,我到家了】
【乔总,我搬进您的房子里了】
【乔总,我进组了】
【乔总,剧组聚餐】
【乔总,我回酒店了】
乔总,乔总……
她一五一十地跟乔总汇报她的一切,乔总偶尔回复她一两句,问她房子住得习不习惯,跟她说早点休息,或者随口一发好好拍戏。
她当然都说好
“好,继续,继续,西楼开始往前走”闻洛与女主角的第一场对手戏,导演拿着对讲机在紧张指导:“冲她笑,笑,笑——哎呀,咔咔咔咔,小洛,你状态不对啊。”
闻洛懊恼地皱了皱眉,“抱歉导演。”
“怎么回事?分神分哪去了?”导演语气关切,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赶紧调整一下情绪,待会再来一次。”
闻洛低头用手捂了捂脸,瞥向不远处屋檐下,乔山温在那站了十几分钟,一直在跟一个年轻的男演员交谈。那男人笑意灿烂,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他什么目的。
闻洛知道自己是在受乔山温影响。
还是会受她影响。
闻洛也分辨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她的情绪这些日子一直都很低落,其实挺好的,跟这个角色很像,很有利,很容易就可以进入状态。
可是为什么和从前一样,乔山温还是这么轻易地能左右她的情绪,将她的大部分注意力分走。
或许从乔山温出现在剧组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不能静下心来演好这场戏。
闻洛很讨厌这种感觉,真的很不想受她影响。
不想在乎她,不想再喜欢她,想做到心如止水无所谓,以后的日子才能不那么难熬。
闻洛挪开眼,垂眸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情绪,和自己心内对抗。
“乔总,您在看闻姐吗?有我们徐导在,你就放心吧,最后的效果一定包您满意,闻姐平时很认真的,经常一条就过,今天老ng可能状态不太好。我平时特喜欢跟她对戏,特别容易进入状态。”
说话的是本剧男主演之一,一个刚满二十的小鲜肉,进组前因为公事和乔山温见过几面。
年轻的小鲜肉知道自己面前的女人是怎样的资源大库,长得这么漂亮事业这么成功却听说仍是单身,他当然蠢蠢欲动。
滔滔不绝地朝乔山温散发着自己年轻稚嫩的阳光之气,不被理会也故作不察觉,一副单纯模样,厚着脸皮继续找话题,乔山温走到哪他跟到哪。
乔山温终于偏头看他:“喜欢跟她对戏?”
小鲜肉愣了一下,不知道富婆为什么就抓住了这个话题,心里冒出某种可能性,眼睛一亮,赶紧解释:“因为她演技好啊,大家都喜欢跟演技好的一起演,会比较顺利嘛,但是平时我跟她不太有来往,她这个人不太爱说话,也不太跟我们打成了一团,总是自己一个人,可能就是喜欢安静吧,反正,乔总我连她微信都没加!我不太习惯手机里有异性。”
小鲜肉立马把自己和闻洛撇得干干净净,暗戳戳将自己塑造得无比纯情,眼巴巴地看着乔山温,就差背后长出一条尾巴冲她摇。
乔山温冷淡地挪开了视线,再度望向闻洛。
小鲜肉:“”
又ng了一条,导演对着对讲机喊:“助理去帮忙弄一下发型,有点乱了。”
今天风大雪大,闻洛垂于脸侧的刘海被风吹得散乱遮面,小助理小跑过去帮她整理,隐隐约约听到说手好冷。
闻洛的戏服很单薄,因为要的就是那种病态的,在雪中摇摇欲坠的感觉。
只怕全身都被冻僵了,再这样下去
乔山温蹙了蹙眉
“可以了吗?调整好了吗?”
闻洛点点头:“试一下。”
导演刚想挥手再来一次,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肩膀,凑着耳朵说了什么。
“啧,冻冻怎么了?”导演顿时一脸不耐烦:“哪有那么矫情,再来一次。”
“来,各方准备。”
闻洛深吸了一口气,导演喊开始后立刻抬眼进入状态。
这是女医生跟女主角的第一次见面,她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对稚嫩的少女很感兴趣。问她多大了,问她平日里的习惯、爱好
听到满意的答案医生扬起笑意,视线在她脸上流连,忍不住走近她,笑容愈发温柔,愈发可怖
与此同时,一辆轿车朝她们驶来,按照计划,车子会停在她们面前,男主从车上下来。
却不知为何这次车子忽然失控,直直朝她们撞去——
“啊!!!”
惊慌失措地尖叫声顿时响彻整个剧组。
“——快!快!快!快去看看!”
闻洛紧皱眉头,痛苦地从雪地里支起身子,瞳孔一震,脸色刷白。
她身下的白雪被侵蚀成了一片血红。
下一秒,身后有人捂住了她的双眼:“别看别看,闻洛你别看。”
闻洛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耳边的声音急促而颤抖:“快,快帮她包扎!”
是乔山温。
“别怕,闻洛别怕”
“只是手臂划伤了而已,包扎一下就好了,血很快就会止住,没事的”
“有我在,别怕”
混乱中,有人提着医药箱赶来。
闻洛被乔山温抱得很紧,被捂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加上耳畔一声声的安慰,她心里的恐慌感逐渐减弱。
只是乔山温的声音真的很抖,气息在她耳畔发颤。闻洛一不小心失了神,又坠入了已经模糊褪色的回忆里。
许多年前她们缘分开始的那天晚上女孩也是这样着急,也是这样抱她,一边害怕到发抖一边安慰她,告诉她没事的,不要怕,其实她自己怕得要死。
自那以后,女孩对她的身体健康变得格外在乎,甚至在乎得有点夸张过度。
闻洛还记得有次打羽毛球打得太激烈,接球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只是手臂擦伤而已,乔山温就急得红了眼眶。
当时闻洛欢喜又惊讶,嘲笑她是个哭包,她仍旧哭腔满满地问她疼不疼。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乔山温一着急就泪失禁的毛病还是没有治好。
闻洛背靠在乔山温怀里,回忆如潮水涌来,带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情绪。而冰冷冻僵的身体却因她的怀抱渐渐回暖,鼻吸间她馥郁的香气与耳畔她颤抖的呼吸嚣张地撩动着闻洛的神经。
这是八年前闻洛再熟悉不过的感觉——她正在为乔山温心动。
这让她感到很煎熬。
伤到的是手臂,伤口被迅速止血包扎,乔山温终于肯松开她的眼睛,闻洛一睁眼就对上她那双泛红的双眸。
“还伤到哪了吗?”
“还站得起来吗?”
“还有哪里疼?”
“刚刚撞到哪了?”
“”
闻洛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不疼。”
那辆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撞得并不狠,且撞到人后立马回醒刹了车。被撞时闻洛没觉得有多疼,只是摔倒后不太幸运,手臂砸到了地上的尖锐石头,被划出了一道狰狞的血口。
尽管这样说,乔山温还是要带她去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
助理拿来闻洛的大衣,乔山温不许她人经手,亲自帮她套上,搀扶着她上车,握住了她冷冰冰的手。
一同乘车前往医院,路上乔山温一直处于一种不安的焦虑状态,好几次去看闻洛包扎的手臂,四处检查她还有没有伤口。
她的表情,她的动作,她着急的语气……让闻洛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种时代,心里很混乱。
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乔山温还记得她晕血。
乔山温为什么要对她那么紧张?
是在乎她吗?
还是只是在乎自己的所有物,在乎自己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金丝雀?
当乔山温再一次抬起她的另一只手臂要检查,闻洛忍不住说:“乔总,真的没事。”
乔山温一怔,抬眼看她,“你说了不算。”
她语气强势,但哭腔残留,所以听起来特别像娇嗔。
第062章
来到医院,闻洛除了手臂划伤确实没什么其他问题,但是手臂要缝针,缝了十几针,包扎得严严实实。
“两种药膏早晚各抹一次药膏,伤口不能碰水,不能剧烈运动,要注意补充营养,补充维生素”
事情都交代完,助理去拿了药,要走时闻洛环顾四周,乔山温已经不再身边。走出诊室才看到她站在走廊尽头打电话。
隐约见到她眉头紧锁,冲电话那头生气地在质问什么。
是在跟剧组发火吗?
记忆里的乔山温永远都很冷淡冷静,闻洛好像第一次见她跟谁这么生气。
不,不对,不是第一次。
上一次她那么生气,是和她重逢的那天晚上,被她压着亲,被她说恨。
闻洛没有上前去叫她,而是静静等她打完。乔山温挂了电话一回眸,就看到闻洛在身后等她。
凌厉的眼神瞬间柔和了几分,乔山温爱极了这种一转身闻洛就在身后的安全感。
可瞥向闻洛缝了十几针的手臂,又心疼地皱起了眉。
她走向闻洛,停在她跟前,“他们说是驾车的演员忽然分神了,我会追究他的责任,演员也会换掉。”
她在给她交代。
闻洛低低“嗯”了一声。
乔山温沉默片刻,轻声问:“很疼吧?”
闻洛如实说:“麻药还没过,现在不疼。”
“下次不会再出现这种事。”
“嗯。”
乔山温望着她的眼睛,欲言又止。
“回酒店吧。”最终将她越过,没再去牵她的手。
闻洛跟在她身后,上了她的车。
这是她们确定金主关系后的第一次独处,闻洛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乔山温同样也有些无措。
她没做过谁的主人,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对闻洛很凶很强势,闻洛受伤了她很心疼,想宠她的欲望格外强烈,但又不知该怎么柔软下去,想和她亲密,却又不知道怎么主动。
对她说出安慰她的话,闻洛的回复却很平淡很生疏,完全就是陌生人之间的客套。
闻洛对她像变了一个人,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肆意,没了笑容,也没了从前的生机,总是低落沉默,问什么就答什么,像个言听计从的机器。
她们说闻洛在剧组不合群,以为闻洛本来就是这样孤僻的一个人,又怎么知道闻洛从前的性子。
从前的她自来熟到碰着谁都能说两句,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逗人玩,没事儿干就喜欢找乐子。
这样的改变让乔山温难过。
她知道包养闻洛是对她的羞辱,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补救
她瞥了眼闻洛,那人望向窗外,并不看她。
窗外天黑,风雪很大。
乔山温一不小心就失了神
折腾了半天,把闻洛送回酒店已经是晚上九点。
乔山温不想走。
熬过了漫长的八年,终于见到阳光,重新把她塞回没有闻洛的世界独自一人度过八天都变得无比难熬。
没人知道她这些天在国外有多想闻洛,闻洛给她汇报行踪的每一条消息她都要反复去看,用来滋补焦虑空虚的内心。
有时候甚至焦虑到闻洛三个小时没给她发消息她就开始不安,像焦虑症,脑子里盘旋出各种各样折磨自己的想法。
闻洛为什么还不找她?闻洛会不会背着她去见谁,闻洛会不会在跟谁在聊天?闻洛会不会在跟谁诉苦?
所有的一切乔山温统统都想知道答案,去找闻洛的助理,去问她身边其他人,好几次差点控制不住给她打电话打视频。
真的太折磨,太煎熬。
在飞机上度秒如年,一下飞机就不知疲倦地赶去与机场各在城市一边的剧组见她。
所以怎么可能刚见面半天就要跟她分开,对乔山温来说是最折磨的酷刑。她现在一秒也不想要闻洛离开自己的视线。
金主要跟自家狗狗过夜,这当然很正常,闻洛的房间都是乔山温亲自挑选的,闻洛本人也是她的。
小狗没有任何疑问,一进门就问她饿不饿,要吃点什么。
乔山温说:“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闻洛点点头,拿起电话,打给了客房服务,要了个双人套餐。
乔山温开始打量自己给闻洛安排的小窝,住了一个星期,还像刚开房时那样什么也没有。
很快就有送餐的来敲门,乔山温去开门,服务生把餐端了进来。
“过来吃饭。”
闻洛起身走到乔山温对面的桌前,刚要坐下,乔山温叫住她:“坐这里。”
她指的是她身旁的位置。
闻洛微愣,随即没有任何异议地走过去坐下,两人挨得很近,是肩膀一不小心就会摩擦到的距离。
闻洛又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的闻洛养尊处优惯了,压根看不上学校食堂的饭菜,后来为了能陪自己的喜欢的女孩,每天中午都心甘情愿地老老实实跟她吃食堂。
好多东西都容易触景生情。
闻洛不断用两人的主仆关系压抑自己的内心。菜里有虾,她记得乔山温喜欢吃虾,主动夹了一只想剥给她,她跟自己说,应该要有作为宠物的自觉。
乔山温见状却制止她:“别动。”
闻洛诧异抬眼。
乔山温带着责怪的质问:“你的手不疼吗?”
闻洛抿唇:“还好。”
“闻洛,我有没有说过你不能跟我说谎。”
“我”
乔山温凝望着她,语气忽然转柔:“疼不疼?”
闻洛长睫一颤,吐出一个字:“疼。”
划那么长的口子,流了那么多血,刚刚缝完十几针,怎么可能不疼,只怕是动一动手指都会牵动到伤口,引起疼痛。
乔山温记得闻洛是很怕疼的。
被划伤了手指,都要和会长撒娇哭诉。
她好怀念那样的闻洛。
闻洛什么时候能不跟她生气?
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只爱她一个人
乔山温拿起刚刚她没剥完的虾继续剥干净,而后喂到她嘴边。
指腹和虾肉一同抵到唇上,闻洛发怔,顿时心跳加速。
乔山温吸了口气,眼里藏着几分羞赧,“张嘴。”
闻洛慢慢张开唇,小心翼翼地将虾仁纳入口中。
僵硬地咀嚼着,乔山温没有就此撒手,而是夹了其他的菜,放入闻洛的碗中,用勺子连着饭一起勺起,再次递到她嘴边。
“”
闻洛背脊僵硬,意识到乔山温怕她疼,要喂她吃饭。
“乔总,我自己可以。”闻洛无所适从地说。
“你说了不算。”
她没了哭腔,语气还是强势,却并不让人觉得被压迫。
这种感觉闻洛很熟悉,她努力从记忆中寻找,最终得出答案——是会长的傲娇。
乔总认认真真地剥虾,细心地挑鱼刺,耐心地等她吞咽,自己却一口东西也没吃。
听说她刚下飞机就来了剧组,距离现在已经好几个小时,早就过了饭点。
两人的肩膀彻底贴在了一起,闻洛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偏着头面对她,在她喂过来时张开唇瓣。
投喂的画面在温暖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温馨亲昵,她们像一对恩爱的情侣,女人心疼自己受了伤的爱人,温柔又怜爱。
空气里都溢满了暧昧。
不知是享受还是抗拒,闻洛的心被揪起一块,被捏得酸软。
为什么要这样
羞辱她,又对她这么好。
饭后,闻洛要去洗漱,乔山温亲自帮她受伤包扎的手臂缠上了厚厚一层的防水膜,叮嘱她不要洗太久。
“嗯”
闻洛洗漱好,推开浴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乔山温坐在床边的书桌对着电脑办公。
“乔总,到你了。”
“嗯。”
闻洛从行李箱中翻出一次性内裤和一套干净的睡衣给她,乔山温进浴室后靠坐在床上发呆。
她觉得很不真实。
跟她想象中不一样。
忽然,手机震动的声音打断了闻洛混乱的思绪,闻洛拿起来看,是母亲打来的视频电话。
她差点忘了。
因为最近的拍摄片场离肿瘤医院很远,为了拍戏闻洛只能住在酒店,她给方兰请了24小时护工,不再每天都能去看她,所以每晚都会给她打一个视频电话。
方兰这个点该睡了,应该是迟迟没有等到电话心生担忧。
闻洛接通电话前调整了一下情绪,扬起嘴角。
“妈”
“洛洛啊,怎么没给妈妈打电话?”
“有点忙,刚想着给你打呢。”
“那你吃饭了吗?”
“当然吃了啊……”
方兰已经很累,简单聊了会天,挂断电话后不久乔山温也从浴室中推门而出。
女人穿着大一码的睡衣,松垮之下包裹着成熟与风情。她抬手用毛巾擦拭着长发,举止柔和,雾气缭绕,犹如芙蓉。
这画面莫名的很有冲击力。
唤醒了闻洛曾在大洋彼岸怀念从前时做过的美梦。梦里的她莫名其妙和乔山温谈了恋爱,甚至还同居了,某一瞬间的画面与这一刻重合。
闻洛心悸,盯着她失神。
乔山温看了她一眼,站镜前拿起吹风机吹头发。
床边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帝都繁华的夜景。
今天零下五度,到了夜间风雪更大,而令人享受的是房间里温暖又安静,洗完澡后的沐浴露香气弥漫,吹风机的运作的声音都变得无比暧昧。
闻洛知道乔山温会跟自己同床共枕,又想到之前吻和签协议时她所说的需求,她的心不禁紧绷起来。
乔山温要那个吗?
闻洛早就有了这方面准备,只是……
没多久,吹风机声音戛然而止,闻洛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她装作看剧本,一目十行却分解不出任何一句话的意思,心思全挂在朝她不断逼近的女人身上。
乔山温掀开了被子,一股带着热气的香气袭来,闻洛下意识捏紧剧本。感到床垫一阵凹陷,来自另一人的体温与气息将她的被窝占领,让闻洛紧绷到屏吸,心脏狂跳。
乔山温没像上次那样直接亲住她,两人谁也没说话,气氛十分微妙。
“”
乔山温也不太自然。
乔山温偏头看闻洛,洒下的长发遮住了她的侧颜,只瞧见挺巧的鼻尖。
怎么还在看剧本。
乔山温轻声:“今天不累吗?”
闻洛闻言把剧本合上,放到了床头柜上,“还好。”
又是还好。
可乔山温分明将她的疲惫看得一清二楚。
黑眼圈很重,红血丝很明显,拍了一天的戏,还受伤了。
听她的助理安小敏说,她们这几天总是在夜里拍戏,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这次乔山温却没责备她又说谎,低声说:“关灯睡觉吧。”
“好。”闻洛倾身去按灯的开关。
屋内陷入黑暗,只剩下薄弱的月光从落地窗穿透进来。黑暗中一切动静都被放大,一丁点布料摩擦的声音都让人心悸。
乔山温躺在了枕头上,却没有继续一步的动作,她们的世界之剩下呼吸声。
没有亲,也没有抱,更没有睡觉吧只是睡觉。先猪傅
闻洛松了口气。
可同床共枕还是来得格外刺激人心,心里的感受密密麻麻。
过了好一会闻洛的心跳渐渐平复,缓缓合上双眼。
虽然很累但没有丝毫睡意,她最近总是这样,身体很累,却睡不着觉。一闭眼脑子里就开始上映众多杂乱五章的画面。
加上乔山温在身边,更不可能睡不着。
她不太想去拿安眠药。
过了一个小时人还是很清醒,而身畔的女人呼吸轻缓而均匀,应该是睡着了。闻洛睁开眼睛,刚想偏头看她一眼,那人忽然动了动,闻洛下意识把眼闭上装睡。
原本背对着她的女人翻了个身,片刻又缓缓撑起身子,闻洛感受到她在一点一点凑近自己,上方的空气全被她的气息所侵占。
女人的手覆在她脸上,轻轻地抚摸。她缓缓趴在闻洛身侧,她原本规律清浅的呼吸变得短促,气息一点一点打在闻洛脸颊。
很近很近近到鼻尖碰在了一起。
女人一歪头,含住闻洛的唇瓣亲吻。
闻洛指尖一紧,努力保持气息平稳。
深吻过后女人退开,低声喃喃:“洛洛……”
忽然被叫名字,闻洛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以为装睡被发现,不知如何开口面对她,女人却忽然掀开被子起身,快步离开。
闻洛终于敢睁开眼松口气,却因女人的离开又是一愣。
大约十分钟后,女人回到床边,着急地掀开被子,想也没想就把自己塞进了闻洛怀里。
把闻洛抱得很紧,脸深深埋在闻洛颈窝,呼吸还发着抖。
第063章
昨日的大雪不知何时停歇了,清晨阳光从乌云里冒了出来,穿过一整扇大落地窗,暖暖地洒在大床上。闻洛怀里抱着一只枕头,侧躺着陷在床上熟睡,墨色的发洒满了床铺。
温暖的房间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气,让整个冬日充满了温馨与生机。
清脆的门铃声稍稍地打破了平静,闻洛眼皮颤了颤,无意识地抱着枕头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躲避阳光和声音。
她这段时间好累,可现在却觉得舒服得不可思议,人像漂浮在云端之上,想赖床,不想醒。
当她慢慢回神彻底睁开眼,换上了正装的乔山温刚好从浴室里出来,两人视线碰撞在一起,乔山温朝她走去,闻洛反应慢缓慢,像没睡醒。
“早餐已经送上来了。”乔山温拿起床头柜上的腕表戴上,告诉她。
“嗯。”闻洛撑起身子,长发披在肩上,白色的睡衣很适合她,刚起床的人浑身散发着洁净慵懒的气质。
她掀开被子要站起来。
“等一下。”乔山温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回去。
闻洛听话的没再动。
“先换药。”
昨天医生讲如何换药的时候乔山温一直在身边,闻洛自己都没怎么记,本来以为是交给助理做的事情,没想到步骤会被她记得这么清楚。
拆开纱布前,乔山温看了她一眼,“不要看伤口。”
“”
闻洛稀里糊涂地把视线挪到了她脸上。
黑色的女士西装配上她脸上寡淡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像极了在商场中冷漠无情雷厉风行的资本家,就像当初的会长,什么事情都能做到让学校最满意。
让闻洛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得心跳加速。
她
真的很反差。
虽然这是闻洛八年前就知道的事情,时隔八年又窥探到更多更隐蔽的事情,还是会有些难以惊讶和……
闻洛垂下了眼睫。
揭开纱布,乔山温在她的伤口上轻轻试探了一下,抬眼看她:“疼吗?”
疼吗?
分神的闻洛下意识:“嗯。”
“那我轻一点。”
“”
是错觉吗?乔山温好像笑了一下。
早餐是三明治和牛奶,闻洛与她面对面坐,用左手举着吃。
两人全程都没有说话。
九点半,乔山温要出门去公司工作,临走前站在玄关停顿了一会,转头看了闻洛一眼。
闻洛也在看他,那一刻的闻洛心提了起来。
忽然有种想开口说话的欲望,比如说问她今天晚上还来不来,或者……需不需要她做些什么。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你不应该就这样冷漠地看着她走。
很无厘头。
就像不舍得……不舍得她失落
她会失落吗?
但乔山温的停顿只有一瞬,根本不够闻洛去纠结,她已经走掉
乔山温帮她跟剧组请了两天的假,让她在酒店好好养伤,好好休息。
尽管闻洛说角色并没有什么动作夸张的戏份,不会影响拍摄,她还是不同意。
回帝都这么久,闻洛好像第一次这么得闲这么放松。
不用奔波应酬,不用拍戏,不用为之后的生活担忧,也不能去医院看方兰。
她前些天还跟方兰说自己有很多戏份,方兰太细心了,贸然去看的话搞不好会被她注意到受了伤,又要担心,影响情绪。
闻洛坐在沙发上,对着落地窗发了一个上午的呆,眼见要到中午,助理安小敏给她发了消息,问她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安小敏就住在闻洛隔壁的房间,说吃腻了这家酒店的菜,想着附近有一家网红餐厅,想跟她一起去那尝尝看。
闻洛没什么意见,她也不想一直呆在酒店里。
换了衣服,临走前她掏出手机,点开乔山温的微信聊天框,跟她报备:【乔总,我跟小敏出去吃午饭。】
乔山温:【哪家餐厅?】
闻洛问安小敏要了地址,给乔山温发了过去。
乔山温说:【注意安全】
闻洛对着手机屏幕发呆,一下子想了很多,想到昨晚,又想到今早,鬼使神差问:【您吃午饭了吗?】
乔山温:【没有】
闻洛一时间不知道回什么了,就这样过了一分钟,乔山温忽然又发来:【很忙】
很忙
闻洛思考片刻,打字发过去:【那我待会帮您打包一份给您送去吧】
下一秒,乔山温:【嗯。】
闻洛收起手机,跟安小敏出门。
到了餐厅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正直饭点,餐桌满座。而闻洛没慢慢品尝美食,用二十分钟迅速吃完,打包了几道菜让安小敏送她去公司。
乔山温给她配了一辆车,平时都是助理安小敏来开。此刻安小敏一如往常在前面开车,闻洛坐在车后座靠着车窗看窗外景色。
帝都好久没有这么好的天气了。
天上的阳光洒向地面昨晚残留的白雪,这样的画面闻洛曾经在南淮过冬时幻想想过很多次。
前方絮絮叨叨的安小敏忽然来了一句:“闻姐,你今天气色好好啊。”
闻洛:“是吗?”
“嗯啊,黑眼圈都淡了,昨天晚上睡得很好吗?我还担心你会疼得睡不着觉呢。昨天真的太可怕了,吓得我魂都没了当时,那男的怎么敢在开车的时候走神,合理怀疑是谋杀哈哈开玩笑的,但是真的好可怕啊,要是他没刹住车,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幸好乔总威武,毫不犹豫地把他给处决了!”
“嗯。”闻洛应了一声。
“嘿嘿嘿”安小敏忽然傻笑:“乔总真宠女朋友呀~”
女朋友?
大概是安小敏看到乔山温跟自己亲近,下意识这么以为的吧。
她很单纯,哪会考虑到一些黑暗的事。
想着,闻洛眼中闪过了一丝黯淡。
车子很快驶入公司大楼的地下车库,闻洛事先问过张姐乔山温在几楼,张姐直接说她下来接。
张姐一路带着她来到乔山温办公室门前,“闻小姐,乔总就在里面。”
闻洛:“好,谢谢。”
闻洛敲了敲,得到回应后推开厚重的木门。探入身子,映入眼帘的是暗色调极简风的办公室,乔山温坐在落地窗旁的电脑桌前,她面前站着一个汇报工作的员工。
闻洛自觉在一旁等候。
“乔总没问题的话那我先出去了?”
“嗯。”
员工抱着文件推门离开,乔山温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闻洛。
办公室里的暖气很足,乔山温的西装还是很完整,扣子都没有解开一颗。但就算穿得这么古板也并没有掩盖住她姣好的曲线。
她很美,穿礼服美,穿上西装也很美,更有上位者的魅力。
闻洛走过去,刚想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递出去,被她按住了手腕。
乔山温一下子离她很近,那双墨色的漂亮瞳孔中蕴含着急促与渴望,下一秒,她仰头封住闻洛的唇。
闻洛楞了片刻,心脏绷紧,而后闭上眸子没有反抗。
记得乔山温很喜欢深吻,每一次亲她都要伸舌头,闻洛自然而然地打开唇瓣让她进入,用自己被她亲过几次的拙劣技巧回应她。
闻洛从前以为乔山温很矜持,以为乔山温永远清心寡欲,没想到她会这么渴望亲密。
不论是强吻还是偷亲,还是现在除了唇舌交缠泛出的水声,几乎声全是她软软的气音。
明明是在接吻,就好像是她在被欺负。
回想起昨天晚上,闻洛心软得要融化掉,她真的太像一只淋了雨极度没有安全感的猫,在闻洛怀里抖,把人的心蹭成一滩水。
明明睡前还那么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转眼就变了个人,变得这么可爱。
闻洛不知道怎么形容昨晚被她抱住那一刻的感受,心动到也忍不住悄悄回抱住她,又失去了神智。
乔山温在她怀里睡得安稳,闻洛以为自己会失眠一整夜,却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一夜无梦。
这种舒适让闻洛陷入了一种不知所措的境地,偷偷睁开眼看着乔山温那张她曾经魂牵梦萦的脸,乔山温闭着眼似乎吻得很沉迷,而闻洛心里很乱很乱。
又雀跃,又慌张,被羞辱和被宠爱的矛盾相冲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乔山温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究竟是出于何种动机?觉得同性恋恶心为什么要包养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像这样跟她肆无忌惮的接吻。
作为金主,为什么会对自己的金丝雀这么体贴入微?是喜欢吗?闻洛早在八年前就被留下了阴影,不敢对乔山温有这方面的幻想,可是现在她又忍不住去想,乔山温到底有没有可能是喜欢自己?
分开那么久了,乔山温为什么一定要选她呢?
可喜欢上一个人这件事闻洛最深有感受,她骗不了自己。就像她当初喜欢上乔山温,满脑子都只剩疼她爱她,想跟她站在阳光之下,又怎么舍得包养她侮辱她,怎么舍得将她的身份贬低,让她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主仆分明,见不得光。
乔山温却做了。
乔山温都做了。
人的性取向不是一成不变的,这么多年乔山温对女人也感兴趣这很正常。如今主动权都在她手里,自己最多只能算是她的地下情人,乔山温选择包养,或许本来就是像她说的那样,只是有需求。
只是有这样的需求而已吗?
闻洛问自己,再一次逾矩,仍旧是自作多情的话,后果她能承受得住吗?
第064章
一吻结束,乔山温无力地把脸埋进闻洛肩膀,心口起伏得厉害。
她脸红透了,带着接完吻后的嗲音问闻洛给她带了什么。
闻洛说了几个菜名,都是乔山温高中时在饭堂常点的菜。
闻洛看不见的地方,乔山温眼波微闪,“嗯”
连“嗯”都变得软软的。
她这样的姿态闻洛总是会被迷惑,跟着她来到桌旁,看着她把饭都吃掉。之后乔山温没有让她走,闻洛留下来陪她午休,算是……帮她暖床。
不知是因为太有做金丝雀的觉悟,还是心疼乔山温很忙没有空吃饭,接下来的两天假期,闻洛都来公司给她送饭,陪她午休,偶尔帮她整理一下文件。导致乔山温身边的人甚至都眼熟了她,一致认为她是乔山温的女朋友。
那些玩笑话,乔山温不否认。
到了晚上,乔山温会带她去餐厅吃饭,会跟她一起回酒店,会帮她换药,跟她接吻,跟她一起睡。
同居同睡,好几个乔山温从浴室出来掀被上床和细心为闻洛换药的瞬间,都让闻洛都晃神忘了一切,觉得自己真的弥补了年少时的遗憾,真的和乔山温走到了一起。
可那只是须臾的。
可心中的纠结与顾忌一直伴随着她,每当回过神来,她都会给自己一声嘲笑,希望自己能清醒一点。
*
相拥而眠一夜,早上六点,太还未亮。
闹钟只响了两秒就被闻洛迅速按掉,看了眼怀里的女人,她的脸被乌黑的长发遮住大半,仍旧乖巧安静地处于睡梦之中。
三天假期转眼就过了,今天是12月24号周六,闻洛要回剧组继续拍戏。
这是闻洛第一次比乔山温醒得早,垂眸看着她,心念一动,忍不住轻轻拨开盖住她脸颊的发丝,偷窥她的睡颜。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闻洛每每醒来看到的都是已经从温情中脱离出来的又冷静又清醒的乔山温。而此刻她睡熟在自己的怀中,显得格外柔软,似乎也很脆弱。
她的唇微微肿着,是昨晚接吻过度的后果。
昨天晚上闻洛洗好澡出来,乔山温帮她吹头发,不知道怎么了,是怎么把氛围弄得太过暧昧,一不小心就接了吻,吹风筒掉在了地上,她们吻到了床上。
闻洛一开始不懂接吻,因为乔山温是她的初吻。可她学习能力很强,这些天下来已经有了技巧。
吻的开始是乔山温在主动,吻的结束也是乔山温发着抖抵她的肩膀发抖,要她停下来,跟她说别亲了。
带着颤音的请求酥进了闻洛骨头里,让闻洛忽然冒起一股负罪感,觉得自己在欺负人。同时又生起一股久违的破坏欲。
她以前经常欺负乔山温的,她就喜欢看乔山温羞耻着急的模样。
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再继续亲她的话她也没办法抵抗吧?继续亲她会抖得更厉害吗?她会哭吗?哭着求闻洛放过她,闻洛不予理会,要做点别的什么过分的事情的话,她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这股欲念最终还是被闻洛压了下去,乔山温抵着她的肩膀的手慢慢松了力气,抓着她的睡衣领子,心跳逐渐平复,就这样睡了过去。
当时闻洛很躁的。
乔山温为什么没有进一步的要求?是因为顾忌她手上的伤吗?
闻洛收敛思绪,轻手轻脚地将她从怀里推开,掀开被子下床。
刚要站起来,手腕忽然被人牵住。
闻洛回头看,床上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但好迷糊,像没有睡醒,牵着闻洛手腕的手力量也很柔很柔,像小猫在碰。
“嗯你要去哪?”她含糊不清道。
闻洛的心颤了一下。
随后她轻轻地将她的手放回被窝里,忍不住俯下身,帮她掖好被子,手掌覆在她眼睛之上,放柔声音与她说:“早上要拍戏,我要去剧组了,你继续睡。早餐我待会给你放进微波炉里。”
感受到手心被睫毛刷了一下,闻洛轻轻拿开,乔山温真的已经合上双眼。
好乖啊……这就是半梦半醒中的乔山温吗?
闻洛站起身,轻手轻脚地去洗漱。
一直到她离开两个小时,乔山温才从睡梦中再次醒来。下意识去找闻洛,发现闻洛不在时心惊了一下。
闻洛不在,是她刻在骨头里的阴影。
但很快她想到今早柔情,心渐渐软下去。抱着闻洛枕过的枕头不愿起床,拿起手机看有没有闻洛的消息。
暂时还没有,乔山温也不觉得失落,一点一点往上翻聊天记录,看得入迷。
很快就划到了顶,乔山温正发呆,上方忽然弹出来一条消息,是来自Anna的牢骚。
Anna:【乔,人活着好累啊,终于把手上这个项目给搞定了,这两天我一定要去夜场释放一下】
乔山温:【那就去】
Anna:【你居然有空回我的消息?】
乔山温:【今天是周六】
Anna:【之前你周六也没见你休息啊】
:【我知道了】
:【要放下工作陪你的小狗,对吧?】
乔山温没有否认。
安娜又是火急火燎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那头的女人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的:“她在身边吗?让我听听她的声音啊,快!”
乔山温笑了笑:“她去拍戏了。”
“oh那可真是遗憾。”
“不过,听你的语气,怎么有一种满面春风的感觉?怎么?小狗的表现很让你满意?”
尽管不太想承认……乔山温轻“嗯”一声。
“呵……”安娜欣赏着自己刚做的美甲,嘴角扬起:“那不得展开说说?”
乔山温:“她很听话。”
“”安娜眉头紧了一下,表情微妙。
“她给我送饭,陪我工作,陪我午睡,什么事情都跟我报备。”
听乔山温如此轻柔包含宠溺的语气,安娜不习惯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
乔山温继续说:“她今天早上睡醒时偷偷看我,可能是想亲我。”
“靠。”安娜发现自己还是受不了从乔山温嘴巴里听到这种话。明明之前谁跟她秀恩爱她都不屑一顾,偏偏乔山温一秀,弄得她现在就想去找个女人亲一下才能心理平衡。
“所以是没亲?”
“嗯”乔山温说:“后来她还是吵醒我了,但是哄我睡觉,很温柔。”
“我觉得”
安娜差点把手机丢出去,“靠。”
明明受不了,还是犯贱地想听更多:“所以你们搞在一起了没?小狗技术怎么样?”
“她手受伤了。”
“那可以用嘴啊。”
乔山温一愣,也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哈哈哈哈哈。”
安娜在那边笑得特别放肆,捂嘴克制:“halt,你继续。”
“”
安娜不知道,乔山温不可避免地陷入那种了幻想,被那羞耻想象薰红了脸,好一会才调整过来。
“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很好我很开心。”
开心?
安娜愣了一下,也正经起来,感叹道:“乔,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听你说开心。”
“但是我觉得还不够,她可能还在生我的气,”乔山温有些许的委屈:“没有对我笑过。”
安娜也不是滋味:“之前听你说,她很爱笑。”
“是啊。”
那天晚上扔下协议之前,闻洛还在对她笑呢,笑容在签下协议后戛然而止,在也没有冉起过。
闻洛什么时候才可以对她笑呢?什么时候才可以真真正正地只爱她一个人?
安娜说:“乔,想让她真的爱你,首先要让她消气。她为什么生气呢?无非就是你包养她,你们俩关系不平等,你得做一些事情,打破心里的疙瘩。”
乔山温说:“我知道。”
“所以,我想亲手给她做今天的午饭。”
安娜:“乔很可以,史无前例的金主。”
从来都是金丝雀亲手做饭讨好金主,她们之间这样,好像确实是史无前例。但乔山温不把自己当金主啊,她很想宠闻洛,对外宣称她们的关系,闻洛从来都是她的女朋友。
在公司的被人说甜蜜被人祝福的时候,她虽然不表现,其实心里真的好开心。
挂掉安娜的电话,乔山温起床洗漱,而后研究了一会菜单,从外卖平台里点了食材,嘴角擒着淡笑,心开始精心烹制。
饭菜装进了保温盒里,正好十二点,乔山温来到了剧组。
远远看去,闻洛还在拍戏,乔山温打算等她拍完这一场,但很不巧,公司一通急事的电话打来,她纵使万般想亲眼看闻洛的反应,也不得不把饭盒交给身旁的一个工作人员,嘱咐她交给闻洛,匆忙赶去公司。
*
二十分钟后。
“好,很好很好,这场很完美,可以休息了,快都去吃午饭吧,下午继续。”
安小敏的外套和热水随时待命,一结束就赶上去给闻洛套上,“闻姐,辛苦了辛苦了,又冻坏了吧。”
“还好。”闻洛总是这样说。
两人往房车上走,安小敏说:“好饿啊,闻姐你想吃外卖还是剧组的饭盒?”
闻洛说:“都可以。”
安小敏拿起手机刷外卖。
“闻姐,闻姐!”房车忽然有人敲门,一个工作人员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纸袋,“这是乔总刚刚带给您的。”
闻洛一愣,“她刚刚来过吗?”
工作人员说:“对啊,但是又被电话叫走了,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
“……”闻洛有点反应不过来。
“好的,谢谢哈。”安小敏把东西接过,关了门瞬间按捺不住激动,催着闻洛把东西打开:“饭盒诶!不会是乔总亲自做的吧?天啊,乔总真的好宠女朋友!”
……乔山温亲手做的饭。
闻洛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想象……
觉得不可思议,原来乔山温会做饭吗?还……会做给她吃。
亲手做饭给她吃……
小心把饭盒拆开,里面的饭菜被保温盒保护得很好,仍旧热气腾腾。摆盘和卖相都很不错,一看就很用心……不光饭菜,还附带有一小盒草莓。
望着那几颗饱满的果实,闻洛不禁失神动容。
乔山温还记得她喜欢吃草莓……
乔山温她……
闻洛脑子里一直逃避的东西顷刻间冒了出来——今晚是平安夜,过了零点就是乔山温的生日。
闻洛迅速掏出手机看,乔山温没给她发什么新的消息。
可闻洛的心潮忽然格外涌动。
乔山温真的很奇怪。
……
短暂地休息过后又进入了紧张的拍摄,一忙就是好几个小时,再一次能休息已经是晚餐时间,导演只给半个小时吃饭。
天色昏暗,片场不远处就是繁华的市中心广场,安小敏望着那边叹气:“唉,好心烦啊……要不是那个男的不长眼睛开车撞人,闻姐你也不会受伤,不会受伤戏就不会推迟,戏不会推迟的话,今天晚上我应该跟我男朋友在吃烛光晚餐的。”
“好气好气好气!”
闻洛的心情也很复杂,因为老想着事ng了好多次。
离她们只有一条马路之隔的繁华街道充满了热闹和浪漫。
平安夜,圣诞树,氛围感,行人成双成对。
又到深冬,又是圣诞节了。
是藏在她记忆深处的阴影,她整个青春经历过最恐怖的噩梦。
后来的每一年,到了这个时候她的情绪就会无限低落。惆怅阴郁,像个生活在世界角落,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通常失眠一整夜,睡着了也会做噩梦,过了八年还是摆脱不掉当年的阴影。
她一直都很想能在这一天喝得烂醉如泥,一连睡个好几天,睡到所有圣诞气息都消失。
可喝再多,第二天还是会醒,还是会痛苦。
但今年不一样……
拿到手机后闻洛立刻打开,有好几条乔山温给她发的消息:
下午两点半的:【吃午饭了吗?】
【好吃吗?】
半个小时之前的:【你今晚几点收工?】
闻洛赶紧回复:【吃了,好吃的】
觉得不够,她又说:【很好吃,味道很丰富】
接着回复其他的:【还有几场夜戏要拍,不知道确切的收工时间】
【抱歉乔总,我刚休息拿到手机】
乔山温下一秒就给她打去了电话,闻洛接通,“乔总。”
“……”乔山温深吸了一口气。
闻洛莫名紧张:“怎么了?”
乔山温透着车窗,望向不远处灯火通明忙忙碌碌的剧组,“……没事。”
就是很想你。
想把你接走。
你记得我的生日吗?
八年前,因为闻洛的一句话,乔山温第一次期待自己的生日,最终得知闻洛离开她的噩耗。
八年后的今天……闻洛还记得吗?
闻洛说她做的饭好吃,所以有没有一点消气呢?能不能不要叫她乔总,能不能朝她笑一笑呢?
乔山温压抑住心中的感情,启唇说:“你收工了告诉我,我去接你。”
闻洛说沉默了一会说:“好。”
闻洛放下手机,心跳特别的快。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关于今天,她原本打算逃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
为什么忽然想冲破阴影,再说一声生日快乐。
闻洛很乱。
带着复杂心情又拍了几场戏,已经是晚上十点,导演说快收工了,闻洛想着应该给乔山温发消息了。
恰在这时手机铃响,心有所想的闻洛心跳漏了一拍。
拿起手机看,却是周书冉的电话。
“喂?洛洛,你你现在有空吗?”
电话那头周书冉声音格外颤抖:“我好像被私生饭跟踪了……”
第065章
“我好像被私生饭跟踪了”
私生饭?
闻洛愣住,反应了一下私生饭是个什么东西,联想到之前无意中看到的女明星被私生杀害的新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急忙问:“你现在在哪?只有你一个人吗?”
周书冉说了一个大概的地址。
“只有我一个人发现身后一直跟着一个人,我怕暴露自己的地址,不敢往家走,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很高大,看起来特别恐怖但我又不能百分百确定他真的是在跟我助理的电话打不通,经纪人不在帝都”周书冉有些语无伦次,带着哭腔慌张地叫了一声:“洛洛”
“别怕,别怕。”闻洛冷静地安慰她:“我现在过去找你,你找一个人多的地方先呆着,千万不要去没人的地方,我马上过去找你,带你走就没事了。”
“好,洛洛你快来”
“闻姐,怎么了?”看闻洛一脸慌张,安小敏问道。
“你帮我去跟导演请个假,后面的戏明天再补吧,我现在有急事。”
“啊?好”
闻洛找工作人员借了辆车,头也不回地驰骋而去。
“马路上没有多少人我一直在走,他真的一直跟着,好像跟得更紧了,我怕我一停下他就会追上来……”
“别怕,你继续走,别停,我马上就去接你。”
“嗯……”
周书冉格外没有安全感,闻洛稍微久一点不出声她就害怕,“洛洛,不要挂电话……”
“好,我不会挂的。”闻洛跟她保证,语气温柔又坚定,让周书冉无条件相信闻洛一定会来保护自己。
“我陪你说话,你手机一直放在耳朵边,看到你在打电话的话他不敢轻易动手的。”
“好。”
周书冉离闻洛并不太远,雪天夜晚一路畅通无阻,十几分钟后就来到了周书冉说的那条路。这里并非人员密集的繁华街道,因为深夜和大雪许多店铺都已经关门,显得格外冷寂,看起来就不太安全。
周书冉说她在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躲着,店里有监控男人不敢进来,但仍旧在店附近徘徊,周书冉只能一直装作挑选商品。
闻洛很快就看到了周书冉说的店面,也瞧见了便利店旁徘徊的伺机而动的男人。
那男人穿一身黑,满脸胡茬,模样憔悴眼神阴狠,时不时就瞥向店内,让人毛骨悚然。
闻洛把车停在路边,“冉冉,我到了。”
周书冉闻言立刻四处张望。
她看到了下车的闻洛就像看到了救世主,眼泪险些落下,“洛洛!”
“别动,我进去接你。”
周书冉听话地顿住脚步,“嗯!”
眼神凶狠而提防地盯着男人,闻洛企图吓退他,同时大步跨进店内。
见到闻洛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婆文海棠废文都在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来自八年前熟悉的安全感强势地涌向周书冉,她激动上前牵住闻洛的手,觉得不够,又改成抱住她的胳膊,“呜洛洛”
闻洛温柔地朝她笑:“没事啦,我现在就带你走。”
而那男人显然也发觉到自己的到嘴的鸭子可能要飞,瞬间变得焦躁,蠢蠢欲动。
眼看两人要上车离开,他最终还是按捺不住邪念,骤然朝两人跑去,疯魔一般。
闻洛一惊:“快走!”
“冉冉,冉冉!冉冉!我是真的喜欢你啊冉冉!你为什么不看看我?你别怕啊,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爱你啊,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那男人像失心疯,满目狰狞无比可怖。周书冉吓得放声尖叫,千钧一发之际,闻洛把她塞进了副驾驶,锁上车门。
男人愣了一下,疯狂拍打车窗拉车门,“你下来!你下来!你他妈的给老子下来!”
闻洛冷着脸将他拽开,“滚开,你想做牢吗?”
男人一下子被闻洛拽开两三米,于是愤怒地将矛头对准闻洛,去抢她的车钥匙,“钥匙给我!把门打开!”
闻洛的手机啪地一下被他拍摔,他也被闻洛一脚踹到了地上。
“老子叫你把车门打开!打开!快打开!!!!啊啊啊啊啊!!!”男人红了眼从地上爬起来朝闻洛扑去,咬牙切齿似要把她碎尸万段。
“洛洛,你小心!”周书冉想出去帮忙门却锁着,在车内焦急不已。
那男人虽然长得高,穿着厚衣服看着很壮,实则缺乏锻炼力气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大,闻洛学过些防身术,这些年独自在外一直用来防身,当然不怕他,三两下就把他按倒在地。
“啊啊啊啊,疼疼疼!放开!!”
“疯子!”闻洛低骂。
趁着他疼得起不了身,闻洛捡起地上的手机,迅速绕到车子另一边,坐进驾驶座开车扬长而去。
终于安全了,周书冉还来不及长舒一口气,就看到闻洛右手手臂有鲜血溢出,愣道:“洛洛你受伤了?”
闻洛皱眉低头看了眼,“可能是伤口裂开了吧,刚刚用力过猛。这不是新的伤,没事的,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吧。”
“不行,不行,”周书冉哭着摇头,她看出来闻洛在忍耐痛苦,“先去医院,先去医院。”
*
深夜十一点,雪下得比白天更密了些,在灯火通明的大都市,看起来似乎也更浪漫,更凄美。
零下好几度,是在室外穿再多也有些难以忍受的深冬,因为特殊节日和正处于市中心商场的缘故,街道上人来人往,人们手里大多端着甜品奶茶,有说有笑。
乔山温侧头望窗,望得失神,恍惚想起从前闻洛也很喜欢喝奶茶。
奶茶店那种地方,在遇见闻洛之前乔山温从来不去,遇到闻洛之后三天两头就被她拉进去陪她。
闻洛很大方,喜欢请客,也很过分,总是自己奶茶没喝几口就要去抢她的,不给就抢,就撒娇,就耍赖,扯一堆人无法反驳的荒谬道理……
但除了宠着她又有什么办法呢?间接接吻本来就是乔山温想要的啊。
乔山温忽然傻笑了一下。
估摸着闻洛可能要收工了,乔山温心念一动,下车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一杯草莓味的热奶茶,回到车里后给闻洛发消息。
【收工了吗?】
闻洛没回。
是还在忙吗?
乔山温等待了一会儿,又道:【我已经到路口了,你出来就可以看到我】
“…”
又是好一会的等待,乔山温有点按捺不住想快点见她的欲望,干脆下车往剧组里走,众人见了她纷纷惊讶,问她这么晚来做什么。
乔山温看到了形单影只的安小敏,逮住她问:“闻洛呢?”
安小敏讶然:“乔总?您怎么在这儿?”
乔山温又问了一遍:“闻洛呢?”
“哦闻姐她刚刚有急事,开车先走了。”
乔山温不禁蹙眉:“什么急事?”
“不知道,她没有说,反正就挺急的,嗯是个女生给她打电话。”
空气有一瞬结了冰。咸祝敷
安小敏被乔山温骤变的眼神吓了一跳,顿时说话都结巴:“怎么了吗?”
乔山温冷声问:“你知道她去哪吗?”
“不知道。”
“她开的是我的车吗?”
“您的车今天我们没开我也不懂她借了谁的车。”
乔山温马上低头给闻洛打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关机……
一口气打了十几个电话,闻洛一直关机,发出去的消息一条也不回。
她在干什么?
乔山温呼吸变得沉重,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晃动,像如临大敌,像涌来海啸,她心里刚筑好的城墙开始有崩塌的趋势,全身上下因为应激而发抖。
闻洛去哪儿了?
闻洛去哪了?!
乔山温转身坐回车里,急躁地启动车子,又发现自己迷茫得不知能去往何处。
闻洛在哪……?
乔山温真后悔自己没有在闻洛手机里安装定位,乔山温真后悔自己没有进组里无时无刻盯着她的举动,乔山温真后悔自己对她管得这么宽松,让她可以背着自己为别的女人消失不见,自己却只能无能狂怒。
电话打不通,大半夜的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人,车站?飞机场?闻洛要逃走?不可能,她的母亲还在医院治疗,不可能要逃……
乔山温说错了,闻洛一点也不乖,一点也不乖……
明明先前还答应她,要收工了第一时间给她发消息,明明说好了等她来接她……
为什么忽然就不见了?
这感觉乔山温太恐惧也太熟悉了,就像八年前上一秒她还满怀期待,下一秒就可以得知让她崩溃绝望的噩耗。
闻洛走了,一声不吭地消失不见,毫不顾忌她的感受。
为什么又是这样……?
各种黑暗的欲望在心里膨胀,她控制不住自己,她要发作,她要疯了,想砸东西,想揪着闻洛的领子质问她,想掐死她。
想把她拉进地狱里陪着她一起受苦,她们一起,永世不得超生。
“乔总,您先冷静,说不定闻小姐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呢?您等一会,或许她很快就会给你回电话了!”
电话里张姐努力的宽慰让乔山温稍稍冷静了下来。
是她太急了,是她太过激了……
八年前闻洛忽然离开的阴影对她来说无比巨大,导致只要闻洛一失控,她整个人就跟着失控。闻洛一离开,她的万物便开始崩坏。
乔山温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抖着手扶着额头,安慰自己,等一等洛洛吧,等一等她。
她们晨时还那么恩爱亲昵,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呢?闻洛只是有事,她有事……有事……
所以,她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处理完呢?
乔山温能在零点见到她吗?
八年,整整八年,乔山温期盼了整整八年。
乔山温不求闻洛祝她生日快乐,只求她能陪在她身边,就算一句话也不说,就算什么也不做。
她不想再孤单一个人,她不想再做闻洛千分之一的选择。
她只求闻洛,只求闻洛……她什么都可以给闻洛。
可闻洛总在肆无忌惮地摧毁她的希望,总将她置于风雪,抛弃于绝望之巅。
乔山温的二十六岁生日,在帝都八年如一日的大雪中,她孤零零坐在路边车里,车停得太久,车身铺了一层薄薄的雪白。
车内暖气很足,她却全身颤抖。
她没有等到闻洛的祝福,没有等到闻洛的陪伴,等到了一份摧毁她所有美好幻想,让她崩坏让她失控,将她推向极端的大礼。
“乔总,闻小姐让热搜了!”
张姐一通电话,乔山温点进微博,热搜第一第明晃晃挂在那儿,标题是——
#周书冉恋情曝光#
第066章
#周书冉恋情曝光#
#周书冉女朋友#
#周书冉被私生骚扰#
#周书冉医院#
#周书冉女友力#
没过一会儿,一连串相关的热搜都被顶了上去,一段视频和几张照片被大v疯狂转发,标题五花八门,引起热烈讨论。
流出的视频中,周书冉被一身形高挑的长发女人牵着快步走。就要上车,黑暗中忽然冲出来一道黑影,那男人冲着周书冉去,举止无比疯狂,周书冉吓得放声尖叫。危急之际,长发女人将周书冉锁进了车里,自己在车外独自应对,将男人制服。
后又有人在医院偶遇两人,几张抓拍到的几张照片中,周书冉和女人的行为举止亲密无间。
女人坐手臂受了伤,在诊室的椅子上等待,周书冉将她揽入怀中安慰,摸她的头,牵她的手。女人打着点滴,斜靠着椅子似乎累倒睡着,周书冉蹲下身子,仰头凑近她,亲了她一口。
周书冉是小有名气的小花旦,几部作品播出后已经被大众熟知,而作为生面孔的闻洛的信息也很快被网友扒出。
他们找到了闻洛的抖音账号和在剧组拍戏的路透,也扒出了她曾经在直播间里承认自己喜欢女人的言论,再配上一段周书冉曾经在节目中否认自己喜欢男人采访,爆出的这几张图片视频的信息量不言而喻。
加上一些账号添油加醋的言论,在外界眼中,周书冉恋爱基本已经石锤了。
通常艺人被曝光恋爱大多都会伴随着一些不好的声音,特别是引起粉丝的强烈不满。而这次完全不一样,因为视频里闻洛对周书冉义无反顾的保护,翻遍了广场都瞧不见什么不好的反对的言论,几乎都是——
【那个小姐姐她真的好勇敢,好帅!!】
【虽然我是周书冉的事业粉,但她跟这样的人谈恋爱我真的不反感,挺谢谢她的。】
【啊啊啊啊,好甜好甜,真的好幸运我女儿能有这样的老婆,呜呜祝福!99!】
【冉冉肯定心疼坏了,又抱又亲的,回家一定要好好疼老婆!】
【啊啊啊啊小姐姐真的好漂亮,好有力量!】
【支持,男人离我们冉冉远点!女孩子和女孩子的恋爱就是甜,我磕死!】
【好喜欢这样的姐姐!冉冉放开她让我来!!】
【周书冉,有这样的老婆是你的福气,要好好珍惜()】
周书冉的微博和闻洛早已经交给公司弃之不用的抖音号粉丝都在持续增长,很明显这是一场全民祝福且嗑生嗑死的恋情,不但不对周书冉的事业有影响,还增长了她的知名度。
经纪人连夜给她打电话,对于她背着自己恋爱一句责怪也没有,笑眯眯地让她赶紧趁热官宣,说下次可以带闻洛去参加恋爱综艺,肯定能吸一波眼球和热度。
官宣?
跟洛洛一起去恋爱综艺?
周书冉也想。
周书冉也想的,周书冉很想的。
可是周书冉快崩溃了。
她跟洛洛并不是情侣关系啊。
洛洛只是来救她,洛洛只拿她当朋友,洛洛压根毫不知情那蹲下身子仰头被疯狂转发的一吻,完全是她心动到了极致克制不住的自私行为
来到医院以后洛洛突然很不舒服,检查完发现她发烧了,处理完伤口后要打点滴。
周书冉一直在身旁陪着她,时不时就蹲下身子探她额头,偶然一次发现她好像睡着了,望着她皱着眉的睡颜,想到她为自己做的一切,顿时心疼又心动,脑子一热就凑上去,亲了亲她的鼻尖
一时间,积攒了十几年的感情战胜了一些,也让她疏于考虑一切后果,忘了自己是个公众人物。
她太自私了,太自私了
而现在闻洛的点滴还没有打完,还在难受,手机被摔坏了还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周书冉懊悔不已,不知道之后要怎么面对她
洛洛好心来救她,却被她惹出这样的大麻烦,网上那那些留言和被偷亲的照片,周书冉都不敢想象她看到以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觉得被冒犯到,会生气,会觉得恶心,后悔自己来救她,后悔跟她做朋友,以后再也不想理她县驻赋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周书冉就怕得全身发抖。
这些年在娱乐圈里混,谁的冷眼和厌恶她都不怕,但闻洛不一样,闻洛是她的白月光,是她分开八年都没能被时间和距离冲淡的喜欢啊。
周书冉想扇自己一巴掌。
她太鲁莽了,把一切都弄糟糕了
走到走廊回经纪人的电话,经纪人又催着她赶紧编辑编辑文案官宣,周书冉一听这个就心梗:“我跟她不是情侣,只是我在单方面喜欢她,不可能官宣的。”
“什么?!!!”经纪人大失所望,又不肯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赶紧给周书冉洗脑:“那你没考虑过她也喜欢你吗?有几个人能在面对危险的时候能舍身救人,万一她也喜欢你呢?周书冉,你出道这么久第一次有这么大的热度,既然你也喜欢她,为什么不勇敢一下去跟她表个白,之后爱情事业双丰收呢?少奋斗三五年啊!”
“表白?”周书冉瞳孔骤扩。
很显然,做了十几年的朋友,表白说出口的难度早已与日俱增,这么多年的情意化作枷锁困住她,让她为了她们之间的友情,不敢冒这个险。
“反正她早晚都会看到那些,那时她又会作何感想?都那样了你们还能做朋友吗?不如孤注一掷。”经纪人冷静分析道。
周书冉愣愣地挂断了电话。
——都那样了,你们还能做朋友吗?
经济公司有意推波助澜,热度持续上涨,甚至有人在淮中论坛和表白墙里扒出了早已尘封的,她们当年的一系列的合照。
短短两个小时,周书冉的微博粉丝就涨了一百多万。
周书冉头痛万分,她求经纪人把热度压下去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经纪人回她说其实有其他势力在压,但根本压不住。
周书冉绝望了,蹲在走廊扶着脸,惊悸不安。
分开独自漂泊的这些年,周书冉经常听一首叫《终身老友》的粤语歌,里边有一句歌词叫:情侣跟你有多久,要终身就做老友。
这句歌词真的很能安慰暗恋藏于心底,爱而不得的可怜人啊。
经过漫长岁月,她终于和洛洛变成了可以一起怀念从前的老友,不曾想就要毁在她一时心动的晃神,自以为无人知晓的贪恋中。
这么多年的暗恋,终于要画上句号了吗?
周书冉破罐破摔地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闻洛太累了,她穿着单薄的衣服在雪中拍了一整天的戏,紧绷着神经赶走坏人彻底地用光了她所有力气,旧伤复发病毒入侵,又累又难受,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也许因为心里头还惦记着事,她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靠着意志清醒过来,见周书冉的助理几人已经到场,她扯下没打完的点滴,起身走人。
走出医院,闻洛想拦出租车,周书冉小跑着从医院里追出来,着急道:“洛洛,针还没打完你要去哪?”
“我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等一下!”
周书冉拉住她的手腕,两只眼睛对视在一起,周书冉深深地看着她,终究是说出了口:“洛洛,出大事了。”
“什么?”闻洛怔愣。
“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跟你单独说,可以吗?”周书冉眼中含泪,闻洛有些无措,“好”
“说什么?”
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地降临,闻洛惊异回眸,乔山温不知何时来了,站在她们身后不远,正盯着她看,眼中蕴着似与她隔着深仇大恨的怨恨,让人看得心惊。
她仿佛被卷入了无尽的黑暗里,恶狠狠地敌视着一切。
她一字一句地质问:“你们要去说什么?”
“你”
闻洛下意识想问她怎么了。
怎么了?
她生气了
“洛洛?你和会长…….”这是周书冉八年来第一次见乔山温,被当前状态弄得不知所措,想问闻洛居然还和乔山温有联系吗,话没出口,骤然被打断——
“滚过来。”
闻洛一愣,皱着眉反应乔山温在对她说什么。
滚过去?
乔山温叫她滚过去?
“闻洛,签下协议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乔山温质问。
“协议的条例你违背了多少条?”
“闻洛,你配吗?你凭什么觉得你还可以肆无忌惮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没有自知之明吗?你只是一条狗,一条靠我养着的狗,你凭什么违背我?你有什么资格…….”乔山温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低声恶狠狠道:“吃着我的骨头,你还不忘去舔着别人?闻洛,你恶不恶心?”
闻洛难以置信地僵在原地。
她脸色刷白,冷意从脚底蔓延到四肢百骸,身体里好像被注入了冰块,冻得她大脑短路,废了好大力气才将乔山温刺向她的一字一句理解成话。
——一只靠她养着的狗
——吃着她的骨头
——有什么资格去舔别人
——恶心
恶心……
——被同性喜欢上让我觉得恶心
这种一瞬间天昏地暗的感觉闻洛好熟悉,这种被爱的人羞辱的痛闻洛再熟悉不过了。
“我再说一遍,滚过来。”
闻洛艰难地看着她,乔山温就定定地站在那,她高高在上,她眼里尽是冰冷与恨意。她手里攥着连接闻洛心脏处的项圈,她无形将链条收紧,用力要将闻洛拽到自己跟前。
闻洛被她扯得窒息,疼到心与肉要分离。
闻洛僵硬地转头,难堪到好像要哭了,顶着她破败不堪的自尊,向得知了她可耻秘密正满脸不可置信的周书冉发出似悲鸣的恳求:“冉冉,你先走,可以吗?”
第067章
周书冉怔怔地看着闻洛,顷刻间,她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
乔山温在说什么?
她说洛洛是她的狗?
洛洛她
所以,所以就是因为这样,那天从投资人家里出来后洛洛那么难过,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洛洛之后的发展才会这么顺利。
周书冉发觉自己呼吸困难。
她想留下来保护闻洛,可闻洛看她眼神分明是在乞求她赶紧走,闻洛没有流泪,却比流泪痛哭还要悲伤。
周书冉脑子嗡嗡的,心脏一阵一阵钻心的绞痛,意识到自己现在在这就是对洛洛的一种伤害。她眨了眨眼,缓慢放开了闻洛的手。
“洛洛”
闻洛艰难道:“你先走吧。”
“好”周书冉转头就走,一口气跑开好远,远到要靠着墙壁喘息,肩膀不住发抖。
洛洛
洛洛为什么不告诉她?洛洛怎么可能告诉她
周书冉根本不敢想象,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洛洛究竟都在经历些什么?
乔山温她疯了吗?当着别人的面对洛洛说那种话,乔山温是想让闻洛死吗?
从前那个会长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就算是从前有矛盾,就算有再严重的矛盾,她都不能说那种话啊
洛洛那么好洛洛曾经对她那么好,她都忘了吗?
闻洛绝望的眼神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周书冉难受到不能呼吸,满脑子都是:要怎么帮洛洛?怎样才能把洛洛救出来?
她抖着手开始查自己的资产,开始想,自己能找谁,借到多少钱,自己能怎么帮洛洛
*
闻洛跟乔山温上了车。
乔山温在开车,闻洛坐在后排,她们中间好似横亘着一层厚厚的冰,开车暖气的车厢里冷得仿佛置身地狱。
她们都太痛苦了,可悲的是互不能通。乔山温握方向盘的手一直在抖,心里压抑着前所未有的怒火与委屈,怒火转化为疯狂占据她的大脑,眼前看不到尽头的马路就好像她遍布阴霾看不到光亮的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八年前,闻洛走了,她犯贱,她放不下。她花了八年才从绝望里爬出来走到这一步,终于有身份跟闻洛站在一起,她以为只要把闻洛绑在身边对她好她就会慢慢爱上自己,为什么又是在这一天,闻洛亲手把她送回了绝望的起点,让她的痛苦望不到头。
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闻洛在给她证明,她到底有多可笑,她到底有多可悲。
八年的执念闻洛不懂,内心的煎熬闻洛也不懂,生日前紧张的等待闻洛更不懂,不,或许她懂,只是其他人更重要。
乔山温仍旧只是闻洛千分之一的选择罢了,任何人都可以比乔山温重要,乔山温只是她还债的工具,是用过就可以忽视的ATM机?
开上了高架桥,乔山温甚至有一种想冲下桥去,和闻洛死在一起的极端冲动。
车子最终停在了酒店的地下车库,闻洛跟在乔山温身后上了楼,回到她们早上还在相拥温存的房间里。
房间里没开灯,乔山温进门后也没有把灯打开,因为楼层太高,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支撑着她们勉强看到对方的身影,氛围压抑到了极点。
闻洛低着头,像个木偶,在等待乔山温的审判。
一台亮着光的手机忽然砸到了脚边,那人太过用力,手机屏幕碎了几道裂痕,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什么,太远了闻洛看不清。
要弯下腰捡吗?
“闻洛”
乔山温冷笑着开了口,带着浓浓的讽意:“闻洛,我以为你签了协议,拿了钱,会有一点自知之明的。”
闻洛想顿下身捡手机,乔山温骤然上前掐住她脖子,闻洛被用力抵到门上,撞出一声闷重的响声。
闻洛二次开裂刚刚重新缝合好的伤口划到了柜台棱角,伤口再一次被划开,鲜血又一次溢出纱布,血液顺着手臂滑到指尖,犹如将要干涸的水滴一般缓慢滴落,染红地板。
而闻洛毫无反抗,她像感知不到疼,垂着头望向乔山温那双蕴着浓浓厌恶的双眸,又心痛得好似心脏被人掐着,肆意挤压,用指甲留下层层抓痕,疼到发抖,疼到窒息。
乔山温也在发抖,她骨子里有一股偏执又疯狂的力量驱使着她,她控制不住自己。她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像极了曾将把她掐在墙角的母亲。她都忘了,她当时看母亲厌恶得就像在看一个双眼猩红的疯子,她都忘了那感觉有多窒息。
“是我最近太宠你了吗?让你以为我是个慈善家,你觉得我很好说话?你忘了你的身份,忘了我们的关系,是吗?”
“你上亿的债务我给你还清了,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嗯?闻洛?”
乔山温真的恨透了,想把闻洛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长什么样,她到底有没有心?她的心里到底住着几个人?她到底知不知廉耻?
昨天晚上还跟她在床上吻得浓情蜜意,转眼就可以抛下她跟别的女人搞在一起,拥抱啊,接吻啊都可以的。上了热搜,全世界都在说她们般配,认为她们天生就该一对。
而乔山温呢?她对闻洛的二心毫不知情,一整天都沉浸在甜蜜的喜悦里,忍不住将自以为的恩爱跟人分享炫耀,像个傻子一样花几个小时给她做饭,一处理完工作就去找她,在车里等她几个小时。就为了能在她收工的时候第一时间接到她,就想过一个身边有她的生日,就想着,这样闻洛会不会爱她一点。
太讽刺了,太讽刺了,那些照片视频在乔山温脑子里挥之不去,每时每刻都在恶心她、刺激她。
可怎么办呢?能怎么办呢?闻洛就是死性不改,闻洛她从一开始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乔山温一直天真的以为自己能改变她,是乔山温太天真了啊。
闻洛就是可以随时抛下她去找别人,闻洛就是可以吻完她又吻别人,闻洛就是不爱她,乔山温又能怎么办呢?
乔山温能怎么办呢?
乔山温能拿闻洛怎么办呢?
要怎么样她的世界才会变好,要怎样才能感受到一点快乐?
“闻洛,你背叛我,你背叛我”
“我不是叫你收工了就老老实实找我吗?你为什么要去找别人?你花我的钱,到底有什么脸面跟她搞在一起?”
“一个拿了钱就不听话的白眼狼,闻洛,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闻洛,你怎么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签合同那天不是很屈辱吗?不是哭得很伤心吗?我真后悔没有让你每天都背上一遍合同内容,让你每时每刻都记得自己只不过是我的一条狗,你没有资格做任何违背我的事,你没有资格想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你懂不懂??”
闻洛越来越抖,抖到似乎张口说话都困难,乔山温死死盯着她,望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又想起来闻洛这双眼对谁都笑,她看着闻洛的唇,发觉自己渴望了八年的东西是这么廉价。
她对谁都笑,对谁都说喜欢,她爱看闻洛笑,爱听闻洛说喜欢。
可是闻洛不对她笑了,那就不笑好了,一起下地狱就好了。
乔山温忽然笑了,笑得疯癫,她松开了闻洛,闻洛跌跪在地上剧烈咳嗽,乔山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她缓缓弯下腰,凑到闻洛耳边低语:“还是说,要给你买一条狗链子,无时无刻都挂在你脖子上,你才能记得自己的身份?”
“这样的话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一只狗,你想这样吗?”
“想吗?”
“我好想”
乔山温伸手掐住闻洛的下颚让她抬起头,她发现闻洛哭了,微弱的月光下,闻洛的眼眶溢满了泪水,一股一股顺着脸颊往下流,伴随着细碎的抽泣声,她好可怜啊。
没有心的人也会哭吗?
这好像是乔山温第一次看她哭啊,不,不是第一次,许多年前某天晚上,稚嫩的少女被捅了一刀,因为太疼,因为害怕自己会死,也像这样哭啊
那时她在她的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好疼啊
也许是这段回忆唤醒了乔山温一些理智,她眼神微变,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捧住闻洛的脸,用拇指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柔声细语地唤她的小名:“洛洛”
这是乔山温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叫她洛洛。
闻洛大口呼吸全身发抖,泪水模糊了视线,仍看到乔山温原先充满厌恶与恨意的双眼变得柔和,不断地抚摸着她,好像在心疼她。
心疼她,心疼被自己训后瑟瑟发抖的小狗。
“乔山温”闻洛的声音哽咽,她眼泪不断,乔山温耐心地一点点擦去,轻声说,“我会帮你撰写一份澄清声明,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删掉她,从今往后再也不能跟她联系。你的手机给我,我会重新给你一台,联系人只能有我和你的妈妈,以及剧组她们几个人。你的身份证和护照都交给我保管,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绝对不能乱跑,绝对不能见其他人,绝对不能再违背我”
“以后你乖乖听话,我不会再这么凶你了,前提是你乖乖听话”
乔山温的手缓缓移到她后颈,指尖插进了她头发里,垂眸望着她的唇,似乎想亲她安慰一下,缓缓凑近,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骤然停住。
她皱起眉,启唇说:“你去洗干净。”
闻洛大脑一片空白。
乔山温松开了闻洛站起身,闻洛没了她的支撑跌在了地上,没过一会儿又自己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进卫生间里。
她拧开水龙头,外面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她也不管水温是冷是烫,开了水就往自己身上浇,大口喘着气,绝望地流着泪。
乔山温是在羞辱她吗?不……她只是在陈述事实。对啊,是啊,从要了她的钱给妈妈治病还债那天起,闻洛就只是她的一只狗。是闻洛自己混淆了,闻洛因为主人的一点恩惠和宠爱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以为会得到理解,生出了那种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才会在面对现实的时候如此难过……
闻洛又犯贱了,闻洛啊闻洛,你恶不恶心?闻洛你长不长记性?闻洛抬起手,不断扇自己巴掌,像是在宣泄又像是在提醒自己,心里头未被治愈的伤痛永远不会被治愈,要是再抱有幻想,伤口就会被人拿刀割开撒盐,是无穷无尽钻心的痛。
手臂上的伤口流成一地血水,闻洛满眼空洞的看着,突然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第068章
闻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有人一直在唤她的名字,恍惚间她回到了2014年的高考前夕,在破败不堪的旧巷子里遇到那个如月光般明亮皎洁的女孩。
当时瞥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很惊艳,心里在想,怎么有女孩子这么干净,这么漂亮,又这么可怜呢?
她为什么没有朋友,她为什么总是话那么少那么严肃?明明她那么可爱,明明她这么善良,明明她对闻洛这么好
明明她们曾经那么美好。
会长也曾在闻洛面前脸红害羞,会长也曾明目张胆对闻洛宠溺偏爱,会长也曾为了闻洛着急落泪,会长也曾经把闻洛划进过她的未来
闻洛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有好几个瞬间闻洛觉得自己要死了,被冻得全身麻木失去知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睁不开眼皮
就像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命运的答案。
在温暖的房间里呆了不知多久,她才重新对外界有感知
“放心,不是自杀,只是发烧,伤口开裂加上淋冷水,伤心过度体力透支了而已。”
“怎么这么不注意,伤口都缝过两次了还要再弄伤,大冷天的,都发烧了还要去淋冷水,年轻人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女生这样搞不好会伤了根本,留下病根的。醒来以后好好劝劝她,以后千万不要再做这种傻事。”
女医生严肃的声音忽远忽近,最终随着一道清脆的关门声消失不见。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闻洛感觉到有人在抚摸自己的脸颊。
触感越来越清晰,她终于有力气挣脱出身体的束缚,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你醒了?”女人坐在床边,弯着腰一手撑着床,一手去探她额头。
她说:“还有一点烧。”
“感觉怎么样?还很不舒服吗?”
“伤口还疼吗?”
女人身上再无昨夜的阴霾与戾气,语气温柔至极,望向闻洛的双眸里满是心疼与关切。闻洛愣愣看了她很久,乔山温太温柔了,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让她分辨不出究竟现在是梦,还是那天晚上是梦。
一直到乔山温蹙了蹙,闻洛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昨晚的疯癫与窒息。短暂的不确定被打破,连是在做梦的幻想也不剩,痛苦如洪水决堤,将她淹没。
闻洛撑着床坐起来,手臂又被包上了一层新的厚厚的纱布,伤口被摧残了那么多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肚子饿吗?我让助理去给你买饭。”
乔山温问她:“想吃什么?”
“……”闻洛眼神黯淡无光,启唇说:“都可以。”
乔山温看得出来闻洛对吃没有任何的欲望,她眼眸低垂,低落到觉得说一句话都累得喘气。因为昨天晚上被凶得太过分,伤心难过到用冷水来冲自己,甚至晕倒在卫生间里。
昨晚那触目惊心的一幕仍旧让乔山温心有余悸,她有点受不了闻洛这样的状态,轻声问:“我昨晚太凶了吗?”
乔山温又说:“抱歉,是我冤枉你了。”
闻洛终于抬起眸子,那双苍白的双眼中染上诧异。
冤枉?
乔山温说:“昨天晚上我看到热搜,看到你跟别人接吻,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对你太凶了,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
“我不知道”闻洛迷茫又无力地说:“你说的是什么。”
她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乔山温嘴里的热搜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她说的跟别人接吻是什么意思。
乔山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悦,拿出手机,打开昨晚的热搜给她看,那些照片视频,那些言论
闻洛惊讶不已。
冉冉她
冉冉在她睡着的时候,亲她?
往下一翻,就是周书冉发的澄清。
周书冉澄清她们并非情侣关系,解释那张照片并非两人接吻,只是她单方面的私心,她对此感到抱歉,同时也承认了,她对闻洛的爱意。
花了好几秒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闻洛恍然大悟,所以冉冉昨天晚上流着泪说有话想对她说,是想要跟她坦白、告白吗?
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察觉到冉冉对她是这样的感情。
原来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乔山温一直在跟她强调的,她啃着她的骨头却背着她舔谁,花着她的钱,跟谁搞在了一起。
闻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乔山温凑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闻洛,因为我太在乎你了,所以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真的很生气,满脑子都是闻洛怎么可以刚亲完我就去亲别人?一时间以为你背叛了我,没有控制住情绪,对你很凶很凶,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闻洛抬眼望向她,眼神黯淡又复杂。
太在乎了吗?
乔山温居然笑了笑,眼里就着一股黏腻而浓郁的占有欲,向她再一次确认:“所以真的是她偷亲你,你根本不知道对吗?你没有背叛我对不对?”
闻洛沉默良久,如实道:“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去找她?”乔山温表语气很轻很轻,握住闻洛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哄着说:“你说,我相信你。”
“”
闻洛只能将自己昨天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了乔山温。
乔山温说:“我冤枉你了,我跟你道歉。”
见她还哄不好,一副病弱无神的模样,乔山温低头亲了亲她的唇,“你想怎样呢?要怎样才能不生气?昨晚是我太过分了,说了气话,别生气了好不好?”
“手臂是不是很疼?对不起,我昨晚不应该那样对你的,我给你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些天就好好休息,可以吗?”
“还有一点烧,头还痛吗?还困吗?还要再睡一会吗?”
乔山温一直在病房里陪她,寸步不离。帮她点了粥,给她买了草莓,一口一口耐心地喂她吃下,隔半个小时就去量她的体温,问她难不难受。
两人的关系好像回到了昨天之前,说清楚后隔阂不复存在。乔山温很宠她,她不断地道歉,不断地说,她看到闻洛跟别人接吻真的太生气。
乔山温好像在跟闻洛表白,说她有多爱闻洛,爱到吃醋不受控制,爱到没有她就会疯。
她说,昨天晚上说的都是气话。
闻洛脑子里不断回播着昨天晚上乔山温掐着她的脖子,对她说的那句话——
“是我最近太宠你了,让你忘了你的身份。”
也是气话吗?
很显然不是的啊。
*
一个星期过去后,闻洛回到剧组继续拍戏,组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新演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女孩长得干净又漂亮,单纯肆意,不谙世事,善良、温暖。
这样的小孩富有同情心,她发现闻洛总一个人坐着,剧组里根本没有人跟她搭话,她觉得闻洛好可怜。
中午大伙都聚在一起吃饭,她凑到闻洛身边,自来熟地跟闻洛搭话。
“姐姐,你怎么总是一个人呀?怎么这么沉默,也不玩手机,也不跟人聊天,就发呆。”
“是有什么难过的事吗?还是导演要你沉浸角色,都不许别人跟你玩?这样你不会抑郁吗?”
“要是没人陪你说话你找我啊,要是心情不好也可以找我啊,我最会哄人了,我超会逗人开心的。”
闻洛愣了一下,偏头看向女孩,女孩马上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一瞬间,闻洛脑子里响起了很多尘封已久的声音——
洛洛,你好会哄人啊。
洛洛,你好有用不尽的能量。
洛洛,和你做朋友真的好开心。
她感慨少女的自来熟,感叹少女的热情明媚,又忽然记起来,自己曾经好像也是这样的人。
不知怎么形容这一刻汹涌又平静的情绪,闻洛一不小心就失了神,女孩见她发呆,在她面前挥了挥手,问她怎么啦。
闻洛眼神颤了颤,不忍心辜负女孩的一番好意,冲她笑了笑,说谢谢你。
“不用谢啊,这有什么好谢的。”
“姐姐,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有”闻洛想说有啊,女孩忽然被人叫走,闻洛转头,乔山温就站在背后盯着她,眼神是一如那晚的阴沉。
闻洛呼吸一窒,不小心泄进一丝光的天空再度陷入了无情无尽的黑暗。
出院后请假在酒店的这一个星期,她没有出过一次门,乔山温也是,一直陪着她,照顾她,寸步不离。
乔山温亲自下厨给她做饭,亲自喂她吃饭,为了让她开心,还给她抱来了一只小猫,问她还喜不喜欢猫?
还喜不喜欢猫?
闻洛都要忘了,自己曾经养过一只叫小温的猫。
十八岁好像是她命运的分水岭,十八岁一过,珍视的东西都在离她而去。就像从前她失去了乔山温又失去了小姑,就像她从前养的一只叫小温的猫,在她出国后不到一年就病死了,死在小姑之前。
还有犹如朽木一般在病雨中飘摇的母亲,是不是也要走了?
是吗?
乔山温看出她的不快乐,似乎在帮她填补,在拯救她。乔山温说,她帮妈妈找了一个国外的权威医生,医生说妈妈的存活率很高。
乔山温抱来的猫很乖,很可爱很粘人,喵喵叫两声,仿佛能治愈一切。
而乔山温自己,也真真切切地回到了闻洛生命中。
闻洛很感激她。
可是
可是猫再可爱也不是小温,回到闻洛身边的也早就不是曾经那个会长,她是闻洛的主人,是闻洛的金主。
就连闻洛,也不再是从前的闻洛了啊。
从前美好的她们,好像都已经死在了闻洛的十九岁。
乔山温那天晚上说的一切都不是气话,都是真的。
乔山温真的收了她的身份证和护照,是闻洛亲手给她的。乔山温真的不再将闻洛的手机归还,真的给她的新手机装上了定位软件,闻洛没有任何异议。
乔山温温柔地让她乖,又高高在上地审视着她的一切,给她制定了一系列规则,绝对不允许她做出任何忤逆她,让她不开心的事情。
闻洛很难过,但闻洛全盘接受。
只是因为那个女孩太像从前的自己,闻洛忍不住对她笑了笑,女孩好不容易试镜来的角色被换掉,闻洛也被乔山温带回了酒店。窗帘都被乔山温拉死,房间里透不进一丝光,压抑得让人呼吸都觉得困难。
全世界就只剩下一盏暗黄色的灯,那盏灯属于乔山温,她随时都可以掐灭。
乔山温坐在沙发上,闻洛跪在她面前,一字一句地念她给她制定的规则。
乔山温要她念到会背,背得流利。陷竹复
“就那么难吗?听话一点就这么难?”
“为什么要让大家都不开心呢?”
“你不是不会笑吗?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都不能朝我笑一笑,我还以为你的笑有多珍贵。”
“闻洛,还背不出来吗?剧组全部人都在等你一个啊,不觉得自己要再努力一点吗?”
知道自己在被当成狗一样惩罚,每念一个字都让闻洛感到万分的屈辱,痛苦将闻洛弄得快要麻木。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艰难地将最后一个字吐了出去,她终于得到了乔山温的拥抱,靠在乔山温的肩上哭。
“好乖啊,下次要记得听话一点,好不好?”
“膝盖疼吗?我帮你揉揉好不好?”
“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乔山温给她一颗很甜的糖,让她短暂看到生活的希望,又给她很疼的一巴掌,再摸着她的脸疼惜地说一些爱她的话,让闻洛知道,只有听话才能好过。
闻洛知道,这叫做驯化。
第069章
这天傍晚,乔山温乘车回酒店途中让助理拐到了一处咖啡厅,咖啡厅二层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她捏着一杯觉得名字特别好听的美式咖啡苦皱眉头,心里腹诽这也太苦了,怎么见剧组里的大人总是人手一杯?
助理拿着一个文件袋上二楼巡视了一圈,女孩朝她招招手:“这儿!”
助理在她跟前坐下,把文件袋拆开,里面是一份合同和一本剧本,女孩知道此次见面的目的,助理也直接了当与她道:“这是乔总给你安排的新剧,她觉得这部剧更适合你,而且,比上一个角色戏份要多很多,人设也讨喜。”
“上一部真就不演啦?”
“不演了。”
“真的假的。”女孩不太相信,也没多少大人虚伪的礼仪,拿起剧本就看。
“你也可以选择不去,但如果决定要去,你过两天就去视镜走个过场,这个角色,不能对外说是乔总直接给你的。”
“这么好的事儿啊。”女孩说:“OK啊。”
“那就这样。”
助理颔首,起身下楼,刚准备启动车子,女孩忽然从二楼跑了下来,扒在车后座窗上敲车窗。车窗降下,面对她的是一张美而不苟言笑的脸。女孩确定是她了,气喘吁吁地问:“乔总,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您为什么不让我跟那个姐姐说话?不对,您为什么让大家都孤立她?她是哪惹到您了吗?”
乔山温一愣,升起车窗,低声道:“开车。”
“诶诶诶!乔总,就算她真做错了什么您也不应该那样对她啊,您难道不觉得她很可怜吗?喂!!”
乔山温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情绪。
可怜吗?
要怎么永远留住一个人呢?
要怎么永远留住一个人呢?
闻洛晕倒的那段时间,乔山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真的很痛苦。
她看了周书冉的澄清声明,心底燃起了一丝希望,去查了医院的监控,她才知道她冤枉闻洛了,当时洛洛真的累极睡着了,是周书冉在偷亲她。
所以闻洛没有背叛她的实际行动。得到这个答案以后乔山温觉得自己崩坏的心被扶稳了些,可也只是扶稳了些,她不知道那双扶着她摇摇欲坠心脏的双手什么时候会被抽走。
她没有安全感,她很没有安全感。
闻洛扔下她去找周书冉是真的,闻洛背着她跟周书冉还有联系也是真的,她们感情依旧很好是真的,闻洛为她以身犯险,闻洛牵她的手,跟她拥抱也是真的啊。
周书冉
这个名字乔山温八年前还没有跟闻洛有接触时就觉得耳熟,不因为别的,就因为闻洛。
当年淮中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她们的故事,闻洛为了周书冉动怒,出手赶走了一个恶霸。从那以后,周书冉的名字总是跟闻洛连在一起,跟闻洛甜蜜了,跟闻洛吵架了,被闻洛哄了,各种各样的话题在同学间传来传去,乔山温没有刻意去听,到现在却也还记得。
要知道,闻洛跟乔山温有交集之前,她们已经认识两年了啊。所以周书冉总是比乔山温更有理由站在闻洛面前,周书冉总是比她更名正言顺,周书冉总是更大胆更亲呢,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得到闻洛的关注。
就算过去了八年,周书冉还是能这么轻易地让闻洛跟她走。
闻洛现在对周书冉呢?是什么感情?暧昧不清?余情未了?普通朋友?
无论是什么关系什么感情,她对闻洛来说都很重要啊,闻洛可以为了她违背她们之间的约定,什么也不管不顾啊。
从乔山温的视角看闻洛,闻洛就好像一颗摇摆不定的星星,乔山温永远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会追向谁?乔山温不知道,也控制不住,只能提心吊胆地看着她,在心里乞求她不要走向别人去。
八年前她跟闻洛就是这样的关系,她性格内敛,很多话都不会说出口,但她向闻洛倾注所有,而到头来只是闻洛一个可有可无的同学。
八年后她看似变得强势了,但她们内里的关系还是没有任何改变,闻洛是乔山温不受控的唯一,而乔山温只是闻洛随时可以抛弃的千分之一。
下次呢?下下次呢?闻洛母亲治愈了以后呢?闻洛大红大紫了以后呢?乔山温就算用尽手段,还能像现在这样把闻洛绑在身边吗?
她们真的会像她幻想的那样顺利的相爱吗?
闻洛从前就这么花心,就算真的在一起了,闻洛会永远爱她一个人吗?
闻洛从来没有给过乔山温这方面的安全感,她给乔山温留下了太多阴影,让乔山温经历了太多次天崩地裂,把乔山温一次又一次的送入绝望之巅。
那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啊,生不如死的煎熬真的把乔山温折磨透了。
八年,谁又知道呢?
她煎熬了整整八年。
该怎么把闻洛给彻底留住呢?
该怎么永远拴住她呢?像她那样桀骜不驯的人啊。
“训狗法则啊。”
“我上次就有跟你提到过的,想让一个人离不开你,可以控制她的精神,将她驯化,让她从骨子里就没办法离开你,可是乔,这种办法很危险啊。”
“你可能会永远得到她,也可能在另一种层面,会永远失去她。”
“得到了她,你也不一定会得到她的心,就像你说的,她已经很久没有对你笑吧,你不想以后她对你笑吗?”
乔山温说:“她以后都不会对我笑吗?当她离不开我,我会竭尽全力地去爱她,这样也不行吗?”
大洋彼岸的安娜愣了一下,笑道:“乔,这个我可不能保证。”
“我知道你不能保证。”乔山温说:“我也不能保证。”
“可她随时都会走,你知道吗?别人朝她勾勾手指,她就走了。”
“可我不是她的唯一,她除了我以外,有很多数不清的选择。她永远都是这样,八年前是,八年后也是。”
“你知道吗?她又走了一次,我想全世界就此覆灭,我想让她给我陪葬啊。”
“我想赌一次,就算赌输了,她不会再对我笑了,我们也能在一起到死,不是吗?”
“一起到老,一起死,难道不是一种Happy ending吗?”
“只要她能在身边我就不会太痛苦的,等到她慢慢离不开我,又怎么不会爱上我呢?”
不是吗?
安娜沉默了很久,给不了她答案,乔山温也给不了自己答案。
她不知道该怎么拯救自己,她知道自己很偏执,她骨子里一直有股力量让可以她失控,乔山温知道,那是她一出生就带着的,属于疯子的基因。
她以前很厌恶严铃,直到遇见了闻洛,某些时候她也开始厌恶她自己。
遇见了闻洛,那些阴暗的念头就时时伴随着她,八年前她就很贱,她在厕所偷偷闻闻洛给她的衣服,被闻洛欺负居然会觉得开心,故意记她的名字,就是为了让她来找她麻烦。
就算误会了闻洛有女朋友,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吸引她,要知三当三。
她在那间办公室里偷亲闻洛,暗自幻想闻洛完全属于她。她卑劣地对喜欢闻洛的女孩宣誓主权,诱哄闻洛跟她一起去帝都,闻洛多看别人一眼她就会生气,那种要失控的感觉就会冒出来,是她最厌恶的基因。
可基因就是刻在骨子里的啊,她再讨厌,她这辈子都不能改变吧。
她早就是失控过很多次了啊,全都是为了闻洛。
她那么爱闻洛,闻洛为什么就不能乖一点,完全属于她呢?
闻洛应该乖一点,应该完全属于她啊。
看闻洛脸色苍白,看她眼眸低垂情绪低落,看她觉得屈辱难受的样子乔山温也很心痛啊,可苦一点又怎么样呢?只要听话了,她就会非常温柔地对待她,把所有都补偿给她啊。
上一次她让闻洛跪下背她给她制定的规定,吐出最后一个字后闻洛靠着她的肩膀哭了出来,那一刻乔山温真的好心疼,可又好享受。那一刻她就是洛洛唯一的依靠啊,是她亲手帮洛洛擦掉了眼泪,哄着她哭声停止。
这样很好啊,不是吗?
真的,真的好享受,享受到乔山温想让时间就此停止,她们永远定格。
或者,就在那一刻去死吧。死之前闻洛就在她怀里啊。
心里念着闻洛,刚刚又被刺激到了,乔山温有些按捺不住马上想要见她的心情,朝前催道:“开快一点。”
“好的。”
酒店房间里没有开灯,乔山温从外面进来,却很能适应昏暗的环境,寻找闻洛的身影,闻洛坐在落地窗前,对着窗外的雪和月光发呆,桌面上摆着一瓶开封过的红酒。
她喝酒了吗?乔山温出声唤道:“闻洛。”
闻洛转过头看她,怔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站起身朝她走去,倾身抱住了她,又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乔山温弯眸一笑。
好听话啊。
毕竟是她背了那么多次的——回到家要先拥抱,然后接个吻。
第070章
乔山温抬起手,将这个吻加深。再分开时,她的眼眶已然变得透红,声音也甜软:“你喝酒了?”
凑近看,闻洛的双眸也正泛红,一股迷离劲儿,也不知道是因为接吻还是喝酒的缘故。
她哑着嗓子说没有。
乔山温:“为什么想喝酒?手臂上还有伤,医生说不能喝酒。”
闻洛长睫一颤:“对不起。”
“没关系。”
她没有遵医嘱,但乔山温在这种事情上偏偏又对她很宽恕,并没有因为她不听话就生气。
又想起刚刚女孩说的那一番话,乔山温眼里不由得溢上了几分怜爱,抚摸闻洛的脸庞:“小猫刚刚吃饭了吗?”
闻洛回忆了一会说:“吃了。”
乔山温又问:“你不开心吗?”
“”闻洛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乔山温也不再问了,只安静地看着她,出其不意地将手探进抱里,捏出一朵玫瑰,“给你的。”
“谢谢。”
闻洛眼中有片刻愣神,而后将花接过,转身将花插进了花瓶里,养起来,能鲜艳得更久些。
乔山温望着背影,看她动作轻柔,觉得愈发迷恋。闻洛总是这样,对什么东西都很温柔。
要是回眸的时候能笑就好了,回眸看她的时候笑一笑,她的一切痛苦都会被治愈吧?
可以慢慢来,反正她们有一辈子的时间耗啊,不是吗?
房间里没开灯,投影仪上播放着一部唯美的国外爱情电影,闻洛蹲在地上和猫玩。听乔山温说,这只猫她养了两年,是先前在路边捡的。
是一只全黑的黑猫,眼睛有神,毛色很有光泽,但还没有名字。
乔山温说,它原本很凶很野,一开始养的时候还以为养不熟,过了这么久,还不是变乖了。
浴室的门锁动了动,乔山温推门走出来,来到闻洛身后。她身上湿热的沐浴露香气侵占了整个房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乔山温换了一种沐浴露,气味更富有成年女性的魅力。
闻洛是蹲下的姿势,听到她叫自己名字,转头便对上乔山温俯视的双眼。那股侵入皮肉的压迫感再一次涌上心头,四周的空气变得稀薄,闻洛不禁蜷起了指尖。
乔山温要训她时就是这样的姿态闻洛不用她问,下意识在脑海中又过一遍自己今天到底有没有又做了让她不开心的事。
她没有跟除了助理和导演对手戏演员以外的任何人说话,也没有不回她的消息,更没有做事不报备
除了没经过她同意开酒……闻洛侥幸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她还是要惩罚吗?
她这样阴晴不定,闻洛提心吊胆。
蹲在地上的黑猫朝乔山温叫了一声,乔山温折返回到床边,掀开被子,坐在松软的床铺上,也不知道是对谁:“过来。”
闻洛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朝她走去。
闻洛悬着一颗心,乔山温却降了下来,眼里没有一丁点戾气与攻击性,柔和得无可挑剔,让闻洛枕在她腿上。
闻洛没有仔细去看她的眼睛,听话上了床,小心翼翼地枕在了她腿上,她的手下一秒就覆了上来,摸她的头。
就像在摸盘在她腿间打呼噜的宠物猫,可闻洛不会打呼噜。
乔山温轻声问:“到底为什么想喝酒?我不想你有秘密瞒着我。”
这是她第二次问了。
闻洛知道不说会有怎样的后果,只能如实道:“睡不着觉,想喝醉。”
乔山温顿了片刻,“因为我没收了你的安眠药。所以昨天、前天、大前天,持续很多天你都睡不着吗?”
“嗯”
“你不开心吗?”乔山温语气平缓,并没有任何不悦,指尖轻绕着她的耳廓,弄得密密麻麻。
闻洛语气微颤:“我不知道。”
“是觉得我管你管得太严了吗?”
闻洛低声说:“我是你的,你怎么管都可以。”
闻洛已经懂得什么话是最乖的,是乔山温最想听到的。只不过,她还是无法亲口把那个字说出口。
好在乔山温也没有抓着不放。
“是吗?”乔山温似乎很满意,指尖停顿,说:“你现在起来抱我,我让你睡觉。”
闻洛动了动,撑起身子与她面对面。昏暗光线下乔山温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她好像在冲闻洛笑。
她能让闻洛睡觉吗?
闻洛自己也不知道。
只知道就算不能睡着她也绝对不能忤逆她。
想也没想地倾身抱住她,在温暖而静谧的房间,在寒冷凄美的雪夜,可以尽情感受她的温度,需要完全承受她的所有。窒息的、黑暗的、温柔又痛苦的。
背后的墙上映出两人紧密相贴的影子,就像是在上映另一场甜蜜恩爱的晚间戏码,带着些暗黑色彩的柔情调调。
乔山温的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蹭了蹭,又埋进她的颈间,低声催:“抱紧一点。”
“嗯”闻洛抱紧她,乔山温望着她们的影子,属于闻洛的那道身影在她身上不断动作,寻找可以抱得更紧的姿势,一直到她靠在她的肩上,变成完全依赖着她的姿态,她才满意。
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安眠药,乔山温就着水含了一片进嘴里,扶住闻洛的脸,低头把药喂给她。
喉咙滚动,闻洛将药片吞下,抬起眸子迷蒙地看着乔山温。乔山温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夸她乖,两人躺进被窝里,闻洛依旧躺在乔山温怀中,被她抱着,享受温暖。
“以后每天都送你一束花,你觉得怎么样?”
“好。”现珠福
“今天戏拍得怎么样?”
“很顺利。”
电影并没有停止播放,只是音量被调得很低,对话听得模糊不清,配上乔山温刻意压低的柔缓嗓音,像是在播放某档眠音频道,催人入眠。
“之前是我管得太严格了,因为你不太听话。”
“你现在很听话,所以以后你可以跟她们聊天说笑,不用一个人再憋着,也可以冲她们笑,可以交朋友,要开心一点。”
乔山温说,要开心。就像在开导一个抑郁寡欢的伤心人。
“但是你要记得跟我分享,你的一切都得掌握在我手里,你知道吗?”
“还要记得你是我的,谁都可以离开我,只有你不行”
“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像这样”
“听话的话,会越来越开心的。”
“嗯?”
“嗯”
闻洛语气很糊,像是困了。乔山温心情更好,“明天是十五,没有你的戏份要拍,我们去寺庙给阿姨祈福怎么样?”
闻洛一愣:“好。”
乔山温拍了拍她的背:“晚安,闭上眼睛,很快就会睡着了。”现诸副
闻洛闭上了眼睛。
坚定的陪伴,温柔的安慰。此时此刻乔山温就好像是闻洛死气沉沉的生活里唯一的救赎。
只是
不知过了多久,闻洛再一次睁开眼,眼里是清明与无尽低落,她转头望向窗户。
窗帘被拉得透不进一丝月光,闻洛猜想外面的天空是不是已经破晓。
怎么连安眠药也不管用了啊。
*
闻洛直至天亮才因为实在太疲惫身体实在运作不下去才渐渐有了睡意,乔山温没有叫醒她,一直让她睡到了下午四点。
闻洛起床时乔山温已经把饭备好,这好像是一种幸福感。闻洛还记得要去寺庙祈福的事情,乔山温也没有食言,开车带她出门。
这是自那次从医院回来后,酒店与剧组两点一线外闻洛去的第一个别的地方,去寺庙为母亲祈福。
她从前都不信这些,不敬仙师放肆得不行,从小姑开始,她就懂了了求上帝,求佛祖,拜菩萨。
这家寺庙供奉的是药师佛菩萨,来拜佛的人家中都有病人,香火很旺,也受得最虔诚。
三叩三拜祈福完,两人在寺庙里逛了一会,驱车回到市区里,找了一家餐厅吃饭。
吃完饭她们牵着手逛商场,一整天下来都像极了一对普通的情侣,和平又恩爱。
可假象是最容易打破的。
就像海水禁不起一丁点风浪。
她们在停车场遇到了周书冉。
周书冉这段时间一直在为闻洛想办法,办法想出来了钱凑了却联系不到闻洛。她去剧组找人,《后遗症》的剧组居然命令禁止她进入,她在外面蹲守,闻洛却哪也不去,一下班就被接走,她完全没有靠近的机会。
这太不像闻洛了。
这让周书冉更加确定闻洛在被监管。
天啊,她真的不敢想象。这些天她吃不好睡不着,每天都挂念着自己心爱之人是不是在承受比她多千倍万倍的痛苦。
今天猝不及防见了面,对视之时周书冉愣了好几秒,心无声的碎成了一地。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闻洛。
明明上一次来救她的时候还好好的,眼神坚定,眼里有光,可以笑着安慰她,给予她安全感和力量。而现在……
闻洛好像病了,她好像彻底变了一个人,眼里没有一丁点神采,气色很差,黑眼圈很重。就像行尸走肉,就像快乐油尽灯枯,她再也没力气牵起嘴角,陌生得让周书冉心里发怵。
“洛洛……”周书冉无比心酸。
闻洛也愣住,回过神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周书冉赶快走,然后想也没想地拉着乔山温离开。
周书冉还以为闻洛是因为没办法面对她,可好不容易才见又怎么舍得放弃,连忙追上去,“洛洛我可以帮你,我没有要嘲笑你的意思,我真的,我真的很真心,我真的可以帮你,我很想很想帮你,你欠了她多少钱,我可以帮你还的,我想救你,我真的也想要保护你!洛洛!”
周书冉太激动太着急,包含着太多情绪导致哽咽,眼眶发红在后边追。
从前的闻洛最受不了她这样儿了,此刻却不为所动,不停顿不回头,拉着乔山温上车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赶紧开车走。
可乔山温没有动。
乔山温望着车窗外着急到要落泪的女人,不知是在感慨还是在嘲笑:“她说她要救你,她是在拯救你吗?”
“嗯?”乔山温偏头看闻洛。
乔山温的眼神变了,车厢内被低气压笼罩,闻洛最熟悉的某种前兆。闻洛心里发紧,连忙道:“不是的。”
“不是吗?”
“不是,我们走,我不想理她。”
闻洛尽可能让自己乖,她遵循乔山温的话,除了乔山温不多看任何人一眼,她以为乔山温会满意的。
乔山温皮笑肉不笑,“还记得吗?上次她在微博上跟你表白,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你。”
闻洛心头不受控的发颤,“我不喜欢她。”
“真的吗?”乔山温说:“她看起来真的很想见见你,跟你说句话,你出去见她吧。”
“什么?”闻洛没反应过来。
“拒绝的人的话最好当面说,这样才不会让人抱有幻想你去告诉她,她的喜欢让你很反感,很讨厌。”
闻洛深吸一口气,乞求地看着她。
“不想去吗?还是不想说?”乔山温语气关切,就好像在问闻洛是不是哪不舒服。
闻洛只觉得毛骨悚然。
“我会跟她说清楚,但可不可以不要那种伤人的话?”
“伤人的话?”乔山温凑近她,轻声说:“闻洛,你知道吗?上次那个女孩因为你,辛苦培训两个月得来的角色泡了汤,现在还很伤心难过。你觉得她呢?是被你拒绝更伤心,还是”
闻洛惶恐地摇着头,“乔山温,你不要”
“那你就出去跟她说,从今晚后,再也不想跟她有一丁点来往,觉得很恶心。”
“让她彻底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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