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屿舟回到房间,将衣柜里的衣裳整理一番,专门空出一些位置来放金元宝。


    等他整理好,江野刚好回来,面色如常,并未深究先前聂屿舟摆他一道的事情,只是眯着眼,微微笑道:“你倒腿短跑得快。”


    聂屿舟很不服气:“我腿不短!是侯爷腿太长!”


    江野身高看着一八八,两条腿长得轮椅都快放不下,但聂屿舟也有一八零,双腿并不短,男人很在意身高的。


    暮光斜斜照进来,江野笼在一片柔光中,欲笑又止:“某人已经跌倒在我腿上数回,我的腿长不长,某人最清楚。”


    内涵得很明显。


    聂屿舟:……不就两回吗?一回是被大黑熊吓的,一回是在醉仙楼,都是身不由己。


    江野慢悠悠抿了一口热茶,又道:“这一招姑且称作‘三番两次’,你可以加进书里,使之成为第一百零九招。”


    闻言,聂屿舟羞赧地泄了气,指着桌上的《一百零八招诱君深.入》,道:“侯爷真真是误会我了。我对侯爷是完全纯洁的心思,这本书是我朋友卿礼公子非要送我的,侯爷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烧了它。”


    江野按住书,不让聂屿舟取走烧掉,道:“这话可就不对,你我是夫妻,你怎能对我是完全纯洁的心思呢?”


    聂屿舟震惊:“难道侯爷对我……还有不纯洁的……心思?”


    江野笑而不语,目光落在窗边炕上的棋局上。


    聂屿舟觉得江野只是一时兴起,话赶话到了这,不会真对他有什么感情,毕竟这人恶趣味多得很,遂不再问。


    他又想起江纾,那样活泼阳光的一个少年男孩,对江野景仰得如同叩见神佛,但偏偏江野总是凶巴巴,让江纾见了他,和老鼠见了猫似的。


    不过聂屿舟并不觉得江野对江纾不好。


    相反,江野对江纾很好,很重视他的存在,否则上回聂屿舟偷偷让江纾进房,江野不会那么轻松放过他。今天在府门口见着江纾,江野也没有大发雷霆斥责对方,而是问他枪法练得如何。


    比起几乎不出现的江家二公子江豫,江野心里对江纾还是有兄弟情的,只是表达的方式让人有点害怕。


    聂屿舟有心劝一劝,请江野对江纾稍稍柔和些,别吓退了孩子。


    但转念一想,江野那个疯脾气不是他劝得动的;再说了,他们兄弟两人多年来已经习惯这种相处方式,顺其自然也许更好。


    谁知,江野捏起一颗黑棋,自我对弈,突然提起江纾:“聂屿舟,你是不是挺喜欢江纾那个臭屁孩?”


    聂屿舟一愣,顺着江野的话道:“三公子他纯真开朗,确实讨人喜,难得的是他对侯爷崇拜得五体投地。”


    江野道:“那我们把他接来院子里,让他陪你玩。”


    这也可以?


    聂屿舟颇感惊讶,同时脸上洋溢着喜色:“真的吗?老夫人不会反对吗?”


    江野语气淡淡,口气却不小:“她有什么资格反对?你别忘了,你夫君我才是一家之主。”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周氏就亲自送了江纾进松风院,仿佛羊入虎口,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不过江纾欢天喜地,活蹦乱跳,像只猴子,尤其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睃来睃去。


    江野冷声道:“再吵,我捏碎你脑袋。”


    吓得江纾三缄其口,躲在聂屿舟身后,求嫂嫂保护。聂屿舟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别怕,你大哥不会的。”


    周氏本极其不乐意将江纾送过来,江野那阴鸷狠厉的性格,不是人可以忍受的。


    但江野吩咐,她们母子三人再加上娘家一家三口都靠江野的俸禄过活,她仰人鼻息,就得听江野的话,不得拒绝。


    此刻听江野说要捏碎江纾的脑袋,周氏心里更是直打哆嗦,温声道:“纾儿能入侯爷的眼,是纾儿的福分。但纾儿性子跳脱,吵吵闹闹,不利于侯爷养病,不如我将纾儿带回去吧。”


    江野面色一沉,似乌云团聚。


    江纾先皱眉摇头道:“娘,我不回去!我就要和大哥大嫂住一起!让大哥教我枪法,我要做江家枪法的传人!”


    周氏同意江纾过来,心里也是存了这份心思的,让江纾学会江家枪法。


    她的第一个儿子江豫没有任何天赋,只能走文人之路。


    江纾喜欢舞枪弄棒,但天赋远远不及江野,好在他用心踏实。若江野真心传授,来日江纾必定也可以有所成就。江野一死,江纾就是江家枪法的唯一传人。


    周氏只好妥协道:“行行行,我不勉强你,只是一点,你在松风院,千万别搅扰了侯爷的安宁。”


    江纾拉了拉聂屿舟的衣袖,喜不自胜地笑了。


    周氏目光看向聂屿舟,似有话要说。考虑到旁边还有江野,最终她还是字斟句酌:“屿舟,你如今是镇北侯的夫人,有件事得和你商量下。”


    聂屿舟心里头一惊,这是找我商量内务?


    他经卿礼的点拨,现在确实想掌家,以便积攒财富。但他嫁进镇北侯府没多久,不便主动提及掌家的事,现在周氏先提,正合他的心意。


    聂屿舟客气道:“老夫人请讲。”


    周氏道:“如今春天快过去了,我院子里的荼蘼花开得正好,还有些许杜鹃水仙。从前老爷在的时候,我也举办过赏花宴,如今已有好些年没办过。你今年嫁过来,侯爷身子也好些了,我便想以你的名义再办一次,大家过来赏赏花,也不算辜负春光。”


    其实不是商量,只是知会,免得江野从别人口中得知后,找她麻烦。


    聂屿舟认真琢磨周氏话里话外的含义。


    聪明人都知道赏花宴表面是赏花,暗里必定有利益来往。


    而对于周氏而言,如此迫切地举办赏花宴,大概是因为侯爷已经婚娶,接下来该轮到二公子江豫,但因江豫官职低微,又兼他是江野同父异母的弟弟,故无人问津。


    所以周氏想通过赏花宴,来相一相京城贵女,拉扯拉扯她亲儿子的姻缘线。


    从前她举办赏花宴,京城贵女不愿来,但以聂屿舟这个男妻的身份举办,京城贵女多半会来看个热闹。


    这里头的水可不浅。


    聂屿舟很快就想通其中奥秘,满口答应:“多谢老夫人美意。老夫人这些年操持镇北侯府辛苦,如今我既然嫁了进来,身为侯爷的妻子,自然该为镇北侯府出一份力,分担分担老夫人的重任。”


    周氏听出了不对劲,面色微微一变,聂屿舟是想掌管中馈?


    年纪不大,野心倒是不小。


    周氏从未想过交出掌家的权力,就算是交出,也是将来交给江豫江纾的妻子,怎么能交给江野的男妻?她压着心口的愠火,道:“你年纪轻,才嫁进来,当以照顾侯爷为主,家中内务不必操心。”


    聂屿舟不肯让步,此时若让步,再也没有机会能当家做主偷捞油水了。他语气不容置疑:“老夫人说的在理。正是因为我年纪轻,才更要多多孝顺,早日跟着老夫人学,也好让老夫人少些辛苦,侯爷,你说呢?”


    他把球踢给江野,让江野拿话,毕竟若想成功掌握镇北侯府的财政大权,必须得到江野的支持。


    没等江野说话,不明其中利害关系的江纾先开口了:“娘,你就让大嫂跟着学吧,大嫂那么聪明,肯定一点就透。”


    江野嗤笑,朝聂屿舟道:“你就这么想受累?”


    聂屿舟撒谎不脸红:“我是想为老夫人分忧,为侯爷分忧。”


    周氏气得脸都绿了,原本送了江纾过来松风院,想通过知会他们赏花宴的事,来扳回一成,没成想倒被削弱了管家之权。


    偏偏她还只能忍气吞声,江野是镇北侯,是府上真真正正的一家之主,他同意让男妻主持中馈,那便谁都得听聂屿舟的指挥。


    如果江野和聂屿舟还要点脸,将周氏当母亲看待,那周氏就可以过得富贵滋润,但凡这对夫妻心肠歹毒些,周氏这个继母便无立足之地。


    越想越气,周氏气不打一处来,还只能勉强笑着道:“如此甚好,那屿舟便从这次赏花宴开始学,邀请名单、宴席菜式、鲜花培育等等都不是小事,出不得一丁点错,否则就会被人笑话。”


    聂屿舟笑着回应:“自然,我都明白,一定做好。”


    周氏咽下无名火气,气愤地离开松风院。


    掌灯时分,房间里只剩聂屿舟和江野两个人,江野意有所指地啧啧笑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好心。”


    他看出聂屿舟才不是什么善类,分忧是假,谋财是真。人长那么好看,有点小心机完全可以原谅。


    聂屿舟也知道聪慧如江野,肯定会看出他的小九九。没关系,只要他不反对就行。


    此时聂屿舟检查周氏命人送来的冗长名单,都是他不认识的贵族子弟,顿觉头疼。


    他宁愿看江野那张臭脸,也看不进去名单上的任何一个字,他道:“不许你骂自己。”顿了顿,又道:“以我们这体型差,怎么也得你是黄鼠狼,我是……”他卡住不说了,发现给自己挖了个坑。


    “是什么?”江野笑着,探出手指,戳了一下聂屿舟的腰肢。


    聂屿舟腰肢最敏.感,一旦被人碰到,就会忍不住整个上半身一抖,此时也不例外。


    江野见状,笑得乐不可支:“怕痒?”


    聂屿舟不由得想起江纾说过的话,江野怕痒,怕痒的人会疼老婆。他老实道:“只有这儿怕。”


    江野道:“回答错了。这么老实,一下就被人抓住痛处。你刚刚应该强装镇定。”


    聂屿舟耐着性子,逼自己查看名单上的一个个人名,道:“是你,又不是别人,我何必装呢?”


    昏黄烛光下,江野目光骤然一凝,落在聂屿舟白玉无瑕的脸颊上。


    聂屿舟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名,从名单里抬起脑袋,觑着江野问道:“黄鼠……侯爷,你帮我看看,这个人是谁?”


    江野眉头一紧,谁是黄鼠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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