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捏着聂屿舟的脸颊,别说,肌肤细腻光滑,手感还挺好。


    聂屿舟推开他,站直身子,看了看气得脸红的聂琼春和惊讶万分的江豫,他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若无其事。


    面对这样的修罗场面,聂屿舟选择默不作声,假装隐形,只管吃瓜看戏。


    聂琼春一向大小姐做派,做事极容易冲动,此时听江野说这样不尊重人的话,立刻生出诡异的心思,对江豫笑着说道:“既然侯爷不介意,那江豫公子先前说的话,我以为也没什么不妥。”


    江豫喜出望外道:“果真?琼春姑娘,那可太好了!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周氏不知何时冒了出来,颤抖着声音道:“不可以!”


    显然是震惊且愤怒到了极点。


    周氏是想借赏花宴给自己的儿子寻一个好姑娘,对他的仕途有利,也希望早日抱孙子过继给江野,来承袭爵位。但万万不想扯上聂琼春,聂琼春曾经心悦江野,闹得满京城都知道,如果嫁给江豫,这乱七八糟的关系如何处理得好?


    江豫护在聂琼春面前,道:“娘,为什么不可以?其实早在三年前,我就心悦琼春姑娘,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一定要抓住!”


    “这……”周氏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江野还在旁边,她不能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只得稍稍缓和语气劝道:“你们接触不多,对彼此还不了解,贸然定下终身大事,来日造成遗憾,如何收场?再说了,聂家姑娘也得回去告知父母,让父母做决定才是,岂能是你们两人说了算?”


    周氏以为,聂琼春的爹娘一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所以将锅推了出去。


    谁知江豫不依不饶:“大哥和大嫂成亲之前,连面都没见过,他们现在如胶似漆。我和聂琼春是互相心许,一定会很幸福的。”


    聂琼春听到这话,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对江豫并没有任何感觉,她心里还是喜欢江野,但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江野不可能再娶她,而父母一定会尽快将她嫁人,那兜来转去她将和江野永远没有缘分了。


    更重要的是,她这三天晚上一直在做同一个冗长又真实的梦。


    梦里,江野的病会痊愈,未来他将权倾朝野,至尊无比,而聂屿舟作为他的妻子亦是人上人,享尽荣华富贵,两人共创盛世佳话,无限光荣。


    而她聂琼春被父母安排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子,婆家不疼,夫君不爱,最后难产而死。那个梦每个细节都很清晰真实,简直就像真真切切发生过一样,到现在她一想起,还会心痛。


    所以她要避免那样的悲剧发生,就必须不遵从父母的意愿。她不甘心原本属于自己的幸福,被聂屿舟夺走,所以无论如何要夺回一切。


    她之所以选择江豫,是想着嫁来镇北侯府,可以借机接近江野,那就有机会千方百计俘获江野的心。


    只要让江野爱上她,最后她取代聂屿舟的位子不是问题,那未来她会成为尊贵骄傲的摄政王妃,而不是聂屿舟。


    聂琼春直视周氏道:“如果老夫人是介意从前我和侯爷的事,我可以直接告诉老夫人,我和侯爷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扰。”她又柔柔地看了眼江豫,道:“只要江郎有意,我就会尽力说服我的父母。”


    周氏不觉捏紧了拳头,觉得此女心机颇深,她是不可能满意聂琼春这个儿媳的。但聂琼春身份不低,她是皇后的外甥女,今天来镇北侯府又是客人,周氏不能恶语相向,以免传出去坏了名声。


    所以她只能忍气吞声,脸色煞白,双目赤红。


    江野拍了拍聂屿舟的手背,伸个懒腰,懒懒道:“小少爷,推我回去,他们这点子烂事我没兴趣听下去。”


    聂屿舟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呢,闻言,便将双手放在江野的轮椅上,推着他缓缓滑动。


    江野瞄了聂屿舟一眼,忽而又笑道:“还没赏够花,再赏一会儿。”


    如此,聂屿舟又可以继续看周氏那张气得发白的脸,暗中得意。


    只是此时气氛有些焦灼,双双对视,用眼神交流,并未开口。


    对面忽然走来两人,其中一个是聂行远,另一个男子打扮精致,衣着华贵,看着是个比聂行远还富贵气派的男子。


    旁边有个太监模样的人大声道:“三皇子驾到!”


    原来是三皇子霍宗顼,当今皇后何氏之子,也就是聂行远和聂琼春的表兄弟,好端端他怎么会来?


    周氏、江豫、聂琼春都纷纷跪下行礼,聂屿舟也跟着跪了下去,只有江野纹丝不动,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眼神却冰冷如寒池:“还请三皇子恕罪,我身子不适,不便行礼。”


    三皇子霍宗顼道:“不必多礼。镇北侯有父皇的特许,便是面圣也无需多礼。”他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落在聂屿舟身上,此人身段颀长,堪称一绝。


    适才远远望见聂屿舟,不见正脸,三皇子就觉得聂屿舟如笼在薄薄晨雾之中,烟染霞映,清逸绝尘,定然是个俊俏男子。


    三皇子温声道:“请起。”


    聂屿舟随着众人一同起身,自觉站到江野身后,自始至终并未抬眼看三皇子。但三皇子目光却如凝住了一般,落在聂屿舟脸上挪不开。


    三皇子从未见过如此貌俊的男子,恍若堕入人间的少年仙君,眉目如画,仿佛蒙着一层清冷的面纱,自带疏离之感,静静立在花丛前,瞬间那洁白无瑕的荼靡花都黯然失色,不及他的一分一毫。


    三皇子是在聂屿舟和江野的婚事定下后,才听说聂屿舟相貌俊美的。不过他终日和聂行远厮混,觉得聂屿舟再俊美也俊美不过聂行远,所以一门心思放在和聂行远的情意上,并未多想。直到此时见到聂屿舟,才知道何为真正的风华绝代,国色无双。


    三皇子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愣愣出神,还是聂行远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才回过神来。


    三皇子“咳咳”两声,道:“还是我表哥说起,我才知道今天镇北侯府举办赏花宴,如何没邀请我?”


    他希望是聂屿舟来回答,但周氏难得见到天潢贵胄,迫不及待想露脸表现,抢话道:“今天的赏花宴只是小聚,不敢劳驾三皇子。三皇子光临,是老身府上三生有幸。”


    三皇子睃了一眼周氏,看着江野,道:“镇北侯于国有大功劳,我也是一直心有敬仰,有心亲近。倘若日后再有赏花宴一类,该寄我一封书函才好。”


    周氏连忙道:“是是是。”


    三皇子又对聂屿舟笑道:“初次见面,未备薄礼,还请见谅。”


    聂屿舟淡淡道:“不敢。三皇子贵步临贱地,已是恩荣。”


    三皇子又道:“早听闻你嫁进镇北侯府冲喜,镇北侯的身子便好了不少。今日一看,果然如此。”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就是看江野的身体如何,所以才会不让人通报,径直进到后院,令人猝不及防。


    聂琼春忽然走上前,正要拉起三皇子的手臂撒娇,却被聂行远的一个眼神吓得放下手,她知道大哥对三皇子表哥的心思,占有欲极强,不想让任何旁人碰到三皇子表哥。


    聂琼春哭丧着一张脸,柔声道:“表哥,我和江郎两情相悦,但江郎母亲念及我和镇北侯的旧事,要拆散我们。还请表哥给我做主,回头也帮我劝劝我的父母。”


    周氏闻言,气个半死。这个姑娘完全就不是省油的灯,还没嫁过来就恶人先告状,嫁过来镇北侯府岂不翻天?


    周氏赔笑道:“请三皇子明鉴。老身并无此意,老身也是才惊闻他们的情意,只觉唐突仓促。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还得禀告聂大人、聂夫人,问过他们的意思才好。”


    聂琼春抓住话里的把柄,道:“老夫人的意思是,只要我爹娘同意,你就也同意了?”


    周氏噎住,真想臭骂聂琼春一顿。


    隔岸观火的聂屿舟得极力压住嘴角,才能不被人看出来他想狂笑的表情。


    周氏一直想对付聂屿舟,还想找个乖巧的儿媳联手,没想到最后找了个让自己头疼的聂琼春。更可笑的是,原本赏花宴可以不邀请聂琼春,周氏非要邀请,就是抱着看戏的态度,希望聂琼春让聂屿舟下不了台,结果现在完全反过来。


    聂屿舟算是真正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聂行远当然不赞同妹妹嫁给江豫,他不希望妹妹再和镇北侯扯上任何关系,便皱眉斥道:“琼春,这不是小事,别胡闹。”


    聂琼春铁了心要按照预定计划执行,不能重蹈梦中的覆辙。她固执道:“确实不是小事,但我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非江郎不嫁。”


    三皇子道:“江豫,你是什么意思?”


    江豫郑重道:“微臣此生非琼春姑娘不娶。”


    三皇子看了眼聂行远,眼神里有说不尽的话,道:“既然如此,本皇子就成全你们。你们彼此有情,就应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聂行远错愕不已,却又明白三皇子最后这句话的深意,不忍心反驳。


    聂琼春和喜不自胜,连忙谢恩,都以为达到了各自的目的。


    周氏则如临大敌,六神无主,顿时觉得江豫的婚事算是完了。


    她不甘心,不甘心让江豫娶个泼皮进门,将来闹得她永无宁日,可江豫性子固执,断不肯罢手,况且又有三皇子口谕,江豫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于是她只好在众人走后,悄悄来寻江野。江野神通广大,他一定有办法的。


    周氏来到松风院的时候,聂屿舟刚推着江野到门口。


    周氏自降身份,卑躬屈膝地笑道:“侯爷,江豫娶聂琼春姑娘这件事,还请你帮忙想想办法。江豫那孩子没轻没重的,聂琼春姑娘身份尊贵,江豫着实配不上她。”


    江野瞟了眼周氏,恹恹道:“我只是个废人,能有什么办法?”


    周氏心里一咯噔,江野向来不愿意帮她任何忙,这次又是个棘手的事,只怕他更不会,只有将这件事和他扯上关系才有可能让他出手。于是周氏道:“侯爷细想,聂琼春和少夫人不和,对你也颇有怨恨,如果她真的嫁过来,我们镇北侯府还能过安生日子吗?”


    江野毫不在意,低头闻了闻聂屿舟给他摘的一捧荼靡花。


    便是在这时,芳青送来醉仙楼的糕点,江野捏起一块,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对周氏笑得十分老奸巨猾:“老夫人高看我了!我也就只有弄来糕点的本事,别的一概不会。”


    周氏立刻明白江野的意思,这是在逼她承认早上厨房做少糕点的错误呢!


    但是一旦承认,就证明周氏的管家能力不如聂屿舟,以后镇北侯府就是聂屿舟说了算!周氏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管家之权啊!


    周氏顿时浑身血液上涌,脸色红如猪肝,赔笑道:“想来是少夫人连日操劳,写错了单子,厨房没有询问,才做错了,好在侯爷力挽狂澜,还请侯爷和少夫人都不要放在心上。”


    这锅甩得毫无道理。


    聂屿舟蹙起眉头,道:“我绝对没有写错!”他取出从厨房拿来的单子,指着上面的墨点道:“这墨点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对芳青示意,让芳青去书房拿来另一份单子,同时展开,道:“这两份单子是一模一样的,当时已经深夜,我写完之后,唯恐错乱,特意誊抄了一遍,核对一遍。这上面是八十份糕点,如何厨房上面的单子会多了个墨点,变成十份糕点?”


    周氏见聂屿舟语气咄咄逼人,不满他身为儿媳这般不敬老人,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少夫人也说了,你是深夜做的这件事,打盹错眼也是有的,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何必斤斤计较?管家之道在于宽宏大道,而非小肚鸡肠。”


    聂屿舟被她这歪理给震惊了,字字铿锵:“管家之道在于公正严明!若不公正,底下人心不能安;若不严明,底下人偷鸡耍滑。”


    周氏无言以对。


    江野拿来两张纸,看了看,目光如炬地盯着周氏:“这两张纸,我都看过,确实一模一样,那多出来的墨点究竟从何而来?”


    他声音不高,却很有威慑力,令人不敢不答。


    周氏脸色瞬间煞白:“这……”


    聂屿舟回忆道:“单子我是亲手交给老夫人的,老夫人再给厨房。但厨房的管家婆子不识字,用不上墨水,那么请问单子上的墨水是哪来的?”


    这话无异于直接说单子上的墨点是周氏弄上去的。


    周氏心乱如麻,嗫嚅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他旁边的梅珍忽然跪了下去,瑟瑟发抖道:“侯爷,奴婢想起来了,是奴婢不小心弄上去的。那天老夫人让奴婢给厨房送单子,奴婢刚好有事耽搁了一下,又有要写的东西,毛笔上的墨水好像不小心落了一滴上去,这才造成失误,还请侯爷恕罪……”说到最后,已然哭腔。


    聂屿舟一听就知道梅珍是给周氏顶罪的。不过周氏到底是老侯爷的遗孀,聂屿舟也没有要将她逼到绝境的心思,只是希望她能收敛,不要为非作歹。


    聂屿舟道:“这样不当心,留在老夫人身份,如何尽心伺候?老夫人,依我之见,该打二十棍,再赶出镇北侯府。还有厨房的婆子,碰到这样离谱的事情也不知道问一问主子,也该赶出去!”


    这些人是周氏的左膀右臂,为虎作伥,都赶出去,周氏总得消停一段时间了。


    周氏想为梅珍和厨房婆子说话,但如果她们不担责任,那就只能周氏担。周氏还有很多计划没实施,她不能倒下,只好想着私下给梅珍她们一些钱,安抚安抚。


    令她感到更加惶恐的是,聂屿舟正在行使管家权力。这意味着,她的权力正在被一点点夺走。


    江野嘴角噙笑,眯眼看着聂屿舟,忽然觉得小少爷也不是那么柔弱不能自理,还是有几分胆识的。他轻笑着,支持道:“我觉得夫人你这么处理,很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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