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屿舟尴尬到手脚失衡。


    为了赶陈家姐妹走,他就随口说说,没想到竟然被江野听墙角。


    聂屿舟还没想好怎么解释,陈令仪已经拉着陈令姿快步走出凉亭,去到江野面前。两人本就生得沉鱼落雁,不分轩轾,一个打扮得明艳动人,另一个清丽脱俗,任何一个男子,就算能拒绝其中一个,也无法拒绝另一个。


    陈令仪声音软糯,如江南烟雨:“小女子见过侯爷。”其温柔小意令人双目挪不开。


    江野却看也没看两人一眼,只是望着聂屿舟道:“小少爷,你不过来解释解释你刚刚说的话吗?”


    聂屿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磨蹭片刻,还是走到江野面前,道:“侯爷,这两位美人儿是特意来找你的,来去由你定夺。”


    江野还是没有给陈令仪、陈令姿两姐妹任何眼光,笑嘻嘻地看着聂屿舟道:“你是我的夫人,是正妻,这种事当然该你拿主意。”


    聂屿舟露出敷衍的假笑。


    陈令仪连忙跪下对聂屿舟磕头,锲而不舍地求聂屿舟留下她们姐妹,至少其中一个。


    聂屿舟揉了揉太阳穴,颇为头疼,他一个都不想留下,如果真留下任何一个,那将来少不了争来斗去。有个周氏已经让他头疼,再来个妾室,还能不能好好生活了?


    聂屿舟道:“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善妒,受不了夫君有另外的人,争风吃醋扰得家宅不宁,所以建议侯爷将她们赶走。”


    陈令仪马上将姿态放得更低:“请少夫人放心,我们一定谨守妾室本分,不敢……”


    “滚出我的视线。”江野声如寒刀。


    明明轻飘飘的一句,陈令仪却吓得花容失色,陈令姿更是吓得双腿发软,眼泪直流。眼前的江野满面乌云,仿佛狂风骤雨即将来临,再有一丝不顺他的言行,他就会随时出手捏碎人的脑袋。


    阴鸷可怕到令人发指。


    明境见两位貌美女子还不动弹,连忙上前拉她们走开,轻声告诫:“侯爷发话了,再不走,小命难保。”


    陈令仪和陈令姿就在惊恐中被明境拖出了花圃。


    江野懒洋洋地瞧着聂屿舟,脸色突然放晴了,笑着道:“小少爷,刚刚的话可是真的,为我吃醋?”


    这话你也信,侯爷你好天真。


    聂屿舟笑着解释:“侯爷,其实我很大度,侯爷想纳十个妾都没问题。只是侯爷现在身体还没痊愈,多了那样两个漂亮的年轻姑娘在身边,只会拖累侯爷身子。等侯爷身子好了,再行纳妾之事。”


    反过来说,侯爷你身体不行,就别糟蹋那两个姑娘的青春了。


    江野轻笑两声:“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他忽然一把拉住聂屿舟的手,摸着他的葱白手指,一根一根,慢慢的。摸到第三根手指的时候,江野忽然道:“不过,正如你所说,我现在已经离不开你了,晚上睡觉得整夜抱着你,不然入不了睡。别人都入不了我的眼。”


    听自己说过的话从江野嘴里再说一遍,聂屿舟感觉好羞耻。


    他羞得抬手捂脸道:“侯爷,我刚刚的话都是浑话,骗那两个小姑娘的,你别往心里去。”


    江野手中扇子轻轻摇晃,笑得难辨真假:“不,你说的都是实话,每一句我都赞同。”


    聂屿舟:……不用这么阴阳怪气吧?


    再这么继续聊下去,聂屿舟怕只会越来越尴尬,便另起话题道:“侯爷,你过来这边做什么?也赏花吗?”


    江野还牵着聂屿舟的手,笑得宛如一只狡猾的狐狸,凤眸恹恹地盯着聂屿舟:“非也。我来欣赏我离不开的小少爷。”


    聂屿舟顿觉无语:!别这种语气说话!怪吓人的。


    他推着江野在荼靡花丛中转了转,笑道:“侯爷,糕点的事情多谢你帮忙。”


    “怎么谢我?”江野摘下一朵纯白的荼靡花,放在鼻尖嗅了嗅。


    他本是极其英俊英汉的外表,此时折花在手,嘴角含笑,便淡化了几分眉眼间的戾气,宛若清贵公子潇洒人间。


    聂屿舟被他这个问题噎住了,说实话他没想过报答江野,夫妻本为一体,互相帮助,何必斤斤计较?


    不过他们俩算不上真正的夫妻,聂屿舟道:“侯爷希望我怎么感谢你?”


    江野早有所谋,将白色荼靡花插在自己的鬓边,仿佛魔鬼簪花。他道:“你不是说你会画画吗?给我画一张画像。”


    原来是想要一张画像,这么一张天神脸蛋如果有画像,估计能流芳千古。


    聂屿舟道:“这个不难。但我画画慢,画人更是,得好好观察侯爷好些日子才敢落笔。”


    江野瞥了眼聂屿舟的手,兴味浓厚道:“这么好看的一双手用来作画,真是令人期待。”


    两人正说着话,渐渐有人围了过来,目光灼灼。


    来参加赏花宴的人多半是想看镇北侯和他的男妻,这会儿两人同时出现在花圃,自然就有人要凑近看热闹。


    起先陈家两姐妹被拖出去,众人都觉得可怕,还不敢靠近,但过了一会儿,镇北侯一直心平气和没有发怒,她们就不知不觉越靠越近,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赶明儿也好当个笑话讲给别人听。


    有人感慨:“侯爷和少夫人真是恩爱。”


    “侯爷的气色不像个病人,看来少夫人和侯爷就是天造地设,圣上英明。”


    “侯爷英俊潇洒,少夫人丰神俊朗,两人就是一对神仙眷侣。”


    到底是在震慑朝野的江野面前,这些人说话的语气很正常,没有先前对聂屿舟的阴阳怪气,但看戏嫌恶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聂屿舟仍能感受到她们的极度不友好。


    聂屿舟不想招惹祸端,俯下身道:“侯爷,我们回去吧。”


    江野一脸疑问,慢悠悠道:“这是镇北侯府,我想在哪就在哪。”


    他的目光冷冷扫向贵女富少,这些人立马噤若寒蝉。他摆摆手,语气森然:“聒噪!滚!”


    贵女富少们被他的眼神吓倒,不自觉后退数步,胆小的更是退到人群后面,甚至立刻悄悄溜走。


    但还是有人不见棺材不掉泪,觉得江野现在就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废物,就算身体比之前稍微好点,也不能彻底好起来,不过是回光返照,迟早要亡。


    喜欢过江野的徐君思率先道:“侯爷消消气,我们都是来祝福侯爷和少夫人的,祝你们百年好合,生生世世。”


    聂屿舟直觉,这人来送人头了。


    江野自幼在军队长大,纪律严明,将领吩咐的事,士兵立刻执行,从不敢有二话。如果士兵没听清没听懂他的话,他还能耐着性子再说一次;但如果士兵听懂了,故意推三阻四,那他就免不了一顿暴脾气。


    而身中剧毒后,他的耐心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当徐君思虚情假意说话时,江野就忍不住吁出一口浊气,剜了一眼徐君思,目光如刀,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偏偏徐君思是个最能会错意的人。


    起初徐君思喜欢江野,不是因为他容貌有多昳丽,而是他的战神身份,喜欢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桀骜野性。这让徐君思特别想臣服在江野面前,任他摆布。


    他以为江野半昏迷近三年,成了病恹恹的废物,再不复当年那种桀骜野性,但今天再次亲眼见到江野,发现他身上那种暴戾乖张的气息愈发浓厚,这让徐君思瞬间上头,几乎想立刻跪倒在江野脚边,沦为他的玩.物。


    徐君思不是没和小倌玩过那类游戏,但那些小倌都是他花钱让对方配合的,缺少一种浑然天成的野性,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江野。


    江野单是坐在轮椅上,微微蹙起眉头,薄唇紧抿,就让人心生崇拜,浮想联翩。


    于是徐君思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辈子不得到一次江野简直就算白活。


    适才江野冷眼扫过在场许多人,目光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停留,而此时江野看着徐君思,会不会是江野对他有意?


    徐君思知道,在龙阳圈,有些人就喜欢他这种微胖男子,而对聂屿舟这种瘦骨嶙峋的男子无感。会不会江野就有这种癖好?


    徐君思对江野微微一笑,甚至还挤眉弄眼。


    看得聂屿舟在一旁作呕。


    江野也觉得莫名其妙,勃然大怒,随手扯下一朵荼靡花,狠狠扔到徐君思脸上,瞬间将他的脸砸得通红,呵斥道:“滚!”


    徐君思对江野的凶狠模样真是又爱又恨,将那朵荼靡花花瓣一片片摘下,放进嘴里吃下,道:“多谢侯爷赏花。”


    随即快步走开,心里头却有个极其冲动又龌龊的想法。


    聂屿舟还以为徐君思识趣地离去,心道,还好及时止损,否则再多说废话,估计江野会忍不住痛下杀手。


    徐君思和江野交锋,大家都看出来江野不喜欢这么多人围在这,纷纷四散,看热闹是重要,但不能为了看热闹连命都不要了。


    江野和聂屿舟面前只剩聂琼春和江豫。


    聂屿舟以前就见过江豫,不过一直没怎么讲过话。


    说来奇怪,同样是江野的弟弟,江纾和江野长得有三分相像,性格活泼,很讨聂屿舟的喜欢;但江豫和江野长得一点都不像,性格老实不太讲话,聂屿舟本能地感觉和这个人相处不来。


    而且说实话,江豫和周炳彪长得有些像,不过他们是表兄弟,长得像也正常。


    周氏举办赏花宴,最大的目的就是给江豫找个好姑娘,没想到江豫看上了聂琼春,真是世事荒谬。


    聂琼春捏着手帕,正要离开,忽然晕了过去,江豫连忙将她抱住,道:“琼春妹妹,你没事吧?”


    聂琼春按着太阳穴,道:“想来是闻多了荼靡花香,有点头晕。”


    聂屿舟凭借自己鉴别绿茶婊的本事,敢肯定聂琼春是装的,她故意有这番表演。


    果然她轻轻推开江豫,瑟瑟地看了眼江野,道:“好歹我差点成了你嫂子,我们应该保持些距离。”


    江豫着急道:“这不是也没成吗?”他快步走到江野面前,语气哀求:“大哥,如果我和琼春姑娘在一块,你会介意吗?”


    江野道:“谁?”


    江豫指了指聂琼春,道:“就是她呀,大嫂的妹妹,琼春姑娘。”


    江野恹恹道:“不认识。你爱娶谁娶谁,和我无关。”


    聂琼春气得几乎要将嘴唇咬破,她故意装晕,就是要试一试江野,没想到对方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


    聂屿舟几乎要笑出声来。


    江野瞅了他一眼,招招手,让他俯下身,然后亲自将他的嘴角按下来,说话的气息扑在他脸上:“小少爷,嘴角要上天了,收敛点。”


    聂屿舟被他双手按得嘴唇嘟起,吐了下舌头,做个鬼脸。


    聂琼春、江豫四目震惊:……江野居然还有这温柔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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