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直到别墅外响起了刹车声, 韵春都没能从三个字中回过神。
莫月冲入别墅,只看到沙发上的韵春和悬浮在半空中的玫瑰花。
随着她和秦星凌乱的脚步声出现,玫瑰花被震落了一片花瓣, 轻悠悠地飘下, 被还没来得及收起手的韵春接住。
她捻着花瓣, 眼皮撩起。面前路青雪弯起的柳叶眼自带媚丝,斜起的眼尾凝结了时间。明明是纯洁如月光、温润如梨花的人, 这一刻, 耳边向来以妖冶艳丽相称的玫瑰, 不及路青雪一分。
惊艳在一秒之中,莫月走到沙发边时,韵春已经收敛了心神,站起身看向莫月和秦星。
秦星和韵春对视了眼, 而莫月则目不转睛地盯着空中的那朵玫瑰, 不用问了,这儿肯定是路青雪。
果不其然, 下一秒空无一人的沙发, 慢慢显现出了一道身影。
路青雪朝来的两人露出一抹笑。
秦星看得惊愕。
莫月则瞬间红了眼眶。
她上一次哭, 还是秦星中枪的那个瞬间。
在无情的环境待的太久, 她早就忘记原来她还有血有肉,还会哭。本以为对身边的所有都已经麻木, 可其实…她也有在乎的人。
“路…”莫月笑的同时哽咽,“路青雪。”
路青雪:“想我了吗?”
见状, 韵春给了秦星一个眼神, 两人默契地离开沙发, 将空间给了路青雪和莫月。
两人上了三楼的阳台。
午后的阳光一片好。
热空气烘托下,生活好像没那么苦涩了。
秦星双手插兜站在阳台的围栏边, 低睨着后院花园。
说是花园,其实就是一片路草地,外加两棵树。四年前,韵春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棵石榴树和棵梨树种在了院内。不但如此,韵春还搞起了农研,将一枝梨树嫁接到了石榴树上,又将锯下来的石榴枝嫁接到了梨树上。只是这四年来,被嫁接的两枝只开过花,没结过果。
此刻秦星视线落在石榴树上十多秒,终究是没忍住低声:“靠!”
还在回味路青雪告白的韵春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秦星这一声吓得她抖擞了下,捏在手中的玫瑰花瓣从三楼落下,似雪般慢慢落到了草坪。
她看向秦星,秦星望着她不可思议地说:“说实话,我之前说信你只信了百分之五十。我没读过什么书,可也相信科学,剩下那一半就是科学。但……”
秦星啧了声,“今天我长见识了。”
“原来真的有鬼。”
头一次见到鬼,秦星出了一手心的汗,她从兜里掏出手,抓了两下空气后,略正经的对韵春说:“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信。”
韵春:“……”
果然还是要眼见为实。
她笑道:“喝点什么?”
秦星摇头:“别下去打扰她们了。”
脑海中浮现的是来的这一路,莫月紧张无措的神情。
韵春说:“二楼房间有小冰箱。”
秦星哦了声,转坐到了阳台遮阳伞下,“我还要开车,除了酒随便。”
韵春:“那就双柚水了?”
秦星:“嗯。”
韵春离开阳台,到了二楼房间。
她刚拿出饮品关上冰箱门,冰箱上方就出现了一个身影。
小女孩双腿晃晃悠悠地坐在冰箱上,冲韵春笑:“小鬼,下午好啊。”
韵春怪异:“糖糖?你怎么来了?”
小女孩没名字,去世的时候太小,早忘记了她叫什么。韵春就给她起名叫糖糖。
认识这么久,糖糖还从来没来她家找过她。
“昨晚那个女鬼呢?”
“在楼下。”韵春,“你上来没看到她?”
“我直接来找的你。”
糖糖说完便察觉到楼下有一股气息探向它,她紧张地顿住。那股气息发现她对韵春无伤害的意图后,压迫在她身上的气场才消失。
“你不是怕她吗?找她有事?”
“我问你,她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那个路青雪?”
“是。你不用帮我带话了。”
糖糖没在意,而是问:“你俩关系怎么样?”
韵春:“还可以。”
“有多可以?”
韵春低眸,摸了摸鼻子:“就…还行。”
“能在她面前说得上话不?”
“什么意思?”
“把我介绍给她吧?别看我外表年纪小,但这不是问题,我能干事。”
韵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想理解糖糖说的话,可她发现她理解不了。
凝眉:“什么?”
“我是说,我不打算投胎了,想在路大人手底下做事。你跟路大人不是熟吗?帮我说说好话,我讨个好职位。”
为什么糖糖一直在解释,可韵春还是不理解她的意思?
“路大人?”
是因为路青雪当阴差,所以这么喊她吗?
糖糖终于看出了不对,她俩好像在错频聊天。她飘在半空,疑惑地问韵春:“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该…知道些什么?”
糖糖吃惊:“她是鬼王你不知道?”
鬼什么?
鬼王?
韵春面露讶然,这不是她之前胡乱猜的吗?怎么还成真的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一直找路大人做什么?我以为你找路大人帮你什么呢,原来不是呀?”
韵春沉默几秒,问糖糖:“这个鬼王是怎么回事?你给我细说一下。”
===
糖糖昨夜听到韵春要找的鬼名字叫路青雪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回去找她那片的鬼魂们一问,才想起在哪听到过路青雪三字了。
冥界的大门只会拦截活物,死后的魂魄可以随意进入。不过进入冥界的死物想出来就很难了,士兵把守着,除非有上级的准允活着每年的鬼节冥界大门打开任由进出,其它时间出冥界,会受到残酷惩罚。
即便如此,每个月还是会有零星的鬼魂找办法逃出来玩。
路青雪的名字就是从那些逃回人间的鬼魂嘴里听到的。
冥界有它的统治者,不过那位帝君将管理冥界的事交给了手下护法之一万水。
在万水的掌管下,冥界井井有条,一切按部就班。
可就在十年前万水闭关修炼,管理冥界的事传到另一个护法千山手中后,循序的节奏被打乱。
千山喜欢寻欢作乐,有些掌权的鬼差为了讨好千山,千万百计寻找好玩的物件儿或者鬼魂送去给千山。
冥界的一切随着时代更迭,建设跟人间无疑,有酒吧赌场或者其它寻乐的场所。因为觉得千山喜欢这些,那些鬼差便在此加大,压迫一些鬼魂。
会留在冥界工作的鬼魂,多半是上辈子造了孽,选择工作偿还孽债,工作多长时间将孽债偿还后才可以去投胎。不过这种是情况不严重的鬼魂才有的待遇,如果是太深的孽,直接就被打下了地狱受惩。
它们都是为了投胎,才会选择留下来工作。
可是随着上层的鬼差为了讨好千山而压榨它们,越来越多的鬼魂觉得与其受压迫,还不如不投胎。哪有活着工作了一辈子,死了还要受工作的气?
不消除罪孽就无法投胎成人,而是变成动物。大多鬼魂认为动物就动物吧,总比活着受气,死了变成鬼还遭罪强。
等千山发现了鬼差们的所作所为并加以阻止,已经有不少鬼魂辞了工作,整日游荡在街头,成为了游魂。
路青雪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简而言之,就是她可以给这些游魂一个家。
一个不大却温暖的地方(不是)
正经点来说,是她收了这些游魂,让它们有了容身的地方。
冥界不止它们,还有很多的孤魂野鬼。而这种不想去投胎,或无法再投胎一直游荡的魂魄,是路青雪主要攻略的目标。
将它们收入,一点点扩大自身势力。
混沌开来,冥界对这些游魂就束手无策。孤魂野鬼都是自由个体,它们不去投胎也未触犯条律。
对它们没有办法,对路青雪自然也没办法。
千山原本以为将路青雪关在梅花阵就可以解决。结果,千山当时气笑了。帝君也才找了她和万水两个护法,路青雪直接找了四个鬼魂帮她管理。不得不说,路青雪眼光独到,能力强,善于用这四个鬼魂,四鬼每一个都能力十足,在路青雪被关的这三年,非常完美地替路青雪扩大了势力。
路青雪还很难解决的其中一个原因,和千山有关。虽然她没有将重要的工作交给路青雪处理,但路青雪通过处理那些在她眼里没什么大碍的工作,已然掌握了冥界大大小小的事。通过那些,她才会在不惊动千山的情况下,不动声色的发展两年才被察觉。
眼见路青雪的势力越来越大,冥界只能派阴兵,将存在世间的游魂捉回冥府。
听完糖糖说的这些话,韵春只有一个想法:路青雪这样,不会有危险吗?
危险肯定是有的。
那么路青雪说过几天要离开…
===
糖糖在跟韵春聊完,韵春说会帮她在路青雪面前提她后满足离开了。秦星则接了通电话后离开了别墅,说是要回公司处理工作。莫月和路青雪不知道聊了什么,一直到夕阳落下都没从一楼的房间出来。
剩下韵春一个人坐在沙发,等待她们出来。
没多久韵春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
还是那根红线,不过梦到的场景居然还是那片梅花林。
这是之前没有过的,以前梦到的画面除了红线不变外,梦里的场景总是会发生变化,无一重复。
这次不但重复了,而且韵春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之前一闪而过的身影也出现了。
不是梅花枝错落导致的错觉,前方站着的就是一个摇曳的背影。
就算是一个背影,就算被乱花飘落迷眼,韵春却还能认出眼前的身影是路青雪。
她居然梦到了路青雪!五年来第一次!
韵春抑制不住激动,冲着背影笑喊:“青雪姐!”
或许是梦的缘故,或许是激动,韵春这时忘记她已经和路青雪见面了,此刻她撒开腿朝路青雪跑去。
可是她的面前好像有一道天然屏障,红线穿了过去,可她停在原地无法前进。她的声音似乎也传不到路青雪的耳中,她喊了好几声,也没见路青雪回头。
倒是看见路青雪的面前忽然多了一位穿类似汉服一样古装女子,对方梳着古代的发髻,光着脚丫,细细的脚踝处系着一根红绳,上面挂着两颗铃铛。动一下,就能听到一声铃铛响。
韵春还在奇怪为什么她能听到铃铛响,路青雪却听不到她叫她,就看见那个古装女子,直晃晃地凑到了路青雪的面前,脸上洋溢着笑。路青雪后退半步和她拉开了距离,因为看不到脸,韵春看不见路青雪是什么表情,只能看到一半的脸。过了几秒,她从侧边看见路青雪嘴动了动,不知道路青雪说了什么,那个古装女子脸上的笑僵了僵,最后冷笑地对路青雪又说了几句。
因为想知道路青雪离开时对她说的是什么,韵春特意去学了唇语,可是时间太久,她早忘记了当时路青雪的唇形,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女人说了一句话:“既然你不知悔改,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好了。”
话落,女人微微拂袖,韵春只看见下落的梅花在瞬间滞在空中,一个呼吸间,所有的梅花花瓣凝聚在一起,一把戟似的直冲向路青雪。
梦里的韵春浑身一软,‘小心’两个字还没喊出,她便感觉脚下一空,猛然睁开了眼。
路青雪坐在未插好的花瓶前,见韵春睁眼,柔笑了下,还没来得及问韵春睡的好不好,就被韵春扑了个满怀。
韵春紧紧搂着路青雪的脖子,哑声:“…别再走了。”
不要再离开我了。
第82章 第 82 章
“睡迷糊了?”
路青雪只是顿了一下, 手便抚上了韵春后背,轻哄地拍抚。
韵春还惊魂未定,梦里的画面让她胆颤心惊, 她将头埋在了路青雪颈窝, 猫儿似地哼唧:“别走。”
韵春不是个爱撒娇的人。反正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此刻她扑在路青雪怀中, 埋头在路青雪颈窝,完全是因为做的那个梦外加刚睡醒没有安全感。更别说用鼻音哼哼唧唧, 让路青雪别走……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对, 就是因为这个。
放在平时, 她一定不会这么做,一定不会。
她会这么做,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抱着的是路青雪。
是一个无限包容她的女人;是一个她可以在其面前当小孩儿的女人;是她想抱着撒娇的女人。
因为是路青雪, 所以韵春可以不是韵春, 而是路青雪的小乖。
五年来韵春在外人的眼中,私下是一个坦率开朗, 潇洒大方的人, 工作时认真严谨, 干练十足。
不是说英姿飒爽的她不可以撒娇, 每一个人都能撒娇,对家人, 对朋友,都是在爱自己的人前的小情趣。而是说韵春窝在别人怀中像猫儿似撒娇这种事…打死别人也想不到。
主要是脑补不出来画面, 想想一个在T台大方光彩, 机场路透图就能引得粉丝说‘姐姐杀我’的人, 私下娇娇妹宝似的抱着姐姐,祈求姐姐别走……
反差感太足, 就算见惯大场面的人看到这一幕,脑海中都忍不住飘过那句歌词“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莫月出声:“她不走,我走。”
沙发周围的空气忽然凝滞了。
就连屋子都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路青雪明显的感受到怀里的人身体僵住,就连吹在她脖颈时的呼吸都屏住了。
路青雪嘴角微微翘起,手抚上韵春的后脑勺,看向莫月说:“路上小心。”
韵春快速地从路青雪怀里退出,站在地上,故作无事发生轻松的样子看向莫月,“大…”第一声因为紧张没发出声音,轻咳嗽了一声后才说:“大老板再见。”
莫月眉毛一高一低,带着几分揶揄。“嗯。”
目送着莫月走到门边,待到关门声响起,韵春如石头一般僵在原地,纹丝不动。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莫月在啊?!!!
为什么莫月没有走?
啊啊啊!
再一次社死,她重新扑进了路青雪怀中。
后背被拍了拍,路青雪唇抵在她耳边,含笑:“已经走了,怎么还害羞?”
韵春头埋得更深。
路青雪喉间是压制不住的笑,笑得怀里的韵春身体跟着一起颤动。
韵春闷声:“……你别笑了。”
路青雪:“我只是笑你这个反应,怎么更像是小乌龟了?”
韵春抬起头,“你骂我是王八?”
路青雪挑眉。
韵春自知是她没事找事,又蔫了吧唧地躺到路青雪肩头,哑声:“你怎么不跟我说大老板在啊……”
“没来得及。”路青雪手指摸上韵春的发烫的耳朵,先是碰了碰耳尖,那里比夏天还要热,又下滑到了耳垂,软热得像是在太阳下暴晒,汲取过多阳光的花瓣。路青雪将韵春耳朵夹在双指间,轻捏着,“没事,莫月不会说什么的。”
她当然知道莫月不会说什么,可——
还是觉得尴尬。
脸上因为尴尬而升起的潮红未退,韵春脸粉扑扑的,“我没脸再见大老板了。”
“怎么?”
“不好意思。”
路青雪喉间的笑意不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莫月又不是别人,她早就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而且在怀里撒娇,不是情侣之间最常做的事么?”
“……”
有些事情虽然尴尬,但注意总会被另一件重要的事引走。
韵春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路青雪说了什么什么后坐起身,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和路青雪对视着,韵春的心好似热气球,点上火就能轻而易举飘上天空。
而点燃韵春的是路青雪所说的话,韵春重复:“情侣之间?”
原本充斥在沙发周围空气里的尴尬气息,被一股名为悸动的青涩代替。
涩如绿皮橘子,酸中带甜。
路青雪开口的那一秒,就像剥橘子时喷扬出来的果皮汁,清新。她说:“嗯,情侣之间。”
说完路青雪冲韵春微笑。
她的笑如雪夜上空的月。
月透亮到空中星星不是那么多,只有平时最亮的几颗,显得夜晚空旷又神秘。而在雪的照应下,月神圣到不敢多看一眼。
看一眼就会沦陷其中,愣在原地久久迈不开腿。哪怕回到了屋子,或是到了任何一处看不到月亮的地方,都忍不住探头望向空中,心里想再看一眼,最后再看一眼。看了最后一眼后,又会在心里回味。
韵春品尝着月的圣洁,眨眨眼,又觉得此刻是夏天,是白天,用雪夜的月亮来形容,还要跨越一个秋,太远了。
她想跟路青雪近一些。
路青雪现在就好像光打在窗户上的倒影,是她张开手就能拥抱的夏日。
韵春口渴,她去冰箱拿了瓶啤酒,仰头喝了一大口。
小麦的甘涩刺|激着味蕾,韵春坐回到路青雪身边,侧目:“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路青雪看了眼韵春手中的易拉罐,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韵春在喝酒壮胆?
她弯嘴角,有意无意地问:“你什么意思?”
“就是——”
韵春抿唇,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酒,换了个问法:“你跟我告白是什么意思?”
逗小孩儿玩,逗几句就够了,再逗下去她不保证韵春会不会炸毛。
路青雪这次没再拐弯抹角,“因为爱你呀。”
准确来讲,是心让她这么说的。韵春的心,她的心,它们一起提醒路青雪,她有一句话没对韵春说。
以前路青雪一直觉得语言太苍白,爱与不爱说不说都无所谓,所以将事情全都付诸在行动上。可是听着韵春一遍遍询问会不会离开,会不会不要她、一次次被韵春搂紧腰时,路青雪才知道,原来有些话是要说出来的。
哪怕对方能从行动上感受到爱,可话语上的空白,终究还是飘渺。
一句告白,就像是定海神针,给在海中陷入迷茫的韵春,找到可以依靠可以抓住的东西。
一句不够,那她就多说几句,至少不再给韵春一种她会像之前那样不明不白突然离开的不安。
路青雪想,给韵春安全感,除了陪伴外,就要一遍遍地对韵春做保证。
保证不会不要韵春,保证不会离开韵春,保证……
路青雪启唇,再次说:“小乖,我爱你。”
韵春将瓶中剩下的酒喝掉,起身站在路青雪的面前,右腿弯曲跪在沙发边,左手撑着沙发靠背,颇为霸道的将路青雪圈在怀中,垂眼。
“我想我懂你意思了。”
被韵春居高临下地低睨,路青雪非但没感受到压迫,周身反而弥漫着从容。她稍稍抬起下巴,悠着柔笑的眸轻眨。
“说来听听。”
说?
韵春背在身后的右手紧张地握紧松开,最后无奈地举起搭在路青雪肩头,她本人则坐在了路青雪腿上。
双手捧起路青雪的脸,韵春指尖是路青雪发丝的顺滑,鼻间是路青雪传出的淡淡清香,眼里,是满满的路青雪。
这是她找了五年之久的路青雪。
春去秋来,夏别冬至。
热与冷,都不及路青雪的一颦一笑。
该怎么说呢?
说喜欢太浅,说爱太深。
她自然是爱路青雪的,可她怕说出来路青雪不信。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可能是她没有给予路青雪任何东西;没有像爱一个人那样去爱过路青雪;没有坚定地选择过路青雪;没有学会宠溺、纵容、包容和原谅。
怎么看,她都不像是爱路青雪的。路青雪肯定也从来没有感受过她对她的爱,所以几年前她对路青雪说在一起,路青雪没有回应她。可她知道,那个时候的路青雪也是爱她的,只是路青雪没说,只是她没在乎。
她曾说对路青雪的爱像平地而起的旋风。
旋风刮过,掀起的是纷纷扬扬的尘土,以及将原本有序的生活卷得杂乱无章。
她太糟糕了。
她对路青雪的爱也是这么糟糕。
可如今——
如今路青雪说爱她。
是不是说明不管她对路青雪的爱意如何,路青雪也许就喜欢风刮过时,无声的生命有了声音的那一刻?就像风吹树动,树叶沙沙作响的时候。旋风卷起塑料袋,塑料袋在空中舒展舞动时犹如诠释生命的舞者。
路青雪喜欢的是这种被风赋予生命力的感觉?
韵春拇指压在路青雪嘴边的位置,低头,在路青雪眼角的泪痣落下了一个吻。
她在心里为自己鼓劲,试探地开口:“我也爱你,路青雪。”
不管我多么的糟糕,我想,爱能抹平一切。这份滤镜直到你不爱我为止,路青雪,你以后会不爱我吗?
这个问题就算韵春鼓起了勇气也不敢问,但她鼓起勇气,不会只说一句我爱你。
更别说我爱你说出后,她没有从路青雪的眼中看到一丝的不相信,心里的劲头越来越高。韵春对上那双会下雨的眸,坚定地说道:“我敢向你保证,我韵春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
她的手勾到路青雪的后颈,真实地拥抱着她的夏日,“只会你有感觉,只和你共度余生。”
韵春想,她终于回到了有路青雪在的夏天。
说完,韵春问:“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路青雪前一秒还沉浸在韵春的告白中,下一秒闻言弯眸,笑:“明白。”
韵春:“那咱俩就是一个意思喽?”
路青雪颔眸,柔笑:“嗯。”
韵春点头,“好,那现在来聊聊你是鬼王的这件事。”
路青雪撩了撩眼皮,话题跳转的是不是太快了?
告白在一起之后,按照流程接下来不该是亲亲吗?
韵春怎么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嗯……情侣之间不该亲一下吗?”
韵春耳尖发热,却想也不想拒绝:“不,我一会儿还要吃饭。”
路青雪不解:“吃饭跟亲有什么关系?”
韵春哼哼:“舌头麻了怎么吃饭?”
“昨天舌头就被你亲麻了,喝粥的时候还疼呢。”想起喝粥时舌尖的酸爽,韵春打了个冷颤。她决定远离路青雪,起身往远处走。可刚走了一步,就被路青雪拉倒在怀。
路青雪捏上她脸颊,眉眼间浮现淡淡忧虑:“是吗?舌头伸出来我瞧瞧。”
韵春:“…”
如果不是韵春了解路青雪,她或许真的被路青雪这副样子骗了!
温柔腹黑的坏女人!
真的是关心她舌头吗?!
第83章 第 83 章
韵春终究没逃过。
不过路青雪对韵春吃饭这件事还蛮看重的。她没有过分的亲, 只是蜻蜓点水般在韵春唇上落下一个吻。
一吻结束,韵月琴刚好打电话来问韵春要不要过去吃饭。
韵春还未开口,路青雪在她耳边轻喃:“去吧。”
挂了电话, 韵春问路青雪:“跟我一起过去?”
路青雪摇头:“我还有事。”
韵春心立刻提了起来, “你要去做什么?我跟你一起。”
被韵春如此问, 路青雪第一感觉不是被紧张关怀的开心,而是酸涩。
她敛下这抹感觉, 冲韵春柔笑:“跟着我做什么?做我的尾巴?”
韵春:“……嗯。”
是怕你丢下我。
路青雪猜出了个大概, 她来到韵春的嘴角, 浅亲了一下说:“晚上十点钟,我一定会回来。”
韵春眨眸不语,路青雪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相信我。”
“你会有危险吗?”
“不会。”
“糖糖说你是鬼王。”所以她不信没有危险。
糖糖?叫得这么亲昵?路青雪问:“下午来找你的那个?”
韵春:“嗯。”
想到对方的外形, 糖糖这名字叫出来挺可爱, 路青雪放下戒心,解释:“不是鬼王, 哪有那么高的称呼?只是一个小领导。”
“我在乎的不是这个, 是……”韵春眉眼间全都是担忧, “你和那个穿古装的女子作对, 会不会有危险?”
路青雪稍稍讶然:“什么穿古装的女子?”
韵春把梦到的场景简单的和路青雪讲了一遍,主要还说了那女子脚上的铃铛。
一说铃铛, 对方是谁就很容易知道。
奇怪韵春怎么会梦到她被困时的画面,路青雪面上神色不改, 安慰:“梦而已, 都是假的, 不怕。”
韵春沉默许久,又一次问:“你确定你会回来?”
这不知道是韵春问的第几遍, 对路青雪第几次不信任。路青雪却不厌其烦,对韵春颇有耐心。她的眸眨动了一场春雨,嗓音都如雨后的空气,清新中带着不知名的缱绻。望向韵春的眸光是春雨后出现在云层里的彩虹,看一眼就羞红脸。
她说:“这么大个老婆在家里等我,我不回来还能去哪?”
韵春正坐在路青雪腿上,哪怕老婆两个字路青雪故意咬字音量很低,却还是无比清晰地传入了韵春耳中。
“…你。”
韵春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可是路青雪老婆两个字喊出口,她脑子一下子宕机,卡壳到不知道要说什么。
耳尖是染红的晕,滚烫的温度好似太阳灼伤。
韵春起身,一言不发向外走。
可是在经过茶几时她还是顿住了脚步,手握拳,转头看向路青雪,“那就晚上十点见。”
尽管心里的不安躁动,韵春还是愿意信路青雪这一次。
信路青雪不会丢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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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韵月琴这儿,韵月琴在厨房炒菜,徐蓝椋在一边打下手。
韵春径直走到厨房,拉着徐蓝椋到了客厅一角。
徐蓝椋说是打下手,其实就是站在一边喋喋不休:“这个菜厉害”“哇!好刀工”“真会炒,好香”“哪个是酱油?”“老抽和生抽有什么区别?”时不时称赞一下韵月琴,然后再没事找事的问几个问题。
做饭不重要,重要的是陪着韵月琴做饭的感觉。
被韵春拽出厨房时,徐蓝椋手拿半截黄瓜,她啃了口黄瓜,问:“做亏心事了?有什么不当着你妈面说?”
韵春:“青雪姐回来了。”
徐蓝椋眼露惊讶:“啥时候?”
“昨晚。”韵春,“我回去的路上。”
徐蓝椋哦了声,端详韵春几秒:“看你表情不太像啊。”
徐蓝椋道:“就算没有激动地哭,也应该高兴地笑吧?或者哼着小曲,大声的跟我们说路青雪回来的事?你这…怎么不哭不笑,还偷偷摸摸的?”
韵春低声:“糖糖说她是鬼王。”
徐蓝椋:“这么有出息?”
徐蓝椋的反应不在韵春的意料中,韵春又道:“她说有事要离开几个小时,你说…她会不会有危险?”
徐蓝椋:“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见韵春转身往外走,徐蓝椋:“做什么去?”
韵春:“去找她。”
“省省吧,她要有事还能出现在你面前?没点本事她早没了。”
韵春一记眼神扫过来,徐蓝椋将黄瓜举在她俩之间,遮挡了韵春视线。
“我不是那意思。”随即一个伸手,揽上韵春肩膀到怀里,韵春比徐蓝椋高出了一头,这么一看两人姿势略显怪异。
“我是说,你该相信路青雪没事。说实话你一直找路青雪,我都想劝你放弃,因为在我这儿,路青雪凶多吉少。但出乎我意料,她居然回来了。不然五年,这么长时间,既然她能回来,那说明什么?”
厨房里韵月琴喊徐蓝椋端盘子,徐蓝椋应了一声,一边对韵春说一边往厨房走,“说明就算有危险,她也能应对。”
徐蓝椋跟韵春说了等一下,然后进厨房将盛了菜的盘子端到餐桌。又来到韵春面前,“至于你说的鬼王什么的,你还记得我一开始对你说的吗?”
韵春面露疑惑:“什么?”
“我说路青雪一个在职的阴差,违反规定收孤魂做小弟,不就是自立称王吗?说明她早早就有这种心思了。所以你觉得一个早就有所图谋的人,会不知道这样做会是什么后果?这样做会遇到什么?会碰到什么样的危险吗?她肯定想好了应对之策。”
徐蓝椋之所以听到路青雪是鬼王这件事不惊讶,是因为她早就料到了这件事。这几年不是没有听说,也不是没有猜测鬼魂们说的那个鬼王是路青雪,之所以没对韵春说,就是怕韵春这个样子。
韵春:“青雪姐早就要这么做了?”
“只要她想和你在一起,这一步棋是必须走的。”徐蓝椋道,“阴差不能和人类产生关系,我给你们两个定了冥婚的那刻,我想路青雪就已经在为和你的以后考虑并且付诸行动了。”
说着,徐蓝椋斜睨向韵春,有所感叹道:“小韵,她真的很爱你。”
“以我对路青雪的了解……虽然我和她只接触过几次,但仅有的接触下,她给我一种感觉是,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还有一件很邪乎的,她甚至感觉没有路青雪做不成的事。复活韵月琴这种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九的事都能成功,路青雪想做什么做不成?
“运筹帷幄也好,走一步看一步也罢,她既然选择这条路,就不会怕危险,她肯定有解决的办法。而且……”徐蓝椋顿了下说,“而且如果她身陷囹圄,我认为她是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
路青雪自己可以深陷泥潭,但绝不会让韵春跟着她一起。
她既然会出现,就说明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至少不会危及到她,不会让韵春难过和失望。
徐蓝椋的话让韵春全身血液有片刻的停滞。
韵春呼吸低浅,细细揣摩徐蓝椋说的。
过了会儿,她莫名有了另一个想法: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路青雪已经面临不可逆转的危险,拼尽全力从冥界出来,为的是见她最后一面呢?
刚一想完,韵春在心里呸呸呸了三下。乌鸦嘴不要胡说八道!
事情肯定是像徐蓝椋说的那样,路青雪不会有危险。
不但如此,她也该信路青雪说的,会在晚上十点回来。
路青雪那么厉害,肯定会没事。也…肯定会回来。
韵月琴端出最后一道菜出来,喊两人入座。
徐蓝椋拍拍她肩膀,说:“先吃饭,吃完饭再聊。”
韵月琴问:“聊什么?”
徐蓝椋:“路青雪回来了。”
韵月琴双眼睁大,惊喜:“小雪在哪呢?”
见韵月琴左右张望,徐蓝椋笑:“不在这儿。”
一听路青雪回来了但没来,韵月琴表情微变,忐忑:“她…她是不是…”
韵月琴担心路青雪是介意之前的事,所以才不来。
韵春跟她说:“妈,青雪姐只是有事去忙了,你别乱想。”
“那等小雪回来你给我打电话,我去见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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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韵春没再像往常那样在沙发上坐会儿,陪两个人聊会儿天才离开。而是洗了碗,立刻拉着Merry往家走。
吃饭的时候,Merry就一直在韵春的身边嗅吠,回家路途,Merry还是东闻一下西闻一下。
韵春沉闷心情被Merry拱来拱去的鼻子打扰。
她弯腰揉了揉小狗脑袋,“是闻出青雪姐的味道了?”
小狗不予回复,只是继续拱着她。
韵春抿笑:“以后都能闻到哦!她说她不会再离开了。”
等到了家,韵春一解开绳子,Merry箭似地冲了出去,最先到的地方是出门前路青雪坐过的沙发……
用它那发达的嗅觉找路青雪存在过的痕迹。
Merry找寻“宝藏”期间,韵春也没有闲着,下午和秦星除了聊路青雪外,还聊了几句工作,当下她到了一楼的书房,坐在电脑前忙碌。
窗外天色渐渐转暗。
期间韵春时不时会看一眼时间,盘算距离十点还有多长时间后,才会又将精力放在工作中。
夜色变浓韵春才结束了工作。她双肘支在桌边,摘下只有在长时间看电脑时才会戴的眼镜,食指和拇指并拢揉捏山根处,缓了两秒眼睛没那么涩后,韵春重新戴上眼镜,瞥向电脑右小角的时间。
九点四十五分。
镜片反着灯光,遮住了韵春眸光,无法看出她在想什么。
韵春单手撑着下巴,无声地看时间变化。
直到时间显示九点五十八分,韵春才有了动作。
她撩眸瞥向窗外,后院内的两棵树正好交错出现在窗内。
梨树有石榴树做伴。
夜有星星陪。
那她的另一半呢?
她的…老婆。
想到路青雪喊这两字时的音色,韵春耳朵发热,心里流淌的,是红糖包里的红糖流心——甜,烫,着急想吃却吃不到。
跟路青雪似的,想见见不到。
树枝摇晃间,韵春肩头被碰了一下。
转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但韵春微拧的眉却舒展开,只因鼻间有了股淡淡的香气。
韵春回过头。
一抹单薄身影倚在桌边,路青雪长发披肩,书房的灯光洒在她身上,像是镀了一层圣光,长睫弯翘,脸上却没铺出阴影。
见韵春看过来,路青雪伸出小指到韵春面前,声音比窗外的暖风还要美好,“姐姐我说话算话哦~”
韵春噗嗤一笑,正视着路青雪眼眸,抬手勾住了眼前的手指。
手碰在一起时,电脑上的时间正好跳到了十点整。
第84章 第 84 章
徐蓝椋说了那么多路青雪会没事的话, 韵春当时听得却只放下了一半的心,她心里还是很担心路青雪。
心里的担忧憋了两天,在路青雪说她要离开几天的时候, 情绪犹如摔落的玻璃瓶, 水在碎玻璃中乍泄而出。
而碎掉的玻璃渣, 则在光的映照下闪出七彩光芒。
犹如韵春瞳孔里的路青雪。
韵春抿唇,低声询问:“要很多天?”
路青雪笑着将韵春搂在怀中, 鼻尖抵在韵春的额头边。她们侧脸微微贴着对方侧脸, 好似密不可分的亲昵爱人, 用拥抱疏解即将离别的伤感,诉说着彼此间浓厚的情意。
藕断丝连般难舍难分。
路青雪唇吻过韵春的发丝,喃喃:“最少要三天。”
韵春怀住路青雪的腰,撩起眼皮轻颤:“我知道我要问的话很幼稚, 但我不得不问。你…不走不行吗?”
路青雪在韵春额头落下一个吻, 哄着:“我尽快处理完回来,好不好?”
路青雪已经尽可能地待在韵春身边了, 可冥界传来消息, 千山虽对游魂投靠她没有办法, 昨日却用了个聚众闹事的噱头, 将二十多个游魂抓走,将它们关起来后千山点名要见她。事情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她的四名下属当然有办法从千山那将游魂赎出, 但千山对外宣了她的名, 她不出现的话声望必然会受些影响, 这让她不得不回冥界去处理这件事,到时候和千山对峙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
韵春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她倒没有多失落,因为这不是她最想说的。
她最想说的是:“我陪你一起。”
路青雪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你肯定知道活人进冥界的办法吧?你带着我一起去,我在徐阿姨那里学了不少,或多或少能帮着你些呢?”
韵春知道路青雪会拒绝,说完不等路青雪开口,韵春便继续说:“你之前说的,我们要一起,一起撑起我们的天,无惧风浪共同向前走。所以…你在为我们能在一起这件事努力时,应该也带上我。”
得知路青雪在一开始就筹备这件事时,韵春不震惊是假的。
“让我站在你的身边,和你肩并肩,共同面对我们前行路上的阻碍。”
她们站在厨房里,旁边是冒着香浓味道的冰咖啡。
咖啡的味道升入半空,醇厚到令人心动。
当然路青雪清楚,此刻她的心动不是因她所爱的咖啡,而是因为韵春。她爱的韵春,对她说着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
“我很开心你这么想。”
路青雪温柔的拨弄了下韵春额前的刘海,声音似水汽,无畏夏日蒸发,缓缓地冒出,“首先我确实知道活人进冥界的办法,但我不会告诉你。因为活着的生物进入冥界有很大可能会折寿,会有损生命力。这对你来说很危险,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其次,我说的一起,你已经在做了。甚至做的比我要出色,比我要好。小乖,我们这段关系,是你努力争取来的。”
“我?”
路青雪含笑点头:“嗯,你。”
月老的红线就是因为你才会出现。
小乖,所以我感谢你让我的单相思变成了双向奔赴。
路青雪说,“小乖,你知道吗?你已经将我们之间最大的阻碍铲除了。我们不是肩并肩,是你先我一步,我正在追你的步伐。你的奋不顾身,你的勇敢无畏和坚持不懈,是这五年里支撑我不倒的精神图腾。”
“我什么都没做,你…你就算哄我开心,也不能说的这么夸张啊?”
韵春被哄得红了脸,咬唇,说话都不自然了:“骗我也要实际一点,直接说不想让我陪你一起不就行了吗?”
路青雪笑:“我没哄你。还有,我怎么不想让你陪我?”
韵春诧异望向路青雪。
“陪我,不一定是在我身边。你支持我,就是在陪我。你想我,也是在陪我。”路青雪手指轻刮韵春鼻尖,“别忘了,当你特别思念我的时候,我会知道。”
路青雪嘴角挂着的浅笑如后院里的石榴花,说话时的语气又如那梨花纯净无暇,“所以我不在的这三天,你要努力想我。这样就是在陪我了~”
说得温柔,实际是温柔一刀。
拐弯抹角的拒绝。
韵春吐槽:“歪理。”
“放心吧,我不会有危险,嗯?”
韵春实在太可爱了,路青雪还在笑。她说:“目前来说,我没有做出任何违规的、和她们做对的事,只是在招纳员工而已,她们抓不到我的把柄。”
扩充势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有和千山谈判的资格。
路青雪双手扶上韵春肩头,放轻声音:“况且,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工作不忙吗?”
韵春哼唧:“我都跟星姐请假了,哪里还有什么工作。”
为了和路青雪腻歪,不是,为了能多陪路青雪一会儿,她向秦星请了长假。
五年不见,请假秦星能理解,但请长假秦星不同意,她就把韵春要请的一个月长假变成了五天假。
现在倒好,韵春可以去向秦星销假了。
路青雪指了指桌上韵春的手机,“怎么没有?刚刚我看你屏幕亮了一下,有人给你发消息了,可能是工作也说不准。”
韵春拿起手机低头一看。
发消息来的人居然是李弋梦。
就发了三个字:[在忙吗?]
韵春刚点出键盘,李弋梦的语音电话就打了过来。
韵春看了眼路青雪,发现对方又去捣鼓咖啡了。韵春一边接通,一边喝了口路青雪给她做的冰咖啡。
“梦姐,找我什么事?”
李弋梦:“秦总没跟你说?”
韵春:“说什么?她忙,可能没来得及。”
“那我跟你说吧。”李弋梦说了一句,便缓缓向韵春说找她要做什么,“莫总前天临时通知,下个月月底举办一场时装秀。主题是‘野蛮生长’,立意我们这边想了两个,第一个大概是肆意成长,活出想要的样子,不计较结果是好是坏,只要坚持自己想要的、活到最后就是成功的。但这条被莫总暂时否决了,第二个是……”
李弋梦停顿了下,说,“野蛮两字听着就知道是在恶劣环境下披荆斩棘,为了梦想活出想要的样子。这样的生长,过程难免会受伤……而受过的伤,是一生所经历的魅力证明,不必厌恶,不必胆怯。这是主题的第二个立意,也是莫总最先提出的想法。”
“莫总说这次时装秀邀请的模特要与平时不同,最好不再是以往灯光下完美无缺的温室花朵,而是从荆棘中走出的、布满伤痕的战损玫瑰。”
李弋梦说出了想法:“我记得你上次做手术后,腿上留下了伤疤,我想韵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来参加这次的主题时装秀?”
韵春几乎下意识看向了路青雪。
她不是没有感受,这几天不论是她躺在路青雪怀里,还是被路青雪抱着。路青雪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地抚摸她受过伤的那条腿,摸腿上的疤痕。路青雪每一次抚摸,韵春都以为她会询问什么,可路青雪没有,她在心里流淌的回答一直没有说出。
原来…路青雪不是不好奇,不是不关心,而是路青雪从别人口中知道了。不仅如此,路青雪好像还知道她转幕后的真正原因,还——
路青雪正在手磨咖啡,感受到韵春看向她,路青雪微微侧眸,眸弯成了月牙儿。
韵春耳边李弋梦的声音还在:“这次邀请的模特大多是化伤痕妆,也有部分曾经因为带伤而退职的模特。毕竟我们这次的主题另外一层含义就是,无论月亮阴晴圆缺,但它始终是月亮;无论太阳被不被乌云遮挡,它始终还是太阳;无论大家身上有什么伤痕,大家还是大家,无关外貌,我们爱的是灵魂。通过这个主题,可以告诉生活里每一个‘不完美’的人,大家都有美的权力,都有迎接属于自己闪光灯的那一刻。”
李弋梦又问:“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做造型顾问,你知道的,一个月的时间太短,要只是我和我的团队,我可能会忙到爆炸,有你在我或许能轻松一点。还有就是,如果你答应参加主题时装秀,我想给你做造型。”
李弋梦道:“韵春,回到舞台上吧。”
那个在T台上飒爽肆意的韵春。
韵春没有立刻答应李弋梦,而是说会考虑一下,明天给她答复。
李弋梦没有强硬地劝她,笑着说等她答复后挂断了电话。
手机从耳边离开的下一秒,韵春紧握手机,照直望向路青雪。
她双眼泛红,眼眶四周湿润润的。
“是你吧。”
那天跟莫月在书房聊了那么久,肯定是有在策划这件事。
所以……会选择出现在莫月面前的原因又多了一个:因为发现了她腿上的疤痕,猜到她为什么转为幕后,便和莫月商量了这件事。
不管如何,路青雪最终还是因为她才打破了原则。
路青雪,你怎么一而再的因为我妥协?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见韵春有哭的迹象,路青雪来到了她面前,将韵春抱在怀里,仿佛湖泊拥紧泛舟,碧波荡漾的湖面是最柔的寄托。
路青雪说:“抱歉,你受伤我没能陪在你身边。”
那天路青雪问了莫月具体的事情,才知道韵春受过的伤不止骨折,只不过这次留下了痕迹,被她捕捉到了。
婚书烧掉后,她和韵春虽然还有联系,可她在冥界,冥界时间的流速虽与人间差不多,可或多或少会产生屏蔽。如果不是太强烈的想念,她不太能感受到韵春具体经历了什么。
可能会知道韵春受了伤,知道韵春在疼,却无法知道韵春是因为什么难受。
也就是说,在韵春坐轮椅伤修养时,她并未太过思念路青雪,并未将受伤的事情归咎于路青雪。
韵春自己吞咽下了这份疼,忍受了这份委屈。
路青雪怎么可能不心疼。
韵春抓着路青雪衣服,小声:“你现在陪在我身边就够了。”
压制着眼里的湿意,韵春又一次问:“所以这场突然的时装秀,是你提出来的?”
“我只想看你走秀。”路青雪冲韵春眨眼,又摸了摸韵春头顶的发,“好久没看了。”
有些话在不言中。虽然路青雪没有说,但韵春也知道,路青雪是为了帮她找回自信。
其实当幕后挺好的,至少在没有工作的日子里,她有更多的时间寻找路青雪。
但能够回到舞台,韵春无疑是开心的。
之前她担心腿上的伤疤会带来不好的影响,就有人专门举办了一个‘不完美’的主题时装秀,让她可以放下疤痕的负面影响,畅快在T台行走。
染了湿意的睫毛很重,压得韵春呼吸略困难。眼皮承受不住这重量,耷下。
闭合的双眼因此抿出了两滴泪。
再睁眼,韵春眼里已经没有了哭意。“你知不知道我说的跟徐阿姨学了很多,其中就学了怎么把鬼魂封在任意的物体里?”
路青雪品了下韵春的话,总结:“你想把我关起来?”
“……嗯。”韵春屈起食指,漫不经心将脸上的泪痕擦掉,故作没有哭过的自然。
“你对我越好,我越舍不得你离开我。”
路青雪失笑:“三天都舍不得?”
韵春想也不想道:“三秒都舍不得。”
第85章 第 85 章
午后的阳光正好, 而对路青雪来说更好的是韵春。她的小太阳。
怎么会有这么直率热烈的人,用最舒适的温度烘烤她,让她陷在恒温之中, 满心欢喜。
路青雪心里高兴, 抚了抚耳边发丝, 举止有水一般的温韵,含笑:“还说我夸张?你这句话不知道比我夸张多少倍。”
韵春没有解释, 反而在抿了一口咖啡后, 对上路青雪媚而不自知的眸, 道:”我把你封印起来带在身上,你每时每刻都得陪着我。”
所以三秒哪里夸张了?她要的是每时每刻。
“每时每刻?”
路青雪视线扫过韵春全身,思考有什么东西是韵春每天带在身上的。
耳饰?韵春没有耳洞。
项链手链?很少见韵春戴。
手机?嗯……这倒是有可能。到时候她直接变成韵春的手中宝,每天被韵春戳来戳去。
路青雪皱了下眉, 手机她拒绝, 每天还得被迫看韵春消息。
那还能有什么?
路青雪的眼神过于直白,韵春好奇:“你在想什么?”
路青雪如实回答:“想你要把我关在哪里。”
韵春:“……”
说说而已, 还能真关?
她就是被路青雪感动了, 又想到路青雪马上就要离开, 想路青雪能不能多陪陪她, 脑海中才闪过这个想法。
不是真的想把路青雪关起来!!囚/禁play她…没兴趣。
不过要说把路青雪关在哪里,韵春有个很好的选择。
韵春翘起嘴角, 对路青雪单眨了下眼,说:“跟我来。”
一边转身一边放下了咖啡杯, 直径走向一楼的某个房间。
路青雪挑了挑眉, 回味着韵春的眨眼, 跟在身后。
韵春去的不是别处,正是一楼用来放路青雪遗像的房间。
午后的光正浓, 别墅的每一处都充满阳光气息,就连光照不到的角落都有这种感觉。
可韵春前往的房间,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光跑不进来,屋里只有蜡烛的暗淡光晕。
韵春关上房门,方才趁机闯入的光跟着消失。
烛光让屋内不那么漆黑,昏昏暗暗的。关门时造成的风,使得烛火闪了两下,房间里的光因此跟着忽闪了两下,好似星星羞红脸,想要躲进盖头里。
路青雪在光闪烁的那一秒撩眸。望向墙边柜子。她的遗像端正地摆放在两根白色蜡烛间,相框玻璃上倒映着烛火,火焰的燃烧致使照片上她的脸忽明忽暗,有种神秘且诡谲的氛围。照片前是一个香炉,里面正燃着韵春刚点不久的香,红色的光点好似天边闪着微光的星。香炉前摆放着三个供盘,里面盛放的都是她爱吃的食物。
就在路青雪观察柜子时,韵春熟练地找到墙上开关并按下,打开了灯。
灯一亮,烛火照不到的角落,阴森感消散。
韵春来到柜子前拉开了抽屉。里面只放了两样东西:一纸婚书,一个白色绒布盒子。
路青雪视线落在婚书上,自然而然想到了被她烧掉的那纸婚书,蓝色的火焰吞噬了纸,韵春撕心裂肺地阻止声一一浮现。
她眸底有过晦暗,望向韵春的眼神敛着悔。
韵春则在路青雪朝她看过来时,将那个白色的绒布盒子举到了路青雪面前。
“一年前我去南非工作,在当地定制了它们。”
路青雪眸垂向盒子,韵春见状,微笑着打开了它。
一对情侣款钻戒缓缓出现在路青雪眼中。
路青雪眼中闪过讶然,只一秒,她抬起头望向韵春。眸里除了惊讶,还有惊喜。
突如其来的惊喜就好比无意间抬头,看到一闪而过的流星还反应迅速地许了愿。
“我本来想送你一条镶满了钻的裙子,可是……”
韵春望向路青雪身上每一处都充满独特设计的裙子,哑声,“怕不合你心意。”
她记得路青雪对服装要求很高,如果送裙子送不到路青雪心坎上,那对韵春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就把攒着送你裙子的钱,买了这对戒指。”
“当然了,”韵春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说,“这其中有一个是我的……”
路青雪轻笑出声。
在路青雪的笑声中,韵春睫毛抖了抖,“你喜欢吗?”
她不熟知路青雪的喜好,定制前还向莫月进行了讨教,莫月说对于首饰,路青雪不喜欢设计感太强的,反而比较喜欢简约、有些不亮眼小设计的款式。
韵春思来想去,就定制了一对比较素的款式。只在戒指的内圈,刻上了路青雪和她名字的缩写——LQX&YC.
路青雪上前拿过盒子,无声端详着。
她迟迟不语,韵春的心渐渐忐忑起来。
韵春担心路青雪不喜欢这一款,但为了不让她伤心,正在心里想怎么哄她的措辞。
瞧着路青雪拿出戒指,灯光下的钻石耀眼夺目,可韵春的眼里只有路青雪一个。
路青雪眸光深邃,韵春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就好像是夜晚的湖,湖面上虽然倒映着周围的灯光,可湖中心依旧黑漆漆,看不到边,也看不到它漾起的波纹风是从哪吹来的。
其实拿出戒指的时候,韵春心里是激动的,因为她感觉这是个很大的惊喜,是很美好的礼物。她挺喜欢戒指的样式,但……
韵春忍着心里的酸涩,低下头,“不喜欢也没事。之前你不在,我照着我喜好定制的。现在你回来了,咱们还能再去定制一款你喜欢的。”
说着说着,心窝里的涩冲到了鼻尖,她又想哭了。真的是,不就是送的戒指不是路青雪喜欢的吗?有什么好哭的。委屈?好像不是,就是…就是…韵春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反正她挺讨厌的。
眨了眨眼睛,睫毛碰在一起的那刻,韵春有点明白了。好像是失望,对自己的失望。她说喜欢路青雪,却连路青雪喜欢的款式都买不到……
这算什么喜欢啊?!
她的喜欢只是说说吗?不是,只是在她还没来得及了解路青雪,路青雪就离开了。现在路青雪回来了,她可以慢慢了解路青雪。
而了解路青雪的第一步,就是选一款路青雪喜欢的戒指款式。
“定制新的就是时间会久一点,要——”韵春的话随着视野中出现路青雪而顿住。当她看到路青雪举着戒指单膝下跪在她面前的时候,大脑已然运作不过来,嘴唇翕动,刚刚到了嘴边却没说出来的话顺滑道出,“等一等。”
路青雪眉眼温柔,歪头轻声:“等什么?”
“等戒指,不是,等…等…”
韵春语言系统紊乱,她心跳的很快,好像要跳出胸腔另找一个身体似的。
面对跪在她面前的路青雪,韵春手足无措。可神奇的是,在路青雪温柔如水的注视下,韵春心里的慌乱逐渐稳定。
她吸了吸鼻子,“不是说你。”
然后咬唇,慌乱又期待地问:“你…你要干什么?”
路青雪被韵春可爱到,笑着眨眸,“给你戴戒指啊。”
“噢。”戴戒指就戴,跪下来做什么?整的好像是要对她——
路青雪又说:“向你求婚。”
正在心里说小话的韵春差点咬到舌头。她的手在看到路青雪单膝下跪的那一秒就不受控制地发颤,怕被路青雪发现,韵春把手藏到了身后。可这样一来,韵春才发现她不仅手发麻,腿也是抖的。
此刻手麻的程度足以分散韵春的注意力,但韵春的目光集中在路青雪的身上,怎么也挪不走。
她就没想过挪走。
路青雪看了眼手举的戒指,又对韵春说:“是我粗心,戒指应该我来准备的,但你买了这么好看的戒指,不能浪费。所以戴戒指的形式,让我来,好吗?”
韵春在身后暗暗攥了攥右手,确定它没那么抖了后,才把手伸到路青雪面前。
当路青雪握上她手的那一秒,韵春还在追问那个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你…喜欢它吗?”
“很喜欢。”路青雪回的很快,怕韵春觉得她敷衍,她补充,“像喜欢你一样喜欢它。小乖。”
路青雪没有立刻把戒指戴到韵春手指上,而是握着韵春的手,仰头而望。
“刚才我没有立即回答你,是因为我有点走神。我拿着戒指,在想该对你说些什么。”
路青雪道:
“说我爱你?还是说我为什么爱你?”
“说我有多想你?可你想我不比我想你少。”
“说我有多后悔烧掉婚书,然后对你说对不起?但这种时候说对不起是不是太扫兴了?”
她的话轻拨韵春心弦。
“我想不到要说什么,小乖。我怕你等急了,只能先跪下来。”
路青雪湛然一笑:“跪下来的那一秒,看着你,看着灯光下的你。我想,我知道说什么了。”
韵春呼吸屏住,居然开始紧张了。
她的思绪一直跟着路青雪走,路青雪要说什么呢?
韵春望着那双会下雨的眸。
路青雪眸里对韵春的情意一如蒙蒙细雨,她说:“小乖,我对你心动。”
在跪下的那一秒;在看到戒指的那一秒;在没了呼吸的那一秒;在…不论是活着还是死了后的每一秒,我都对你心动。
心动不已,情难自制。
路青雪能感受到韵春手一开始就在发颤,她说完后,韵春的手更颤了。她给韵春手指套上了戒指,然后低头,在手指背上落了一个吻。是安抚,也是告白。
丝丝缕缕的发随着路青雪的动作倾泄,挺直的背因此而弯,低下的颈足够虔诚。
像是在吻她的神。
韵春心骤停了一秒,呜地哭出声,
她捂着嘴,不想让哭声泄露。
“路青雪,你……”
哽咽间,韵春腿一弯。
笔直笔直的,双膝跪在了路青雪面前。
路青雪凝眸。
韵春眼泛泪花,“路青雪…”
她哭喊着朝路青雪伸手,“把你的那个戒指给我,我也要给你戴。”
路青雪没理会,她看见韵春穿着短裤,未着寸缕的膝盖就这么跪在冰凉的地板,连忙将韵春拽了起来。
对上韵春忽闪的眼,路青雪笑:“你这样不是要给我戴戒指,是要送我走。”
韵春一哽,泪水都断了。
想了想跪在地上哭喊路青雪的名字,好像是有点像哭丧…
她无语凝噎。
呜咽了几秒,她反问:“你怎么不说我是想跟你妻妻对拜?”
“还没一拜天地,怎么就到第三步了?”路青雪笑着将属于她的那枚戒指举到韵春面前,“把它放到香炉前,我就能戴上了。”
韵春听话的把戒指放到了香炉前,下一秒,路青雪空无一物的手指就多出了一枚钻戒。
韵春看到,学着路青雪刚才的样子,将路青雪带有戒指的手举到了唇边亲了亲。
“真漂亮。”
“什么漂亮?”
“你戴戒指的手。”
“不戴之前不漂亮吗?”
韵春一贯嘴硬又臭屁:“也漂亮。但没那么漂亮。”
路青雪一贯宠溺:“嗯,我也这么认为。”
韵春勾上路青雪后颈,哭红的眼睛水润润的,她轻眨眸笑道:“把你关在戒指里,你满意吗?”
“满意。”路青雪手扶在韵春后腰,“不仅能如你说的可以每时每刻陪着你,还能对外表明你有另一半。”
“那你让我关吗?”
“等我回来,任你摆布。”
“…”韵春莫名地红了脸。路青雪说的怎么…怪怪的?
是她冒昧了。
韵春恍了下神,嗯……按理说她和路青雪现在的关系,不管怎么想好像都不冒昧吧?是她多想了而已。
她想着,耳边响起路青雪声音:“就是你想的那样。”
韵春惊讶,好奇路青雪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对上路青雪的眸,韵春明了了,是她眼神暴露的。
羞涩感遍布四肢,韵春身体发软,她靠着路青雪,“我…我什么都没想。”
路青雪眉上扬,沉吟:“对拜都完成了,下一步是什么,你该想一下。”
“那为什么要等你回来?现在不行吗?”
路青雪朝旁边瞟了眼:“在我的遗像前?”
韵春:“……”
第86章 第 86 章
这一天, 有韵春微信好友的人,都在朋友圈刷到了一张照片。
一张正方形格式的图片,图内是一只手, 呈现和别人握在一起时的状态, 手指纤细, 白润。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无名指上的钻戒。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韵春的文案是:[姐姐说这张拍的好看, 那我就发这张!]
配上文案更加通俗易懂。
哦嚯。
不但公布已婚, 还直接出柜了。
大家一边奇怪韵春的女朋友是谁, 毕竟这些年听都没听过韵春有女朋友的事,一边在评论里发祝福。
评论里的祝福太多,韵春可以不用一一回复,直接在评论里发了句谢谢大家祝福当做回复。但她收到了好多的私信, 都在问什么情况, 还问什么时候办婚礼等等问题。韵春不好不回复,手敲着键盘一一回着她们, 嘴也没闲着, 她张嘴:“啊~”
下一秒一颗草莓就喂到了她嘴边。
等到韵春将草莓吃进嘴里, 路青雪收回手。
草莓酸甜, 韵春被酸得眯起了眼。
手指也因为打字发酸,她单手打字, 将另一只手伸到路青雪面前,“给我揉揉。”
声音没有刻意放软撒娇, 反而还沉着嗓音。甚至满脸不在乎, 一副让你给我揉手你揉也行, 不揉也没事,不揉我就自己揉, 然后控诉你不疼我了。
又要脸又作,偏偏路青雪就吃韵春这一套。
她笑着握住韵春的手,慢条斯理的为其按揉,道:“我说你发了会被很多人问的吧。”
路青雪手很有力量,指腹按压下韵春手指一阵舒爽,加上路青雪手冰凉,在炎热的夏季完全是加分项,韵春舒服极了。她把手机放到一边,决定暂时享受路青雪的按摩,消息之后再回。
“问就问呗,问了才知道我被你求婚了。”
韵春顺势躺到路青雪腿上,闭眼:“我还想发微博呢,这样所有知道我的人,都知道我结婚了欸!可惜公司有规定,不让我随便发微博,不然我真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不对,不是在一起,是被你求婚了!”
“不过发朋友圈也不错,至少我身边和我有联系的人,都知道了。”韵春说完察觉路青雪没再动,她睁眼,对上一双水润的眸。
路青雪:“他们问你,你是怎么回的?”
“他们问我你叫什么,什么工作,我如实说的啊,你姓路,是一个服装设计师。有的人问我你长什么样,能不能发张照片看看,我跟他们说我老婆害羞,照片就不发了,等有机会当面见到了再介绍。”
“还有人问我什么时候办婚礼……”韵春翘着的腿晃了晃,“我说我嫌麻烦,不举行婚礼,直接领了证。”
路青雪“嗯”了声,又继续为韵春揉着手指。
韵春知道路青雪考虑的什么,路青雪不想让她把照片发出去的原因无非就是一个——她不是存在世界上的人。
别人看到的是形单只影的韵春,而不是有了另一半的韵春。长久下来,韵春肯定会被闲言碎语覆盖。
可韵春怕吗?她才不怕。
以前她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如今失而复得,她在乎的只有路青雪。
韵春说:“我不会向别人否定你的存在。”
她道:“不过要是像祝优和梦姐这种跟你关系还算好的人问起,我倒是不能说实话,到时候,你就会成我嘴里的路某。嗯…优秀的路某,工作非常忙,常常飞国外,她们想见是见不到的,只能从我嘴里了解。”
韵春语气俏皮,路青雪被逗得笑了。
看到路青雪笑,韵春松了口气。
公布恋情是件很麻烦的事情,韵春知道。
哪怕明明是两只手的合照,却只能照到她一只手。韵春让路青雪像那天显现在莫月面前时一样,将手显出来和她握在一起拍照,可相机却只能拍出韵春的手。
路青雪说虽然镜头有感情,但肉眼才是最真情实感的。她可以想让谁看到谁就能看到,是因为莫月等人心里有她,所以才能才能轻而易举看到她,机器却不能。
但韵春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为什么?
因为她太怕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其实不是真实的,是她做的梦,是她的臆想,所以她发出来,想听每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问她什么情况,能一遍遍地提醒她,这不是梦,这是是事实。
路青雪不但回来了,还跟她求了婚。
她预谋了一年的戒指,在今天送了出去后,又回了她的手上。是路青雪亲自给她戴的。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条原因——她爱路青雪。
想把她们相爱这件事公布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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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了一会儿,韵春问路青雪什么时候走。
路青雪说马上。
韵春腾地一下坐起身,拉着路青雪向楼上去,“那你跟我来一下,我还有最后一个事跟你说。”
韵春穿着那件吊带睡裙,上楼长腿一下子迈三个台阶,动作幅度太大,裙底风光乍泄。路青雪只是瞟了一眼,便将视线落在韵春漂亮的脊骨上,一动一行,宛若蝴蝶展翅。再向上看,韵春一头红发被她随意地扎在脑后,红发衬着韵春皮肤雪白。
路青雪望向她的后脑勺,问:“什么?”
韵春转眸,低头看了路青雪一眼,回过头继续向上走,道:“之前我说想做一件很傻的事,现在告诉你是什么。”
路青雪想了想,好像是她回来的第一天韵春提到的。当时她没问,现在韵春又一次提起,她不由好奇。无声跟在韵春的身后。
跟着韵春到了二楼,进了她曾经工作的房间。这几天她不是没进房间怀念过,布局还是什么其它,所有的一切都如初。
看着看着,便觉得恍惚。好像什么都没变。
韵春拉着路青雪的手,带路青雪走过排排展柜,最后停在了那件婚裙前。
韵春回头望路青雪,冲她露出了一抹微笑:“大老板说,在你死之前,这条婚裙还没有完成。可是在你烧掉婚书的那段时间,大老板再来这里,裙子是完成的。”
她松开路青雪的手,望向裙子,一如望向五年前:“她说这条裙子只有你能完成得跟设计稿一样,所以她知道了你的存在,便带着我来这里,问我你的事情。”
韵春:“你知道当我听到大老板说这是你送给我的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时间过去太久,那种遍布全身的酸楚韵春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出来了。她只记得一件事,那是五年来她每次来到暗室,看到这条婚裙时想的问题。
五年来,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却无法确定哪一个想法是路青雪的意思。
回头看向路青雪,韵春拇指轻压在无名指的戒指上,微凉的触感带给韵春一些安心,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我想问你,当时你是什么意思?完成它送给我,让我穿着它嫁给别人吗?”
韵春承认,问出这个问题时,她心被针扎了一下。
就算手指上路青雪给她戴的戒指漫着情,她还是被五年前的回旋镖伤到了。
路青雪拧眉:“怎么可能?”
她走到展柜前,将其打开。伸手抚摸裙子,感受它的纹理,裙子犹如雪山上的松,常年屹立在此。好像有未完成的使命,在等一个故人归来。
收回手,路青雪慢慢转身望向韵春,“我完成它,是想告诉你,”
路青雪声音轻如水滴,这滴水滴在湖面发出‘汩’的一声,同时掀起了淡淡涟漪,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回荡着湖水无限的温柔。
她说:“小乖,等我回来。”
韵春心里一阵风吹过。
吹落的片片梨花,漂浮在心湖上,渲染出幽香。
路青雪来到韵春面前,手抚在韵春的耳边,“我想让你等我回来,把它穿给我看。”
“它不是我推你出去的祝福礼,而是让你等我回来的歉礼。”
简单讲,裙子是她拿来贿赂韵春的。
“因为那时我不知道我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回到你的身边,等我回来这件事,会很长,会很苦,会很累。可我就是知道,你会等我。”
你会等我四个字传入耳中,韵春忽然感觉,五年其实并不久。
她的等待是值得的。
韵春仰头,在路青雪嘴角亲了一下,红着眼睛说:“很好,这五年来我想的最多的可能也是这一条。”
她开始想过路青雪是不是想把她推出去,但慢慢的她又觉得,路青雪只是想告诉她,并没有不要她,不然…路青雪怎么会放下原则,只为了完成一条裙子?
路青雪单手托着韵春脖颈处,低头,冰薄的唇在韵春的唇上贴了贴,短暂的温存了下,问:“那么你说的很傻的事是什么?”
“你猜一下。”
路青雪向后瞥:“跟它有关?”
韵春点头。
路青雪弯眸:“卖掉它?”
韵春愤愤,哼了一声:“我给你的感觉是想要钱就变卖别人东西的人吗?”
“不是别人,它是你的。”
“你没有当面送给我,那它就是你的。而且就算它是我的,我怎么可能会卖了它?”
“逗逗你。”路青雪笑,“跟它有关的话,那就是穿着它做什么事?”
听到韵春说穿它做什么事情后,路青雪笑不出来了。
韵春点点头,“是呀。”
“我当初想穿着它,夜里开车到海边,路上我开着车窗,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月亮和星星为我欢呼。等到了海边,海风也吹着我的头发,我顾不及它,而是对着大海说:‘路青雪,我来嫁你了。’接着奋不顾身地跳入海中,被浪慢慢吞没。”
对上路青雪严肃且布满心疼的眸,韵春俏皮地笑:“是不是挺浪漫?”
路青雪唇翕动,吐不出一个字。
“但是我又想,凭什么我去嫁你啊?得等你回来娶我。我就等啊等,等啊等……”
韵春目光凝聚在路青雪脸上,嘴角上扬,“终于把你等回来了。”
“是找回来。”路青雪贴上韵春脸颊,低声重复,“小乖,我是你找回来的。”
韵春吸了吸鼻子,“我没找你啊,我去哪找你?冥界又不让人进去…”
她顿了顿,没再往下说。韵春不想让路青雪知道她这些年做了什么。
路青雪拥着韵春,垂眸不语。
韵春不说,可是她知道。
一股名为安静的氛围流转在她们之间。屋子里静悄悄的,能听到的只有韵春浅浅呼吸声,以及婚裙之上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呼吸的钻石。
如履薄冰的五年已经过去,韵春不想再经历。
她抓紧路青雪腰侧的衣服,哑声:“姐姐,别让自己受伤。”
“也别让我等不到你。”
韵春侧头,轻吻路青雪的侧脸。浓密的睫毛颤动,抖擞着心里的担忧。
“如果你不回来,那我一定会用我的方法…去找你。”韵春在脸颊处落了一个吻后,又慢慢挪到了路青雪的嘴角,“如果不想我再跳一次海,那就让自己平安。”
“会的。”
路青雪捧起韵春下颌,回了韵春一个吻。
“傻瓜…”
第87章 第 87 章
韵春还是接了李弋梦说的工作。
虽然心里的那道坎短时间内过不去, 但这次时装秀主题的立意很好。不是撕开伤疤重复血淋淋的痛,而是大方展示自身的疤痕,正视‘缺点’, 面对真实的自己。
伤痕一但拥有便不可能恢复如初, 往后的生活都会有它的存在。
但这只是蝴蝶多了一条花纹, 让本就美丽的你,增添了新的魅力。
韵春过不去的坎不是嫌弃腿上的伤疤, 而是怕因为她身上的疤让舞台变得不完美。
她注重的是工作, 而不是她自己。
这个主题可以让她享受在舞台上不在乎那道伤疤是什么感觉。会和没受伤之前一样吗?应该不会。就算不用再去担心那道伤疤有没有被遮掩全, 不用顾虑伤痕会不会被摄像拍到,她的心境肯定还是有变化的。不过一定是好的方向,至少她又能回到T台。让那一件件富有生命力的服装在她的身上展现,让人们看到它们的美丽。
除了立意好之外, 韵春会同意还有一个原因——这是路青雪筹划的, 为她。
她问路青雪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为什么能在发现她的伤疤就猜到她隐退的真相, 还默默和莫月商量了这件事。
是要给她一个惊喜?还是一个安慰?就算韵春不参加这场时装秀的舞台, 路青雪想对她说什么, 也用这次时装秀的主题说给她听了。
路青雪在用韵春热爱的事业告诉韵春:不管如何, 你都是你,发光发亮的你。
但路青雪是这么说的, “我只是在爱你。”
她说:“乖乖,爱你这件事, 我做的还不够好。”
还不够好吗?
路青雪对她做的一件事, 她十件事都不一定能还起。
爱需要还吗?自然需要。
不论是什么关系, 都是有来有往,长久的单方面付出, 结果最多的就是走散。
韵春望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发呆,在想路青雪说爱她这件事做的还不够好,那要多好才是好呢?而她要怎么做,才能回答这份爱?
好吧,她其实就是想路青雪了。
明明才分开了一夜,满打满算二十个小时,还不到一天时间,她就想路青雪了。
路青雪离开前时对韵春说,只要她想,那么路青雪就会感受到。那么收到想念讯号的路青雪,这一刻是不是也在想她?
韵春走神过于明显,正给众人讲工作内容的李弋梦瞥见,走到韵春身边碰了她一下。
“想什么呢?”
韵春回过神,视线从手指移开。
冲李弋梦微微一笑,“没什么,你继续讲。”
“要讲的就刚才那些,大家注意一下就可以开始工作了。”她是造型师,主要就是为模特做造型,搭配首饰。
待到开会的员工散去,李弋梦转身倚在桌边,侧对韵春。低头瞟了眼韵春的手指,李弋梦说:“还没跟你说恭喜。”
韵春笑:“谢了。”
“有一起吃顿饭,见一见。”
韵春想到了她说的那套‘路某理论’,但这个时候还用不上,她只是点点头,笑:“好啊。”
李弋梦,“我还怕你不会同意参加这次时装秀,毕竟这算是让你直接在T台上暴露你的疤。”
“这没什么,大家都知道,粉丝也知道。”韵春头向后仰,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嗓音懒懒解释,“之前不登台只是怕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我的腿上,而不是我身上的衣服。”
韵春偏头看向李弋梦,抿成一条线的唇上扬起了笑:“今天的这个主题,让大家关心模特身上的疤痕外,还能更多关注模特身上的服装。”
在李弋梦的视角,韵春的笑带着不属于T台的自由。
多少模特站在T台,站在闪光的摄像头前,在乎的是自身完美。而韵春不同,她除了在意自身外,还在意整个T台的氛围,在意能不能更好地展现身上的服装…
而这种将自己投身在事业,给死板的工作赋予活力的样子她还在另一个人身上体会过。
李弋梦沉寂了几秒,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别人后,她发自内心对韵春说:“莫总提出这个方案,我很诧异。”
韵春一怔,微微坐起身,“怎么?”
李弋梦垂眸,深思道:“这次主题不像是她的行事风格,更像是…路董的。”
韵春略微讶然地望向李弋梦,好奇李弋梦是怎么知道。
“不是说莫总坏话,而是莫总更多注重的是利益,但这场主题内核…很有生命力。”她停顿了下,“是路董给我的感觉。”
她做过很多名人的造型师,接触过多家服装品牌,可很少有品牌给她的感觉是,设计出来的服装不是为了在红毯、宴会等各大场合和名门贵族有所标榜,而是真真切切的,为了设计它们出来而设计,每一针每一线都是设计师的心血,赋予了服装生命力。
它静静地挂在那里,就能感受到它的呼吸,它轻快地歌唱。
而每一次路青雪邀请她做秀场的造型师,带她提前看秀场的服装时,这种感觉更甚。
路青雪会从主题开始为她介绍,接着将每一条裙子的设计理念和构思说给她听,她总能从谈话中,获得每一件衣服专属的造型灵感。
路青雪离世,对SNOW来说无非是沉重打击,就当业内同行等看笑话的时候,莫月接手了管理位,不但让SNOW稳住地位,屹立不倒,还有了上升的趋势。
这是好事。可李弋梦发现,哪怕每次时装秀,都会有路青雪生前设计的服装在里面,她没办法从SNOW的时装秀中找到路青雪给她的感觉了。
直到认识韵春。
和她的名字一样,让她从中找到如春一般的生命力。
有时候李弋梦会想,路青雪当初是不是就是看重了韵春的这一点,才会找当时名不见经传的韵春做杂志封面模特。
察觉自己感性了起来,李弋梦吸了口气,冲韵春笑道:“来吧,我们的大模特,让我们一起研究怎么让这场时装秀造型配得上它的主题。”
韵春刚还懒洋洋的状态,听到要开始工作后,一秒内精神。起身拍了拍李弋梦肩膀,活力十足:“来!”
之前五年,韵春生活的重心虽然都在找路青雪上,可工作没有落下一点。如今路青雪回来,她更全身心投入工作里。
这让从冥界回来的路青雪又一次体会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感觉。
韵春每天除了忙时装秀的事,还有公司里的其它工作,和路青雪温存的时间每天加起来不到三个小时。不过这和她也有关系,因为她也在忙。
她们两个每天各忙各的。白天韵春忙,路青雪也忙。晚上韵春闲,路青雪还在忙。
时间总是碰不到一起。
一直到时装秀举办的前三天,韵春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秦星给她放了假,让她好好休息休息等待走秀。
而这天,徐蓝椋给她发消息,说她师父来了晖市,听她说了这些年发生的事后,想要见韵春一面。
五年里她除了找路青雪,就是在找徐蓝椋的师父,如今路青雪回来了,虽然没有找徐蓝椋师父的必要,但对其还是感到了好奇和探知。既然对方要见她,韵春当让不会拒绝。
见面的地方就在徐蓝椋家,韵春到了后,客厅里徐蓝椋正和一个身穿白裙的长发女人交谈。
看到女人的那一秒,韵春愣住了。
是被震撼的。
韵春从未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受到光辉,还是那种普渡众生似的神圣光辉。
可是此刻,韵春在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
女人就端坐在沙发上,穿着素雅,甚至未上妆,没有多余的饰品修饰。只是一个简单的眨眸,韵春就从中感受到不一般的能量。
磁场的强大,韵春呼吸都变得浅了,生怕太重的动静惊扰了对方。
看到韵春,女人仰起了唇角,“过来坐。”
韵春暗暗做了个不明显地吞咽状,应了一声“好”后坐到了女人对面,也就是徐蓝椋身边。
徐蓝椋在韵春落座的那一秒,对女人说:“师父,她就是韵春。”
随即转头向韵春介绍,“这就是我师父。”
韵春还女人带来的圣洁中小心翼翼,听到徐蓝椋的话先是点了下头,但很快韵春反应过来。嘴巴不由张大:“啊?”
她看了看徐蓝椋,又将视线挑向女人。
对方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岁左右!
怎么可能会是徐蓝椋的师父?!
徐蓝椋不是说她拜师的时候,她师父有五十多岁吗?!这么多年过去,怎么也得九十多了!现在怎么,返老还童了?!
徐蓝椋咳了声,“师父说她之前是易容。”
易容也不可能这么年轻啊!
韵春感觉世界玄幻了,久久回不过神。
徐蓝椋听到对方说是自己师父的时候,跟韵春一样的反应,不过很快她就接受了。接受的原因是:“你想,一般人能当我徐蓝椋的师父吗?”
听到徐蓝椋说的,韵春心里因震惊掀起的波涛慢慢平下。也是,徐蓝椋这么牛的人,她师父肯定更牛。她这几年遇到的事一个比一个震撼,好比魂体能复活出血肉…返老还童什么的,不是不能接受。
女人看到韵春面色稳定下来,微笑着缓缓开口:“听说你一直在找我?”
韵春正色:“是。不过之前找空留大师是有事,但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
说完韵春望向女人,发现对方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并未离开。韵春一愣,女人的眸光深不见底,可又有抹笑意浮在表面,无法看出她内心所想。
对上女人双眸的那个瞬间,就好像未着片缕被看个精光。更甚至连内心都被洞察得一干二净,在女人面前,她变得空空荡荡。
“我的道号为空留。是觉得人生在世,到死时一辈子所得到的宛若竹篮打水,都是一场空。既然为空,那生时留下又有什么意义?那时我想不通这个问题,起了这个名字后四处游历,找寻答案。”女人声音似竹林的风,幽深却富含柔劲。
“当我看过人间百态,我才明白,所谓空,即是满。所谓满,亦是空。”
韵春听得迷糊。
这种话她向来听不懂,就算给了解析,还需要深深地去品味才能一知半解。
“这么多年过去,我已不再是空留。”
女人眸眯笑,淡声如水,对韵春说:“我姓万,单名一个水字。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唤我一声万姑姑。”
万水?
韵春心里斟酌起这个名字。
第88章 第 88 章
韵春没有喊出那声‘万姑姑’。她喊徐蓝椋阿姨, 喊徐蓝椋师父为姑姑,辈分好像乱了。她算是徐蓝椋半个徒弟,要喊也是喊师奶。但看着对面女人青春靓丽的面容, 以及神圣不可侵犯的圣洁, 好像喊什么都不合适。韵春到嘴边的称呼迟迟喊不出口, 便对女人微微颔了下首。
万水没在意,她撩眸望向徐蓝椋, “椋儿, 我想和韵春单独聊聊。”
女人一句话, 韵春心中升起了茫然。
同样茫然的还有徐蓝椋,她问:“师父要聊什么?”
“刚刚看过她的面相,给她算了下命,自然要聊算命的结果。“
徐蓝椋听到疑惑稍减, 师父看相的能力高于她, 能主动给韵春看相是好事,或是分析生命运势或是对未来稍加提点, 这些最好单独说给当事人听, 她在旁边确实不妥。同样她隐隐感觉, 师父是有事情要跟韵春聊的, 不然不会找上她就问韵春的事。
徐蓝椋考虑过后,转头对韵春轻声说:“那我去书房了, 有什么事喊我。师父比我厉害,我只能从面相看到一个人未来的走向, 但我师父过去未来不但都能看出, 还能看出具体的事情发展。你要对未来有什么迷茫, 可以问问。”
韵春点点眸:“好。”
虽然韵春眼中万水散发着神性光辉,但主动提出给她分析面相, 还是让韵春起了戒心。所谓人各有命,她在徐蓝椋那学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干这一行,很少主动帮他人解忧。除非有缘或是…另有目的——牟取利益或其它。
眼前女人的气质来看,应该和金钱挂不上钩。
书房的门一关上,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了韵春和万水,韵月琴带Merry去狗狗公园玩了,一般很晚才会回来,只要徐蓝椋不出来,那不会有人打扰她们。
从坐下后韵春后背就是挺直的。出道前她上过几个月的形体课,训练出来后,她的走姿和坐姿一向仪态万方。陌生人面前,韵春一举一动优雅地挑不出一丝错误,只有在稍微熟悉活着亲近的人面前,韵春才会松懈下来,微微地懒下身子,找舒适的姿势坐或者躺。
此时,韵春长腿并拢斜放,脚下的红色高跟在光下耀眼夺目,浑身上下充满了自信的独特魅力。
只有在路青雪面前,韵春才会是那个哭鼻子的娇娇妹宝。外人前,她知性大方且温柔,但同时又有着满满疏离,还有几分不明显的冷傲。
韵春保持状态不变,询问:“万…万女士要对我说什么?”
万水:“聊聊你以前的命势。”
韵春疑惑:“以前?”
“准确来说,是你跳海之前的命势。”
韵春暗自心惊。
万水连这个都知道?
万水看出了韵春的吃惊,笑:“在那之前,你星象偏寡宿,也就是常说的孤寡命,也许会一人走完一生。有过命中注定的红鸾星动,那星却暗淡到你不曾发现,或者说上天注定你们产生不了交集。你的星象克着所有外来星象,哪怕是和你关系密切的亲人。所以你身边与你亲近的人,如果对方星象偏弱,便承受不住你星象能量,运势会变得坎坷不平,或工作不顺,或早早去世。”
万水一点一点说着,“你跳了那次海,大难不死,你的星象随之改变。加上你每年向医院捐赠的基金,拯救了无数的家庭。做多善事,成了福厚之人,积下的福气渐渐让你的星象走向鸿运,也改变了你…身边人的处境。”
韵春听后沉默几秒,眼里变得没了什么光,她问了一个问题:“这些…是徐阿姨告诉你的?”
“椋儿不是说了吗?我比她厉害。这些当然是我算出来的。”万水浅笑,见韵春眼里流出的不信,又补充,“世间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韵春其实是信的。可她的身心全部都在抗拒万水说的。
要真按照万水所说,那…韵月琴和路青雪,都是她克死的?所说的红鸾星动,指的会是路青雪吗?
韵春垂眸不语,万水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你身边去世的人是不是你克死的?”
见韵春搭在膝盖上的手蜷起,万水笑:“看来我猜对了。”
“刚刚我说的是星象弱的人靠近你,会与你的星象相克,造成严重影响。如果星象偏强,虽依然有影响,但不致死。”
韵春问:“那我妈和路青雪,星象是强是弱?”
万水笑而不语。
这在韵春眼里不是万水不知道,而是不想告诉她。
果然下一秒万水说:“这是她们的命势,就算你跟她们再亲近,我也不能告诉你。”
万水笑着长吟,“不如你换一个问题?”
“比如…你想知道路青雪为什么在死后不选择投胎,而是当地府的阴差吗?”
提及路青雪,韵春暂时将星象强弱的问题放到一边,被吸走了注意。
可还没等她问为什么,凭空响起了一道声音:“我的事情,就不劳烦万大人讲给小韵听了。”
紧接着路青雪出现在了沙发边。
韵春讶然起身,“青雪姐。”
路青雪对韵春柔笑嗯了声,转眸,温和却又清冷地问:“万大人怎么有空来人间?”
万水笑:“来看看我徒弟,再看看能让你不惜一切和冥界作对的…你的爱人。”
说完,万水冲韵春弯了下眉:“对于刚才的问题,我想你已经有答案了。”
韵春心空了一拍。
结合万水对路青雪说的,韵春能想到的只有——线住复
阵阵铃铛声打断了韵春所想,接着在铃铛声中,出现了抹脆生生的喊叫:“师姐!”
千山现身在万水身边,拧眉:“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跑到人间来了?”
看到突然出现的身影,韵春来不及多想她是谁、为什么会和路青雪一样凭空出现、是人是鬼还是什么、为什么会叫万水师姐,韵春只是下意识地站到了路青雪身前,将路青雪护在了身后。
她认识这个女人,这就是上次梦里要关路青雪的人。
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她却能清晰梦到。直觉告诉韵春上次的梦不是她太过担心路青雪胡思乱想出来的,可能是预知的未来或是曾经发生过。
韵春的举动引得在场的仙和鬼侧目,路青雪眸底泛柔,被拦的千山哼笑,声线偏冷:“小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万水在一旁柔声道:“她叫千山,是我师妹,不会伤害你的。”
韵春凝眸,一脸维护:“但她伤害路青雪了。”
万水疑惑的口吻:“为什么这么说?”
千山则轻蔑地哈了声,瞥了眼路青雪说:“我伤害她?我没被她气死就不错了!我还伤害她?”
路青雪握住了韵春手臂,将韵春拉回到了她身旁,一边改为十指相扣,一边在韵春耳边低喃:“那是梦,我没事。”
千山抱起双臂,冷笑:“你能有什么事?倒是把我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韵春怔然。
路青雪侧眸回望,淡淡一笑:“谢谢大人不计较。”
千山双手唰地垂到身侧,暗暗握拳。她是真跟路青雪生气!不是说说而已!这几天和路青雪谈判,每一次谈判路青雪抓住细节不放,向她提各种要求。千山现在就非常后悔之前让路青雪替她处理工作!知道工作内容不说,她身边大大小小的在职阴差信息都被路青雪掌握了!要不是如今不能随便动路青雪,千山真想捏死路青雪!不对,捏死路青雪太便宜她了!就应该让路青雪去厨房给她做梅花糕!吃不完的梅花糕!
她当时只是想要个解闷的玩伴,也只是想把路青雪带在眼皮底下看管,谁知道……
千山委屈,扭头看向万水,“师姐,我们走!”
“不急。”万水轻声安抚,随即看向了韵春。
一个对视,韵春看到万水柔软的眸,还没什么反应,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路青雪接住倒下的韵春,耳边是万水的声音:“别担心,只是让她睡着了。”
然后冲书房门口,听到动静出来查看情况的徐蓝椋笑,“椋儿,先进去。”
徐蓝椋应了声,她心里还是担心韵春,看向路青雪:“用把小韵抱回房间吗?”
“不用。”路青雪扶着韵春躺到沙发,“一会儿就醒了。”
听路青雪这么说,徐蓝椋确认韵春真的只是睡着了。便回:“好。”
待到徐蓝椋重新回到房间,客厅目前呈现出的画面是:路青雪坐在躺倒的韵春身边,万水坐在她们对面,而千山则双臂环胸,美目嗔向万水:“那个就是你闭关前收的便宜徒弟?你为什么叫她椋儿?!”
“她名里有这个字。”
“我的意思——”
为什么叫的这么亲昵!
都没这么叫过她!
但她没问出来,因为万水道:“喳喳,现在不是讨论称呼的时候。”
千山轻跺脚,铃铛声碎脆。“你不就想问我和路青雪谈的怎么样了吗?”
“嗯。”
“看着样子就知道,我没能抓她去地狱,让她受地狱之火焚烧从而万劫不复。那就只能是——”千山顿住,她想停一下让万水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结果万水刚有转眸的迹象,身后响起路青雪的声音:
“和两位大人合作。”
万水笑看向路青雪。
千山:“……”
第89章 第 89 章
千山眸转向路青雪, 正对上路青学弯起的、含笑的眸。
她想到师姐给她出主意的那天,第一条是让她抓路青雪入地狱,她念情, 不舍得下手。第二条师姐还未说时, 她以为是师姐要替她抓路青雪, 出声打断师姐。
谁知道师姐笑着对她说:“我不会替你。喳喳,你该长大了, 我也该让你自己去承担责任。”
而不是每次千山闯祸后替千山处理后续问题。
千山当时心里有过失落, 有种师姐不要她的无措慌乱, 但她只是小孩心气,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当然明白万水的意思。她略显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低头问:“那师姐要说的是什么?”
万水只说了一句:“化敌为友。”
千山瞬间明朗。
既然路青雪已经成了鬼王, 且势力一天一天壮大, 不可忽视。那么在帝君回来前和路青雪达成友好协议,合作共赢会是什么样?一来, 她解决了这件棘手的事情, 能减轻责罚。二来, 有路青雪管理那些游魂, 困扰冥界长久的孤魂野鬼的问题不久得到了解决?她不但能减轻责罚,或许还会受到奖赏。
“她如果不同意呢?”
“她不会不同意。”
万水轻叹:“还不明白吗喳喳, 她这么做,只是为了一件事。”
千山默然, 她明白, 但却不信。
不信世间有这般感情存在。
死后不去投胎, 而是历经考验成为阴差只为能默默守护在韵春身边;被别人定了冥婚,第一时间不是去毁掉这段关系, 而是瞒下一切,偷偷地收孤魂野鬼当下属。这样假以时日摆脱阴差的身份也能在世间存活,不受她和万水的管理,不怕她们的威胁;如今在极短时间内成为了鬼王,实力强大,必定大有作为,路青雪会妥协和她们合作吗?
会的,因为路青雪做大做强,就是为了能让自己有和她们谈判的资格。
算不上平起平坐的谈判,却也不让自己落在下风、处处受限。
而路青雪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能和一个人在一起。能够与千山万水和平共处,不让自己身陷危险,不让韵春提心吊胆,才是路青雪想要的。
她想要的,只是长久陪在那个人身边而已。
那个人,是韵春。
千山捉几十个鬼魂,喊路青雪去见她那日,就是为了和路青雪谈合作。当然如果和路青雪合作,也就意味着之后冥界除了她和万水,还有路青雪的一席之地。这样的形势千山不想看见,她有所防备,路青雪却说自愿归在她的手下,这样不会威胁到她和万水的地位,也给有其它起了反心的鬼魂一个警示。连路青雪这样的鬼王,最后还是落在千山的手中,威慑力足以震荡冥界,让那些有弯弯绕绕心思的鬼魂暂且放下心思。当然不可能说归愿就归愿,这样不但让路青雪失去威信,还无法给众鬼告诫。
所以,要演一场戏。
这段时间,她和路青雪忙着演戏。表面上她们打得不可开交,你来我往的交手,实际只是为了演给不明真相的群鬼看。
冥界看似动荡,实则在走向整合。
路青雪虽然愿归于千山,但也和千山定了新的制度。那就是她手底的孤魂,由她管理。这也是路青雪对它们负责,不能为了和千山有谈判的资格招纳它们,如今谈判成功她完成了自己的目的,再让它们回到以前不愿回到的日子里,这种事路青雪不会做。
千山最开始不同意,路青雪却未向她妥协,还增加了好多附属条件。这也是她们这场戏演了一月之久的原因,直到今天才谈得差不多。
听见事情如自己所想的发展,万水眸中含笑:“既然如此,那就等帝君回来,向她禀告这件事。”
说完看向千山,柔声:“你自己对帝君说。”
想来帝君看到千山有所成长,也会很欣慰。显驻付
千山视线从路青雪身上收回,“知道了。”
万水起身,冲千山道:“那我再去和椋儿说几句话,咱们就离开。”
千山停顿了一秒,跟上万水步伐,“你为什么会收她做徒弟?”
万水顿足,看向千山。好像要从千山眼里看出,千山这么问到底是为什么。千山被看得,脸莫名红了起来,她咳了一声,为自己也为万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千万年来想拜你为师的鬼仙甚至妖魔那么多,你为什么会选一个人类当徒弟?”
万水柔笑,手抚上千山的头顶,轻压下,道出一个字:“缘。”
说完万水放下手,转身向书房走的前一秒,视线扫过沙发上,正深情注视韵春的路青雪。
除了与徐蓝椋有缘外,最大的原因是——她如果不收徐蓝椋为徒,又怎么会有现在?
她能预知过去和未来,却也只能预知大事。那年算出对冥界有所帮助的人出生,却无法确定是谁。她便来到人间找寻,直到遇见徐蓝椋,缘分推促下,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
韵春又做了一个梦。
依旧是熟悉的红线。
只不过场景又回到了最开始,没有梅花林,没有会结石榴的梨树,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黑,空无一物,只有被她紧紧捆在手指的红线陪她。
在黑暗中,韵春眼睛亮闪闪的,哪怕垂下眼皮,眼睛被浓密睫毛遮挡,也遮掩不住她眼里的光。
现在的她不像从前,不再漫无目的,她有所追求,有所依。可即使这样,韵春还是很好奇红线那端是什么。得到结果,才不枉她多年来的追寻。
韵春低头望着手指。她当初将红线系在了食指,方便顺着红线走。此刻韵春抬手,抻了抻红线。这是每次她做这种梦必做的事情,每次抻完,韵春会等几秒,想看红线那端会不会有回应。
每一次都是无果。
这次韵春也以为是一样的。
等了几秒红线没有反应后,韵春放下手,刚一抬脚打算顺着红线前进时——
食指动了。
是被拽动的。
韵春诧异地停下脚步,低头看向抬起的右手,确定食指真的是被缠绕红线拽动的时候,韵春目光顺着手指移到红线,慢慢地向前望。
虚无的、没有尽头的前方,被吞没的红线那端出现了一道身影。
怎么形容那道身影呢?
曼妙?性感?妩媚?丰腴?清冷?
都是。
也都不是。
她像无边无际黑暗中带来光亮的神明。
周身散发着淡蓝色莹光,脚踩黑暗,一步一步朝韵春走来。
每走一步,蓝光从脚下扩散,吞噬着黑暗,随着踏出的步伐,周围的黑一点一点消退。日月无光的世界,她带来了新的精彩。
韵春怔怔望向朝她走来的路青雪,一条素到不能再素的白裙,并未刻意整理的发随意地散在肩膀前后,头发的卷弧温柔的如同月光下的潮汐,弯起的眸涟漪满满。
等到路青雪走到韵春面前,韵春才发现她和路青雪悬空在一片湖泊上。
月牙儿高挂天际。
幽幽湖面倒映着月光,似撒了细密的珍珠粉在上,清透间存在朦胧。
湖四周是一棵棵开得正旺盛的梨树。
满目的纯白,好似地面的雪。
风吹过,落花声阵阵,也有湖面吹起的波纹声,更有…发丝从眼前吹过,韵春撩发时,不经意听到的心跳声。
她的心跳声。看到红线那端是路青雪后,自然而然加速的心跳声。
砰。砰。砰。
心跳声似鼓点,一声一声铺垫在她们之间。
韵春没觉得烦,反而认为很悦耳。
心脏演奏的,是她对路青雪心动的曲谱。
之前望不到头,不知有多长的红线,此刻只有几十厘米。
而怎么找也找不到的另一端,被路青雪捻在指间。
在韵春的注视下,路青雪笑着举起红线,像韵春似的,将红线的那一端缠绕在指上。
而当红线被路青雪缠在手指一秒,整条红线先是在夜色中亮起红光,绚烂火红,照亮了她们。不等韵春多加欣赏,红线凭空消失,隐于她和路青雪之间。
韵春惊讶地看向路青雪,好奇红线怎么凭空消失了。路青雪未说一句,而是笑着张开双臂,将韵春拥入怀中。
夜晚清凉,路青雪的怀抱却温暖如白昼。
韵春侧眸望着路青雪,察觉到她的视线,路青雪偏头看向她。
又一阵风吹过,吹来了纷纷扬扬的梨花花瓣。
月光下,轻且薄的花瓣落在湖面上,舞在半空中,停在韵春和路青雪的发上,也…
凑到了韵春和路青雪对视在一起的视线里。
四目相对的深情并未被这一片花瓣打断。
就在韵春情意正浓,想要吻上路青雪的时候,那花瓣稳稳当当落在韵春的鼻子上。
掀起了一股痒意。
韵春想要忍但是没忍住,侧头到一边打了个喷嚏。
喷嚏打完,韵春脚下一空。失重感让她心猛地一跳,跌落入谷底般。
眼睛猛得睁开,韵春还没忘记脚下是片湖,看到路青雪的脸,她下意识伸手去抱。双手紧紧挂在路青雪后颈,头深深埋入路青雪颈窝。
等了两秒,没等到扑通落水,反而等来路青雪轻抚后背时,韵春才回过神。
她这是从梦里醒来了。
心里的落空在路青雪一下又一下的拍抚中被填满。
韵春勾着路青雪脖子,慢慢从颈窝抬起头。
发现自己身处在徐蓝椋家为她准备的卧室中。
路青雪站在床边,弯腰被她抱着。
“我怎么睡着了?”韵春刚睡醒,声音有些哑。
路青雪简单解释了下。
韵春问:“她们呢?”
“回去了。”
韵春松开路青雪,眸光沉稳:“她们跟你一样,不是人对不对?”
“……”这话听着像是骂人的,但放在她们身上也没什么不对。
路青雪无奈一笑,“嗯。”
韵春噢了声,没有再问。
余光瞥到右手食指,她弯了弯手指,对路青雪说:“我刚刚梦到你了。”
“我知道。”
“嗯?”韵春疑惑。
路青雪:“那就是我。”
“…”又入她的梦了吗?!
韵春没太惊讶,手抬到路青雪面前,“红线消失是什么意思?”
路青雪跟着抬起她缠绕红线的手指,和韵春的指尖碰在了一起。撩起眼皮,凝望韵春说:“意思就是,我们的情缘已定。”
以前或许有缘无分。“以后没有什么能再将我们分开。”
韵春闻言嘴角翘起。
是这样吗?
真好。陷住夫
红线将她和路青雪绑在了一起,哪怕她们身处各地,也有所牵连。
一根红线,她们心连着心。
“那…”
韵春对路青雪眨啊眨眼,“要不要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
第90章 第 90 章
不用路青雪回答, 她的眸已经给了韵春答案。
那双会下雨的眼睛,眼中的雨丝令韵春心头有只小鹿乱撞。
心悸让韵春全身热了起来,她半垂眸勾上路青雪脖子, 缓缓吻上了路青雪的唇。
这段时间她们都忙, 忙到连一个拥抱都没有。
梦里的那个拥抱, 是她们这段时间里最亲密的接触。
韵春满足。
但此刻她变得更加满足。
因为路青雪的唇好软,好凉。
好适合夏天。
韵春眼睛闭上没两秒, 吻还没来得及加深, 房门被敲响。
徐蓝椋声音透过门传入房间, “青雪,小韵醒来了吗?饭好了,叫她起来吃饭。”
屋内的氛围因此断开。
韵春拱了拱鼻子,嘟起了下唇。路青雪笑着捏了捏韵春鼓起的脸颊, 回:“马上。”
门外响起徐蓝椋离开的脚步声, 路青雪身体前倾,在韵春眉间落下了一个吻, 柔声:“去吃饭吧。”
韵春表情恢复平常, 手从路青雪颈后收回, 掀开盖在肚子上的小毯子, 作势下床:“好。”
睡前脚下的高跟鞋被脱下不知道放在了哪,床边是双款式简单的人字拖。不用问, 是路青雪准备的。
韵春自己下了楼。
韵月琴正摆着碗筷,看到韵春, 她笑:“去洗手, 今天做了你爱吃的话梅排骨。”
看到韵月琴的那一刻, 韵春忽然愣在原地。
万水的话似轰鸣雷声响彻脑海。
韵月琴放好碗筷见韵春怔在原地不动,上前关心:“怎么了?”
韵春摇头, 牵起嘴角,“饿了。”
韵月琴笑着扫了她一眼:“饿了就快点去洗手。”
“好。”
从冰箱拿冰啤酒过来的徐蓝椋问韵春,“喝点?”
韵春正要摇头,到嘴边的“不”字却变成了“好”。
===
今天没了工作,韵春却也点到为止,没有喝太多,只喝了两瓶。
主要是冰啤酒太凉,韵月琴担心她的胃受不住,不让她多喝。
两瓶啤酒对韵春来说就是喝了两杯白开水,没有一点醉意不说,包含的酒精量麻痹不了她的神经,躁动的抑郁因子持续跳动。
吃过饭,韵月琴和徐蓝椋带着Merry出去散步遛弯,韵春洗碗出来,路青雪正坐在沙发,玩徐蓝椋放在桌上的…符纸。
韵春见怪不怪,她早就知道符纸对路青雪来说无用了。
听到韵春从厨房出来,路青雪将夹在指间的符纸放回原处的同时抬眸问她:“回家?”
韵春:“嗯。”
她们从别墅出来。
正是晚上七点,夏日的太阳还挂在天边未落,橙红色的天空充斥着火热。
如此热烈的夏天傍晚,韵春双手背在身后,趿着人字拖,垂头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青雪跟在她身边,轻易的发现韵春情绪不对。
除了路两边绿化郁郁葱葱,旺盛的生命力衬着韵春低落心情异常明显外,按道理她和韵春这么长时间没有独处,韵春一定会像刚睡醒的时候和她腻歪,就算不缠着她和她搂搂抱抱,也会跟她分享或抱怨这几天遇到的事情。
而不是沉默寡言,垂着脑袋。
路青雪见状,低眉弯眸,手伸到韵春身后,很小心地抓住韵春食指。
感受到她的行为,韵春侧眸望向路青雪。眼里微微浮现惊讶。
之前每次像这样走在一起的时候 ,她不是没对路青雪提过牵手,但都被路青雪拒绝了,说怕给韵春造成不好的影响。韵春身材高挑,路过她的人都会不经意地看她,加上是明星,平常生活里,放在韵春身上的目光会有很多。
细微的细节都有可能被捕捉,放大到网上。
对韵春来说当然有影响。
路青雪接住了韵春投来的眼神,弯起的眸里荡漾着当下最美的韶光。
“这样抓着你,对你没有影响,别人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路青雪之前一直拒绝和韵春在外有所接触,除了怕给韵春带来不好影响外,当然也有她的一部分原因。她困在韵月琴的话里,看似迈出了圈,其实一直带着圈移动。
虽然韵月琴见到她后,跟她说了道歉,也说同意她和韵春在一起,路青雪嘴上说没事,心里却还戒备着。
但今天,在千山万水她们离开,路青雪发现缠绕在手指的红线她能捻起后,想开了一些。
既然都在一起了,一直局限自己,其实也是在委屈韵春。
路青雪抓紧韵春的手指,说:“以后在外面我们就这样牵手,好不好?”
韵春手从背后放下,垂在腿侧,被路青雪抓着的手指晃了两下。
余晖的光下,韵春嘴角上扬,“嗯。”
随即再一次低下头,韵春敛眸,眼底的笑意如逝去的昨天。
对别人来说牵手走在街上是件平常不过的事,而对她和路青雪来说,却是这么的小心翼翼。
见不得光一般。
而这样,是不是她的原因?
哪怕韵春刻意掩饰,不想让路青雪发现她的不对,可韵春的状态对路青雪来说,就像是乌云之后的太阳。就算被乌云遮挡,但太阳的升起和落山还是会被轻易掌控。
到了晚上,韵春见路青雪还没有离开,便问她今天不去忙了吗?
路青雪说:“嗯,该忙的都忙完了,今晚可以在家陪你。”
韵春道了声好,“星姐给我放了假,我也不忙。”
“那要做点什么吗?”路青雪问。她暂时不确定韵春情绪低落的原因,想着找些事情分散韵春的注意。
韵春沉吟几秒:“…给我说说你在忙什么?”
也不是不可以,路青雪轻轻颔首,“好啊。”她坐在沙发,朝站着的韵春抬手,“要在我怀里听吗?”
韵春:“?”
一个对视,路青雪笑:“好吧,单纯是我想抱着你。”
韵春睫毛轻眨。
对于如此直白的路青雪,她是真的抵抗不住。
路青雪温柔地央求:“好几天没抱你了,小乖。”
“明明下午还抱了。”虽然这么说,韵春却已经走到了路青雪身边坐下,头自然地靠上路青雪肩膀,“好了,你说吧。”
对于韵春心口不一,路青雪早已习惯,还认为这点是韵春非常可爱的一面。
她道了好,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挑韵春能听的讲给她,同时也对韵春讲明了万水和千山的身份,还讲了下这些年在冥界听到的师姐妹的事。
事情如同玄幻故事,听得韵春津津有味,暗叫精彩。
期间她还问了路青雪很多问题,路青雪都一一回答,一来一往,韵春的注意被转移了大半,精神看着没那么萎靡。
外面星空璀璨,银河间满是心动的星。
路青雪将她的事情讲完,韵春还在带来的震撼中回味,微小的世界观在今夜又打开了些。期间她抱了一半西瓜,蹲在茶几前,用勺子挖着吃。
听路青雪没再说,韵春坐回沙发。
路青雪视线一直在她的身上,两人一对视,韵春听到路青雪问:“怎么样?”
韵春以为路青雪问她讲的怎么样,点点头:“很好啊。”
但其实路青雪是在问韵春的心情。
她注视着韵春,用心感受从韵春眼里流露出的感情,确定韵春的心情得以放松。
微微一笑,路青雪浅声:“那该你告诉我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
韵春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秒,是没想到路青雪会这么问她。她第一反应是否认,“我没不开心。”
“真的?”
韵春:“……嗯。”
路青雪凑到她面前,温柔浅笑。
放大的脸不但挑不出一丝瑕疵,反而因为忽然的凑近,韵春心加速跳动。
路青雪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不管相处多久,每一次对视就是一次新的心动。
快速瞥了眼路青雪眼角的痣,韵春错开路青雪的目光。她怕陷入那双柳叶眼,怕被路青雪眼中的雨丝淋湿。
可路青雪却在她的身前,没有一点后退的意味,反而在看她兵荒马乱地移开视线时,喉间发出了一声笑。
笑声浅浅,但让韵春耳尖发热。
侧对路青雪的脸颊有股微风吹拂,韵春非但没感觉到清爽,耳朵的温度更高了。
灼烫的温度连接内心,让她慌了神。
路青雪吹了一口气挑逗韵春,见韵春还倔着脖子不看她,知道这个法子不管用。她便朝韵春靠近了些,指尖抚过韵春眼尾,手落下的那秒柔声劝道:“小乖,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我们现在是恋人,是要共度余生的伴侣,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讲给我听。”
“当然最关键的是,你不开心呢,我的情绪也会跟着你一起低沉。”
路青雪抵在韵春肩头,慢慢:“你想我们忙了这么多天,今天好不容易坐在一起,是不是老天都在给我们这个机会?珍惜温存的时光,在这样美好的夜晚,让我们聊聊天,谈谈心。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让我陪你一起经历,一起面对。”
说完,路青雪仰头,贴上韵春脖颈,对着韵春泛红的耳朵说:“小乖,除了你心底不愿说的小秘密,任何事情没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我可以帮你分析,说给我听,你也能纾解情绪,对不对?”
路青雪的柔声劝慰,一字一字传到韵春耳中。
韵春回过头看向了路青雪,对上路青雪眸的那刻,又悻然地低下。
她低低地凝望腿上,被路青雪握着的手。
迟疑地开口:“如果……”
韵春咬唇:“如果是我克死的你,你也不介意吗?”
路青雪眉刹那间拧起,“嗯?”
事情出乎意料,路青雪双手捧上韵春脸颊,迫使韵春看向她。
“为什么这么说?”
韵春原本对万水的话持些微的怀疑态度,可是当她听路青雪说万水活了千年马上就万年的时候,她不得不信万水说的。
将万水所言告诉给了路青雪,韵春抿唇低声:“肯定是因为我,如果不是为了和我见面,你也不会出车祸。”
包括韵月琴。
她俩是韵春从小就在意的人,可……
说着说着,韵春红了眼眶。
而路青雪则是沉默着,捧起韵春的脸亲了亲。
亲在了韵春泛起潮湿的眼尾。
对上韵春的眼睛,路青雪没有安慰没有解释也没有责问。她只问了一句:“小乖,你信命吗?”
韵春被问得怔然。
路青雪压在韵春鼻子边的拇指,轻柔摩挲韵春脸庞,声音温柔却饱含力量:“不用你回答,我告诉你,你不信。”
“如果你真的信这些,当初就不会跳海,这些年就不会一直漫无目的地找我。”
韵春:“可—”
路青雪打断她:“可什么呢?如果你信命,那我想说你更不用把事情揽在你身上。”
“人各有命,就算没有你,我的命运如何,也都是安排好的。我可能不会死在那天,但之后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我的死亡日期。”
韵春抿紧唇。
“小乖,你我都是凡人,死亡只分早与晚。”路青雪,“不分介意不介意。”
“我想万大人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陷入自责,而是想告诉你,苦尽甘来了。今后,你应该更加珍惜往后的每一天,多做善事,多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路青雪指尖点了点韵春额间,“知道吗?”
韵春向前倾身,倒进了路青雪怀中,闷声:“嗯。”
不知道韵春听进去没有,路青雪手指绕韵春耳边转了一圈,感受被她玩的耳朵发热后的温度,路青雪嘴角微微上扬,“小乖,我们最该信的是我们自己。”
就像,命簿说我们有缘无分。
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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