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棠黑热搜这把火烧得还挺旺, 这会儿#关棠黑心经纪人#这个词条已经挂在热搜榜首页了。
按理说，一般这种情况粉丝最多就是跑去骂公司不作为，像这种指名道姓紧着一个人骂的情况并不多见, 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儿，网友们像是被什么幕后之手推动着似的，偏偏就将火力集中在了关棠身上。
明明连不久之前张舒羽刚换过经纪人的事都不知道, 这会儿却一口咬定张舒羽资源差都是因为她这个经纪人不作为。
在车上的时候张舒羽还反复询问关棠，需不需要她在微博上帮忙澄清一下。
毕竟她之前糊了那么多年，现在被关棠从关志泓那个火坑里拉出来, 今天这又被带来了电影节，凭借一组红毯照片大受关注火出了圈, 这全要托关棠的福。
她从未像今天这样，被这么多人关注过。
关棠对她算得上是知遇之恩。
要不是关棠，她可能这辈子都要糊在地心。
关棠却笑着摆了摆手, 心情像是完全不受影响：“不用, 以后这种事你都不用掺合。”
她甚至还觉得挺乐：“我一个不需要站在台前的被骂两句又不会少块儿肉，但相对的, 我多被骂两天, 网友对你的讨论度也会持续得更久, 对我们来说收益可观。”
做演艺相关的工作就难逃被网友抓住把柄猛踩几脚的命运，从很久以前她就习惯了。
只要不是她的艺人被骂, 她被嘴两句不痛不痒。要是挨骂能换来热度, 她只会觉得何乐而不为？
不过她还是联系了众星的公关部, 让他们去抓一下最先带头将舆论往自己身上引的营销号，查一下到底是谁对她意见这么大。
关棠让叶子航先送张舒羽回去, 之后才将她送回住处，才一进家门就接到了李晋朋的电话, 也是询问热搜的事。
“不用管，过几天热度自然会降。”关棠把手机随意扔在梳妆台上，耳朵上戴着耳机，边拆卸身上零零碎碎的饰品边说，“何况，黑热搜也不见得是坏事。”
她说话语调很轻松，就像这件事根本与她无关似的，网上那些污言秽语影响不到她分毫，她只管做自己的事，找到突破口将这些被动转会为她的利益。
李晋朋不懂，但觉得有点儿厉害……他开始觉得关棠是真的变了许多，从前的她空有权势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莽夫，而现在的她却能做一步想三步。
如若说从前他跟在关棠屁股后边只是为了依附权势抱条金大腿，那么现在的他觉得，或许跟在这个人身后真的能混出头来。
既然关棠心中已有成算，他就没再继续讨论这件事，而是说起今天剧组的情况来，把罗朗星滑稽丢脸的一天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最后还忍不住嘲讽：“才第一次演男主就开始耍大牌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
这件事在别人看来或许只是罗朗星耍大牌耍脱了，但关棠却听出些其他意味。
也就是黎修业务能力能打，这要是拍摄没这么顺利，多NG个几回拖了时间，罗朗星肯定会落井下石回踩一脚，逢人就说：看老子多有先见之明！就知道黎修这小子不参与训练，今儿拍摄得拉跨拖大家后腿！
“你照顾好黎修，别让他被别人欺负了。”关棠抿了抿唇，表情语气都比得知自己被骂上热搜的时候严肃多了，“有些艺人不方便做的事不方便说的话，我们做经纪人的是要顶在前头的。”
·
因为关棠被网友喷带来的热度，连带着张舒羽的讨论度也居高不下，隔了一天网上的骂声才逐渐消停。
白天公关部的赵静到关棠办公室跑了一趟，说那几个带节奏的营销号有眉目了。
关棠身上有种这事儿查不查得出来都无所谓的淡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再抬头的时候轻挑眉稍：“是关志泓的手笔。”
她用的是陈述语气。
“啊……”赵静愣了一下，“小关总已经知道了啊？”
“猜的。”
赵静眨了眨眼。
从前天晚上他们就统一将法务部出具的律师函发给了那些营销号，本来没抱什么希望，谁知道今儿早上有个新号皮下坐不住了，给了他们一个邮箱账号以及一张支付宝转账截图。
这个邮箱账号倒是看不出什么，但那张转账截图上却写着——
转账人——姚文斌。
正是张舒羽的前任经纪人大姚。
“大姚已经从公司离职了，目前还没找到下家，就算他想报复您，应该也没有足够的底气，这笔钱花出去他可能就得去喝西北风，所以我们猜测，这应该是关志泓授意，不过没有证据。”赵静还是略微解释了一下，虽然她觉得小关总可能不需要。
关棠点了点头：“我这几天可能不在公司，关志泓那边你们稍微帮我留意一下动向。”
·
陆导发来的剧本关棠已经看过了，是个仙侠喜剧的本子，也征求过张舒羽那边的意见，决定接了这个合作。
合同已经签完，关棠终于能得几天清闲，便打算去一趟《千山遥》剧组。
晚上回家收拾行李的时候虞歆打了个电话过来，说话语气紧张得不得了：“棠棠大事不好了！”
“妈，棠棠挺好的，好得不得了！”
“哎你别打岔！”虞歆烦躁地嫌弃了她一句，紧接着说，“祁家那小子说是看上你了，明儿让他家里人去老太太那儿谈论你的婚事呢！你要不明儿早上回来一趟，咱们商量商量对策？”
“这事儿可怎么办呢？老太太铁定是想把你嫁出去的，要是人家没看上你还好，但现在这……”
关棠停下往行李箱里塞东西的动作，垂下眼笑了一下：“不用急，你和老关别去掺合这事儿就行，老太太许了祁家什么，到时候让她自己擦屁股去。”
“话是这么说……那万一她又要跑公司去闹呢？”
“她不会的。”对这一点关棠很笃定。
老太太可能为了把关志泓塞回公司跑去公司大闹，那是为了让她的金孙有机会拿到公司的继承权。
但现在关志泓已经回到公司了，她绝不会为了那自己送走而去大闹，老太太也不傻，她胡乱折腾万一把公司折腾没了，那她金孙继承什么呢？
所以她的后手绝对不是这个。
“总之，你和老关别掺合这事儿，她拿什么威胁你们都不要搭理，其余的我自己会处理。”
·
第二天下午关棠开车前往剧组所在的影视城。
这几天黎修他们已经开始正式拍戏了。
他的戏份都排在了前几天，这部分拍完他就可以杀青撤退了。
“挺好，不错！”每次拍到黎修的戏份时王导都挺惬意，半躺在椅子里喝茶就行，也不用费心指导。就算调度上有什么问题，他提点一句黎修就能立马理解，拍摄过程无比顺利，进度比他们预计的还要超前一些。
黎修去监视器那边看了一眼，觉得不是很满意，主动申请：“王导，这个重来一遍吧，我那个起跳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节奏不对。”
王导又把片子捣回去重新看了一遍：“我觉着还行啊，你不满意咱们就再保一条儿。”
“来！”王导儿拍了拍手拿起对讲器说，“刚才那条儿再来一次！”
黎修又回到了镜头前开始新一回的演绎。
王导指着大监跟旁边儿坐着的宋瑶的冯潇潇说：“看着表情，拿捏得真好。”
罗朗星也在不远处等戏，见着王导对黎修毫不掩饰的欣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小声念叨：“不都是演戏么，也没看出来有多好。”
黎修还在那边拍着戏，关棠已经被李晋朋悄无声息地带到了大监视器旁边，王导用眼神跟她打了声招呼，她也笑着回应。
监视器中的黎修已经完完全全化身为那个少年侠客楚霜，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不再带着黎修的影子。
潇洒恣意地笑，干净利落地挥剑，带着万千侠客豪气，只敬天地，无所畏惧。
不知怎的，关棠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当时读这本书时脑补出来的那位青年影帝。
等王导喊了“咔”，黎修再过来看监视器回放的时候才注意到关棠。
算起来他们也有一个多星期没见了。
她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之前网上掀起的那些风浪好像真的没有影响她分毫。
“怎么突然过来？”过了半晌，黎修垂下眼轻声问了一句。
关棠看着他，眼底透露出几分笑意：“过来躲几天清闲。”
在京里必然会遭到关老太太的骚扰，躲到这边反倒能清净一时。
王导重新看了遍回放，摆摆手说：“行了，这条儿肯定没问题，你今儿能下戏了。”
要搁在往常，就算黎修自己的戏份演完了他也不会急着离开，而是会选择留在剧组观看其他演员的表演。
剧组中不乏老戏骨，他能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今天却不一样。
他跟导演打了声招呼就跟着关棠离开了。
黎修得先回酒店卸个妆，两人连带着李晋朋一同进了电梯后就陷入了尴尬。
李晋朋突然就觉得背脊发麻局促不安，莫名觉得自己在这儿显得有那么几分多余。
“小关总订的房间在几楼？”按下了自己楼层的按键后黎修转头去看关棠。
“十二。”
黎修点了下头，帮她按了十二层的按钮。
黎修和李晋朋住在十层，他们的楼层会先到，然而当电梯门在十层打开的时候李晋朋迅速踏出电梯门，并反手将黎修推了回去，着急忙慌地说：“我内急要用厕所，憋不住了，你那个……就先去小关总那边卸妆吧！”
说完他迅速从外面按了关门键。
第 32 章（捉虫）
事情发生的太快, 黎修被李晋朋“暗算”的时候毫无防备，被推了个趔趄差点儿撞在电梯壁板上，是关棠及时拉了他一把才没让情况变得更尴尬。
只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电梯门就已经合上了继续上行了。
黎修：“……”
从剧组离开之前他去找服化老师帮忙拆了假发，因为长时间戴假发，自己本身的头发已经没法看了, 这一路他都顶着个渔夫帽。
宽大低垂的帽檐直接遮挡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流畅的下颌线和精巧的下巴。
到了十二层电梯门再次打开，关棠往外走了几步发现男人没有跟上, 又回头将电梯门按住，招呼他：“跟过来吧。”
黎修微微抬起头, 让帽檐不至于完全挡住自己的视线。
他看向关棠，清隽的眉眼中暗含霜雪，漠然地审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表情。
对上他带着猜疑不信任的眼神, 关棠只是回以微笑, 毫不遮掩，大大方方任他打量。
之前她就发现黎修似乎对原主有诸多疑虑, 也一直试图找些什么方式来打消他的疑虑, 只不过看起来似乎没起到什么效果。
除了坦然, 黎修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任何多余的东西。
他抿了下唇，双手插在及膝长的棉服口袋里, 长腿一迈跨出了电梯。
关棠的房间在1206号, 刷卡开门后她侧了下/身先让黎修进去, 她跟在后面，进门后却没有将门合住, 而是就那样大敞着，只觉得这样应该能让黎修更安心一些。
“卸妆油和洁面慕斯都在里边, 护肤品也都有。”她从摊开的行李箱里翻出了自己的洗漱包递给她。
黎修接过那一大包东西，视线却久久落在那道敞开的房门上，像是在发呆。
半晌他回过神，唇角不大明显的向上翘了一下，点了下头：“嗯。”
关棠又从箱子里找出几片面膜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随口说：“面膜，你要用的话自己拿。”
黎修在水池前洗脸，关棠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时不时问他几句话。
“明天任务重吗？”
“还好。”黎修手上沾着卸妆油，一边揉搓着眼妆一边说，“明天拍男主遇刺的那段，大多是罗朗星的戏份。”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好像说多了，整个剧本体量不小，就算是剧组的演员也不一定会将剧本从头到尾都看一遍，有的可能只是看跟自己人物相关的部分。
何况是她呢。
就算告诉她拍的是哪段戏，恐怕她也不会知道。
谁知她只是思考片刻便反问：“是男主落水的那部分？”
关棠沉了沉眸子，看来自己来得正是时候，现在正是到了原书中黎修来剧组做罗朗星的替身，却被罗朗星反复刁难，不得不在大冬天反复跳入水中的那个节点。
黎修指腹揉搓底妆的动作顿了顿，眼睛都略微睁大了些。
这说明关棠在选剧本时不只看了他演的楚霜的部分情节，而是将全部剧本都看了一遍，最终才选了这个本子给他。
通过镜子盯了关棠一会儿，他收回视线，从洗漱台上拿了片卸妆棉，开始擦拭糊了一脸的油脂，说话有些含糊：“是那几场戏，不过落水的是替身。”
说完他弯下/身子，往脸上撩了些水，按了一泵洁面慕斯，不再说话了。
他脸上沾满泡沫，又被一碰水冲刷干净。
有时候多希望那些让他怨让他恨让他变得面目可憎的过往能像这些泡沫一样，轻易地就被冲刷干净。
可像泡沫的是他心中的妄想，比玻璃还易碎。
·
剧组那边今天没有夜戏，到了饭点儿也已经收工。
罗朗星的助理帮他把军大衣披在身上，问了一句：“刚才制片跟我说了明儿戏里落水的戏就用影视城那个大的环山的湖取景，离这边不算远，老师要不要提前过去看看熟悉环境？”
因为才刚歇了戏，摄像组和道具组还在收东西，有几个演员也还在这边拆假发。
罗朗星皱着眉头往四周看了看，笑着说：“去啊，熟悉了环境明天演起来会方便许多，能给大家节省不少时间。”
他说这话的时候刻意放大了声音，周遭几个离得近的人都听见了，免不了有人顺势恭维几句：“罗老师真是认真负责！”
“是啊，戏也好，年轻演员要都照着罗老师这样去努力，还怕红不了？”
“就是就是！”
人家这么年轻就直接演男主了，说不定这剧上线能爆，那到时候罗朗星的身价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就算他只是个小辈儿别人也愿意与他交好，都是混同一个圈子的，说不定以后能人家愿意拉谁一把呢！
这一声声恭维让罗朗星很是享受，他也笑着谦虚回应：“哪有，这都是身为演员该做的。”
等大家走得差不多了，罗朗星才跟助理一并往树林外面走。
小助理看着路不太多，弱弱问道：“罗老师，这方向不太对。”
他前后看了看，指着反方向说：“那个湖在林子那边。”
小助理比罗朗星矮了有半个头，罗朗星看他的时候居高临下垂着眼，语气中带着烦躁不耐：“去什么去，明儿跳湖的是替身又不是我，我去有什么用。”
他脚步加快，边走边吩咐：“赶紧给我叫饭，饿死了！”
·
李晋朋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死活不愿意出酒店，关棠说请吃饭他都不干，说要留在房间吃外卖。
最后关棠和黎修去酒店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儿吃晚饭，吃完两人又返回酒店，电梯到了十层临分开的时候关棠说：“我从京里来之前去看过你爷爷，老人家状态不错，医生说再观察调理半个月，差不多就能选日子动手术了，正好再有几天你这边杀青，什么都不耽搁。”
黎修要离开的脚步顿住，回头看了眼依旧站在电梯里笑笑地望着自己的年轻女人，她现在的模样跟他脑中闪过的某些画面碰撞，即便他的记忆很新，恍如昨日，却又已经实实在在地隔了一世。
他有些恍惚。
直到电梯门快要合上的时候他唇瓣轻启：“谢谢。”
声音很轻，却足以让电梯里的关棠听清。
她唇角不由弯起，觉得这条自我救赎之路又略微平坦了些。
·
黎修第二天的戏都在上午，天还没亮他就去了临时妆造间。
关棠有收到他的通告表，便也没睡懒觉，提前去买了些早点给他带了过去。
很多演员在早起化妆的时候会趁机补觉，尤其是妆造复杂更费时间的古装戏。
不过黎修没睡，腰背挺直，手执剧本，还在一遍一遍地看那些已经被他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感受着角色的情绪。
“瘦肉粥。”关棠买的是杯装的那种粥，插上吸管就能喝，比较不会影响造型师的工作。她插上吸管将纸杯递过去，轻声提醒，“有些烫，小心点儿。”
早餐是李晋朋跟她一起去买的，不光买了他们三人的，还特意买了妆造间几个服化组工作人员的。
李晋朋将剩下的早餐暂时放在一旁，跟那几个当前还空闲着的工作人员说：“几位老师可以先吃点儿垫垫肚子。”
不然等黎修这个妆造做完马上又要开始做其他演员的造型，一上午基本上都不得闲儿，干这行的饿个肚子都是常有的事。
“要不我先给做头发？”发型师过来暂时打断了还在给黎修化眼妆的化妆师，“我做头发不影响黎老师吃东西，你先去一旁吃点东西，等我这边弄完了再过来接班儿。”
“也行。”化妆师是个挺年轻的小丫头，她放下手中的眼影刷，先是冲关棠笑了一下，然后对着镜子冲黎修说，“感谢黎老师的投喂！”
说完就连蹦带跳跑去吃天上掉下来的早餐了。
剧组里除了之前聚餐见过的几个主创人员，其他人基本不知道关棠的身份，只是昨天她道具组的时候打过照面儿，知道她是黎修的经纪人。
所以服化组的几人下意识的以为关棠做这些是黎修的授意。
关棠自然也不会多解释，她不需要别人记她的好儿，巴不得把这些人情都记载黎修头上，说不定以后在哪个剧组就又碰一块儿成同事了，在圈里多些朋友总是好的。
七点钟左右有其他演员陆陆续续到了妆造间，几个造型师都忙碌了起来。
八点多钟天终于彻底亮了，就是阳光还没从云层后面露出来。
黎修已经妆造完毕到了置景地，这会儿要先补拍他几个武戏特写镜头，等特写补完，跟黎修搭戏的演员也赶到了现场，开始一天的工作。
每次上戏的时候黎修的状态都能顿时拉满，迅速进入到角色中去，很容易就能将对手演员也带入到戏中去，但凡组里跟他对过戏的演员都喜欢跟他演对手儿，那入戏的简单程度简直让他们觉得自己的演技都得到了升华。
倒是也会有一些小状况，比如现在，黎修跟女主宋瑶的一段对手儿文戏，在黎修面前，宋瑶作为女主的光芒直接被压制了，有点儿跟不上戏。
拍了几次导演还是觉得别扭，便喊了两位演员一起过来看一下监视器回放。
只看了一眼黎修就知道了根结所在。
“抱歉，我的问题。”黎修指着监视器上过到的一个节点，“等会儿说到这句台词的时候我会改一下气口，之后你跟下一句台词就好。”
宋瑶看着监视器忍不住蹙眉。
她比谁都清楚，这根本不是黎修的问题。
是她演技有所欠缺，才会出现演主角却被配角压制的情况。
她心中愧疚，返回拍摄场地的时候小声对黎修说：“不好意思，是我的锅。”
黎修淡淡看了她一眼，未曾多言什么。
在他眼里，现在剧组里这些在读的或是刚毕业的学生太过年轻了，现在让他回想，很难说刚毕业的那段时间他有没有他们此时这般的演技。
因为NG了太多次，宋瑶越发紧张，这一次练台词都说错了，是个很低级的失误。
“对不起，对不起导演，再来一次吧。”她气自己气得眼睛都红了，怎么这么不争气，拉着全剧组跟她浪费时间！再看向黎修的时候她更羞愧了，“对不起。”
这条都拍了快十遍了，这么冷的天，黎修陪着她穿那么薄的戏服在这里挨冻，要是今天回去他感冒了那全是她的责任。
“你太紧张了。”黎修声音很轻，听上去漠然不带感情，淡温润悦耳，“你先调整一下。”
说完黎修抬头看向导演那边，挥了挥手扬声道：“王导儿，状态不好，调整一下！”
折腾了个大早结果戏没拍出来几条儿，王导心情糟糕得很，但演员状态不好硬着头皮拍也只是徒劳，于是他拿起对讲机喊累一声：“歇十分钟，化妆师来给演员补个妆！”
关棠推了李晋朋一下。
李晋朋立马会意，拿着棉服往黎修过来的方向迎了过去。
等黎修披着棉衣回来，手中就被关棠塞了一个刚搓热的暖宝宝：“拿着暖暖。”
“多谢。”
他笑了一下，垂着眼，极其好看。
饶是见惯了帅哥美女的关棠也忍不住眯了眯眼，觉得他身上的光芒有些耀眼。
再回到场地的时候，黎修小声跟宋瑶说：“说台词的语气可以再急一些沉重一些，毕竟男主遭遇追杀，你必然心急如焚，但你的表情可以适当收着一些，因为女主本身的性格沉稳，太过外放反而显得咋咋唬唬容易出戏。”
“我懂了！”宋瑶笑了，她反复琢磨了半天都没想通的问题，被黎修这么三言两语就点通了，她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一些，脸上又带上了些许俏皮，“不愧是你，黎老师！”
黎修摇了摇头表示不客气。
这次拍的这条终于过了，之后又保了一条，黎修今天的拍摄任务圆满结束。
他没打算回酒店休息，就跟这剧组在这边吃了盒饭，随后一群人移动到了那个选定的湖边。
这个湖是影视城挖的人造“天然湖”，面积不小，看上去跟真的自然形成的湖泊很像，中间有一排山峰，还有几处因地势而形成的小急流，放两艘皮筏艇感觉玩儿漂流也不错，不拍全景的话当河流用也是可以的。
关棠搬了个折叠椅跟王导一起坐在大监视器前边儿，黎修去找化妆师帮忙拆了假发，再回来这边的时候后面的戏里会用到的群演和替身演员已经到了。
副导正在跟演罗朗星替身的演员讲一些动作要领，黎修刚好路过他们，零星听到的那几句话跟前世他听过的那些大差不差——
男主是个不会武的军师，身上带着要交给将军的密函，他宁可死也不能让密函落在敌人手里，在受伤无奈之下选择跳进河里将自己和密函一起埋葬于此，所以他是从容赴死，身体不能有任何挣扎的动作。
第 33 章
那名替身演员的名字大家都不知道, 但听见副导给他讲戏的时候称呼他为：勇子。
他身高身材都跟罗朗星相当，这会儿穿了一样的戏服戴上同款假发套，从背面看几乎分辨不出他俩谁是谁, 到时候落水镜头取侧面和背面镜头，再配合着落水前后罗朗星的正面镜头，这一段戏就算完成。
这会儿正拍着的就是罗朗星的部分。
这算是野外拍摄场地, 没有人工建造的休息处。在离大监视器有些距离的地方有块儿不大不小的空地，这里远离镜头等现场设备，不会对拍摄进行干扰, 但又能看清楚现场的情况，不影响待命的工作人员接受现场指示, 后勤部便在这边放了几个马扎，设置成了临时休息点。
黎修从副导儿和替身勇子身边绕回来就直接去了休息点，这边还有几个演员在休息, 宋瑶和冯潇潇也在。
他找了个空马扎坐下, 往大监那边看了一眼，随后垂下眼, 安静不言。
旁边宋瑶和冯潇潇在小声交流。
“听说原本王导儿不同意罗哥用替身来着。”宋瑶将脑袋凑到冯潇潇耳边, 一只手掩着嘴巴说, “后来是罗哥助理跑去跟王导儿交涉的，说冬天泡水里容易感冒生病, 罗哥戏份多, 万一生病了更拖进度, 后来王导儿才勉强答应了。”
“这种戏最多两三条儿就能给过了，放下午最后一场拍, 拍完直接回酒店洗个热水澡应该也还好其实。”冯潇潇想了想，以前的演员前辈们让跳泥坑粪坑也都是要亲自跳的, 这么对比起来只是跳个水好像算不得什么大事。她往勇子那边看了一眼，“不过李副导儿这替身演员找的挺好，从背面儿看跟罗哥一毛一样，完全分不出来。”
“对，这样拍到是也没什么问题，不会穿帮……”
她们声音很低，但还是有些音节落入了黎修的耳朵里，他正琢磨要不要换个听不到的位置坐，左肩膀就突然被人拍了一下，熟悉的轻柔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偷听小姑娘讲悄悄话呢？”
那只手就轻轻落在他的肩头，久久没有拿开，直到黎修回头看了一眼，关棠才收回手，在他身旁的小马扎上坐下了。
黎修从她身上收回视线，转而望向远处还在拍戏中的罗朗星，面无表情地低声说了一句：“你不也偷偷趴大监看人家演戏么。”
之前去学校礼堂试镜那次他还记得呢她好像对罗朗星很感兴趣的样子。
不等关棠反应过来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味，他话锋一转：“听说现在张舒羽也归你管了？”
“嗯，她潜力无限。”关棠手肘撑在膝盖上，手轻轻攥起托着脸，为了方便低声交谈，身体略微倾向黎修那边，“有她在，足够养活众星十年。”
黎修低下头去，眼睛也垂着盯自己的鞋尖，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地上已经枯黄的草根。
心想自己未来高低也是个影帝级别，有没有张舒羽在，养活众星十年都不成问题。
然而这个想法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整个人突然僵住，手指落在地上某截枯枝上不动作了。
众星如何，关棠如何，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需要暂时跟他们合作捆绑，赚钱给爷爷治病而已。
他正胡思乱想着，关棠托着脸扭头看向他，忽地弯起眉眼笑了：“有你在，还能再添十年。”
黎修下意识抬头与她对上视线，就见她眼中狡黠毫不掩饰，语调轻轻的，不紧不慢道：“别忘了，你可是答应我要补签十年长约的。”
黎修：“……”
对，她之前管那玩意儿叫卖身契来着。
·
冬天的日头儿落得太快，三点钟山林里还有光影斑驳，过了四点天就开始逐渐转暗了。
罗朗星的镜头终于拍摄完毕，王导儿拿起对讲机迅速喊了一句：“替身演员上，我们争取一遍过，等会儿山里温度更低，身上湿着受不了的！”
催完演员他有指示灯光组：“来补个高位置的光，地上要做一些树影！”
关棠和黎修没挪窝儿，还在休息区坐着，不过这会儿李晋朋回来了，他手里拎了几个纸质口袋，里面装着热饮。
“这……”在剧组里他也不好直接管关棠叫小关总，吐出个话头儿就卡壳了，只能晃晃手中的东西示意了一下。
关棠冲他招了招手，先从口袋里翻了翻，找到了自己的热美式和给黎修点的拿铁，之后点了点头说：“给大家分一下吧。”
李晋朋走了之后关棠连拿铁带吸管递到黎修手上：“换了代糖的拿铁，我记得你好像喜欢甜食。”
之前他说喜欢吃小蛋糕来着。
见他没动，关棠以为自己猜错了，抿了抿唇又将手里的美式往前递了递：“不喜欢的话你喝我这个？”
她手指修长，跟咖啡的颜色对比起来更显得白皙，黎修盯着看了半晌，摇了摇头，边将吸管拆出来插进杯子边说：“我是喜欢甜食。”
只是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一点。
等李晋朋分完热饮，替身演员的戏份已经开始拍了。
罗朗星的助理被抓去那边当群演了，他则没离开，站在导演身后一起盯着监视器。
替身演员演得是他，他当然得盯着点儿，不然回头出了什么问题顶在前头被骂的也还是他。
大监视器里已经出现了替身演员勇子的背影，他跑得很快，身后有一帮群演在追着他跑，他顺着方才罗朗星的表演轨迹，在定点的地方打了个趔趄，再起身的时候慌张地往后看了一眼，但他有小心翼翼地把控角度，只让摄像机捕捉到了他的侧脸。
等到了河边，摄影机顺着滑轨绕到后方，他顺着摄影机的动势转过身去，冲身后的追兵露出一个决然赴死的表情，之后身体往后一倒，水花四溅，他整个人都坠进了水中。
“咔！”王导儿拿起对讲机喊了一声，让人把替身演员从水里拉出来，自己看了遍监视器回放，“这条可以用！”
替身演员演得很好，也很懂镜头，最后倒下的那个镜头刚刚好是从背面和侧面捕捉的，很完美。
“导演，我觉得不太好。”罗朗星盯着监视器皱起了眉，“落水那里动作不好看，手张开会更好些。”
王导返回去又看了一遍，觉得也可以按他说的尝试一下，便拿起对讲机指示了一遍：“那个替身演员，我们最后落水的时候试一下双臂打开往水里躺，来准备！再保一条儿！”
另一边替身演员迅速换了一身干衣服，再次回到了湖边准备拍摄。
黎修眸色沉沉地注视着替身演员拍戏的情况，双手捧着那杯热拿铁，但总觉得手指冰凉得发僵。
他上一世走过的路，现在好像换了个人在替他走。
果然，这一次替身演员落水的时候，去当黑衣人群演的罗朗星助理突然失误摔了一跤，导致这条儿片子直接作废。
王导儿让服化组去给替身演员处理妆发，再来一遍。
然而事情并不顺利，第三次拍摄因为罗朗星凑到前方观看并不小心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而再次废掉。
罗朗星给各组工作人员鞠躬道歉后又回到了监视器前。
第四次拍摄的成片在王导看来也完全能用，但罗朗星看过之后说刚才那阵风吹得假发乱飞，从后面看过于丑陋，放出去会毁他形象，要求再补一条。
第五次顺利拍下来之后罗朗星又继续挑毛病，说这条跟焦的师父手慢了，画面中间虚掉了一秒。
王导：“……”
他想说虚掉的那一秒不重要，之前拍了那么多条，从哪儿拆出来几秒镜头不能用啊，不是非得用这一秒虚焦的。
但是李副导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再来一条儿吧。”
最近罗朗星在组里呆得不是很开心，演技全方位被那个黎修碾压，组里演员们成天私下里把黎修夸成花儿，他这个主演几乎被无视，风头全被抢完了。
这要是别人，罗朗星可以直接用权势碾压，毕竟他罗家有广告赞助在，剧组里他大可以横着走。
但这人偏偏是黎修，人家背后的小关总也给赞助了，罗朗星没办法硬碰硬。
李副导看出来了，他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撒撒气的，左右对方不过是一个替身演员，他们跟着费些时间，总比矛盾堆积到最后爆发出来闹出大乱子强。
王导抿了抿唇，声音已经开始不耐烦：“最后一次！”
且不说他最烦有人将私人情绪带到拍摄现场，咱就说今儿小关总还在现场坐着呢，这不让别人看笑话吗！好像他挺大个导演连场子都控不住似的！
坐在马扎上穿着棉服的黎修只觉得浑身寒凉彻骨，仿佛一遍遍跳进水里的人是他一样。他紧紧盯着那片湖，眼底沁满风雪，有几条血丝红得分明，整个人看着苍冷沉默，像是时刻准备着在沉默中爆发。
关棠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跟看小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在原书中看过黎修作为替身演员被罗朗星欺负的这段儿，但当时看的时候她只是觉得愤恨，心里将罗朗星这个垃圾骂了千百遍。
而现在，她在现场亲眼目睹着这一切。
很难不去想，如果自己没有意外到这个世界里来，那现在被人欺辱一遍遍跳进冷冰冰水里的人就会是黎修，没有一个人会站在他身边，这么大的委屈都要由他一个人承受。
她扭头看向黎修，只见他此时目不转睛看着远处，下颌线条紧绷，显得侧脸轮廓更加有型好看，但她只觉得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剧组到底是导演他们说了算，她不过一个外人，确实不好插嘴，不过她转头示意李晋朋：“去把咱们保姆车上的毛巾毯子都拿过来，暖宝宝也多拿几个，顺便把车上的热水壶拿来。”
李晋朋应声离开，黎修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头来看着她。
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说：“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如果我强行制止，可能会适得其反。”
万一因为她的一时好心阻止了拍摄，导致了罗朗星更多的不满，也许会让那位替身演员努力到现在的成果都功亏一篑。
哪个行业都一样，总有人高高在上把自己当成神，再将那些暂时徘徊在底层的小人物当作可以随意踩踏的蝼蚁，现在她站得还不够高，没办法凭一己之力改变这些。
“我知道。”黎修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将眸中冰寒敛去，轻声道了句，“谢谢。”
他那会儿反复跳进水里十几次，要是也有人准备好了毛巾毛毯热水等着接他上岸就好了。
·
最后这一遍拍完导演终于喊了声“收工”，周遭的群演立马跑到副导演那边结算今天的工资，因为最后这一条替身的拍摄本来就拖了些时间，工作人员也都各自忙着收器材搬运东西，恨不得原地下班。
而那名已经成为落汤鸡的替身演员还泡在冰水里，古装的衣服繁复，实在不太方便自己往上爬，罗朗星从湖边路过的时候甚至还狠狠剜了他一眼，然后大摇大摆带着助理走远了。
就在勇子茫然无助的时候，有只修长有力的手递到了他面前，他缓缓抬头看过去，就见着一个穿着黑色大棉服的帅哥正俯身望着自己。
“我拉你。”黎修说。
这短短一下午，勇子觉得自己仿佛感受了一遍人情冷暖。
被黎修拉上岸之后他还在不停道谢，黎修随手将李晋朋拿过来的干毛巾递给他，又招呼着他跟着自己一起走。
“那个……去哪儿啊？”勇子跟在黎修身后，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最后黎修将他带到了自己的保姆车边，关棠从车里跳出来：“上车，车上有空调和吹风机，你先把假发拆下来，把里面头发吹干。”
李晋朋也从拍摄场地那边跑过来了，手里抱着勇子自己的衣服。
突然被这样照顾，勇子整个人都懵了，接过衣服道了声谢，迅速钻进车里把身上湿哒哒的戏服换了下来，等他再次从里面打开车门，关棠他们三个才重新上车。
“多谢你们。”男人抓了抓自己还湿得打缕儿的头发，憨笑了两声，“我叫谢安勇，一直在影视城附近接一些群演替身的散活儿。”
这会儿他将在水里泡成海藻的假发摘掉，关棠才发现谢安勇其实长了副俊脸，只不过比起现下受主流欢迎的精致秀气型长相，他的面部线条要略微冷硬一些，要是拍军旅主旋律或者运动题材的戏他这张脸肯定吃香。
关棠笑了一下，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递出去：“众星娱乐经纪人关棠。”
说完用下巴指了指黎修：“我的艺人黎修，前面那个是他的执行经纪人李晋朋。”
李晋朋这会儿已经把吹风机插好电递到了后排：“你等会儿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这就不了吧，太麻烦你们了。”谢安勇笑起来老实巴交的，接过吹风机没有直接吹头发，而是先将自己刚才蹭到车上的水迹吹干，之后才开始打理自己。
最后谢安勇还是被李晋朋送回了离影视城有一个小时车程的出租屋，李晋朋在看着仿若危楼似的房子，给关棠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并附文：【这兄弟难啊……】
而此时关棠和黎修又去了前一天吃过的那家私房菜馆吃晚饭。
等两人吃到尾声了，黎修突然抬起头问：“你最近变口味了？”
关棠抬眼看他，没明白是什LJ么意思。
黎修突然笑了，语调听着不急不缓：“两天了，你都没点虎皮青椒，以前不是很爱吃吗？”
关棠有一瞬间觉得身上发冷，筷子头抵在门牙上好一会儿才又放松下来，漫不经心笑着说：“人是会变得，你不也一样吗？”
印象中黎修前期对原主并不了解，一直到后期他黑化之后才开始对原主主动讨好，去了解她的喜好。而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他不应该连她喜欢吃的菜都了如指掌。
他既然这样明着问出来，就说明他已经从自己身上看出了一些端倪，怀疑到想要主动试探，同时也卖了个破绽给自己。
关棠在思考，要不要干脆戳破这个破绽。
被她这样一反问，黎修立马察觉到自己好像无意中暴露了什么。
这回紧张的人换成他了。
就在他屏住呼吸等待着她反口质问的时候，她放在桌边的手机响了。
关棠冲他笑了一下，似乎在说“放你小子一马”，之后垂下眸子接起电话。
电话另一边是虞歆：“棠棠，老太太怪得很，这回竟然没有找你爸爸发难。”
关棠能听出虞歆的疑惑，事出反常必有妖，虞歆定然怀疑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过关棠心中自有成算，只笑笑地说：“这不是挺好？”
“好吗？我总觉得怪。”虞歆声音顿了顿，又说，“她没找我们麻烦，但她说过几天关志泓的生日宴让你一定要去，否则会显得我们关家内部不和……所以你还得费心准备个礼物。”
“这样啊。”关棠指尖轻轻叩着桌面，低垂的眸中闪过一抹戏谑的神采，声音听起来比平日里还要更加轻柔，还挺愉快地笑了一声，“放心吧，他可是我亲堂弟，礼物我一定给他准备好，必然让他惊喜～”
“……”虞歆一时没接上话，就是总觉得自家女儿没憋什么好屁。
第 34 章
后面几天黎修的戏份不多, 一天可能就他两场戏，偶尔喊他在空档补拍几个镜头，终于在十二月十二日这一天, 楚霜这个角色杀青。
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角色，但大家在剧组相处的日子还挺和谐，黎修的最后一条儿戏走完, 由总制片人带头给他送了一大捧花。
剧组还有后续的工作安排，个人杀青宴是不可能有的，黎修找服化组拆掉妆发, 把戏服等一些零碎配饰都跟负责人交接完毕，又与大家道别之后就跟着关棠直接回了酒店。
中午留在影视城这边吃了个午饭, 略作休息他们一行人就启程回京了。
黎修搭了关棠的车，等会儿回去直接过去医院看望爷爷，李晋朋则负责将保姆车开回公司。
“累的话可以睡一会儿, 就算不堵车, 回去也得将近两个小时。”上高速的时候排了长队，关棠两只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 身子微微前倾, 偏过头去跟他说, “后面有毯子。”
黎修看向她，那双平常看起来乌黑的眸子里盛着午后的阳光, 隐隐显出几分漂亮的琥珀色泽。大概是因为阳光晃眼, 他微微眯起眼眸, 那模样像是一只慵懒的猫科动物。
“到服务区换我开车。”大猫嘴巴动了动，声线也是懒懒的, 听上去让人有种被阳光温柔抚摸的舒适感。
关棠也跟着他眯了眯眼，懒洋洋笑道：“行。”
对于前几天互相露出破绽的事两人都很默契地闭口不提, 干脆当作无事发生。
等车子顺利开上高速路，黎修突然困意上涌。
剧组的生活大多没什么规律，有时候整夜整夜拍戏，一个星期都睡不上几个小时觉，没戏的时候又闲得发麻，刚从剧组出来的人难免会是身心俱疲的状态。
黎修探出半个身子去将后座儿的毛毯拿过来搭在身上，关棠余光瞟了一眼，手指在中控屏上点了几下，帮他将副驾驶位的座椅靠背放倒，顺便又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黎修的视线最后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随后缓缓合上了眼，过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梦中呓语一般有些含糊不清地问：“如果……那天被刁难的替身演员是我，你会……站出来帮我说话吗？”
“……”关棠眉心都皱起来了，觉得他这个问题实在是蠢。
黎修抿了抿唇，也察觉到自己好像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不再说话了，思绪逐渐放空，任糟糕的记忆再次将他淹没。
“黎修。”关棠突然开口了，语调很轻但也很坚定，“从工作上讲，你是我的艺人，是我看好你的发展前景，是我选择了你，只要你不去触碰法律道德底线，我就会无条件站在你的那边，帮你是我的义务。”
“从私人情感上讲……”
她话音顿了顿，带着笑的声音里多了几分霸道：“我们也算是朋友，我不仅会站出来替你说话，我还可以替你撕了剧组，咱不去受这个气。”
她好像真的在尽职尽责的做好一个“后盾”，帮他铺路，帮他事事周到，甚至往剧组投赞助替他撑腰。
黎修睁开眼，望着车顶眨了两下，随后唇角忍不住弯了弯。那感觉像千年寒冰堆积成的小山里突然砸进了一滴温水，没那么热烈，却也让人无法忽略。
“你休息吧，顺便想想晚上去哪儿吃饭。”关棠觉得再这样聊下去的话自己露出的破绽只会越来越多，于是她直接将话题扯远，“剧组的杀青宴你蹭不上，但我可以给你补一个，你选地方我请客，等会儿叫上李晋朋。”
“嗯。”
·
太阳开始落山的时候，影视城那边偏僻地界儿的破旧出租房门被推开，谢安勇按着自己右边手肘回到家，像被抽空了满身力气一般倒在沙发上，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脑门儿都在渗汗。
他今天又去演了一天替身戏，这次的戏比上次落水那场难度大，是要有一个摔马的动作，本来是有吊威亚防护的，但奈何突然惊了马，他整个人从马背上跌了下去，偏偏一只脚还被脚蹬卡着挣不脱，就那样被疯跑的马在冷硬的枯草地上拖行了几十米。
幸亏最后威亚组动作及时，将他带离地面，脚也顺利从脚蹬里挣脱出来，不然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后来剧组人员带他去医院看了，没什么大事，手臂轻微骨裂，医生让回家静养。
“哥！你回来……”从厨房跑出来的女孩一边擦干手上的水迹一边雀跃地说这话，然而在看见谢安勇那副狼狈模样后突然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喉咙像被堵了一团棉花，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几乎是一瞬间就让她憋红了眼眶。
谢安勇也没想到妹妹会突然回来，她才刚上大一，平常都是住校的。
“乐乐你……怎么回来了。”他语气有些尴尬，立马收起自己龇牙咧嘴的难看表情，按着伤处的手也放了下来，“你跟学校请假了？”
“今天周五，我搭室友顺风车回来的。”谢安乐匆匆解释了一句，随即也在沙发上坐下，动手拽着谢安勇身上的棉衣想看看他伤到哪儿了，表情皱成了一团，“你又去做什么活儿了？！怎么会受伤？”
“没事儿，小伤，等会儿就好了。”谢安勇拽着自己的棉袄不松手，扯出个笑容来，“你下学期的学费哥已经赚回来了，你就回学校安心念书，其他的不用操心。”
·
从服务区出来黎修换到了驾驶位上，关棠抱着小毛毯倚在副驾驶座椅里，边刷手机边问：“想到要去哪儿吃饭了吗？”
“嗯。”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食指无意识地在上面点了两下，“吃烤肉吧？”
“没问题。”关棠从手机上翻了翻点评软件，很快敲定了目标，“正好我家附近开了一家新的炭火烤肉，去尝尝吧。”
关棠也没睡觉，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五点来钟天将黑的时候到了第一医院。
黎骞状态挺好，那精神状态看着比去剧组走了一遭的黎修要饱满多了。
关棠在病房里陪着黎骞说话，黎修则去向医生询问情况。
爷爷的手术一天不做他的心就得悬着一天。
好在医生说黎骞虽然年纪大了，但老人家的身体状况还不错，做手术没有问题，需要的话可以尽快安排。
最后黎修跟医生敲定了下周的手术时间，又返回了病房。
黎骞晚饭都吃完了，见他们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开始催促：“都几点了？天都黑了，你们别一直挤在我这儿，赶紧吃饭去！”
“我们等会儿一起吃，还有个同事……”黎修话还没说完，关棠那儿有个电话打了进来，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人，给黎修打了声招呼就去外面接电话了。黎修目送她出去，之后又继续跟爷爷说，“等会儿还有个同事一起，他回公司换车去了，还得一会儿。”
非工作行程开保姆车有些惹眼，所以关棠之前才让李晋朋把车开回公司，换一辆再出来。
隔了大概有一分钟，关棠急匆匆地折返回来，表情格外严肃，手里拿着手机在操作着什么，语气也有些急，甚至抽不出空档去看黎修一眼：“朋友的弟弟出事了，他不在京里，我得过去看一眼，等会儿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但客还是我请，钱我转给你了，多不退少了补。”
说完她拍了下黎修的肩膀，甚至没等他再多问一句需不需要他跟着一起，就又拎上包匆匆离开。
同时黎修的手机跳出了一条微信转账消息，是关棠刚转过来的一千元。
黎修愣了愣，眼眸缓缓垂下，放在床沿上的手指骤然攥紧，又蓦地松开，紧跟着他的肩膀也松垮下来。
黎骞是看着他长大的，自然察觉到了他心情的低落，故意哼了一声调侃：“人家不就少跟你吃顿饭么，你至不至于？”
黎修也跟着哼了一声：“我走了，同事过来接我了。”
说完他便起身，临走时跟黎骞说：“这几天注意休息，我跟医生约了下周的手术，你得保持个好状态。”
“什么……这么快就手术？”本文由企鹅峮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黎骞本来都打算躺下休息了，一听这话又精神了，要不是黎修拦着他，他估计要直接掀被子坐起来。老爷子眉头皱成了川子，眼里写满担忧，“你老实告诉我手术得多少钱？我在这儿住院也不少花吧？这么短时间你去哪儿赚那么多钱！”
“没多少钱，医保还能报销一部分。”黎修找了借口搪塞，随后语气加快了一些，“你就听话好好配合医生治病，其他的有我呢，快歇着吧，我走了，同事还等着呢！”
·
关棠从一个医院离开又火急火燎赶往了另一个医院。
刚才是宋书昂打来的电话，说他弟宋彦齐出车祸了，医院联系了他父母，但现在宋父宋母还远在国外，立刻返程也得第二天才能到。而他现在人在外地，要临时订航班回来大概也得三四个小时，实在没办法了，只能麻烦一下关棠。
以关家跟宋家的关系，宋彦齐跟原主亲弟弟也差不多了，车祸很可能是人命关天的事，她怎么也不能拒绝。
宋彦齐被救护车送去了中心医院，关棠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被送去了手术室。
听护士们说，宋彦齐被推进医院的时候就昏迷了，初步检查肋骨断了几根，且伤到了肺腑，一不小心就可能危及生命，经过医院层层审批，才在没签手术同意书的情况下将人送去紧急手术。
关棠点了点头，等在手术室外的座椅上，拿出手机给宋书昂发了条消息：【我已经到医院了，彦齐在做手术，我守着呢，你回来路上别急，注意安全。】
算算时间宋书昂回来估计也要十点多了，夜路难走，别等会儿他那边也出了乱子。
宋书昂秒回：【知道了，谢谢。】
·
手术做了将近一个小时，手术室亮起绿灯的时候关棠立马起身迎了过去，几个医生先出来后，躺在移动床上的男孩也被推了出来。
宋彦齐脸色白得吓人，发丝之前应该是沾了血，这会儿被拾掇干净了，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看上去惨兮兮的。
关棠迅速看了他一眼，确定那孩子还有呼吸，这才放下心来看向一旁的医生：“您好，我是病人的姐姐，请问他现在……”
“他麻醉还没醒，估计还得半个点儿。肋骨已经固定，手术及时，没什么大事，住院养着吧。”医生摆了摆手，示意后离开。
关棠跟着护士们一起将宋彦齐推到病房，整个人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拿出手机给宋书昂发消息：【手术顺利，没有大碍。】
宋书昂久久没回复，估计是已经上了飞机。
十点半的时候宋书昂的飞机落地，他立马关掉飞行模式，焦急地等待信号恢复。
天知道这几个小时他有多难熬，彦齐明年才满二十岁，还这么年轻，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全家都没办法接受。
终于信号恢复，手机顶端挑出一条微信消息提醒。
他迅速点开，随后长呼了一口气。
是关棠的消息。
彦齐没有生命危险。
他抓着手机的手都在抖，没办法打字，直接回了语音消息过去：【麻烦你了。】
下飞机后乘上摆渡车，手机弹出了关棠发来的语音消息：【亲姐弟，麻烦什么。】
他手里扶着一个登机箱，头上带着宽大的渔夫帽，脸上带着口罩墨镜，捂得严严实实。另一手拿着手机，盯着那个语音条看了许久，最后咧了咧嘴将那条消息从他跟关棠的聊天页面里删除了。
什么姐弟，谁跟你姐弟。
·
十一点钟左右，宋书昂跟关棠在病房碰了面儿。
“他刚醒了一会儿，又睡着了。”关棠帮宋彦齐拉了拉被子，压低声音说，“让他休息吧。”
亲眼看见弟弟好好躺在床上，宋书昂心里最后那点儿不安也被抚平了，他点了点头，跟着关棠一起出了病房。
“我约了一个看护，等会儿就到。”关棠小心将病房门合上，转头问宋书昂，“吃饭了吗？”
“飞机上吃了点儿。”吃是吃了，就是刚才心里发慌，没什么胃口，没吃多少。这会儿关棠一问他立马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关棠点了下头：“等护工到了咱俩下去吃点儿。”
晚上的住院楼很安静，楼道里偶尔会有走动去接水或者上厕所的陪护家属。
关棠请的护工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叔，人看着干净精神，见到他们之后再三保证会把人照顾好。
宋书昂口罩帽子不敢摘，跟人说话也不大方便，就由关棠代替嘱咐了几句。等护工进了病房，他俩转身进了电梯。
“听说他是骑摩托直行跟另一方向抢红灯的车撞了。”关棠把之前从护士那边打听到的消息转述给宋书昂，“责任判定估计有点儿麻烦，你不方便的话明天我帮你跑一趟。”
宋书昂摇了摇头，笑了一下：“怎么说你也是大忙人儿，用不着你，明儿我爸妈能赶回来了，让他们去办吧。”
医院附近只有一家粥店还在营业，他俩进去点了个炒菜，一人点了碗粥凑合着吃。
宋书昂暴风吸入了半碗粥后，突然说起：“前几天我走之前还去找你来着，谁知道你又没在公司，听你们前台说你去跟艺人行程了。”
他话音顿了顿，手里勺子无意识地将瓷碗碰撞得叮当响，语气难掩酸味儿：“谁啊，那么大面儿，能让小关总亲自跟行程，一跟就是好几天？”
关棠挑了下眉稍，难掩得意：“当然是我未来的摇钱树。”
“我之前的提议你考虑了没有？”宋书昂扔下勺子，拍了拍胸脯，“我这颗摇钱树不香吗？我可是已经长成了的摇钱树，都不需要你费心思栽培。”
“等你合约到期再说呗，怎么，怕自己行情不行，找不到下家？”
“去你的！”宋书昂笑骂了一句，转而又说起宋彦齐的事，“我弟也想入圈来着，想上明年初的《星计划》第三季，这节目在我们奇乐视频上线，送他进去保他出道都没什么问题，另给他找经纪人实在是有点儿便宜别人了，要不干脆你就勉为其难把他收了？”
关棠愣了愣，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原书中跟黎修一起参加《星计划》选秀，踩着黎修挤进出道儿位的资本亲儿子就是宋彦齐。
“……”
这事儿整得就挺寸。
好在这回黎修不会去参合选秀的事儿，这俩人应该也不会再有冲突。
她也没直接拒绝，只说：“等他出院再说，人家还不一定愿意进我们众星呢。”
·
关棠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一点钟了，迅速洗了个澡就倒在了床上。
睡觉前习惯性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指滑动几下莫名划到了跟黎修的头像，本想发消息问问他们烤肉吃得怎么样，又想着现在这个时间他估计已经睡下了，又歇了心思。最后也不知怎的，手指误触点开了跟他的聊天框，这才发现自己之前给他转的那一千块他到现在都没确认收款。
她蹙了蹙眉心，想问问怎么回事，但在聊天框里输入了几行字后又统统删掉了。
明天再问好了。
关棠累狠了，从在剧组的时候就跟着黎修连轴拍戏的作息折腾，回来之后还没休息个一时半刻，又被拉去医院当壮丁忙到半夜，这一觉她一直睡到午饭点儿都过了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顺手将手机从床头柜上摸过来，原本只想看个时间，结果因为昨晚熄屏前她看过微信，所以解锁屏幕后入眼的还是微信界面，只不过多了几条新消息。
头像上红色数字最多的是李晋朋。
她疑惑地打开，看过他发的消息后更加疑惑了。
李晋朋：【小关总，您跟黎修那小子闹别扭了？】
李晋朋：【吵架啦？】
李晋朋：【昨天在医院见着他就摆着一张死人脸，问他什么也没说，烤肉也没吃上，直接让我把他送回家了……】
李晋朋：【您猜他是不是因为您昨儿说好了给他办杀青宴最后却放了他鸽子这事儿……恼啦？】
关棠：“……”
她怎么觉得小李子说话越来越不中听了？
阴阳怪气的。
而且，黎修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就恼了？
就在这时，她脑中的某根弦儿骤然绷紧，迅速点开跟黎修的对话框，组织了一下语言，发了条消息过去：【三点去你家接你，跟我出去办点儿事。】
第 35 章（捉虫）
关棠也没想到, 在车里等黎修的时候会突然接到唐宁的电话。
自从谈完上个项目她给唐宁浅浅挖了个坑之后二人就没再联系过，只偶尔从李晋朋那边听几嘴小道儿消息，说黄总跟唐宁之间确实出了嫌隙, 运营传媒那边已经在招揽新的制片人试图顶替唐宁的位置了。
“小关总，晚上酒局，等会儿地址发你。”唐宁说完这句就直接挂了电话。
没一会儿关棠收到了她发来的微信消息：【晚上六点半, 「思华年」酒楼，给你家《心动难藏》找了金主爹，务必来！】
《心动难藏》是众星娱乐明年上半年最大的上星剧项目, 预计开春儿项目启动，但因为现在众星有一部分资金还没回笼, 所以项目资金预算上有所欠缺，急需找两个靠谱儿的合作伙伴加入。
这么一来关棠就明白了，唐宁这是给她递投名状呢, 看来是下决心打算脱离云影了。
黎修拉开车门的时候她刚给唐宁回完消息, 见他上车便收起了手机，只字未言, 眼里却有着盈盈笑意。
只是那笑看着不大单纯, 黎修瞥了一眼, 莫名觉得她上扬的唇角格外戏谑。
“先跟我去趟商场。”关棠启动了车子，什么也没问, 只漫不经心地说, “关志泓要办生日宴, 到时候我要出席，我不大了解男人的需要, 想拜托你帮我去给他选个礼物。”
黎修今天穿了件白色面包服，里面是件卡其色马海毛毛衣, 下面是一条深灰色条绒卫裤。头上戴着顶灰色毛线帽子，不过这次他没将头发全塞进去，而是留了细碎的毛茸茸的刘海露在外面，微微遮挡住眉眼，稍微掩盖了他疏离冷冽的气质，显出几分随意慵懒来。
“嗯。”他连声音也泛着懒，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关志泓不是什么好人，上辈子他就深有体会，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关志泓再坏也没坏过关棠去。
现在的关棠好像不是从前那个了，但关志泓却跟记忆中的大差不差，人菜还玩儿得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
本以为这种垃圾中的垃圾关棠会不屑理会的，没想到竟还要专门去给人挑选礼物。
更没想到进了商场之后关棠首先拉着他一起去了地下超市，而她目标明确，直奔平价文具区，从里面找了一圈最后站在一个摆满了彩色蜡笔的货架前，一般正经地转头问他：“这种东西男的应该也会喜欢颜色多的吧？”
当时黎修满头都是：“？？？”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见关棠似乎真的是在认真挑选，终于满脸一言难尽的开口：“你要给关部长送彩色蜡笔？”
关棠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嗯，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最后她选了各式各样的蜡笔放进了购物车，到收银台结账打包成箱之后暂时寄存了起来，等会儿走的时候再过来拿。
黎修的视线迅速从关棠身上扫过，垂下眸子忽而笑了。
这人当真就是……跟他记忆中的没有一丁点儿相似。
他这个小小的表情变化恰好被关棠捕捉到，她微微抬着头看他，挑了下眉稍：“不摆臭脸了？”
从两人碰面到刚才，黎修就一直摆着一副没表情的木头脸，真是一点儿也没把那点儿情绪藏着掖着，全明晃晃写脸上了。
“……”黎修迅速敛起眸中笑意，抿着嘴唇，身体也跟着僵硬了，眼神不经意与她的碰撞了一下，电光石火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灼了下他漆黑的眸子，让他迅速地又错开视线。
关棠觉得他别扭得好笑，不再为难他，转身往扶梯的方向走：“走吧，上楼。”
“要买衣服？”黎修抬头看了眼指示牌，二三楼都是男装区，四五楼是女装区。
“你生日也快到了，估计也就得这一年轻松了，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应该在筹备生日粉丝见面会。”关棠带着他上了电梯，她站得比他高两层，侧着身子偏头垂眼看他，微微笑着，“来都来了，把你的生日礼物也提前选了吧。”
被她那样专注地盯着，黎修只觉得那种莫名灼热发燥的感觉又来了，心脏也跳得猛烈，说不定耳尖都热得泛了红，幸亏有毛线帽子遮掩才不至于明目张胆。
慌乱地躲避着她的视线，他眼神飘忽乱飞，低声说：“怎么变成给我买了……”
记忆中他已经有很多年都不曾过过生日了，自打爷爷去世之后，身边就再没有人会可以记着他的生日。
即便后来他红了，也没跟粉丝们举办过一次生日会，粉丝们都心照不宣，自家哥哥不喜欢过生日。
“昨天杀青宴没吃成，餐补福利你也没领，我总得补偿点儿什么吧？”关棠觉得没什么，直奔二楼的品牌店，“我们众星的员工福利还是不错的，生日福利人人都有，何况是你这样的优秀员工？”
开玩笑，这可是她未来二十年的摇钱树。
她绕着货架绕了一圈，挑出来一件黑色长毛开衫毛衣，，看上去毛茸茸的，质感也舒服，看过尺码后挑了一件拿下来塞到他怀里：“趁着还没红，抓住最后可以自由出街的机会吧。”
明年的这个时候他再想逛个街，恐怕就算戴着帽子墨镜口罩全套装备，也得被狗仔追着偷拍。
两人在商场逛了挺久，但黎修最后只要了最开始她选的那件黑色毛衣，反倒是关棠自己买了不少衣服，十分满足。
她现在的衣柜里都是原主留下的衣服，除了那些为宴会等特殊场合特意请设计师设计的礼服能看的过眼，其他的常服全是花里胡哨的风格，不是染料大聚会就是亮片一堆，吓人。
从穿过来到现在她就挑了几身西装在轮换着穿，一直也没找到机会出来逛个街添置点儿新衣服，今儿终于大丰收了。
“手表，要不要选一只？”关棠买的大包小包都在黎修手上，她一身轻松，看见商铺就又要往里边去。
“哎！”黎修两只手被占得满满的，往前追了两步最后只能腾出一根食指去勾勒下她的手臂，“不买了，走吧。”
他脸上多了几分无奈。
一只表动辄五六位数，他哪儿承得起这么贵重的礼？
如果她是原本的关棠，那他跟她要什么都不过分，那是她欠下的。
而现在的她，不欠他什么。
·
两人又去超市寄存处领了那一箱蜡笔，乘电梯去了地下车库。
把东西都塞进后备箱，两人都坐上了车，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钟了，关棠边系安全带边说：“本来今天晚上想把欠的杀青宴补上的，但是唐宁临时给我约了个酒局。”
说这话的时候关棠有些惭愧，鸽鸽复鸽鸽了属于是。
黎修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单纯无害的笑：“你都送礼物给我了，我当然要懂得知足。”
“？？？”关棠原本低着头，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扭头去看他，怎么着好好的，那股子阴阳怪气的茶味儿好像就突然冒出来了？盯着他的脸反复确认了几秒，什么也没看出来，她这才将视线移向后视镜，打着方向盘倒车，“你跟我一起去。”
“我？”黎修愣了一下，心里又不由自主地拉起了警戒线。
如果是他记忆里的关棠，带他去饭局肯定是有坑等着他跳，但现在这个……他看不透她的目的。虽然到现在为止她没做过什么对他不利的事，但曾经的他经历过太多太多的事，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能轻易对别人放下戒心的傻子了。
他眼眸低垂，眼睛盯着脚尖，敛起了眸底氤氲而起的风暴，却控制不住微微发凉的指尖缓缓攥紧。
过了好一会儿，他略微发沉的疏离语调在黑漆漆的车内响起：“我……今天没做发型也没化妆，去酒局不好吧。”
关棠一时间没察觉出他情绪不对，专心开着车往「思华年」酒楼赶，轻声回应了一句：“对我来说是酒局，对你来说，你就当是去蹭个饭，再说，你素颜也很能打，又不是见不得人。”
当时在车里黎修还以为这只是关棠随意的一句安抚，直到坐在餐桌前，他才知道她打从心底里就是那么想的。
“多吃。”关棠用公筷给他夹了两块儿排骨，随后太手接过了唐宁递来的一杯白酒放在了自己面前。
唐宁又倒了杯酒放在了黎修跟前，关棠又顺势将杯子挪到了自己面前，特意向同桌的几人解释：“等会儿他还得替我开车呢，喝不了酒，这杯就也算在我头上吧。”
黎修没动筷子，侧过头去，下意识地看向她。
她还在同旁人讲话，眼角余光都不曾落在他身上，但他却觉得此时此刻在她旁边无比心安。
“这位是泰华娱乐的刘总，刘毅。”唐宁作为中间牵线人，开始一一将几位金主爸爸介绍给关棠，“这位是今江零食品牌的少东家，江森华。”
最后唐宁手掌指了下关棠，跟刘总和江少董说：“这位就是众星的小关总，你们应该互相都有听说过对方。”
关棠举杯向对面两人示意了一下，随后杯底轻轻碰了下桌面，唇角弯起，带起一抹轻轻柔柔丝毫不显功力之心的笑意：“久仰。”
刘毅跟江森华也说了几句客套话，连带着唐宁一起饮了第一杯酒，整个桌上只有黎修没跟他们一起。
黎修就坐在关棠的左手边，一杯酒下肚，关棠略微向他那边倾身，压低声音询问：“要不要喝点什么？这边应该有现榨的果汁之类的。”
她是察觉到刚才他们碰杯喝酒的时候他手里连个杯子都没有，怕他融不进来会尴尬。
黎修小声说：“其实我能喝酒的。”
关棠又凑得近了些，嘴巴几乎贴在了他耳朵边边，一只手掩着唇，声音压得更低：“在我这儿可没有让员工陪酒的规矩，可别把我将那些无良老板混为一谈。”
说完她就按了零喊服务员进来点了一壶玉米汁，没注意到黎修泛红的耳尖，等服务员应声出去，她拍了拍黎修的肩膀趁机给别人介绍：“黎修，演员，明年会参与《心动难藏》项目。”
刚才唐宁介绍了所有人，唯独落下了黎修。
以她作为大制片人的周全程度，很难让人相信她不是故意的，恐怕是还记得之前的“仇怨”，以这种无伤大雅但难免惹人难堪的方式小小地回报一笔。
关棠说的这个工作计划之前没有跟黎修通过气儿，突然这样说出来让黎修愣了一下。
只是他没当真。
在座几人都是因为《心动难藏》这个项目聚在一起的，他权当关棠这是怕他坐在旁边尴尬，所以临时给他找了个能参与其中的身份，好让他显得不那么突兀。
第 36 章
36.
酒局结束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一行人一起下了楼，将两位金主爸爸送走之后关棠面上露出几分疲态，单手扶着脑袋, 眼皮也要睁不睁的，像是困极了。
唐宁叫了车，这会儿还没到, 关棠也没急着离开，就跟她在路边儿等着。
唐宁略有深意地瞟了她一眼，笑道：“小关总说话果真滴水不漏, 看来从前的蠢笨形象都是装出来的咯？”
刚才酒局上故意没介绍黎修，就是想小小地报一下上次他俩让自己难堪的“仇”, 没想到关棠脑子倒是转得快，不仅没尴尬，还顺便给黎修贴了层金。
至于她说黎修会参与《心动难藏》项目的说法就更妙了, 演男主是参与, 去客串也是参与，怎么着都不算是在说假话。
唐宁挑了下眉稍接着道：“现在我能确认小关总会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了。”
关棠跟唐宁之间有大约一个身位的距离, 反倒是离黎修更近一些, 两人几乎是贴着站的, 关棠一只手仍撑着头，身子有意无意往他那边偏了几分, 肩膀抵在他身侧借了几分力。
“唐制片谬赞。”关棠唇角弯起, 半睁地眼眸里倒映着满街霓虹璀璨, 可能是酒喝多了，说话声音比寻常时候更轻飘飘了一些, “那为了我们今后合作顺利，唐制片是不是应该为上次对我另一位合作伙伴的冒犯而道个歉？”
唐宁方才还在笑的唇角僵住了, 看了眼黎修后，有以一种十分不可思议地眼神看向关棠，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过于离谱儿的话。
在她眼里黎修不过就是一个什么都不算的小艺人，一般像这种刚刚签公司半只脚踏入娱乐圈但又没有背景艺人就是圈内的底层，被各种资本呼来喝去，能不能有出头之日全看运气。
更惨一些的甚至会被公司安排去陪各种大佬喝酒娱乐，为了能继续在圈里混下去，大部分人都会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毕竟听话的人还有可能博出位，只是有钱人难免喜欢玩些花样儿，真走了这条路未来也全是未知数。
至于那些不听话的人，只会惹恼公司，最后得一个被雪藏的结果，后续几年时间都只能荒唐地过了。
在唐宁看来，黎修也不过就是这样的资本玩物，以她在圈内的地位，没有给玩物当面道歉的必要。
黎修眼镜眨了眨，感受着关棠的脑袋逐渐落在自己肩膀上，有几缕她的发丝搔到他的肩颈处，微微发痒，让他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他看也没看唐宁一眼。
圈里但凡有些资历的人惯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比如罗朗星，再比如眼前的唐宁。
这些上辈子就经历过的事，他早就不会去纠结了，一句道歉又能改变什么呢？
“怎么，不愿意啊？”关棠后脑勺完全枕在了黎修的肩膀上，并以他的肩膀头为轴心转了转脑袋，目光懒懒散散地看向唐宁。
唐宁这才又笑起来，眼神在紧贴在一起的两人之间游移：“照你们俩现在这关系，我觉得他应该是把我上次的建议听进去了。”
上次她羞辱黎修，让他想往上混就要学会抱大腿来着。
这不，把关棠这条金大腿抱得紧紧的了。
关棠脸上的表情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唐宁话中的意味，随后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说话带着酒气：“你想错了，黎修才是我挖到的金大腿。”
说完她又得意地挑了下眉，一副醉鬼模样。
“关棠你丫是不是有病！？”净颠三倒四地说些个瞎话，唐宁都被无语到了。
黎修低头看了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关棠一眼，缓缓掀起眼皮终于看向了旁边的唐宁。
那双黑漆漆的眼里一片冷沉寂静，没什么光亮，幽幽的像是什么未知的可怖深渊。他的嘴角也绷得很直，整张面庞都透着一股子冷漠疏离，跟平常面对关棠时完全就是两个画风。
就连说话的语调都沁着拒人千里的寒凉：“抱歉，她醉了。”
唐宁翻了个白眼儿。
也是，酒局上关棠白酒喝了估计有七八两，这会儿可不就是醉鬼一个么，跟一个醉鬼有什么道理可讲？
“没醉！”这两个字关棠说得咬牙切齿，借着跟人靠得近的优势，她暗戳戳掐了下黎修的腰，虽然掐到的应该只是他身上那件蓬松的面包服，但他还是若有所感地垂下眼，与她视线撞上一秒又飞快地回避了视线。
这时候唐宁叫得车终于停在了路边，她莫名有种自己终于得救了的错觉，匆匆跟关棠摆了摆手就要往车上蹿，却没想到关棠那厮又喊了她一嗓子。
她说：“唐宁，你眼光不行啊，看人这种事儿还是得靠我们经纪人！”
她又说：“唐宁，打个赌怎么样？就赌明年的现在我旁边这位能跃过龙门成为新晋小生领头人，我赢了的话，你手写五千字真诚道歉信交给他，并且将来十年你都给我打工！”
“……”唐宁眼角都在抽搐，深深觉得自己这是惹上了一个疯子。但不知怎的，关棠提出的这个赌约莫名激起了她心中的一丝热血，她忽然笑了，问道，“那你要是输了呢？”
“输了的话，未来十年我的资源随便你用！”关棠眯着眼，笑得像只小狐狸。
唐宁“嘁”了一声，她都打算投靠关棠了，这十年赌约对她们双方来说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没这个赌约，她未来也要给关棠打工，本着互惠互利的原则，关棠的资源也要任她使用。
说来说去，关棠就只是想给那个小艺人要一个道歉而已。
但是她点了点头，合上车门前扬声道：“行，说定了！”
就算抱上了金大腿，想在一年之内从籍籍无名到跻身流量也不是简单的事，要是黎修当真能做到，那只能说明除了会抱大腿之外，他自身的能力也不该被忽视。
那她便认个错，摘掉对他的有色眼镜！
·
黎修几乎是将关棠拖到车边又塞进车里的。
他半个身子俯着钻进车里，看着像一滩烂泥似地倒在副驾驶座上的人，抿着唇，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手在半空中僵了几秒才再次开始动作，扯着安全带帮她系好，就在他要退出去的时候，关棠的声音贴着他的耳边响起。
“麻烦你了。”
她歪倒着身子，蹙着眉心，手指在太阳穴上一阵猛按，声音有气无力的，唇齿间带出淡淡的酒气。
那酒气有些灼热，热得黎修耳朵发麻，他条件反射般地想要迅速逃离，却忘了自己上半身还在车里，慌忙间脑袋狠狠磕在了车顶上，即便是他带着顶毛线帽子也还是钝钝的疼，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关棠的眼皮都几乎抬不起来了，手却顺着声音的方向伸过去，摸索着触碰到了他的头，下意识地轻轻揉了几下，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不疼……”
是一种哄小孩子的语气。
黎修原本想往后躲开，可身体偏偏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他僵硬着身体，但眼中的冷沉死寂逐渐化开，像是晨光熹微，将黑夜撕开了裂口。
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将她的手从头上抓下来安置好，退了出去关上车门，又绕到驾驶位那边上了车。
这边距关棠家大约半个小时车程，车一上路关棠就睡了过去，黎修目视着前方，眼中映着黑沉沉的夜色，神色难明。
黎修将车开进地下车库，拉开关棠那边的车门，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小关总。”
“小关总？”他又喊了一声，终于见她茫茫然睁开了眼，才又说，“到家了。”
“哦。”
关棠点了点头，胡乱摸索着去解安全带，但似乎不得其法。
黎修俯身钻进车里，一只手将她胡乱倒腾的手拿开，另一手迅速解开安全带，随后扶着她下车，还贴心地用手护住了她的头顶，避免她被车顶边沿磕碰到。
关棠像是没了骨头一样，一路靠黎修搀扶行走，电梯到了17楼，黎修把人扶出来，从身后抓着她的两边肩膀，像摆弄玩偶娃娃一样把她怼在门锁摄像头前进行面容解锁。
“别晃我，头晕。”关棠脑袋不受控制地乱晃，导致解锁一直失败。
她本就轻轻柔柔的嗓音这会儿更柔软了几分，像是咿咿呀呀的梦中呓语。
“别动！站好！”黎修语气冷冽严肃，像是军训时候严厉不讲人情的教官。
他有点儿怀疑她是在故意捉弄人。
可他低头看她，却发现这人根本就是醉得找不着北了，整个人迷迷瞪瞪的，好像只要自己一松手，她就会立马原地躺倒似的。
他脸上冷硬的表情有了片刻松动，一抹无奈划过眼底，松开她的肩膀，让她轻轻靠在自己胸膛上，两只手把住她乱晃的脑袋，将她在人脸识别范围内固定了片刻，终于门锁“嘀”一声开了。
关棠晃晃悠悠被他带进屋丢在沙发上，只听他冷着嗓音像是例行公事一般询问：“要吃药吗？还是喝水？”
关棠摇了摇头，翻了个身，从茶几上摸到黎修刚丢上去的车钥匙又塞回了他手里：“你……开我车回去。”
大半夜的，她家这个地方不好叫车。
黎修捏着钥匙站在沙发前垂眸盯了她半晌，一言未发。
大概十分钟后，他觉得关棠似乎是彻底睡着了才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家门合上的那一刻，躺在沙发上的关棠忽然睁开眼。
那双也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眼尾略微上翘，笑意分明。
第 37 章
偌大的客厅里没有开灯, 关棠掀开搭在身上的毛毯缓缓坐起身，借着从落地窗渗进来的泠泠月光，隐约能看见眼前茶几上有一杯黎修离开之前给她接的水。
关棠垂下眼, 伸出手去，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只玻璃水杯，还是温热的, 是刚好可以入嘴的温度。
她执起玻璃杯起身，没有开灯，就在黑夜里款步踱至窗前向楼下望去, 仿佛能看见黎修的归程。
然而楼下除去夹着几颗松柏的灌木绿化带以外，就只剩下一盏泛着苍冷白光的路灯, 幽暗清冷的光亮让夜色变得虚幻，就像关棠此时的眸光。
她抿了一口杯中的温水，食指无意识地在杯沿轻叩了几下。
刚才的一番试探过后她终于能稍稍安心一些了, 黎修没有趁她病要她命, 她甚至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带有威胁意味的念头，虽然在她“醉酒”状态下, 他表现得不像平日里那般温顺无害, 但当前的他对她应该没有坏心。
无论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至少现在她的生命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
都十二点了黎修还没回家，室友高昕晨特意发了个消息过去问需不需要给他留门。
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黎修回了一句：【马上回。】
高昕晨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满脸阴沉地往下张望, 嘴角都不受控制地向下撇着。
经纪人说小关总在给黎修争取明年新综艺《表演练习生》的名额, 再加上之前《千山遥》的角色，相当于直接给黎修送了两个好资源！
而自己汲汲营营这么久, 角色都是连轴跑着去各种剧组试镜得来的，只要有点儿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盼着有朝一日能一飞冲天。
凭什么黎修就能抱着别人的大腿领资源不劳而获？！
他越想心里就越不平衡，撑在流理台边沿的手捏得死紧，手背暴起条条青筋。
他倒是要看看黎修这家伙又出去服务哪个金主了！
他正阴暗地想着咒骂着，楼下突然多了几分光亮，有车开进小区了。
借着车灯，高昕晨看出来了，开进小区的正是小关总平常用来代步的那辆黑色卡宴。鬼使神差下，他将窗户拉开了一条小缝，将手机摄像头卡在那条小缝里，按下了录像键。
黎修没有直接下车，而是打开车内灯，靠在座椅靠背上缓缓合了眼，回想起今日种种。
看酒品知人品，现在的关棠在醉酒状态下都没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看来她是真的对他没什么恶念。虽然他还没有完全了解对方，但至少不必时时小心提防。
大概五分钟后，黎修将车子熄了火，下车锁车时大灯闪的那一下恰好能让人看清他的脸。
楼上的高昕晨将方才录制下来的视频保存，脸色却更难看了。
他本以为是小关总送黎修回来的，却没想到黎修竟然是自己开着小关总的车回来的。
现在潜规则一个小艺人，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连座驾都随便借给别人开？
还是说这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送豪车的地步了？
·
黎修一进门，高昕晨正端着杯水往卧室走，似乎是听见门响才回了下头：“工作到这么晚啊？怎么回来的？”
“坐车。”
开车也是坐在车里回来的，黎修觉得这说法儿没有问题。
高昕晨心中嗤笑，鼻子装模作样吸了几下，皱了皱眉：“喝酒去了？这大的酒味儿……”
因为之前的事黎修对高昕晨有了些怀疑，便没打算跟他多说，只是轻轻回应了一句“没有”，之后便回屋了。
他一句谎都没说，酒确实不是他喝的，都是从关棠那个醉鬼身上沾来的。
高昕晨拧眉盯着眼前已经被锁死的房门，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回到房间后他才从家居服口袋里摸出手机，在打开的录音软件上按下了暂停键。
只不过他有些想不通，他认识黎修的时候黎修还是个挺天真的人，心里边儿没什么弯弯绕绕，遇见什么事都会跟他聊，两人关系也一直不错。
但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高昕晨反复思考着，总觉得自己做事还挺小心的，比如上次在黎修工作时候用黎骞的电话打给他，这件事他真有疑虑的话也完全可以解释成是意外，没想到那个时间他还在工作。
总不能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他们之前建立起来的友情就直接破裂了吧？
·
第二天早上黎修睁眼打开手机，就收到了关棠发来的消息：【昨天喝多了……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做了。】黎修回复过去。
紧接着关棠就打了电话过来，接起后听筒里传来她带着懊恼的声音：“那个……我做什么了？”
黎修从床上做起，靠在床头上，眼眸垂着睫毛轻颤，似乎是回想起前一晚的情形忍不住唇角微弯：“不是对我做的。”
“啊？”
“你拉着唐制片打赌，偏要她写道歉信给我。”黎修声音也难掩笑意，想到唐宁那副好似见了鬼的表情就觉得今日的阳光好像更明媚了几分。
“你说这个啊。”关棠那边却明显松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得意，“这事儿我记得呢，那会儿还没断片儿。”
似乎是配上她略显得意的语气，黎修觉得这事儿越发好笑了，但他很快又克制住自己，转了话题询问：“你今天有什么行程吗？车还在我这儿，需要的话我可以……”
“车在你那儿？”关棠似乎有些意外，随后黎修就听见了一阵翻找东西的声音，半晌才又听见关棠的声音，“没事，你爷爷那边快手术了，最近可能需要经常往医院跑，有车要方便一些，我开别的车也行。”
关棠唇角弯起，觉得自己这段儿戏加得挺真，应该没有露出端倪被黎修发现她是装醉。
果然黎修没有任何质疑，只是淡淡回应：“嗯。”
“医院那边还需要钱的话……你直接跟我讲。”关棠声音温和，想了想又说，“《千山遥》那边的尾款应该也要到了，扣税之后直接打你账上。”
·
之后几天关棠事情不多，除了每日例行去公司绕一圈，其他时间都躺在家里翻剧本，偶尔去中心医院探望一下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宋彦齐，或者去剧组探一下张舒羽的班。
十二月二十日这天，黎骞被推进了手术室。
黎修比黎骞还要紧张，坐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上全身都在发冷。
关棠赶到的时候他后脑勺抵着身后冰凉的瓷砖墙壁，紧皱着眉，合着眼，浓密漂亮的睫毛垂下来，和他眼下的青黑融为一体，原本丰润的嘴唇泛白干裂，紧绷得微微发颤。
关棠转身折回医院入口处的自动贩卖机前，买了瓶热蜂蜜水，又回到手术室前，用温热的玻璃瓶轻轻贴了下他的脸颊，垂眸看他：“会没事的。”
发凉的脸颊突然被贴上温热的东西，黎修缓缓睁开眼，竟觉得有那么几分惬意。
他伸手将那瓶蜂蜜水接过来，艰难地扯了扯唇角：“嗯。”
昨天他陪在病房，紧张得一夜没睡，直到看着爷爷被推进手术室，心中的焦虑紧张再一次攀上了顶峰。
关棠在他旁边的空座椅上坐下，听见他含糊不清地喃喃：“头疼。”
“没睡好吧？”关棠侧过头去看他。
要是搁平常他不洗头出门都是要戴帽子的，宁愿时刻盯着帽子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邋遢狼狈。
今天他却顶着一头乱发，下巴上还有一层淡淡地青色胡茬，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疲惫。
“嗯。”他仰着头，用后脑轻轻撞了几下身后的墙，似乎这样能缓解他的头痛。
时不时神经痛这事儿对于曾经的他来说已经是老毛病了。
前一世他谨小慎微步步为营，走一步不得不算三步，动不动就焦虑发作，整夜整夜的失眠，一开始还只是失眠，后来他开始因为休息不好而出现了头疼病症，只要休息不够，第二天脑袋里的神经就会突突跳着疼。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毛病竟然会跟着自己回到了这七年前。
在他后脑又要撞上墙壁的时候，关棠伸出一只手去垫在了他的脑袋和墙壁之间，他的后脑勺直接撞在了她温热柔软的掌心上。
力度不大，关棠没感觉到疼痛，只是托着他的后脑将他往自己这边搂了一下，让他枕在了自己肩膀上：“等会儿把墙撞坏了还得赔。”
黎修抿着唇，忍着疼痛抬眼看她，却没什么力气说话。
“睡不着就闭着眼休息一会儿，爷爷出来了我喊你。”
关棠将棉服上的大帽子给他戴上，让他看起来像是个蓬松的棉花娃娃，她的手轻轻落在帽子上，有节奏的轻拍安抚着。
黎修抱着那瓶温热的蜂蜜水，神经依然紧绷，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真的就这样在她的安抚下睡着了。
她手上的动作停了，缓缓垂下撑着座椅，偏过头往手术室那边看，下巴恰好蹭到肩膀上的那一大坨“棉花”。
她弯唇笑了一下，心里也默默祈祷着黎骞的手术能一切顺利。
从原书中的内容来看，黎骞就是能牵住黎修的那根绳索，也是黎骞的死造成了黎修的彻底黑化。
现在她怀疑黎修是从几年后黑化回来的，那么他的首要目标一定是救黎骞的命。
所以她担心万一黎骞出了意外，他会直接发疯杀红了眼，迁怒到她这个惨惨地背锅侠。
虽然只是睡了一个来小时，但黎修觉得这一觉似乎格外安稳，安抚了他脑袋里跳动抽痛的神经。
“醒了就起来吧。”关棠肩膀艰难地动了几下，脖子僵硬地转过去看他，眼神呆滞得跟一条死鱼没什么区别，“人看着瘦，头倒是挺沉，也是真不不跟我客气啊。”
好家伙她这半拉肩膀麻得跟直接消失了一样，都没知觉了。
黎修：“……”
还没清醒呢就被嫌弃了。
第 38 章（捉虫）
女人偏着头, 揉捏着因为长时间保持不动而酸麻的肩颈，松松垮垮扎在脑后的头发歪到一侧，有一缕被遗落在发圈之外没被扎起的发丝自鬓角越过因为偏着头而线条越发分明的下颌, 顺着修长的脖颈一直延伸至胸前，在黑发的映衬下显得她皮肤更加白皙。
她垂着眼，睫毛轻颤, 嘴角撇着向两侧无奈地拉长。
黎修觉得自己多出来的那么些年的记忆仿佛都是假的，以前他从没觉得关棠这副皮相如此顺眼过。
醒过神来，他一只手落在她的肩膀上, 隔着毛呢外套揉捏了几下，沉声说：“抱歉。”
“哎就这里, 继续，再用点力。”关棠舒服得轻叹了一声，表情从略微的不爽变成了极度的享受。
黎修没忍住笑了一下, 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些许。
“谢谢。”他说。
关棠回过头去冲着他扬了下眉稍：“谢哪一桩？”
“所有。”他收回手去, 眼眸低垂，抿了下干涩地嘴唇说, “之后我的工资你都直接抽走一半, 算我分期还钱给你。”
爷爷最初住院的时候关棠给他的那张卡里有二十万, 到结清手术款还有几万剩余，之后医保再报销一部分, 这笔钱足够爷爷在医院的后续护理费用了。
他的日常没什么开销, 就算后续站到了台前, 公司也会补贴置装费，频繁进组的话更是连饭钱都省了。
“行。”关棠没拒绝, 抬眼又看了眼手术室亮起的红灯，觉得这台手术好像已经进行了许久。
“医生说这种手术顺不顺利都得看患者自身的状况, 两三个小时都是正常的。”黎修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似乎是才到她在想什么，特意给她解释。之后又垂下眼去，有些泄气地抠着手指甲，“爷爷有点抗拒手术。”
这也是他一直焦虑的最大原因。
一开始查出这个病症时爷爷其实还是抱着轻松积极的心态配合治疗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从剧组回来之后爷爷就总说不想在医院了，要回家。
确定手术日期后爷爷也一直很抗拒，成天把手术失败的后果挂在嘴边，试图让他打消动手术的想法。
又一个小时过去，手术室终于亮起绿灯。
门被打开的瞬间黎修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医生！我爷爷……”
“手术顺利。”医生摘掉口罩，冲他点了点头，“之后还要多观察一段时间，恢复后可以回家修养，定时到医院复查。”
终于得到了答案，黎修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向医生道谢后扭头看向正被推出来麻醉还没醒的黎骞。
·
前一天晚上黎修没回家，高昕晨早上起来也没看见人，再往楼下看，这几天一直停在院子里的那辆黑色卡宴也没在了，立马他就想歪了，表情都阴沉了几分。
白天参加活动的时候也一直心不在焉，中间休息的空档经纪人给他递了瓶水。
他的经纪人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性，名叫林晗，已经是个相对成熟能够独当一面的经纪人，今年加入众星以后第一个带的就是他。
“状态不好？”林晗又底了块儿干净毛巾给他。
高昕晨今天参加的是个小型户外网综，来做一期飞行嘉宾。
结果他今天状态十分差劲，每一个项目他都垫底，看上去一点儿干劲儿都没有。
林晗不得不提醒他：“这样下去后期都没法剪你的镜头，毫无看点。”
“你也不是没上过综艺，这些东西你应该都清楚。”
“抱歉，林姐。”高昕晨把毛巾盖在头上吸汗，仰头灌了几口水。
常温的水在大冬天显得格外凉，却怎么也浇不灭他心中的烦躁，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对黎修那小子好运气的嫉妒。
“对了。”林晗突然想起些什么，“之前你说想上《逃出无限流》那档节目做一期NPC，我帮你问了，那边这个月还要录两期，但两期的剧情背景是相同的，NPC已经定了黎修，下个月还有两期也是关联剧情，而且是重要的收官战，就算是NPC应该也不会选择生面孔。”
当“黎修”这两个字入耳的时候，高昕晨拿着矿泉水瓶的手就兀自捏紧，瓶身发出塑料咯咯作响的声音，他的牙齿也不由自主地咬住了下嘴唇，表面咬牙切齿，心中也暗自发狠：又是黎修！
林晗把他顶在脑袋上的毛巾收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导演喊了，好好表现。”
·
黎骞第二天下午天将黑的时候才被护士从监护室送回了之前的病房，老人神志清醒，看着状态还不错。
“患者术后反应不错，比我们预料的要好很多。”护士跟黎修交代了一些基本情况和注意事项，告诉他再住普通病房观察一周，没什么问题的话也可以选择出院。
护士离开之后黎修来到病床边，看着黎骞长出了一口气：“感觉怎么样？”
“没事儿。”可能是年纪大了又动了个大手术，黎骞的声音比从前虚了一些。扭头看向孙子的时候他不经意间看到床头柜上多了一提没见过的补品，颤巍巍的目光又移向黎修，“这……”
黎修看了眼床头柜上的东西，面上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刚才关棠又来过一趟，这会儿有事走了，东西是她带来给你的。”
听到“关棠”这个名字，黎骞的声音就顿住了，欲言又止地看了黎修一眼。
黎修不明所以：“怎么？”
黎骞又斟酌了一会儿，才声音发颤地把心中疑虑说出来：“爷爷那天听你室友管小关叫……小关总？”
“……”黎修抿着唇一时没答话。
爷爷住院的事他就没跟高昕晨说过，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找到医院来的。
高昕晨找来医院也许是有意为之，但遇上关棠应该就是偶然了，只是这事情的发展让人膈应得很。
“啊？是不是啊？”黎骞还在追问，“你老实跟爷爷说，爷爷治病的钱是不是她给的？你是……不是答应人家什么条件了？”
黎修能看出爷爷表情很急，医生才刚提醒过爷爷需要静养切勿情绪激动，这会儿他也不敢任爷爷胡思乱想，无奈解释道：“钱是找她借的，确实答应她条件来着，签了个卖身契，以后二十年都要给她打工。”
“你怎么能出卖……”生气到一半黎骞又哑火了，嘴巴张了张，半天才迟疑着确认，“就这样？”
“就这样啊。”黎修点了点头，在他床边坐下，往他的水杯里放了根吸管递到他嘴边，抬眼时不经意扯出一抹笑来，“您别瞎想啊，人家什么身份，想要什么人没有啊……别回头您这小想法被人家知道了，反过来以为您孙子有什么非分之想。”
“真的？”黎骞努了努嘴叼住吸管喝了两口水，又契而不舍地说，“我看她对你的上心程度，可不像是什么想法都没有啊？”
黎骞觉得自家孙子挺优秀的，长得好，性格也好，哪儿哪儿都好，被人看上了才是正常现象。
黎修转身将水杯放回床头柜上，垂着眸子，话音带笑，但却能听出其中的几分凉薄：“娱乐圈的弯弯绕绕您不懂，圈里人的分寸也跟您想的不一样。而且您光看见她对我上心，怎么知道她对别人是不是也这么上心呢？”
之前电影节场馆内的视频被营销号发出来了，那视频里关棠对张舒羽可以说是呵护备至了，又给穿衣服又亲密贴贴拍照，还给张舒羽介绍了不少业界大牛，网友们不也都说这俩人橘势大好么。
这圈子里个个儿是人精，哪有那么多真感情呢，有的人对你好起来恨不得掏心掏肺还掏钱，一朝利益冲突保准儿就翻脸不认人了，大多情况下不过是大家互相配合着表演罢了。
上一世高昕晨跟他做了七年的朋友，现在还不是全都变了么。
他跟关棠最坚不可摧的关系就是那纸合约，只要目标一致，那他们就是统一战线的战友。如若哪天利益关系有变，也难说会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他有心理准备。
·
关棠晚上又去了趟中心医院，宋彦齐人虽然清醒了，但还在病房躺着整天哼哼唧唧喊疼呢。
她到的时候恰巧宋书昂也在。
几人在病房聊起过几天关志泓生日宴的事，宋书昂听说关棠要去参加，便说他也去凑个热闹。
宋彦齐也举着个手说要去，却因为这个抬手的动作扯到了还没长好的肋骨，疼得他差点儿哭出来。
宋书昂前脚儿还跟关棠一起嘲笑亲弟弟来着，后脚儿就听见关棠幽幽吐槽起他来了：“你是不是过气了，最近挺闲啊？”
闲到上赶着去参加关志泓那个傻叉的狗屁生日宴。
“关棠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诅咒我呢搁这儿？！”宋书昂气得拿一块儿苹果堵住了她的嘴，满腹怨念，“我要是真不红了就赖你，下半辈子我蹲你办公室不走了，让你养我！”
关棠吞了嘴里那块儿嘎嘣儿脆的苹果，笑了：“行啊，有姐姐一口饭吃，就肯定饿不死你。”
“嘁，给谁当姐呢。”宋书昂翻了个大白眼儿。
晚饭时候两人一并从医院离开，宋书昂之前是由司机开车送过来的，正好两人一起吃个饭再蹭关棠的车回家。
回去路上关棠还颇有兴致地问：“关志泓那破宴会你真去啊？万一你这大明星引起轰动平添麻烦，被扒出身份的话到时候你经纪人又该头疼了。”
宋书昂混娱乐圈一直是藏着身份的。
宋家一开始并不想让自家大少爷进圈儿，为了阻止他甚至把他身上的银行卡和值钱的东西都没收了，经纪人刚见捡到他的时候他穷得叮当响，纯纯一个小可怜儿，从此他这个穷苦人设深入人心，现在还有不少粉丝被这个设定虐到，抱着他当年在练习室勤奋苦练一身清贫的照片狠狠心疼。
宋书昂觉得一言难尽，但也没解释，有人问起刚出道时的情况他也实话实说：那时候真的穷，身上最大的那张毛/爷/爷是蓝色的。
在外界看来宋书昂跟视频平台三巨头之一的那个宋家扯不上半点儿关系，跟关家就更没关系了，所以之前宋书昂出现在众星娱乐的时候众星的员工们对他和关棠认识这件事都无比震惊。
要是因为闲着没事儿干跑去关志泓的生日宴露出了端倪，那岂不是亏大了。
“这有什么，我也没有故意瞒着，别人问我什么我从来都是实话实说啊，关键根本没人把我跟宋家往一块儿想。”宋书昂耸了耸肩膀，还挺光明磊落，之后画风一转，又说，“身份这东西被扒出来是迟早的事，原本就是个误会……穷小子变公子哥儿这种剧情大家接受度应该也蛮高的吧？说不定反响不错呢？”
关棠对着点很认同：“是有这种可能。”
以前某古早偶像剧大省还拍过好多这种套路呢。
“而且我也不能一辈子靠粉丝流量吃饭，明年要正式开始转型之路了。”说到这儿宋书昂眼睛又亮了，盯着关棠激动地问，“你觉得我去演戏怎么样？我让经纪人去给我聊明年那个练习表演的综艺去了！我这么大的流量，他们肯定愿意接收我吧？”
“……”关棠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到这厮现在那张傻脸，车停在他住宅楼下的时候她才回头睨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对傻缺的关怀，“《表演练习生》，你老宋家奇乐视频的综艺，他们敢不收你吗？”
宋书昂对此并不认同，坚持表示：“你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我的工作机会从来都是靠实力拿到的！”
完了他还故意略显娇俏地哼了一声，像只得意的花孔雀一样扬着脖子下了车。
·
终于到了黎修要去《逃出无限流》当NPC的这天，早上他被李晋朋接走后高昕晨都快嫉妒疯了，扒在阳台看着他从楼道走出去，恨得想开窗户浇一壶开水在他头上。
黎修上了车才发现车上只有李晋朋一人。
“这个给你。”李晋朋转身递给他一个装了早餐的袋子，“小关总准备的，好像是块儿小蛋糕。”
黎修把东西接过来看了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她没来吗？”
“谁？你说小关总啊？”李晋朋转回身去启动车子，边打方向盘边说，“张舒羽早上有个采访，她怕叶子航那个新手经纪人不靠谱儿，要跟去看一眼，晚点儿大概会直接去现场找我们。”
第 39 章
“小关总！”叶子航推门走进共享写字楼的独立隔间, 手里还拿着手机，表情不大好，“那边说路上堵车, 至少要半个小时才能到。”
今天跟张舒羽约了要采访的是网媒“颜究社”的娱乐记者团队，这个团队的官方微博平常发的都是采访圈内的帅哥美女，采访内容很有趣味性, 互动性也强，能让粉丝们更多的了解艺人，每次采访视频发出去的反响也都不错。
所以对方发来邀约的时候直接就答应下来, 毕竟张舒羽自打上次红毯热搜之后也没有什么有效作品上线，最近在网上的讨论度过于低迷, 正是需要这样一个能快速出现在大众面前的机会。
倒是没想到会碰上这种情况。
叶子航心中焦急，捏着手机在办公隔间里来回转着圈走动：“颜究社那边一直在道歉，说今天派的记者是第一次独立出来采访, 估计是有些突发情况没应对好才耽误了时间赶上早高峰……但道歉有什么用啊, 舒羽姐中午之前还有个平面广告要拍，约的十点到棚里化妆, 现在看来专访记者过来都得九点半了, 再加上准备工作和采访, 结束都得超十点了。”
关棠蹙着眉打开手机上的地图APP看了一眼，发现他们所在的这栋共享写字楼离「古澜坊」只有一站地铁, 边从通讯录找出店里金总监的电话, 边吩咐叶子航：“给广告制片打电话说明一下情况, 协商一下看能不能告知妆造要求或者要个参考图，我们趁空档把妆面做完, 十点来钟这边采访结束后过去棚里换上衣服就能拍。”
“好！”叶子航跟陀螺一样转了那么多圈，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方案, 立马就转身出去跟广告制片联系去了。
几分钟后他返回来冲关棠点了点头，意思是谈拢了。
关棠也立刻给金总监，问他要一个造型师过来。
可能因为这个点儿店里才刚营业，恰好没什么顾客，金总监自己拎着化妆箱跑了一趟，电话刚挂断十几分钟人就到了，效率嗷嗷高。
颜究社的团队过来时金总监正在按照叶子航提出的一些要求给张舒羽化妆，年轻的团队负责人从一进门就开始九十度鞠躬道歉：“实在对不起张老师，耽误您时间了。”
本来小姑娘都抱着要被痛骂一顿的觉悟了，谁知等张舒羽半边眼妆化好后轻声说：“到了就好，我这边妆马上好，咱们尽快开始。”
其实一开始她也挺慌的，遇到这种事很难不烦躁，但关棠替她找到了最优的解决办法，让她接下来的行程不被耽误，所以现在她已经平静下来，可以对所有人都和颜悦色。
负责这次采访的小姑娘也就二十出头，一边让团队其他人架机器以及做灯光准备，一边缩着脖子等张舒羽呵斥她的不专业，万万没想到等来的就是这么云淡风轻的一句“尽快开始”。
她脸上紧绷的表情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见张舒羽似乎真的没有任何不高兴，这才小心翼翼地做着自我介绍：“舒羽姐，您叫我小赵就行。”
说完她递出去一份采访问题梗概：“问题还是我们之前沟通过的，您可以再确认一遍。”
·
因为毕竟是艺人这边的突发状况给下一个广告行程带来了麻烦，所以这边采访结束后，关棠又亲自跟着张舒羽跑了趟摄影棚，道歉这种事由她这个“小关总”来做会显得更有诚意一些。
要拍广告的是一个主打甜酷风格的小众潮牌女装，他家老板因为张舒羽上次的红毯照看中了张舒羽的脸蛋和身材，之后就跟叶子航沟通了合作问题。
不得不说品牌老板挺有想法，张舒羽的红毯出圈图主打的是一个气质优雅，跟甜酷风完全不搭边儿，然而就是因为这样大的反差才更容易在网上掀起讨论，这一想法倒是跟关棠不谋而合，所以这个合作就这样接下来了。
品牌老板是一对儿年轻姐妹花，摄影棚这边有一个到场。
她没想到众星的小关总会亲自过来，但也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之后便毫不怯场地伸出手友好地跟关棠握了一下：“久仰。”
关棠也得体地笑了一下，回头示意叶子航将刚从车上拿下来的两个彩妆礼盒递过去。
“早上有点儿突发状况，耽误大家时间了。”其实他们到棚的时间也不晚，还不到十一点，就算按照原计划十点到棚化妆，全部准备好之后也要十一点多才能开拍，倒也算不上多耽误。只不过还是要表达一下歉意，关棠笑着说，“我的彩妆品牌「点红装」的元旦礼盒，聊表歉意。”
张舒羽已经换好了第一套服装，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关棠稍微又在这边留了一会儿，确认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后跟叶子航打了声招呼，动身前往《逃出无限流》综艺取景地。
拍摄地是南边儿一条仿古文化街，等关棠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饭点儿，她便没直接过去，先就近找了家面馆吃了碗面，又买了两杯热姜茶。
她提前问了李晋朋，得知剧组还没有放饭，节目嘉宾会在录制途中有解决午饭的人任务，像黎修这样的NPC则只能呆在剧情设置里的任务点，等他们那一趴过了再回来吃饭。
不过他跟导演组一起在街口一个小亭子里，于是她便直接往小亭子处走。
见着李晋朋她便将手中的热饮递给他，小声问：“怎么样，还顺利吗？”
“黎修又只是NPC，也不用跑不用跳的，出不了什么问题。”李晋朋给自己那杯热姜茶插上了吸管喝了一口，整个人瞬间就暖和了，心想小关总果然周到，直到他们录综艺一直在户外挨冻，热姜茶完全是及时雨。得了好处，他起身把凳子让给了关棠，边喝边说，“今天要拍够两期的内容，估计要录制到天黑了，过会儿得更冷了，您不行就随时走，这边有我盯着出不了事儿。”
关棠撇了下嘴，她到也没有不行。
将近两点的时候黎修和其他几个NPC过来亭子这边吃饭了。
今天的综艺剧情是几位嘉宾陷入古街怪谈，每次触发怪谈规则便会导致其中某位嘉宾变成内鬼，经过几轮游戏后会让大家一起选定异变的嘉宾，选中则内鬼嘉宾接受惩罚，选错反之。
黎修的NPC身份就是古街怪谈中的主神，每次“入夜”他都会现身，嘉宾们可以用上一个“白天”获得的无限币来跟他换取内鬼信息。
这一整天他都要在规定场所待命，身上穿一件月白古装长袍，头上戴着假头套，是一个两鬓有长发垂下的造型，再加上额间精巧的烫金色花钿图案，整个人宛如仙气飘飘的世外仙君。
见他过来李晋朋立马将棉衣披在了他的肩膀上，将另一杯还热着的姜茶里插上吸管递过去，解释说：“小关总带过来的，驱寒。”
在规定场所候场的时候有电暖器可以取暖，但回来这一路上怪冷的，北方十二月的天只穿一件古装是扛不住的。
小亭子里瞬间挤满了人，能坐的地方却很少。
关棠正在旁边用手机查看邮件，黎修端了盒饭过去，晃了晃另一手上的姜茶，轻声说：“谢谢小关总。”
他声音格外乖巧，还一直弯着眼睛冲她笑，尤其再配上他现在这副扮相，关棠看了也觉得迷糊。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交汇了几秒，关棠突然就悟了，起身给他腾出了凳子：“你坐这儿吃。”
想要个座儿吃饭就直说呗，谁家好人为了个凳子就使美人计啊？
黎修坐在凳子上抿唇笑着，像幼儿园里终于等来老师放饭眼冒精光的臭屁小孩儿。
打开饭盒的时候他又抬头看向关棠，顺口问了一句：“小关总吃过了吗？”
“吃过了。”关棠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的蹙眉看他，隔了几秒突然说，“叫小关总显得生疏，而且……总之，你不如跟张舒羽一样喊我棠姐吧，听着舒服些。”
抛开她原本的年龄不谈，原主这个身体也比黎修要大两岁，让他叫声姐也不过分。
主要是她总觉得“小关总”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总有种奇怪的意味，她听着总觉得这家伙是在对她阴阳怪气。
“也行。”黎修对这个没什么意见，吞了口饭，当即就冲她喊了句，“棠姐～”
那语调七拐八拐山路十八弯的，吓得关棠心脏都猛跳了几下。
这感觉比他喊“小关总”还奇怪好吧！
之前只是有种被阴阳怪气嘲讽的感觉，现在她还多了种他们之间清白不再的错觉！
纯纯有毒。
“打住。”关棠摆了摆手制止他，眼角抽搐了几下，强扯出一抹笑说，“都已经是帅哥儿了，您还是别长嘴了吧。”
她已经预想到将来某一天，黎修这厮可能会被粉丝按上一个哑巴新郎的头衔。
关棠垂眸看着他吃饭，有风吹过来拂乱了他的长发，她下意识伸手，将他那头长及腰部的假发用手拢住控制在脑后。
他也感受到了她的动作，边吃边含糊回应：“多谢棠姐～”
关棠被他这声姐无语到，眼里却染了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黎骞手术成功脱离危险的原因，总觉得黎修比之前活泼了一些，身上多了几分这个年岁小青年该有的生气儿。
·
《逃出无限流》这档节目里的固定嘉宾有五个，王智威和范泽都是影帝级男演员，家喻户晓的国家级歌手徐江的儿子、圈内知名星二代徐俊豪，以及当红流量小生周耀轩和女团成员宋予微。
每期会有一到两个飞行嘉宾，由于这一期的故事背景复杂，而且要做两期节目长度，所以请了最近热播剧里的男女主角过来飞行。
游戏玩儿到最后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了，天都黑得不见光了，他们一行七位嘉宾才到了最后一个关卡的指定地点。
关棠能从导演的大监视器上看到实时画面。
镜头里是一片黑压压的夜色，突然一束聚光灯打下来，黎修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灯光里，紧接着灯光范围层层扩大，能看见嘉宾们围成一圈坐在黎修周围，几人将手中所胜的无限币都汇聚到一起，跟他交换了最后一条线索。
经过一系列充满综艺效果的讨论后，在徐俊豪这位大聪明的带领下，嘉宾团选错了内鬼，让其中一名内鬼顺利逃脱。
接下来就是惩罚环节，黎修作为NPC被安排兼职了一下主持人：“内鬼逃脱，其余玩家将会受到我的怪谈惩罚。”
每位嘉宾座位上方都有装满水的气球，输的一方头顶的气球会破裂，气球中的水就会兜头淋下来。
原本这个时候黎修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了，可就在惩罚开始有气球开始破裂的时候，突然有人拉了他一把。
第 40 章
突然拉拽黎修的那只手是徐俊豪的, 他是败者组的一员，这会儿要接受淋水惩罚。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会来了这么一出儿，把黎修这个NPC也给拉下了水。
黎修完全没有防备, 被他拽了一个趔趄，原本要浇在徐俊豪头上的水几乎全都倒他头上了，那顶长假发直接湿了个透。
旁边几个嘉宾淋了水的没淋水的都傻眼了。
徐俊豪是今年这一季节目新加进来的常驻嘉宾, 前面一起录了八期节目，大家对他的印象最多就是人比较傲。
但现在耍大牌的艺人多了去了，徐俊豪好歹是个星二代, 从小到大算得上是被家里娇生惯养了，耍个大牌大家也都见怪不怪。而且人家头脑体力也确实双双在线, 前八期的游戏里他一次都没输过。
只是没想到在这一次遭遇了滑铁卢。
更没想到他会莫名其妙地拉无辜NPC给他当雨伞。
关棠和李晋朋在导演的大监视器上看到这一幕，李晋朋当场就愣住了：“小关总这……”
这都什么事儿啊？
就过来做个NPC还被兜头浇了盆水，纯纯赚的是零钱倒的是大霉。
其他嘉宾团队因为知道最后有这个惩罚环节, 所以统一由节目组安排去前方指定地点做好了准备, 节目录制完毕后嘉宾们立马有干净保暖的衣服可以换。
但黎修不在这计划内，他淋了水等会儿怕不是要大冬天穿一身湿了的薄薄的古装从街那头跑回这边来？
而关棠就冷静多了, 有条不紊地吩咐他：“去把保姆车开到离街口最近的地方, 空调开足了, 替换衣服准备好。”
其实黎修他们现在录制的地方在另一边街口，开车去那边接更近一些, 只不过一开始的计划是回来这边汇合, 他的手机又在李晋朋手里, 没办法联系到他，只能按照原计划在这边等他过来。
在关棠的职业生涯里诸如此类的突发事件并不少见, 经纪人存在的意义除了为艺人规划发展路线，还要保障艺人时刻走在规划里不能跑偏。而艺人的性格五花八门, 能作的、情商低穿地心的、到处耍大牌得罪人的，还有那种游走法律边缘的垃圾。
前面几种类型的艺人她从前都合作过，也为他们捅出来的篓子各种擦屁股，短时间的决策能力早被那些大怨种们给练得炉火纯青了。至于最后那种社会渣宰，她一般都选择让对方直接烂死。
对于关棠的指示李晋朋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应了一声扭头就跑走了。
关棠则继续留在这边盯着大监。
黎修被拉拽又淋了一头水，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好在旁边的老前辈范泽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没事吧？”
他身形稳住，顶着一头湿发回头去向范泽道谢，这一瞬间的画面被镜头捕捉到，呈现在了大监视器的一角。
关棠眼睛亮了一下，这不妥妥湿发美人回眸绝美影像么！
这时候节目素材已经够了，导演喊了声“咔”准备收工，关棠则匆匆跟导演商量了一下把刚才黎修那几秒镜头发给她。
这倒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导演边答应了，等回头他们剪辑整理素材的时候拎出来发她邮箱。
关棠道过谢后，抱着黎修的那件棉服往黎修他们所在的另一个街口去迎他了。
·
录制现场那边几位嘉宾艺人团队已经赶了过去，那边搭有简易的换衣棚，接受了淋水惩罚的徐俊豪、周耀轩和宋予微三人的助理都给他们递了毛巾，稍微擦干把假发摘掉就可以去换衣服了。
临走的时候徐俊豪嬉皮笑脸地看向黎修：“对不住啊兄弟，我之前没被惩罚过，突然一下应激了！”
徐俊豪18岁的时候就借着歌手父亲的光环入圈，参演了人生第一部男主剧，前几年他的资源还是不错的，只是这几年父亲徐江逐渐淡出荧幕，如今27岁的他也遭到了资源降级，男主角不找他，男配角他也不愿意演。
今年是托了父亲老朋友的关系，让他加入《逃出无限流》这个热门综艺成了常驻嘉宾，这节目一季会拍十二期，但每年都会拍一季，算是给了他一份固定工作，只要他不出什么大问题，后续几季节目都会找他续约。
黎修是知道徐俊豪这个人的，但对他身上后续发生的事没太大印象，只记得后期自己登上领奖台那个时候，圈里几乎已经听不到徐俊豪这个名字了。
对于对方的挑衅他也没给出多大反应，只是把头上的假发摘下来，一边拧着上面的水边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做综艺玩游戏而已，徐老师照顾我，多给我几个镜头，是我赚了。”
“你知道就好！”徐俊豪进换衣棚之前又扭头盯了黎修一会儿，见这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心中嗤笑，撩开帘子进了棚里。
量他也不敢出去乱说话！
黎修没有留意徐俊豪的举动，剧组这种环境人多眼杂，又到处都是摄像机Gopro，人脸上一丝丝微表情被抓拍到了都可能被拿去放大分析，这种时候少说话少做动作是最好的。
其他嘉宾都有助理照顾，只有黎修自己在这边用同样湿着的衣服试图稍微擦干头发上滴滴答答的水。
“我助理拿来的毛巾，我也没用上，你拿去用吧。”范泽拿了块儿干净毛巾递给黎修，这原本是助理准备给他的，毕竟他基本期期都要输游戏，回回都要受惩罚，谁知到这一回他赢了，没用上。
“谢谢范老师。”黎修笑了笑，礼貌地双手接过毛巾。
“你这全身都湿的也没衣服，怎么走啊？”范泽顶着影帝头衔，圈里几乎人人都敬着他，但他却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其他嘉宾几乎都收工撤了，他还留在这边想帮一下黎修，“有人接你吗？你穿这湿衣服肯定不行，要不你拿我手机给你团队打个电话？”
之前他们录节目时候手机都在助理手中，这会儿拿回来了。
只有黎修的手被李晋朋带着跑了。
“……”黎修抿了抿唇，他也想打电话，但是关棠和李晋朋的电话他一个也没记住。于是他便这么如实说了，之后摇了摇头道，“我跟经纪人说好回那个亭子碰面，不过我这个情况他们应该也发现了，八成在过来的路上。”
范泽点了点头，招呼了自己的助理说：“那行，咱一块儿往那边儿走吧，我的车也在那个口儿。”
·
文化街两边有很多卖小吃或者小饰品的商铺，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尤其到了晚上华灯初上之时，整条街都会亮起来，十分热闹。
关棠一路小跑，几乎不敢眨眼，生怕把人给错过了。
终于在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推车前看到了黎修，跟他并排走着的还有范泽以及他的助理。
“黎修。”关棠喊了他一声，快步迎上去将手中的棉衣给他披在肩上，之后才扭头跟范泽打招呼，“范老师。”
范泽见着她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之后才笑道：“原来小黎是你的艺人啊？”
范泽是圈里的老人了，众星娱乐的关总也算熟人，关家大小姐他还是认得出的，甚至在之前的一些活动上还曾有过几面之缘。只是从前听人说这位大小姐性子骄纵无礼，他便从没上赶着跟人攀过交情，今日一见到觉得传言或许也不可全信。
“是，多谢范老师照顾。”关棠的笑容很真，等黎修那边把衣服穿好，她又从自己身上扯下两个还热着的暖贴塞到了他手里，“先拿着，李晋朋应该已经到街口了，等会儿直接上车。”
“嗯。”黎修淡淡应了一声，借着周遭闪烁的霓虹看向她。
可能她这一路是跑着过来的，本该垂在脸颊两侧的发丝已经飞到脑后了，扎在后边的低马尾也变得松松垮垮，像是随时都会散开一样。
她的脸颊也有些泛红，不只是跑得热了，还是被灯光衬得，红扑扑的，带着几分小女孩儿的俏皮劲儿。
但她一开口就不对味儿了，有种面对二百五时候的疑惑：“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不冷吗？”
“……”黎修抿唇，抬起脚往前走。
去他的俏皮小女孩儿。
范泽的助理在后边儿憋笑，范泽则跟在关棠身边走着，不经意地说：“今儿这事我们谁也没想到，到是给你添麻烦了。”
言外之意就是，这事儿确实是意外，不是他们设计好的综艺效果更不是剧本，一切行为都是徐俊豪一人儿干的，不关其他嘉宾和节目组的事。
他怕大小姐万一耍起性子来，拉着整个节目共沉沦了。
他一把年纪奖项加身倒是不在乎，但嘉宾里还有两个年轻小孩儿呢，一个是刚有了点儿流量的小演员，一个是搞女团的，都是正需要曝光亮的时候，这节目要是黄了对他俩得影响不小。
“您把我当什么人了？”关棠垂眸笑了一下，边把脑后的头绳取下来重新扎了个发边说，“我要真为这么个事儿搅合了整个节目，那不是等于把我家艺人架火上烤了吗？”
到时候节目其他几个嘉宾的粉丝大概会对黎修群起而攻之，他还没先在娱乐圈拥有姓名呢，演艺之路就直接断送当场了。
而且，在圈里，像徐俊豪这种看不清形势的莽夫，恐怕都用不着她动手将他如何，过几年自己就得回家抠脚去。
·
李晋朋已经将车停在街口了。
但这街口车不能久停，匆匆跟范泽他们道了别，关棠就和黎修一起上了车。
平常关棠都是跟黎修一起坐后排的，这回她却坐在了副驾驶。
上车之后她就将前后排之间的帘子拉起来：“赶紧换衣服。”
等帘子将前后两排的视线遮挡，刚才还和颜悦色的人这会儿直接就黑了脸，虽说徐俊豪在她心里就是个小丑，但这事儿就跟走路上莫名其妙被狗咬了一样让人窝火儿。
好在镜头捕捉到了黎修那么个绝美镜头，不然她要怄死。
李晋朋大气儿都不敢出，默默开车掉头往主干道行驶。
黎修换完衣服把帘子拉开，关棠已经又缓和了脸色，将吹风机给他递过去，扯出副笑脸儿问：“身体还OK吗？直接回家还是找个地方吃饭？”
“回家吧。”黎修说。
虽然换了干衣服，但身上那股子冷劲儿还没过去，手脚都是冰凉的，再等吃完饭至少得感冒起步了。
“也好，你回去洗个热水澡。”关棠点了点头，跟李晋朋说，“先送他回去。”
说完她抿了抿唇，打开手机日程表。
原本她打算明天拉着黎修和李晋朋一起出去拍个假日Vlog的，现在看来得留一天让他休养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