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两个人都是初吻, 谁也没有去加深这个吻,只是轻轻停留在对方的唇上,只是这样的吻而已, 却已足够令人沉溺。
待分开时, 周望舒还有些失神。
又过了会儿,周望舒才缓缓开口打破两人之间这微妙的气氛,“陈迟俞, 你……”
她的脑子被这个吻搅得有些混乱,不知道该往下说些什么。
“我说过, 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陈迟俞说着这样的话, 语气却温柔,像今夜令人微醺的晚风,“你自己送上门的。”
周望舒心头一凛,怔怔看着他。
忽然, 她笑了起来,而后踮起脚,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
她双手攀着他的肩, 扬起天鹅般的脖颈, 下颌轻轻擦过他侧脸,微启红唇,“我都自己送上门了,你准备只亲一下就完了?”
说这话时, 她始终直勾勾看着他, 眼波流转之间妩媚动人。
陈迟俞那双漆黑的眼因她这句话变得愈发深邃, 犹如天穹最深处的那抹夜色。
“你想在这儿和我做?”他问,嗓音低沉。
周望舒整个人直接懵了。
他在口出什么狂言?
她还没反应过来, 一道沉哑更添三分的声音再次传入她耳中:
“成全你。”
男人身上带着侵略性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覆下来。
“喂喂喂!”周望舒连忙拿手撑开他。
陈迟俞停下来,掀眸,视线定在她眼瞳。
他的一只手已落在她颈侧,微抬食指,用指节抵住她下颌,冷声开口:“没那个胆子,就别往我跟前凑。”
说完,他收回手,目光不再因她停留,转身抬脚欲走。
周望舒蒙了,他搞什么?
在她懵逼的这一两秒时间里,陈迟俞已经走出了好几步。
回过神,她喊住他:“陈迟俞!”
陈迟俞停下脚步,半侧回头。
“我是没在这儿和你做的胆子,但就算我敢,你就真的会在这儿和我做吗?”周望舒哼一声,“陈迟俞少装大尾巴狼了,我可看透你了。”
她笃定他压根没那想法,但她也没真的看透他,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这一出。
看他表情,他眼底似乎还压着怒意,这她就更不明白了,是他主动亲的她,他生个毛的气啊。
“你看透我了?”
陈迟俞似极淡的冷笑了一声。
接着,他转身,目光冰冷地注视她,“但我看不透你,周望舒。”
周望舒愣住。
在她怔愣之际,陈迟俞不再停留,漠然转身离开。
这次,周望舒没再喊住他,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
待那抹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深深吸了口气,又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演技还是差了点啊。
陈迟俞刚刚那句话,她猜,十有八九是他看出来了,她对他没多喜欢,而是别有用心。
可如果是这样,那应该是看透了才对。
但转念一想,或许是另一个可能:
他看出她别有用心,却无从得知她的意图是什么。
毕竟,从任何方面看起来,她在他身上都无利可图,除了单纯的图色。
他们两家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是不大可能联姻的,她们如果在一起,以后在信宏集团,她除了股东身份外,不会再有任何一席之地,陈迟俞也很可能会被卸任。
即便陈迟俞能想到她是想搞周信宏,也一定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接近他。
她的计划除了她自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
所以,就算陈迟俞看出她并不是真心喜欢他也没所谓,反正坏不了她的计划,她也不是非要拿下他,她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只是他的这条路是捷径,但她也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放弃他,他在明知她别有用心的情况下还没忍住吻了她,那说明什么?
说明她离拿下他已经不远了。
想明白这些,她笑了笑,抬步朝陈迟俞离开的方向走去。
走廊上灯光昏黄,和夜空倾泻的月光交错,这栋别墅靠海,在这外面能听见海浪声,带着海水湿咸气息的晚风吹入庭院,掀起不知名的花香。
周望舒在进入室内前抬头看了眼夜空,很难得,今夜月明却不星稀,星光铺满了整个天穹,这其实是个很好的夜晚。
回到客厅,周望舒一抬眼,看到一个坐姿挺直的背影。
他竟然还在。
周望舒有些出乎意料。
回到座位,她语气平常地问他,“我以为你会走。”
“答应帮你挡酒,酒局结束之前我不会走。”
这人还怪讲信用。
手机提示栏在这时探出一条微信消息,周望舒瞥了眼,裴疏月发过来的:
【你俩吵架了?】
裴疏月就坐在陈迟俞的另一边,估计是听到了他俩说的话。
周望舒拿起手机回她:【严谨点说应该是闹翻了。】
裴疏月:【没有什么是一杯酒过不去的,一杯不行就再来亿杯,灌醉他!】
周望舒:【在下正有此意。】
裴疏月:【我们意念合一。】
周望舒没忍住对着手机笑了出来,她笑点真的特低。
她的笑声引来某个人余光里晦涩的一瞥。
忽然间,周望舒莫名感觉周围的空气冷了一度,直觉引得她下意识朝左侧看去,抬眸就看见一个脸上像覆了层薄冰的陈迟俞。
糟糕。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她现在好像不应该笑。
她舌头在嘴里裹了一圈,把嘴角捋直了,干笑着问其他人,“现在玩儿什么呢?”
谢衡跟她讲了规则,大家又玩了起来。
期间,裴疏月暗地里让家里的佣人换了一批酒,还是啤酒,但度数很高。
几轮游戏玩儿下来,陈迟俞明显有些扛不住了,开始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眼小憩,房间里的光线在他深邃立体五官上勾勒了一层薄光,从侧面看过去,像印象派画家拉图尔笔下一副耐人寻味的画作,有种难以言喻的意境与美感,尤其,当他喉结缓缓滚动。
收回停留在他脸上许久的目光,下意识地,周望舒抬手放在了胸口的位置,心跳好像……有些快。
她不知道这是人之常情,还是在为他心动,毕竟陈迟俞不论气质还是长相都太过出众,很容易让人混淆一些微妙的情绪。
又过了会儿,陈迟俞像是彻底醉了,原本放在腿上的手垂了下去。
他酒量倒其实算不上差,桌上现在也已经倒了不少人,他还喝的两个人的量。
一众人里,谢衡应该是酒量最好的,他喝得也不少,却一点儿醉意都没有,周望舒遂找他和另一个男生将他扶到了楼上的房间,她也跟着去了。
完事儿,俩男的准备下去继续喝,周望舒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不下去了?”谢衡问她。
“你们好好玩儿。”
谢衡唇角一扬,“祝你成功。”
大家都是明白人,出去之前他还提醒了周望舒一句:“记得锁门。”
她当然记得锁门。
把门锁好,她径直去了卫生间洗漱,这栋别墅就是裴疏月专门用来轰趴的,客房里洗漱用具应有尽有。
洗完澡换上睡衣,她拎着张用热水浸湿的毛巾走出来,跪到床上,拿毛巾给陈迟俞擦了擦脸。
陈迟俞醉得比在黎山那次还厉害,给他擦脸,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要不是他呼吸和心跳都还在,周望舒都以为他死翘翘了。
看他醉得这么死,周望舒恶向两边生,伸手去捏住他鼻子,看他会不会醒,结果这人只皱了皱眉,然后微微张开嘴,像本能般用嘴来呼吸。
周望舒有些意外,接着把他嘴也捂住了。
这回,他眉头皱得很深,却还是没醒,只下意识地挣扎了两番。
周望舒只想玩玩他,没想捂死他,自然很快松了手。
手一松,他眉目很快又舒展开来。
“陈迟俞,”周望舒趴下来凑近他说,“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都不会一条,你真的好没礼貌,你对我不礼貌,我也对你不礼貌了哦。”
陈迟俞像是听到了这句话,眼皮跳了跳。
周望舒没注意,摩拳擦掌地准备行动。
她两眼冒光的搓着双手,要有人在场,怕还以为她今晚会上演一出狂日人记。
然而,她只是想用这双手把陈迟俞的脸揉圆搓扁而已。
她想这么干很久了,让他整天高冷着一张脸。
离谱的是,不管她把陈迟俞这张脸怎么揉圆搓扁,依旧是好看的,没意思,实在没意思。
她收回手,不再折腾他。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再过四五个小时天都要亮了,该睡了。
“陈迟俞,晚安。”
调好闹钟后,周望舒贴心地给陈迟俞把被子盖好,然后下一秒她躺下一转身,被子全裹她身上去了。
陈迟俞连被子的一个角都没挨着。
陈迟俞现在要是醒着,估计脑子里能有一群野驴呼啸而过。
造成这局面的原因不是被子不够宽,纯粹是周望舒睡得离陈迟俞太远。
就周望舒这秒睡的尿性,她是必然没发现陈迟俞没盖的,没一会儿就睡死了。
周望舒这人睡着后有个毛病,会发出一些类似动物撒娇那般哼哼唧唧的声音。
在她哼唧好几声后,同一张床上另一个她以为早就醉死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彼时那双清明的眼底哪有一丝醉意。
他抬眸看着与他在同一张床上,却相隔半米之远的那个人,漆黑的双眸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房间里光线昏暗,他却将她看得分明——
她的确并不喜欢他,一点都不喜欢。
他明明之前也清楚,却放任她接近,然后清醒地,轻易地,喜欢上她。
他扯了扯唇,自嘲般的一个笑。
过去三十年的经历让他以为自己有随时抽身而去的定力,可以陪她玩一玩。
但原来,他的定力不过如此,仅仅是一点酒精就让他乱了分寸。
黑夜无声流淌,陈迟俞就这样于微弱光线里看着眼前的背影,不知是多长时间过去,房间里响起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接着,他朝着已然熟睡的那个人靠过去,将她揽进怀里。
第22章
早上五点多, 天空泛着薄荷色,天边仅几缕薄云游弋,海面雾气未散, 一片氤氲的灰蓝。
海浪声被房间里准时响起的闹铃盖住, 周望舒艰难地睁开眼,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把闹铃关了。
撑着死沉的眼皮,她翻身朝向另一边。
下一秒, 她刚刚还睁不开的眼瞪成了铜铃。
陈迟俞人呢?!
那么大个人呢?!
她惊坐起来,再次把手机摸出来看了看, 现在是才五点四十五没错, 那陈迟俞到底什么时候走的?
可能半夜醒过来就直接走了。
有点完蛋。
周望舒重重躺回枕头上, 脑子里浮现出昨晚站在长廊上深深看着她的神情,脑中也一并回响起他说的那一句:“但我看不透你,周望舒。”
一声叹息在房间里响起,周望舒心想着, 还是得想办法真的睡到他才行。
但问题来了,现在她怕是连看一眼他都费劲了。
想到这儿,她睡意全无, 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事态发展乱七八糟 ,她只好多点花招。
深思熟虑了两分钟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躺下好好睡吧, 怪难为脑子的。
还是等其他人都睡醒了, 她再去探一探陈迟俞接下来的行程比较好。
或者像上次去黎山那样, 打入敌人内部,顾徽明已经不好使了, 陈澈肯定不会再告诉他陈迟俞的行程,她得重新找个人,这事儿急不来,所以还是先踏踏实实睡一觉。
这一觉她睡得的确很踏实,再睁眼已经是正午。
洗漱完下楼,正好撞上裴疏月在客厅吃饭。
看见周望舒一个人下来,裴疏月遂问:⑤24九081九②“陈迟俞呢?”
周望舒打着哈欠说:“早走了。”
裴疏月以为是陈迟俞是因为公务才走的,就没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这会儿客厅里就她们俩人,其他人应该都回去了,裴疏月脑子里绝对想到什么不太纯洁的东西,眼神突然变得特意味深长,“你……黄花依旧否?”
周望舒瞥她一眼,“你从哪儿学来的这话?”
“网上啊。”
周望舒嘁一声,“互联网真能学到脏东西。”
“哈哈哈哈,”裴疏月被她逗笑,“赶紧说啦,今早你俩到底成没成?”
“成个屁,”周望舒坐下说,“我五点多醒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what???”裴疏月一脸震惊,“他昨晚醉死成那样了还能五点就起?”
“上回他也这样,估计是生物钟,这个死变态。”
裴疏月附议:“五点多的生物钟,确实变态。”
两个人一起吃完饭,裴疏月习惯性地拿出烟盒抽了根烟叼进嘴里。
“给我也来一根。”周望舒朝她伸过去手。
裴疏月把烟盒递给她,表情略为惊讶,“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不抽,”周望舒娴熟地将烟咬在唇间,“咬着玩儿。”
女士香烟大多带有水果味,她挺喜欢那股淡淡果香掺着烟草气息的味道。
裴疏月理解不了,只能认为周望舒是出于身体健康之类的考虑才不抽,但认识了这么久,她从不觉得周望舒是个注重健康的人,就随口说了句:“想抽就抽呗。”
周望舒竖起食指摆了摆,“抽烟,喝酒,熬大夜,我已经占了俩,再来个抽烟,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死翘翘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
裴疏月吸了口烟再缓缓吐出来,双眼微眯,“比如?”
周望舒不假思索地秒回:“睡陈迟俞。”
“哈哈哈哈,”裴疏月大笑出声,“祝你成功。”
周望舒重重咬了咬牙,天杀的陈迟俞,老子迟早睡到你。
*
吃完饭没一会儿,周望舒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沈意欢打来了电话,但这次不是打来跟她说八卦,沈意欢是来接她的。
昨晚上周望舒打了好几个算盘,故意让司机先回去了,想着让陈迟俞送她回家,谁知道陈迟俞跟她来了这一出。
今天她不打算回去了,准备跟沈意欢去一趟蒙纳大草原,今晚上就去,索性直接让沈意欢来这边接她去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周望舒顺便把昨晚的事儿跟沈意欢说了。
听了,沈意欢特激动,“看吧,我就说你一定能拿下他!都亲上了,这跟已经谈了有什么区别?”
周望舒低头一边回着微信消息一边说:“天下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咋?”沈意欢惊道,“你俩昨晚的事儿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传肯定是传出去了,但我是想说,”周望舒转头看向窗外,“谁家回锅肉这么香?”
沈意欢:……这人烂梗王的人设真是屹立不倒。
昨晚的事儿确实已经传出去了,周望舒手机里这会儿已经有好几个人来问她是不是和陈迟俞滚床单了,有两个人虽然没问这么直白,显然也是知道了这件事,一个晏庭,一个她爸周信宏。
晏庭给她发消息说想见一面,周信宏也让她抽空回一趟家。
周望舒都没回。
坐飞机抵达西疆机场已经是晚上十点,再到酒店躺下已经是第二天凌晨,按理说舟车劳顿了大半天,正常人早该躺下休息了,但沈意欢这个一天到晚牛劲儿使不完的精神小妹还非要拉周望舒看星星。
周望舒几乎每天都要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熬夜,便也遂了她。
西疆的星空特别美,明明是在平原,却感觉离天穹特别近,仿佛伸手便可摘星。
看着眼前的星河,周望舒想起了在黎山的那一晚,那天晚上星星也是这么亮,她和陈迟俞在晚风里牵了手。
她其实已经回忆不起和他牵手时的感觉,只记得,他手心的温度,很暖。
等察觉自己在想他时,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不自主地寻找着他残留在掌心的温度。
这种感觉……有点不妙。
“你看你自己手干嘛?”一旁的沈意欢凑过来问。
“看手相。”周望舒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还会看手相?!”
关键沈意欢竟然信了。
她还把手伸过来,“你也给我看看。”
周望舒握住她手指,装模作样地看起她的掌纹,然后摸着下巴一脸高深莫测地说:“手相上看,你这辈子要生八个男宝。”
“艹!”沈意欢抬腿就给了她一脚,“周望舒去死吧你!”
*
第二天,两个看星星看到三点多的人睡到了中午才起。
下午的行程是继续赶路,她们目前在西疆的省会,离蒙纳大草原还远着。
那边没有机场,但可以坐直升飞机去,周望舒来之前就安排好了。
直升飞机飞过去要三个多小时,两人磨磨蹭蹭吃完饭过去已经临近傍晚。
据说,蒙纳大草原有全世界最美的黄昏,今天晴光大好,想来可以遇见一场美丽黄昏。
彼时夕阳还未西沉,天边已然弥漫出几缕薄红,已然可窥见一丝黄昏的迤逦光景。
两个人骑着马在草原上优哉游哉地溜了一会儿后,灿红的夕阳拖着长长的红色氤氲铺满天际,熔浆般的红热在薄暮冥冥的草原上奔流着,震感人心的壮观。
周望舒双腿夹了夹马肚行至前方,然后拿出手机把陈迟俞的头像保存下来发给沈意欢。
“帮我拍个跟这张图一样的。”
沈意欢不知道这是陈迟俞的照片,还以为周望舒找的网图,比对着这张图就下马找起角度给她拍了张构图一模一样的。
收到返图,看着自己这张和上面陈迟俞那张,周望舒满意地勾了勾唇。
这张照片立马被她设为了头像。
完成头像的更改,她点进和陈迟俞的对话框,打眼一看,两人仿佛是用的情侣头像。
她来这一趟,为的就是这个。
关掉手机,她抬头看向远处的万丈霞光,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一双眸也光华湛湛。
这样的她,像是即便为她拍下一张黑白照片,也能于她眼底看到飞扬的色彩。
沈意欢在旁边看着她,眼前有美丽苍茫的草原与黄昏,沈意欢却看她看得失了神。
回神后,她情不自禁地想:今天如果是陈迟俞站在这里,一定会很为她心动。
“我觉得你可以想办法把陈迟俞约到马场。”
听沈意欢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周望舒转头看向她,“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的样子美炸了。”
周望舒笑笑,“再跑一圈?”
“好啊。”
两个人骑着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奔跑起来,旷野的风扬起她们的长发,天边晚霞热烈,像穿着校服在操场上追逐的那个盛夏。
*
晚上,两人住在一家玻璃房酒店里。
草原上有更美的星空,但外面太冷,作为南方人,这种温度是不可能出门的。
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星空,周望舒拿手机出来拍了张照,然后将这张照片发给了陈迟俞,一并发给他的还有两条消息:
【是不是很像黎山上的星空】
【陈迟俞,我有点想你】
她知道陈迟俞不会回她,但一定会看到,也一定会注意到他们过分相似的头像。
是,陈迟俞注意到了。
收到消息时他正准备关灯睡觉,看到消息栏上弹出的那句话,他的手停在床头灯开关前迟迟没有按下去。
他还是熄了灯,在手机屏幕自动熄屏之后。
这一晚他再没碰过手机。
他私人的微信除了家族内部成员,很少有加其他人,工作上的事情基本都用电话和邮件联系,所以他经常性好几天都不会点进微信这个软件。
周望舒这几条消息发进来后的三天后陈迟俞才第一次进入微信,和他关系还挺好的另一个弟弟陈聿给他发来了微信消息,正准备回复陈聿时,他手指蓦地停在屏幕上,视线落在那抹策马立于黄昏里的背影,以及那一句:
【陈迟俞,我有点想你】
不知是多长时间过去,他仍未点进与陈聿的聊天框,保持着指尖悬停在屏幕上的姿势,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陈澈走进来。
听到声响,他反射性按下锁屏键,抬眸朝门口看去。
“哥。”
“什么事?”
陈澈走到他办公桌前,“我听刘秘说,这周末你有个晚宴的行程,明晚也有个活动要去。”
陈迟俞“嗯”了一声。
陈澈表情纳闷地道:“你不是不喜欢参加这些玩意儿的吗?”
“都是工作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必要的时候还是得去一去。”
陈澈表情更纳闷了,“这两个很有必要去?”
“嗯。”
陈澈:???
一个看秀的盛典,一个颁奖典礼,很有必要???
第23章
VALENT时尚盛典现场, 明星璀璨,众星在红毯上争奇斗艳,闪光灯强烈的灯光缭乱人眼, 四处都弥漫着名利场的气息。
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同样是一片纸醉金迷的画面, 在这里的都是商界内地位极高但并不在媒体上活跃的大人物,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愿在此次被媒体拍到的上流社会人士。
虽然没有站在闪光灯下, 大家依旧穿着讲究,男士个个西装革履, 女士们也精心打扮, 很多甚至完全不输红毯上的明星, 比如一身高定高珠的周望舒。
她穿的是一个以极致浪漫设计著称的法国高定品牌,还是这个品牌旗下最受青睐的梦幻花园系列,今天的她像是将夏日缤纷的花朵都穿在了身上,却一点也不显得繁复, 因为设计师在色彩处理上选择了低饱和的莫兰迪色系,柔和的色调搭配半透明的纱裙,高级又梦幻, 裙尾处那抹清新的薄荷绿更是点睛之笔, 穿着这条礼裙的她简直像极了希腊神话故事里令神明都沉沦的少女。
无疑,她是今晚最亮眼的存在,所过之处,每个人都在看她, 只有一个人例外——
余光注意到她走过来的陈迟俞依旧将视线定在前方。
“陈迟俞。”
周望舒在距离他两米的地方停下。
陈迟俞没有刻意回避, 转头看向她。
见他转头, 周望舒笑了笑。
看来,她还有跟他说话的机会啊。
“那天你为什么要那么早就走?”她开门见山地问他。
陈迟俞回过头, 不再看她,“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周望舒索性提起裙子绕到他面前,“那下一个问题,你说看不透我,是什么意思?”
陈迟俞长睫下覆,“你自己清楚。”
说话间,他还是没看她。
“你觉得我对你别有用心?”周望舒朝他靠近一步。
陈迟俞没有回答,并将脸侧到了一旁。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她这么说,陈迟俞依旧沉默着。
“陈迟俞,你说过,如果你对我耐心耗尽,我不会再有跟你说话的机会,现在你都觉得我别有用心了,我却还能跟你说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又朝他靠近一些,身体几乎要贴上去,“你在给我机会证明,我没有别的意图,是真的喜欢你。”
等她说完最后这六个字,陈迟俞的目光终于重新落回她眉眼。
“被我说对了是吧?”周望舒眼睛一亮。
不,不对。
他没有想让她证明别的,只要是真的喜欢,别有用心也没关系。
“不对。”
他开口回答,语气有些冷,像压着某种情绪。
“陈迟俞,你就嘴硬吧。”
周望舒在心头轻哼了一声,并暗暗想着:你这死傲娇要再嘴硬,小心我把你喜欢我的事儿给直接捅明面上来。
她笃定,陈迟俞喜欢她,或许只有那么一点点,但一定是喜欢的,不然为什么要吻她,为什么明知她心怀不轨还允许她接近,为什么不换头像。
“随你怎么想。”陈迟俞往后退一步,并偏过头,刚好对上一旁秘书的眼神。
“有事?”
秘书点点头,走上前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想来是急事,陈迟俞听完抬步便要走。
“陈迟俞!”
听到身后的喊声,已经走出去两步的陈迟俞脚下一顿。
周望舒用不算太大声,但他一定能听到的分贝冲他喊道:“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陈迟俞迈出的步子在原地停了两秒,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周望舒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
人都走了,她当然不会再干站在原地,她今天穿的细跟恨天高,就站这一会儿她脚已经疼得不行了,赶紧回头想找位置坐,结果刚回头就对上了一道目光灼灼的视线。
晏庭坐在离她两三米外的地方定定看着她,也不知道他已经在那儿坐了多久。
周望舒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然后朝他走过去。
“什么时候来的?”她在他身边坐下。
“你跟他说话的时候。”晏庭声音闷闷的,俨然是因为吃醋而有些不开心。
“你专程来找我的?”
“嗯。”
“因为听说我和他睡了?”
听她说出这句话,晏庭眸色一暗,过了会儿才闷闷“嗯”一声。
周望舒再次叹了声气。
晏庭于她而言很特殊,但并不是因为他们从小就认识,也不是因为他们是同一家公司的大股东,是因为他太了解她,也知道她太多秘密。
他如果对她因爱生恨,那她会有很大麻烦,虽然有时候她还挺希望他反水的,免得他铁了心要吊死在她这颗树上,搞得她蛮有负担。
“你真的和他进行到那一步了吗?”晏庭问。
周望舒往后一靠,耸肩道:“真的进行到那一步又怎么了?”
晏庭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不自觉攒握成拳,“如果你们已经进行到那一步,我会觉得你是真的喜欢他。”
想了想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周望舒脸上浮现出迷惑表情,“这都什么年代了,我喜不喜欢他和愿不愿跟他上床有什么必要的关联吗,他长那么帅,睡他我又不吃亏。”
晏庭表情微怔,“那……那你对他到底是真是假?”
“我要说是真的你会放弃我吗?”
“不会。”晏庭回答得很果断,语气坚决。
周望舒有些无奈地深吸了口气,“那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
晏庭将双手攒得更紧了,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倔强,“我就是想知道。”
周望舒也是拿他没办法,“非要知道是吧?”
“非要知道。”
那她就告诉他:“可真可假。”
晏庭表情一愣,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个答案。
半晌,他蹙起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他。”
“你要能想明白,他肯定也能想明白,那我就没得玩儿了。”
“不能告诉我吗?”
“不能。”
晏庭陷入沉默,神情有些落寞。
“望舒,”晏庭低声道,“我已经把我所有的利益都和你捆绑,你还是不信我吗?”
周望舒转头看向他,收起身上那股懒散劲儿,很认真地告诉他:“我只信我自己。”
晏庭目光一滞,而后缓缓垂下长睫,“我知道了。”
周望舒没有收回目光,继续看着他,因为还有话想要说:“晏庭,其实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晏庭抬眸。
她轻轻歪了歪头,有些茫然地开口:“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是喜欢我装出来的样子,”她脸上绽出一个平常那样没心没肺的笑,又很快将笑容收起,“还是现在这幅样子。”
晏庭轻轻笑了一声,“不都是你吗?”
脑子里像有什么噼啪一声,周望舒愣住。
愣了好几秒。
接着,她也失了笑。
是啊,她并非是时时刻刻都在伪装,很多时候都是自然而然的反应,真与假已然无法分辨,她曾以为是伪装出来的那个自己,其实早已成为了一部分真实的存在。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晏庭脸上的笑意淡去,嗓音透着苦涩,“是怕他喜欢的不是真正的你吗?”
听到这句话,周望舒心底蓦地紧了紧,她的表情也有片刻僵滞,但很快,她面上浮出轻漫神色,“随便问问而已,我对他还没到那个地步。”
“是吗……”
周望舒像是没有他这一声低语,活动了下脖子说:“我要去看秀了,你要去吗?”
“走吧。”
晏庭站起来,朝她伸出手。
周望舒没让他扶,自己站了起来,“我自己能走。”
然而,在她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她脚下突然一崴,屁股墩儿顿时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晏庭都没来得及拉她。
看她吃痛地坐在地上,晏庭有点儿哭笑不得。
“你还笑!赶紧拉我一把!”
晏庭笑着将她拉起来,然后握紧她的手说:“要是刚刚就乖乖让我牵,哪儿用吃这苦头。”
“我靠,”周望舒压根没听他的话,依旧一脸痛苦,“我脚好像又崴到了。”
晏庭立马收起了笑脸,紧张地问她:“很疼?”
“贼疼。”
“我带你去医院。”说着,晏庭直接将她横抱起来往外走。
也是好巧不巧,晏庭抱着她刚出会场的门就撞上了正往里走的陈迟俞。
两方同时脚下一顿。
陈迟俞的视线先是在两人脸上扫了扫,接着扫向晏庭抱着周望舒的一只手上,最后目光又落回周望舒身上,和她对视。
“这就是你说的,会证明给我看?”陈迟俞冷声开口。
“你听我狡辩!不是!听我解释!”
陈迟俞并没有听她解释的打算,在她还在纠正口误的这两秒便已抬步越过他们进了会场。
“晏庭,你快带我进去。”周望舒把裙子撩起来露出脚踝准备拿给陈迟俞看。
晏庭迈开步子,却是继续往会场外走。
“靠,”周望舒挫了挫牙,“你俩都想气死我是吧!”
晏庭只说:“你现在需要去医院。”
周望舒深吸了两口气,无奈地闭着眼扶额道:“行,不怪你,怪我这该死的魅力。”
至于陈迟俞那边,哄哄就是了。
到了医院,周望舒把挂号单拍了下来,医生给她看脚的时候,她也拍了照片,当然,还拍了医生开的药。
回去的路上,她把这些照片全发给了陈迟俞,并附文:
【晏庭抱我是因为我又崴到脚了,医生说我有可能成习惯性崴脚了。】
这条消息发过去后,周望舒惊喜的发现聊天框上方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可她等了好一会儿才收到一条消息,这条消息还只有三个字:
【严重吗?】
这么长时间不可能就敲了三个字,那边肯定删删改改了挺多次。
周望舒唇边不自觉扬起一丝弧度。
自从她开始给陈迟俞发土味情话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回她消息。
【我要说严重,你会来看我吗?】她回。
【不会。】
【好吧,那就我杵着拐杖去看你吧。】
【脚伤了就别乱跑。】
周望舒不知道屏幕那边的陈迟俞是什么表情,估计眉头正微微蹙着,有点头疼,但她可开心了,继续使坏逗他∶
【人家想见你嘛。】
【你见不到我,接下来的外出行程我会取消。】
看着这条消息,周望舒思索着敲了敲屏幕。
顾徽明告诉过她,陈迟俞就住在上林资本所在的那栋大厦的顶楼,他平常的活动基本也都在那大厦里面,里头有一整层楼的健身和娱乐场地,是仅为他们陈家人提供的,顾徽明被陈澈带进去过几次,说里面的设施根本不是外面那些所谓的高级会所能比的。
既然这样,周望舒扬起唇角。
那她不得去见识见识。
第24章
在南城, 秋日的阳光总是明媚而不灼人,晒着特舒服。
周望舒躺在自家露台的藤椅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她在等人,今天周信宏和顾徽明要来找她, 周信宏中午来, 顾徽明晚上来。
周望舒猜,周信宏过来是为了她和陈迟俞的传闻,顺便再装一装关心她伤势的慈父。
她真的不要太了解周信宏, 周信宏来了后,对她的脚伤也就假惺惺关心了那么两三句, 然后就说起了她和陈迟俞的事儿。
“我听人说, 你和陈迟俞走得很近, 你们在谈恋爱?”
周望舒扯了扯唇,“还没谈。”
“那是有这个打算?”周信宏继续问。
周望舒偏头看着他,“爸,你该不会想棒打鸳鸯吧?我们两家虽然是竞对关系, 但他只有一个上林资本,跟咱家也没什么冲突,而且我又不参与公司的事儿, 只要咱俩不结婚, 对公司就没什么影响吧。”
周信宏听了,第一反应竟是:“你不准备跟他结婚?”
周望舒眨眨眼,觉得他的关注点有点奇怪,“我不光不准备跟他结婚, 我还不准备跟任何人结婚。”
“那他没意见吗?他不是都三十多了?还有时间耗在跟你谈恋爱上?他也不准备结婚?”
周望舒此刻很想问他一句:老登, 我真是你亲生的吗?
谁家老父亲听到自己女儿说不想结婚后, 关心的却是别人准不准备结婚?还是一个连恋爱都没开始跟她谈的人。
“没问过,反正他知道我不想结婚。”
“行, 他知道就好。”
周望舒:???
“老……”她差点直接把老登给喊了出来,“老爸,你那么关心他干嘛?”
“有些事你不清楚,明面上看我们两家是竞争关系,但实际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周信宏肃色道,“陈老先生是我很尊敬的一位企业家,所以我希望你跟他的后辈尽量好聚好散,别闹太难看。”
周信宏这话看似说得很明白,实际说得很隐晦,但周望舒还是听出来了,他意思分明是,他们陈周两家看似势均力敌,实际差距很大,惹不得。
既然他这么说……
周望舒缓缓笑起来,“知道了爸。”
她笑得人畜无害,谁也看不出她笑容之下藏着怎样的祸心。
“行,那爸爸就先走了,下午还有个会,”周信宏起身,但走之前不忘再装上一装,“本来说陪你吃午饭的,结果你说你十一点才吃了早饭,那爸爸下次晚上来,陪你吃完饭。”
“好,”周望舒冲他挥手,“一路走好啊,爸。”
“你这孩子,”周信宏听着这四个字儿心里不是个滋味,就说了她一嘴,“怎么老喜欢说一路走好?不是跟你说过换个词儿。”
周望舒在心底回答:因为希望你一路走好,走得越早越好。
“习惯了嘛,”周望舒故意夹着嗓子装出委屈的样子,“爸你知道人家不是让你去死的那个意思。”
不,就是那个意思。
周信宏也没多介意,她从小就这样嘴上不带把,他一直以为她就是这样一个被娇生惯养得口无遮拦的性子。
“知道我宝贝不是那个意思,”周信宏伸手轻拍了拍她的头,“走了,记得常给爸爸打电话。”
“拜拜。”
周望舒表面笑嘻嘻,内心已经炸了八个碉堡,他碰她头干嘛!
她才洗的头!
晦气!
周信宏一走,她立马进屋去又洗了个头。
之后,她一直待在屋子里处理英国那边的事情,等顾徽明发消息跟她说他们快到了的时候,她才慢悠悠坐着轮椅出来。
顾徽明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另一个人,陈聿。
听名字就知道,他跟陈迟俞是一家的。
据顾徽明说,除了陈澈,就属陈聿和陈迟俞关系最亲近,是新外援的不二人选。
周望舒是见过陈聿的,还见过好几次,但他俩没怎么说过话,这哥们儿性格有点儿冷,不爱跟人搭讪,而想和他搭讪的女生又太多。
在露台上吹了会儿风后,外面传来超跑的引擎声,周望舒估计就是顾徽明他们了。
果然,一辆拉风的蓝色帕加尼出现在她家别墅门口。
一声鸣笛后,雕花铁门缓缓打开,车子开进来,停在通向露台的阶梯外。
这车是顾徽明的,还是他最宝贝的一辆,两个亿才拿下来的,他第一次开出来的时候扬言这车只载美女,陈聿估计是唯一坐过这副驾驶的男生。
陈聿从副驾驶下来,抬手随意捋了两下被风吹乱的头发,举头手足间浑然天成的痞劲儿。
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但周望舒还是有被惊艳到,这哥长得是真的顶,就算放在陈家那群基因一个比一个优越的人里也是极其出挑的。
混血感十足的一张脸,浪荡却又冷峻的气质,帅得很有质感,是看一眼叫人想爆粗口的程度。
顾徽明长得也算贼俊的了,但站在陈聿旁边,是个碳基生物都分不了一点儿目光在顾徽明身上,陈聿实在过分吸睛。
“人我给你带来了。”
顾徽明都开口说话了,周望舒的视线还是落在陈聿身上,像是压根儿没法挪开眼,但其实不是,她是有点儿走神。
看着陈聿走上来,她恍恍惚惚地想着,明明都是轻易能让人沦陷的相貌,为什么她心里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看到陈聿,她心里并没有看到陈迟俞时那种隐隐的躁动。
每次看到陈迟俞,她都想扑倒他,但对其他人,不管长得多帅,她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意识到这一点,她在心底直呼完蛋。
“喂!”顾徽明拿手在她面前晃了下,“看人长得太帅看呆啦。”
周望舒快速眨了眨眼没说话,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儿。
“不是吧姐,”顾徽明显然误会了,“你来真的?”
“滚。”周望舒白他一眼。
顾徽明松了口气,“我就说,没道理啊,迟俞哥哪儿比这小子差了。”
说着,他语峰又忽的一转,“但你好像也从来不讲道理。”
周望舒朝他递过去一个核善的眼神,“我是不讲道理,但伦理还是要讲的。”
顾徽明哈哈笑了两声,然后拍了拍陈聿肩膀,“别客气,坐。”
陈聿并不是个怕生的主,坐下来后,他先开了口:“顾徽明说你想进尚府大厦。”
周望舒:“对。”
“我可以带你进去一两次,但那儿是陈迟俞的地盘,之后他要不乐意你进去,那我就帮不了你了。”
周望舒扬唇笑起来,“一两次就够了。”
“那行。”
“谢了啊,弟弟。”
陈聿似乎不喜欢被人叫弟弟,“我应该比你大。”
周望舒笑道:“这不是早晚要叫弟弟,帮你提前习惯习惯。”
“这么有信心拿下陈迟俞?”他也没管陈迟俞叫哥。
周望舒:“当然。”
陈聿轻牵唇角,没再说什么。
“咱能不能边吃饭边说,”顾徽明这会儿插话进来,“我饿了。”
饭菜当然是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他们来了。
“要不就在这外边吃?”周望舒提议。
现在夕阳正好,也正值枫叶红染的季节,漫山的红枫镀上一层金色的晕影,从露台望出去,有种置身于油画间的色彩盎然,在外边吃可以一边吹着微醺的晚风,一边看风景。
“OK啊,”顾徽明放眼朝远处看去,“你这地儿风景是真不错。”
“那我让人把饭菜端出来,”说着,她扯起嗓子就用堪比河东狮吼的功力喊了声,“刘姨!”
看见刘姨从屋子里小跑出来,为了让她少跑一段路,周望舒远远就跟她说:“把饭菜端出来,我们在外面吃。”
刘姨刹住车连声应好,立马又转身折返回屋里。
周望舒这一嗓子不仅叫来了刘姨,还叫来了AK,AK一路冲刺出来围着周望舒转了好几圈,边转边疯狂摇尾巴。
“别转了AK!”周望舒伸手去拍它,“我快吐了。”
“AK,”顾徽明在旁边朝它拍了拍手,“来我这儿。”
他和AK也是老熟人了,他一招手,AK立马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顾徽明跟AK玩儿去了,周望舒自然要找点话题跟陈聿聊,别人愿意帮她忙,她总不能还把人晾着。
桌上放着两瓶苏打酒,她倒了两杯,一杯推给陈聿,然后向他举杯,“喝一个。”
陈聿跟她碰了碰杯。
“我挺好奇的,你为什么会帮我?”小酌一口酒后,周望舒慢悠悠地说,“你跟陈迟俞关系好,那肯定也和陈澈关系不错,我在他眼里可不是个好人。”
陈聿放下酒杯,懒声道,“你是好是坏,谁说了都不算,要跟你谈恋爱的也不是我,帮你,单纯是想看看陈迟俞谈恋爱是什么样。”
“你觉得他会是什么样?”周望舒问他。
“老婆奴吧。”
“哈?”周望舒表示震惊,“他哪儿像老婆奴,死傲娇一个。”
“你怎么会觉得她像老婆奴的?”周望舒不明白。
陈聿:“直觉。”
说起陈迟俞,两个人算是找到了共同话题,一直围绕他聊着,饭菜上了后,他们继续边吃边聊,周望舒从陈聿这儿知道了挺多陈迟俞的事,并在他那儿求证了一下关于陈迟俞说他练拳不穿衣服这件事的真实性。
要是真的,那她可要好好挑挑去尚府的时间了。
“之前我问陈迟俞他练拳的时候穿什么,他说他不穿,他是真的不穿?”
“裤子还是要穿的。”
周望舒表情略显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裤子都不穿,那不成变态了吗。
所以他说的不穿是不穿上衣,周望舒脑补了下那个画面,最终得出两个字的结论:
想看。
虽然她已经看过了,但之前太怂,这次她要瞪大眼睛狠狠看!
“他平时练拳有固定时间吗?”她问陈聿,并笑着说,“我想去看他练拳。”
顾徽明在旁边笑了,“诚实点,你单纯就是想看人家的腹肌。”
“谁说的?”她哼一声,“练拳和腹肌我都想看!”
顾徽明:“还是你6啊。”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陈聿告诉她,“最近他大多时间在练箭,不容易撞上他练拳的时间。”
周望舒:“那他练箭的时候穿衣服吗?”
陈聿:“……”
顾徽明:“……”
这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没了太阳,晚风变得凉飕飕,周望舒在风吹过来时捂着自己的膝盖忽然来了句:“今晚要下雨。”
“你看天气预报了?”顾徽明问。
周望舒:“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顾徽明仰头看向头顶黑漆漆的夜空,“你还会看天?”
周望舒:“不会。”
顾徽明就奇了怪了,“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知道今晚要下雨?”
“我膝盖疼。”
顾徽明恍然大悟,“你年纪轻轻就得风湿了?”
“只是老寒腿而已。”
“哈哈哈,”顾徽明大笑两声,无情地嘲笑她道,“以前看你大冬天还露两腿出来我就说你老了得遭病,事实证明我说得还是不对,根本不用老了。”
周望舒白他一眼,她很想打他,但看在他把陈聿找来的份上,还是算了。
她不仅没跟他计较,还好心道:“作为过来人,劝你们别像我一样超风度,天冷了就赶紧把秋裤穿上。”
然而顾徽明是个不听劝的,“像我们这种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谁穿秋裤啊。”
周望舒轻嗤一声,“十六岁的我也像你们这么心高气傲,那时候秋裤是什么我根本不知道,结果23岁成了天气预报。”
要是能穿越回七年前,她发誓她一定好好把秋裤穿上,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
她的老寒腿在睡陈迟俞这件事竟然上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第25章
又是一个周末, 周望舒哪儿也没去,不是因为脚的问题,这次她崴得一点儿也不严重, 两天就好了。
不过, 她对外一直宣称脚没好,这是个拒绝酒局的好理由。
呆在家里这两天她也没闲着,一直和安弥泡在自家健身房里, 她练箭,安弥练拳。
今天安弥过来得比昨天稍晚了一些。
一进周望舒家的健身房, 安弥闻到一股蛮好闻的香气, 但过分浓郁了, 这健身房昨天还不是这个味儿,她走到正举着弓射箭的周望舒身边,凑近她嗅了嗅。
周望舒练箭太投入,没注意她进来了, 被她这么一嗅,吓了一跳。
“你干嘛?吓死我。”周望舒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说。
安弥直起身,“你在家还喷香水?”
“没有啊。”
“那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周望舒脱口而出:“因为我喜欢口吐芬芳。”
安弥:“……”
看安弥一副无语凝噎的样子, 周望舒大笑着冲她撩了下头发, “是我刚洗了个头啦,这个洗发水味道是不是很好闻?”
“挺好闻的,但你是倒了一整瓶?”
“你觉得香气太浓了?”
“嗯。”
周望舒勾一缕头发过来自己闻了闻,“现在是有点儿浓, 但散散味儿就会变成那种清新又贼勾人的斩男香。”
“怎么?今天准备去勾引陈迟俞?”
周望舒伸手打了个响指, “yes。”
安弥笑笑, 又问道:“你这两天窝家里练箭也是为了勾引陈迟俞?”
周望舒:“不然?”
“拿这玩意儿怎么勾引?”
“我准备跟他比一场,有赌注的那种。”
“那岂不是输了就泡汤了?”
周望舒掀唇一笑, “我不会输。”
看着她胜券在握的笑容,安弥也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箭靶上正中红心的几支箭。
嗯,她是有说这话的底气。
“陈迟俞知道你以前拿过全国冠军吗?”
“应该不知道吧。”
周望舒想了想,虽然这事儿陈澈知道,但陈澈应该没理由把这事儿告诉陈迟俞。
“什么时候去?”
“等陈聿电话。”
陈聿……
安弥愣了愣,他们学校公认的校草也叫这名字,她估摸着可能是同一个人,但她没问,她对男人不感兴趣,是校草也不感兴趣。
陈聿这个电话在晚上才打过来,看到手机上他的来电时,周望舒正和安弥在家里吃晚饭。
咽下嘴里的饭,周望舒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喂。”
“吃晚饭了吗?”
“正吃着呢。”
“在家吃?”
“嗯。”
“那刚好,我现在过来接你,大概半个小时后到。”
“ok,路上小心。”
“有人要过来接你?”看她挂了电话,安弥问。
“嗯。”
“他多久到?”
“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完全够吃完一顿饭了,安弥继续埋头吃饭。
十来分钟后,她放下碗,给自家司机打了个电话,然后起身准备去门口等司机。
“走了。”
“拜拜。”周望舒朝她挥手。
安弥抬脚往外走,但还没走两步,突然听身后传来周望舒的惊呼:“我手机呢!”
安弥脚下一顿,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刚她就是用拿手机的那只手跟她挥手说拜拜的。
她回头,嗯,没看错,现在手机也还在周望舒那只手上。
“在你手上。”安弥挺无语的说。
周望舒低头一看,嘴里顿时卧槽一声,“什么时候在我手上的?”
安弥:“一直在你手上。”
“刚刚它真的没在我手上!”周望舒言辞凿凿,“真的!我肯定!”
安弥扯了扯唇,“要真是真的,走近科学能拍三集。”
周望舒这下不吭声了,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把安弥看着。
周望舒其实长了一张高智脸,很像有了思想的高智慧AI机器人,但她泛迷糊的时候看着也挺失智的。
她经常这样泛迷糊,这可能也是大家一直没怎么怀疑她平时是装疯卖傻的原因,很多时候她是真傻。
安弥摇摇头,“等会儿出去记得把脑子带上。”
说完,她转身继续往门外走。
周望舒家前院挺大的,光这段路她就走了好几分钟,但到门口时,她家司机竟然还没过来,从她家走路过来都要不了这么长时间,司机估计有内急需要在出发前解决,她没催,就站在门口等,将就抽了根烟。
一支烟抽完,刚刚好,她看到了自家的车,一并出现在视线里的还有一辆贼拉风的蓝色超跑,但隔挺远的。
那车实在太抓眼,她视线在那车上停留了两秒才上了自家的车。
她前脚刚走,后脚那车就停在了她刚刚上车的地方。
陈聿坐在车里,拿出手机给周望舒打了个电话:“我到了,你家门口,需要我开进来吗?”
“不用,你就在门口等我吧。”
没一会儿,周望舒坐着电动轮椅出来,然后在陈聿准备下车扶她时自个儿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双脚着地,并单手把轮椅提了起来。
“你这车能带上我这轮椅吗?”她提着轮椅问。
陈聿表情复杂,“你……脚好了?”
“好了。”
“那为什么还要带轮椅?”
“因为想在陈迟俞面前装装柔弱啊。”周望舒理直气且壮。
陈聿:……这人也是挺实诚的。
沉默片刻,他开口道:“不用带,我让人在尚府那边准备了。”
“哟,还挺细心。”
“上车吧。”
旋转门自动升起,周望舒坐上去。
陈聿启动车子,载着向市中心驶去。
抵达尚府大厦是晚上七点多,陈聿将车开进负一楼的私人车库,这个车库是只给陈家内部人员用的,里头停的车没一辆是便宜的,周望舒一眼望过去就瞧见好几辆全球限量的超跑。
可见,陈家人虽然在媒体上很低调,私生活却一点不低调。
这个车库的电梯可以直达顶楼公寓和107层,有人拿着个轮椅侯在电梯间门口,这人估计也是不理解,为什么这轮椅是为一个穿着拖鞋都走路带风的人准备的。
周望舒是为了装脚伤还没好才特意穿的拖鞋,坐上轮椅上,她翘起二郎腿,故意把贴了假膏药的那只脚露出来,今天她还特意涂了红色的指甲油,白皙的脚丫搭着那抹红色一晃一晃的,劲劲儿的,看着可一点儿都不柔弱,但等到了地方,电梯门一开,她身上气质立马就变了,有种虽然只是崴到了脚但明天就要归西的可怜模样。
射箭的场地在比较靠里的位置,陈聿推着周望舒慢悠悠走过去。
一路上,周望舒看到了数不清的健身器材,开放区域外是室内高尔夫球场、篮球场、网球场等各种球类场地,除此之外还有泳池、VR游戏厅、电影院……几乎涵盖了所有室内娱乐运动项目,而面积这么大一层楼,每天里面人均不超过四个。
直行了一段距离,陈聿停下来。
到了,射箭场地。
正在射箭的人没有注意到他们,正全神贯注地瞄准着箭靶,手上的箭矢蓄势待发。
他站得很直,弯弓搭箭的姿势十分标准,清俊眉目透着冷冽,气质沉敛,像古时读六书习六艺的王公贵族。
“咻——”
他松了箭弦,长箭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流利的线条,直奔靶心。
周望舒轻掀唇角。
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帅。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陈迟俞半转过身来,长弓收在身侧。
周望舒立刻抬起手,笑着跟他挥了挥。
陈聿推着她过去。
离得近了,陈迟俞视线上移,看向陈聿,沉声开口:“你带她来干嘛?”
“我替他回答!”周望舒举起一只手,像个课堂里积极回答问题的好学生。
等陈迟俞的视线重新落回她脸上,她笑靥如花地说:“实在是想你,所以就叫陈聿弟弟带我来找你啦。”
大概是因为在人前,陈迟俞耳尖瞬间就红了,跟他那张清冷沉敛的脸格格不入。
陈聿的目光在他两人之间扫了扫,而后半侧脸轻笑了下。
他收回搭在轮椅上的手,往后退一步,“人我已经带到,走了。”
话刚说完,他已经迈着长腿走到了一米开外。
这一层很快就剩下周望舒和陈迟俞两个人。
一时间,空气很安静。
周望舒等着陈迟俞说话,结果陈聿都进电梯了,他也没张口。
这就有点尴尬了。
“好安静,我以为我俩不会没屁放。”
她这句话成功让气氛变得更尴尬。
陈迟俞没接她的话,但到底是开口了:“你脚怎么样?”
见他关心她,周望舒咧嘴一笑,“快好了。”
陈迟俞别开脸,冷声道:“既然快好了,你就不能等好了再出来,带着脚伤乱跑什么?”
周望舒软声道:“我不是一来就说了,太想你了嘛。”
陈迟俞没作声,像没听见一般,沉默着从旁边的竹筒里抽出一支箭搭上弓,瞄准箭靶,将弓弦拉至看起来像要绷断的极限。
这时,他才开口,声音冷硬,“这种话,你自己信吗?”
语落,他用力松开弦,箭矢以极为凌厉之势破空而出,重重钉入箭靶正中心。
似乎是因为力道过重,箭杆剧烈震动,发出了铮铮之声。
听着那如同金属震颤的声音,周望舒心头也跟着震了震。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表情,而后气腾腾开口:“怎么不信,我就是想见你,骗你我出门就撞死。”
在发毒誓这件事上,她向来很严谨,‘想见你’和‘想你’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她的确想见他,可没骗人。
大概是被她这毒誓所动摇,陈迟俞怔愣片刻后缓缓转身看向她。
“哟,终于信我啦。”她重重哼了声。
“嗯。”陈迟俞轻轻应一声。
周望舒一愣,倒是没料到他会是这反应。
陈迟俞这人……怎么说呢,她时常觉得他是个死傲娇,但他又总是很坦荡。
“所以呢?”
她笑起来,歪头问他。
“所以呢?”陈迟俞反问。
“我来都来了,你不尽尽地主之谊招待招待我,好让我解解相思苦?”
“你想我怎么招待你?”陈迟俞还是问。
“就……”周望舒垂下长睫,做出一副娇羞模样,“教我射射箭什么的啊。”
她说完这话的一秒后,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把弓。
接着,一道清冷却温柔的嗓音落下:“给你。”
第26章
“给你。”
那道温柔的声线入耳, 周望舒缓缓眨了眨眼。
看着眼前那把弓,她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去接,而是抬头去看陈迟俞。
目光相撞, 说不清为什么, 她感觉像是有一抹春光透过窗,在这个已然入秋的季节,降落在今夜, 她与他视线之间。
画面仿佛真实地定格了一瞬。
待那种奇异的感觉稍稍褪去一些,她才伸手去接过他递来的长弓。
刚收回手, 她又伸出另一只手, 仰头看着陈迟俞说:“你拉我起来。”
陈迟俞知道她是想站起来射箭, “你脚没问题吗?”
“不走动就没问题。”
闻言,陈迟俞长睫下覆,视线落在她纤长白皙的五指上。
明明他们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 还一起睡了两次,但此刻他竟有些犹豫,不是因为不愿意而犹豫, 是一种像只存在于学生时代的青涩, 出于悸动的不敢轻易触碰。
片刻,他缓缓抬起手,拉住她四指,拇指轻轻搭在她手背, 力道温柔地将她拉起。
“以前射过箭吗?”他松手, 从旁边箭筒里抽出一支箭递给她。
“射过。”周望舒没骗他, 但拿过箭搭在弓上时故意做出了不熟练的样子。
见状,陈迟俞也挺自觉, 没等她开口让他帮忙便主动走到她身后帮她将箭尾卡到箭弦上。
这把弓是传统木弓,周望舒平时射箭用的复合弓,作为一名曾经射箭比赛全国第一选手,她当然清楚不同弓种有不同的推弓和勾选姿势,她知道传统木工是低位推弓和拇指勾弦,她却偏偏用复合反曲弓的中低推和地中海式勾弦将弓拉开,然后表演了一个故意脱靶。
“这偏得也太离谱了吧!”她转头回去看陈迟俞,“我是不是姿势不对?”
“嗯。”陈迟俞重新给她抽了只箭。
“你把弓举起来,先别拉弓,”他一点一点教她,“握弓的那只手往下一点,用拇指勾弦。”
“怎么勾?”
“这样。”他手指搭上弓弦给她示范一边。
“把弓拉满。”
周望舒没使多少力气去拉弓,然后娇声抱怨道:“你这弓好难拉啊。”
“你要先举起来再拉。”
陈迟俞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气息拂过她耳侧,带着他身上清冽味道——
他靠了过来,身体贴着她的后背。
体温穿过单薄的衬衫触及肌肤,感官像是忽然间被放大,周望舒被烫得微微一怔。
接着,指间也传来他身上的温度,他手掌覆住来了她握弓的那只手。
他另一只手搭在弦上,帮她将弓拉满,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
“用肩膀带动手臂,手抬平,”他将她外扩的胳膊拉回来,几乎是将她连人带弓用力压在自己胸前,“要像这样靠位,弦碰鼻,腕骨贴下颌。”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周望舒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身体也轻飘飘的,心跳却很重。
砰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重重跳动着。
“你再试试。”
说完这句,陈迟俞松开了她,后退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周望舒此刻脑子还是糊的,听到他的话后没先稳住因他卸力而晃动的弓,直接就放了箭。
这次,箭偏得更离谱。
陈迟俞像是看出些什么,唇角微掀了掀。
“你自己来一次。”他重新递给她一支箭。
这会儿,周望舒脑子自然已经清醒过来,她搭箭举弓,自信满满地说:“这次一定不会偏。”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这次她没再放水,正中靶心。
“哇!”她做出一脸震惊又兴奋的表情,“十环!我也太牛掰了吧!”
她立马兴冲冲地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又来了一发。
当然,这次再是十环就容易引起怀疑了,她很机智的射了个三环。
在再次拿起一支箭搭上弓时,她看起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陈迟俞。
“陈迟俞,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陈迟俞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平静地开口:“赌什么?”
“给我三箭,如果我能射中十环,下周末你陪我去艾柏尔湖玩儿两天。”
陈迟俞只说:“下周末我有事。”
“那就下下周末。”
“可以。”
周望舒表情一惊,“你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陈迟俞表示:“射中十环很轻易?”
周望舒勾唇,笑意跃然眸中,“对啊。”
说完,她转头,弯弓一拉,箭弦一放,接着只听一阵铮鸣,她手中长箭便出现在了箭靶正中心。
“这不是轻而易举。”
周望舒回眸,笑得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陈迟俞黑眸一沉,“你演我。”
“不演一演你怎么会答应陪我去艾柏尔湖。”
大概是被她演习惯了,陈迟俞眼底并没有多少波澜。
周望舒提起贴着膏药的那只脚朝陈迟俞跳过去一步,双手轻攀他的肩,将身体的重心移到他身上,仰头用那双小鹿般的望着他说:“答应了我就不许耍赖哦。”
或许是怕她摔倒,陈迟俞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后退,只微微别开脸,用半张脸对着她,“你以为我是你?”
周望舒轻哼一声,“我打赌输了可从来不耍赖。”
陈迟俞淡淡瞥她一眼,“如果你今天来就为了演这么一出,那你可以回去了。”
“我不,来都来了,当然要多玩一玩。”
“你这个脚能玩儿什么?”问出这话,陈迟俞表情顿了顿,再开口,他声音沉了一个度,“别告诉我,你的脚伤也是演的。”
周望舒不说话了,视线开始乱瞟,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看墙,看窗,就是不看他。
“周望舒。”陈迟俞用带着些许愠怒的声音喊她名字。
“哎呀,”见他动怒,周望舒放低嗓音开始撒起娇来,“我怕你赶我走嘛,而且我没骗你,我是真崴到了,也没好全,还不能剧烈运动,只是能走路,我这人只是爱演,不爱骗人的,我没跟你说过我走不了路吧。”
她是没说过走不了路,只是坐了个轮椅而已。
“而且,”她继续说,“我本来也打算跟你坦白来着,不然的话,射箭跟脚伤我都可以演到底的。”
“陈迟俞,”她声音低下去,“我没你想的那么坏。”
如秋叶零落般的语声入耳,陈迟俞微微怔了怔。
他听得出她话里的委屈与失落,缓缓将头转了回来,垂眸看她。
可她也垂着眸。
“我也……”她还想说什么,喉咙却仿佛忽然被什么堵住了,话音戛然而止。
“我也……”她深吸一口气后重新开口,却像是实在委屈,根本没法继续说下去,哪怕用力压着情绪,喉咙还是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声哽咽。
听见那声低低的哽咽,陈迟俞轻垂的长睫倏地一颤。
他蹙起眉,缓缓抬手捧住周望舒的脸,让她一点一点仰起头。
而后,他看见她被泪水浸湿的眼睫。
当偷偷的哭泣被人发现后,原本压在心底的情绪往往会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周望舒的眼泪在这时候顷刻决了堤,脸上滑下两道泪痕。
陈迟俞轻轻替她轻轻擦掉眼泪,温声开口:“别哭了,我没有那么想。”
听他这么说,周望舒的抽泣停了那么一秒。
她缓缓抬起溢满泪水的双眸,对上他的视线。
她情绪看起来似乎稍稍平复一些,但在与陈迟俞对视片刻后,她眼底的泪忽然又开始大颗大颗往下砸,比刚刚哭得还要凶。
“你骗人。”她抽泣得厉害,声音颤得不行,两边肩膀一耸一耸的。
“真的。”
周望舒似乎还是不信,咬着唇摇头。
“骗你我出门就被撞死。”
他用最温柔的声音发最毒的誓。
周望舒忽的便愣住了。
她没想到陈迟俞会发这样的毒誓。
原本,她只想演一场苦情戏,然而她不是演员,说哭就能哭,她会哭出来,是因为的确有些难过。
她告诉陈迟俞自己没有那么坏,可她其实觉得自己坏透了,特别特别坏。
以前她是多么嫉恶如仇的一个人,但因为周信宏那个畜生,她自己也成了一个恶人。
她不后悔变成这个样子,有时候,恶人只能由恶人惩处。
她只是难过。
如果,周信宏没那么畜生,尽好一个丈夫的责任,安安分分地陪她母亲走完最后一段路,哪怕之后他对她再坏,她也不会让自己因为他变成这个样子。
可偏偏,周信宏在她母亲病倒后就暴露了畜生本性,让她母亲含恨而终,更何况,她始终怀疑,她母亲在病情有好转的情况下突然离世,一定是因为他和柏龄那个贱人在她母亲面前说了什么恶心的话,做了什么恶心的事。
这么多年,她也一直将他们视作杀母仇人来恨着。
所以,不管怎么样,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要亲手送周信宏下地狱,哪怕出卖身体与所有感情。
她早已出卖自己的一部分感情变成了如今的自己,而现在,她打算继续出卖感情让眼前这个人变成她手里的匕首。
这个人明明看出她想利用他,却还发这样的毒誓,真是的,也不怕真的被撞死。
她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虽然她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他,但站在他的角度,她是个坏女人的可能性很大,怎么都不该发这种毒誓。
见她没哭了,陈迟俞擦去她眼角泪痕,“想玩儿什么?我陪你。”
他语气有些无奈,又带着万分纵容。
第27章
“你想玩儿什么?我陪你。”
周望舒缓缓眨眨眼, 鼻子里最后抽抽了两下。
室内的灯光在她雾气氤氲的眼底流转,仿佛剪了两段夏日的水影落在她眼底,一双眸子漂亮得像干净的琥珀。
对上这样一双眼, 任何猜忌都像是一种罪恶。
陈迟俞在心底轻轻叹了声气, 明知眼睛会说谎,还是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想去泳池玩儿。”周望舒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像小孩子的软腔。
“好, ”陈迟俞放下捧着她脸的手,温声道, “在这儿等我会儿。”
他后退两步, 转身走到房间里的一张桌子旁边, 抽了几张纸过来,“要用吗?”
“要。”周望舒接过纸,用来擤了擤鼻涕,再擦擦还挂在睫毛上的眼泪。
看她擦完眼泪和鼻涕, 陈迟俞侧身,“走吧。”
“这儿有新的泳衣吗?”周望舒问,现在她没什么鼻音了, 声音沙沙的。
“有。”
“顶楼除了你是不是还住着别人啊?”
“嗯。”
“都是你们陈家的人?”
“不然?”
“那……”周望舒探出脑袋, 用那双因为哭过而泛着樱粉色的眼睛看向陈迟俞,“我要是成了你女朋友可以住进来吗?”
陈迟俞垂眸,“可以。”
周望舒笑起来,“那我要多多努力, 早日住上顶楼大公寓。”
看她红着一双刚哭过的眼睛笑得这么灿烂, 陈迟俞也扬了扬唇, 但没让她看见,他抬头看向前方, “你家没有吗?”
“我爸那个死脑筋把整栋楼都用来办公了。”
他俩边说边走着,没一会儿就到了泳池场地的门口,周望舒在距离门口不到两米的地方停下来,看着旁边私人电影院门口的吧台。
“那个是爆米花机?”周望舒抬手指着一个机器问。
陈迟俞:“嗯。”
这一层的装修风格很简约,连一个爆米花机都走的极简格调,要不是放在电影院门口还真看不出来这个玻璃罩子是个爆米花机。
“我想吃爆米花了。”
“我给你做。”陈迟俞迈开长腿走过去。
周望舒还挺意外,她以为这爆米花机要么是个摆设,要么没有食材可以现做,结果竟然是能现做的。
“想吃什么味道的?”陈迟俞舀了一勺干玉米粒倒进机器。
周望舒探头过去,看见几个上边儿写着“巧乐力”、“焦糖”、“奶油”等字样的罐子,她抬手指了指中间的罐子,“我要奶油味儿的。”
陈迟俞向机器里加进去两勺奶油味的调料,按下启动键。
玉米粒没一会儿就陆续爆开,周望舒趴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像是觉得很好玩儿,她自家的私人电影院里也有爆米花机,但看不到玉米爆开的过程。
没两分钟,机器停止了加热,陈迟俞把爆米花盛出来递给周望舒,“够不够?”
“够了,”接过爆米花,周望舒没有先吃,而是抬起头看向陈迟俞,咧嘴一笑道,“你知道爆米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陈迟俞:“不要说话。”
“哈哈哈,”周望舒大笑着说,“陈迟俞,你的5G冲浪人设还真是屹立不倒。”
陈迟俞目光停留在她笑成弯月状的眼睛上,薄唇掀起一点弧度,“开心了?”
周望舒先是一愣,然后诚实的点点头,“嗯,开心了。”
“走吧,去泳池。”陈迟俞收回视线朝外走。
周望舒捧着爆米花跟上,刚刚她还以为他问那么一句是不打算再陪她游泳了,原来并不是,他还是那个说到做到的陈迟俞。
她边走边吃着这桶陈迟俞给她做的爆米花,嘴里甜滋滋的,心里也是。
陈迟俞知道她吃不了多少爆米花,所以也没倒多少玉米粒,走到泳池更衣室的这会儿功夫,周望舒已经把爆米花吃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在选泳衣时她也得差不多了。
这儿泳衣款式还不少,都是全新而且能直接上身的,周望舒故意拿了套贼拉性感的泳衣比在自己身上问陈迟俞:“我穿这件怎么样?”
这泳衣甚至已经不能单纯用性感来形容,完全算得上情趣用品。
陈迟俞瞥一眼,“这和不穿有什么区别?”
周望舒哈哈笑两声,“主打的就是一个似穿非穿的诱惑。”
陈迟俞移开视线,“这是公众场合,别玩儿太变态了。”
他此话一出,周望舒直接笑疯。
笑了好一会儿后,她捂着笑疼的肚子说:“那说明你们陈家人平时玩得也挺变态啊,不然这件衣服为什么会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儿。”
陈迟俞淡定反驳:“这只能说明采购是个变态。”
“啊咧,”周望舒突然意识到,“那我把这件拎出来不会害这位同道中人被开除吧?”
陈迟俞:“变态而已,又不是杀人犯,一个集团不至于没这点儿包容性。”
变态,而已。
妙啊。
可以说贵集团相当有包容性了。
“不愧是当总裁的人,简直是企业级思考哈哈哈哈哈。”周望舒边笑边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所以你真的要穿这件?”陈迟俞问她。
“对啊,本变态就喜欢这种重口味的衣服。”
“行,”陈迟俞后退一步,“想穿什么是你的自由,我不拦你,但换好出来离我远点。”
周望舒撇嘴道:“不是你说要陪我玩的。”
“我说陪你玩,没说陪你当变态。”
说完,陈迟俞转身便走,去另一边换衣服。
他走出视线后,周望舒看了看手里这件重口味泳衣,然后给放了回去。
她是变态没错,但还没变态到这个段位。
她重新选了选,挑了另一件同样很性感但性感得大大方方的泳衣。
换好衣服,两人在泳池边碰面。
看到陈迟俞坐在泳池边的椅子上,周望舒光着脚朝他走过去,脸上挂着明媚的笑。
陈迟俞抬眸看向她的第一眼明显是带着防备的,像是觉得她真有可能穿那件衣服出来,如果她真穿那件出来,可能出于品味上的抵触,他心底会毫无波澜,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下红了耳尖。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秒便被他匆匆移开。
注意到他躲闪的眼神和那瞬间变红的耳尖,周望舒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停在距离他一米的地方,喊他:“陈迟俞。”
陈迟俞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向她。
他表情平静,要不是他还红着耳朵,看起来简直就是个性.冷淡,可惜他的耳朵总是出卖他。
周望舒笑着将手背到身后,微踮了踮脚,问他:“我穿这身好看吗?”
陈迟俞淡淡“嗯”了声,然后将视线移至别处。
“嗯是什么意思?”周望舒追问,“到底好看还是不好看?”
“好看。”他倒是也没有吝啬赞美。
“好看你为什么不多看看?”
“我没有一直盯着人看的爱好。”他站起来,解开系在腰间的腰带,将外面罩着的浴袍脱下。
“那不巧,”周望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开口,“我有。”
似是想起什么,陈迟俞微掀了掀唇,“是吗?”
他缓缓走下泳池,池水渐渐漫过他胸口,只在水面露出锁骨上部分。
周望舒也扶着扶梯下去,但在水漫至她腰间时便停下了。
她朝陈迟俞伸出手,“我水性不算太好,你扶我一把。”
陈迟俞很自如地将大部分身体都沉在水里,就停在泳池中间把她看着,“水性不好的人还会潜泳?”
靠。
周望舒这才想起来自己假装落水那回是直接潜泳到他跟前的。
“还说不爱骗人。”他的语气听不出多少情绪,但却让人莫名耳热,大概是他声线太过磁性低沉。
周望舒这次没狡辩,俯身缓缓朝他游过去,“你对我的信任是不是又少了?”
“没有,”陈迟俞慢慢往后游,始终和周望舒保持着一段距离,“我对你没有信任。”
这话挺伤人的,但周望舒很清楚,自己确实没理由也不值得他信任。
她继续向他靠近,“怎么样你才能信我?你告诉我好不好?”
陈迟俞没有回答,他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没法告诉她怎么样才算真正喜欢一个人的证明,他只是能很清楚地察觉到,她对他没有多喜欢。
“说啊,你要我怎么做?做什么?”她顿了顿,似对接下来要说的话有所迟疑,但她还是说了,“爱吗?”
做什么……爱吗?
陈迟俞眸色蓦地一暗。
“周望舒,”他沉声开口,“女孩子不要开这种玩笑。”
“我没开玩笑,”周望舒表情认真,“我说过要证明给你看我是真的喜欢你,但这种东西太虚无缥缈了,我不知道要怎么证明,直接做给你看比较好,我不是个随便的人,这是真得不能再真的话,你可以随便去打听,我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却愿意和你做,如果这都不算证明?那什么算?”
她的最后一个字落下,陈迟俞的后背碰到了泳池边缘。
他已无法再退,而她仍在靠近。
泳池四周萦绕着一圈光晕,荡漾的水波折射出暧昧的水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荡。
周望舒将半段肩膀露在水面,雪白的肌肤清透无比,仿佛一肌一理都攒着盈盈的水光,整个人像是浸在一汪散发着馥郁香气的白葡萄酒中,肤色和酒色交织,一眼便足以令人沦陷的美。
她如一尾深海的美人鱼般游过来,双手攀上陈迟俞的肩,笑着轻启红唇,“陈迟俞,要不要和我做?”
第28章
“陈迟俞, 要不要和我做?”
陈迟俞看着跟前的人,她一头乌黑长发松散的卷落在肩头,此时被水浸湿, 仿佛深海里浮动的海藻, 发丝间缠着一股香气,像夏末雨后混着花香的浓露,萦绕于他鼻端。
无形中似有一根红线伴随她身上那诱人的气息一点一点缠绕住心脏。
“周望舒……”
他喊出她的名字, 嗓音是像被砂纸磨过般的低哑,正欲往下说, 一只手却忽的覆在了他唇上, 死死抵住, 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周望舒知道他肯定又要说些她不爱听的,那她就不听。
奈何她力气太小,某人握住她手腕轻轻往下一按就将她的手拉开了。
“你要问我,又不让我回答, 这是什么道理?”
“那你现在回答呗,”她将搭在他肩上的另一手收回来一些,食指抵着他胸膛, 一点一点往下移, 目光却始终与他保持对视,声音娇媚得能让人酥了骨头,“要不要跟我做?”
陈迟俞在水里拦截住那只即将触碰到危险区域的手,用略带沙质的声线开口:“我觉得你现在得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 只是我的手有自己的想法。”她手还不老实, 用指腹在他腰侧画着圈。
陈迟俞索性把她整只手都裹进掌心里, 沉声道:“我的意思是,有人来了。”
周望舒顿时一个激灵, 下意识猛地回头去看,接着,她就看到了扒着门往这里面探着头的一群人,对,一群人。
这群人还齐齐看着这边,个个脸上都挂着很微妙的笑容。
“——!”
周望舒整张脸瞬间红成了猪肝色。
害臊得快要死掉的她赶紧把头扭回来,然后,出于本能般,她一脑袋栽进陈迟俞颈窝里,埋得死死的,浑身烫得不行。
陈迟俞先是侧眸看了看她,而后朝远处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打扰了,”一个还特意蹲在池边儿上围观的男生带着股坏劲儿笑道,“你们继续。”
他站起来,笑着往门口走。
“走走走,一个个站着干嘛,没见过人小情侣亲热啊。”
“你不是看得最起劲。”
“那是我哥,你们瞎凑什么热闹?”
一群人拌着嘴出去,还贴心的给他们带上了门。
“都跟你说了,”陈迟俞微偏头,侧脸轻贴周望舒的头发,“这是公众场合。”
“他们是谁啊?”周望舒还臊得慌,把头继续埋在他颈窝里。
“陈与京跟他同学。”
陈与京。
这个名字周望舒在她妹夏荔的嘴里听过,这厮是陈澈的亲弟,现在她回想起来,那张脸简直跟陈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性格都一样样的,她经常听夏荔说陈与京这人有多混蛋。
“他故意的吧!”周望舒鼓着腮帮子抬起头来,“那么大一群人也不吱一声!”
“有没有可能,”陈迟俞说,“是你太投入了。”
这里面虽然确实有陈与京故意的成分在,他一进来就冲其他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但主要还是周望舒太投入,他们还没进门时陈迟俞就听到了声音,所以才叫周望舒冷静一点,结果没一会儿这群人就进来观摩了,周望舒却一点儿没察觉。
“你还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吗?”陈迟俞看着此刻还红着脸的她,唇边浮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他们可能现在正趴在门口上听着。”
今天外面就算不是陈与京这混小子,陈家其他人对他们的谈话肯定也很感兴趣,多稀罕的一件事,他陈迟俞可是三十年都没碰过女人。
周望舒转过头恨恨瞪了眼门口,气氛都没了还继续什么继续。
她往前划了下水游到一边,撑着泳池边缘上去。
“你去干嘛?”陈迟俞还泡在水里。
“换衣服!回去!”周望舒现在火气很大,这么好的气氛就被那小子给霍霍了,她跟陈澈是真的犯冲,他弟都能触她眉头。
看着她气腾腾的背影,陈迟俞薄唇掀起一抹笑意,他笑得幅度不小,胸腔都跟着微微震动。
沉沉笑了会儿,他也从水里出来,缓缓走向更衣室。
周望舒在更衣室里待了十多分钟才出来,她不喜欢湿发披在肩上的感觉,所以吹了个头发。
她出来时,陈迟俞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椅子上等她一会儿了。
待她走过来,陈迟俞起身,“走吧,送你回去。”
周望舒挺吃惊,“你要送我?”
“继续待在这儿,陈与京会来烦我。”
“你可以回去。”
“最近陈澈住我那儿,他比陈与京更烦。”
周望舒挑起一侧唇角,谑声调侃他道:“那你是打算去我家住?”
陈迟俞半垂眸睨向她,“我住酒店。”
说完,他抬步往前走。
拉开门,外边儿那群男生一下贯入耳中,意识到他们还在,周望舒脸上忽的烫了一下。
他们似乎在打游戏,这儿房间隔音应该都挺好的,他们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却能听得十分清楚,像是故意开着门。
周望舒回忆了一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出去的地方会路过那间vr游戏室。
靠,不会是在等着她吧。
她想得一点儿没错,陈与京这小子就是欠,他故意留了个人在门口等着,看她和陈迟俞过来了,那人敲了敲门,里头的人听到动静立马摘下眼罩,跑到门口来站着,然后齐声冲她喊道:“嫂子好。”
他们喊完,陈与京再懒声笑道:“嫂子这就要走了,不多玩儿会儿?”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周望舒挺直腰杆,拿出长辈的架势,很得体地冲他们笑笑,“你们好好玩儿,我跟陈先生还有点事儿要办。”
没料到她会说这后半句,陈迟俞侧眸看了她一眼。
她表情很端庄淡然,但脸很红,在这群小屁孩儿一阵意味深长的起哄声后,她脸更红了。
自找苦吃。
陈迟俞脑海里浮现出这四个字,用来形容她,但似乎,这四个字更适合他自己。
他敛眸,纤长睫毛盖住深邃黑眸。
出了107层,两人坐电梯下行到负一楼的车库。
在电梯里,陈迟俞按下可与楼层管家通话的按键,“把车准备好,我自己开。”
“收到,陈总。”
三分钟后,电梯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小哥,见陈迟俞出来,小哥躬身双手将车钥匙递给他。
车已经开过来,是他平时坐的那辆迈巴赫。
“上车。”
车门在他们出电梯前便已打开,两人直接上车。
坐到副驾,周望舒向陈迟俞投去一个不太信任的眼神,“先问一下,你有多久没自己开过车了?”
陈迟俞沉吟半秒,“一年多。”
周望舒眼睛顿时瞪圆了,“你这一脚油门下去,咱俩不会直接就上路了吧。”
陈迟俞当然明白她说的上路是上黄泉路的意思。
“我没有找死还要拉个人垫背的爱好。”他淡淡道。
虽然他看着很靠谱的样子,周望舒还是忍不住说一嘴:“这边路况复杂得要死,还随时有人横穿马路,你可别逞能啊。”
陈迟俞将瞳孔移至眼尾看向她,“既然你对我这么不信任,那我现在就下车给你换个金牌司机上来送你。”
“别啊,”周望舒伸手拉住他胳膊,“我只想你送我。”
陈迟俞轻掀薄唇,“不怕我是送你上路?”
“没关系,”周望舒定定看着他,轻笑着对他说,“怎样都没关系,只要你陪着我就好。”
始料未及的一句话,陈迟俞眸光颤了颤。
片刻后,他忽的笑了,笑如浓雾轻风。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柔,也很好看。
周望舒的目光怔在那里,心底掠起一阵悸动。
感受到胸腔下慢了一拍的心跳,她微微蹙起眉,她并不喜欢这种心跳失控的感觉。
“你笑什么?”她嘟囔起嘴,“我可是认真的,才没跟你开玩笑。”
陈迟俞轻轻吸一口气,唇边还噙着淡淡笑意,“你最好是认真的。”
啊呀,这话难接了。
周望舒眨眨眼,想了想,她真是认真的,对于死亡这件事,她一直保持开放态度,毕竟人生在世就像打电话,不是你先挂,就是我先挂,早晚都得挂,也指不定哪天突然就会挂,如果能有个人陪着,挺好的。
“我超认真。”她笃定回道。
陈迟俞没说什么,只是看她的眼神变得深了一些。
“你看,”她凑近他道,“我都愿意陪你去死了,这是不是也能证明我是真心喜欢你。”
原本目光还挺温柔的陈迟俞在听完她这句话后有些冷漠地将视线收回,然后寡声开口:“你要这么说,那我等会儿直接把车往海里开。”
周望舒:“……”
“行了,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开你的吧。”她坐回去。
陈迟俞唇边再次浮起一点笑意,“系好安全带,上路了。”
这是一语双关吧。
他还怪幽默。
陈迟俞启动车子,稳稳起步。
从这儿开出去,周望舒再次看见了那一辆辆拉风的跑车,出于好奇,她问陈迟俞,“这里面有你的跑车吗?”
陈迟俞:“没有。”
“what?”周望舒扭头看向他,“别告诉我你就这一辆车。”
陈迟俞:“还有一辆。”
“一辆什么车?”
“跟这车一样。”
周望舒:“……”
“你是对车不感兴趣?”周望舒一脸不敢置信地问,在她的认知里,他们男的不都对什么车啊,表啊,飞机坦克什么的感兴趣吗,至少在她认识的异性里,没一个是不喜欢车的。
陈迟俞却说:“不感兴趣。”
“那表呢?”周望舒追问,“表你也不感兴趣?”
陈迟俞“嗯”一声。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陈迟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她一眼。
捕捉到他目光的周望舒立马来了句:“只对我感兴趣?”
陈迟俞轻笑了声,“自信是好事。”
周望舒:“……”
她鼓气囔囔地转回头去,哼声道:“每次都能扫兴也是你的本事。”
“你家住哪儿?”陈迟俞问她,唇边笑意未散。
“香山。”
陈迟俞打开导航,按导航路线朝香山开。
路程过半时,天上下起了雨。
周望舒看着天上飘的雨,突然想起一个冷笑话,转身对陈迟俞说:“陈迟俞,你信不信我现在能让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她以为5G冲浪的陈迟俞会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然而,陈迟俞并没有配合她表演,“这不就是开个窗的事儿。”
这人也太扫兴了!
周望舒以为她是在网上刷到过这个冷笑话,遂咬牙道:“好好好,不愧是5G冲浪的陈总。”
陈迟俞:“这和冲浪没关系,这和脑子有关系。”
周望舒:“……”
陈迟俞目光扫过来,薄唇轻轻勾起,低低的一声笑从嗓子里震出来,带着点儿慵懒尾音,莫名的撩人。
周望舒一愣,视线不由自主的被他的笑勾过去。
他笑起来实在过分好看了。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后,她一本正经地开口:“感谢你治好了我多年的斜眼,你这个笑把我眼睛都看直了。”
好一句猝不及防的土味情话。
陈迟俞沉默一阵后开口道:“这种话,你发发微信就行了,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哈哈哈哈,”周望舒大笑,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局,“我偏要说。”
她当即就来了个土味情话背诵,并附上了灵魂表演:
“刚刚是不是地震了,哦,原来是我因为你的笑心头一震。”
“陈总,你告诉我,到底要几天不洗澡,才能成为你的臭宝。”
“迟俞哥哥你知道吗,虽然我不会游泳,还是义无反顾跳进了你的爱河。”
“我上辈子应该是碳酸饮料,看见你就开心得冒泡。”
“你是什么星座?算了,不用回答,爱上了,管你是什么星座,插座我也认了。”[1]
“……”
陈迟俞:……
陈迟俞也不知道她去哪儿找的这么多土味情话,肉麻得他全程眉头紧皱。
但是吧,他这人也是奇怪,眉头皱那么紧,嘴角却扬得挺高。
第29章
浓稠夜色里细雨淅淅沥沥, 风里带着凉意。
被风雨打落一地枫叶的车道上驶入一辆通身漆黑的迈巴赫。
车辆停在一栋别墅的雕花铁门前,别墅里仅亮着几盏路灯,室内一片漆黑, 看起来像无人在家, 但其实是有人的,家政阿姨在里面,只是一位机智的周小姐为了让送她回来的陈先生撑伞送她到门口, 故意让家政阿姨把灯都给熄了。
周望舒不知道陈迟俞有没有看出她的小把戏,反正他没拆穿。
陈迟俞将车开进去, 下车在雨里撑开伞, 走到她这边, 绅士的帮她拉开了车门。
他手里的伞很大,遮两个人足足有余,毕竟平时都是别人替他打伞,可雨是斜的, 伞再大也没用。
感受了下风从哪个方向吹过来后,他站在那一侧,让周望舒在另一边, 替她挡住斜斜飘进伞里的雨。
现在已经入秋, 一到夜里温度就下来了,更别说还是下雨天,周望舒一下车就缩着脖子打了个冷战。
“把伞拿着。”陈迟俞将伞递到周望舒面前。
周望舒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她拿伞,但下意识就接了。
伞一拿过去, 陈迟俞开始脱衣服, 周望舒这才明白他要做什么。
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罩在了她身上。
这里离进门就二十多步阶梯的距离, 再冷也就是一咬牙的事儿,要是换个人来, 周望舒甚至会觉得这个举动很油,但对方是陈迟俞,‘油’这个字跟他完全沾不上半点边,他既然这么做,一定有他这么做的道理。
“谢谢。”她抬手握住西服两边的领口,微低着头说出这两个字,很反常的没借此调戏陈迟俞,她心里琢磨着事儿。
陈迟俞说看不透她,她现在也挺看不透他的,这人一边拒绝她,一边又对她好,也并不掩饰对她的感情,难不成真是在等她的证明?
明明他清楚,这玩意儿根本没法证明。
她真挺不明白他的。
陈迟俞的目光在她若有所思的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把伞重新拿回去,“走吧。”
两人并肩往楼梯上走。
在同一把伞下,哪怕伞很大,两个人的肩膀还是会不时撞在一起,这并不是什么亲密的接触,但或许夜色太浓,路边灯光迷朦,雨模糊了一切边界,每撞一下,周望舒感觉自己胸腔下的那块地方也跟着撞了一下。
因为这份极其轻微的悸动,她没看路,在迈上第九阶楼梯时,她险些栽了跟头,如果陈迟俞没一把将她搂住的话。
陈迟俞靠她这边的那只手拿着伞,只能用另一只手拦腰搂住她,所以这会儿她完全是整个人趴在他怀里。
她从他胸前抬起头,当即道:“这回可不是我演的啊。”
陈迟俞淡淡垂眸看着她,“没说你在演。”
她从他怀里出来,两人继续往上走,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但气氛又莫名变得很微妙。
耳边响着风声,她心里似也起了一阵风。
二十多阶楼梯很快到了尽头。
雨水从伞面滑下,坠落于大理石砌成的台阶。
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陈迟俞撑伞站在雨中,没和她迈上最后一阶楼梯。
“进去吧,我走了。”他说。
周望舒没说话,静静看着他。
对视片刻,陈迟俞后退半步,而后转身,方才沉默不语的人却在这时拉住他的胳膊。
他回头,再次对上那双眸。
周望舒还拉着他,没松手。
冷风携夜雨吹拂到她脖子上,很冰,她深吸了一口气,漂亮的颈线高高绷起。
此时,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或许,他给她披上衣服,为的就是这一刻,他知道她会拉住他,知道他们今晚不会只有这二十多阶楼梯。
“陈迟俞,你还没回答我今天问你的问题。”
陈迟俞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向前走了一步,替她遮住房檐滴落的雨,也挡住吹来的冷风,这时他才启唇:“你是要我现在的回答,还是那时候的回答。”
他这意思很明白,两者并不是同一个答案。
周望舒已经隐隐有了某种可能的预感。
“我要听你当时的回答。”
“那种情况下,没几个男人能拒绝你。”他说着,眼底似乎荡开了一抹笑意,不知是出于玩味,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这个回答挺模糊的,周望舒遂追问:“你能拒绝吗?”
“不能。”
周望舒一愣。
靠?
意思是当时要是陈与京没来捣乱她这会儿已经把他给睡了?
靠!
天杀的陈与京!
不对。
她突然发现,陈迟在笑,像逗弄一个小孩子或者小动物那样的笑。
“陈迟俞!”她咬牙道,“你当时肯定才不是这么想的,你现在耍我玩儿呢是吧?”
陈迟俞轻笑着说:“我说的都是真话。”
陈迟俞笑起来很好看,但现在看着他的笑,周望舒只想弄死他。
“你发誓。”她拿出这一招。
陈迟俞配合地举起三根指头,“我发誓。”
靠!
靠靠靠!
她恨陈与京!
陈迟俞笑着转身,“早点睡吧,我走了。”
她还睡得着个毛啊!
这晚上她真没睡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不着,今天没睡到陈迟俞固然可惜,但她本来计划的是在艾柏尔湖再把陈迟俞搞定,一切尽在计划中,气头过去后也就没什么好气的。
但是!
失眠这件事让她很生气!
睡不着真的是会让人超级烦躁。
烦躁到什么程度呢?
她五点起来喝冰水压火气的时候看到狗窝里睡得正香的AK,过去就是一脚,“睡什么睡,起来看家!”
吵醒一条狗后,她又拿出手机吵醒了一个人——
她那个和陈与京火不容的表妹,夏荔。
“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我的姐。”手机里传出夏荔咬牙切齿的声音。
“姐睡不着。”
“你睡不着我睡得着啊。”
“我把你吵醒了是吧?”
“你是失眠还是失智了?”
嗯,起床气挺大的。
“既然醒都醒了,你听姐说个事儿。”
“说吧,说快点儿,已经没多少时间留给我继续睡了。”
“我就想跟你说,明天你见到陈与京,”到这儿她声音还很正常,但下一秒,她声音分贝直接飙到了足以媲美传闻中的河东狮吼的地步,“给我弄死他!给我往死里揍他!”
失眠的这笔账她这是算在陈与京头上了。
夏荔本来是半醒不醒随时就能再睡过去的状态,但经过周望舒这一嗓子,她彻底醒了。
于是,陈与京头上又多了一笔账。
她暗暗发誓:
明天她一定让陈与京见不到后天的太阳。
但问题来了——
陈与京和她姐这俩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怎么结仇的?
她很好奇。
“他干啥了?把你气得大半夜打电话来让我弄死他。”
这事儿不好展开说,周望舒只回了句:“他坏了我的大事。”
夏荔更好奇了,“什么大事?”
周望舒:“大人才能干的事。”
夏荔:“——!”
她秒懂了,作为一个清纯腼腆高中生,这实在是罪过。
打完这个电话,周望舒重新躺下,天亮后,她终于睡着了。
然而,大约是报应,她刚睡着没多久就被一个电话吵醒。
既然醒都醒了,她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把她给吵醒的。
“谁啊!”接起电话,声音怒气十足。
“周女士您好,我是夏荔的班主任。”
‘班主任’三个字一出来,仿佛血脉压制般,刚刚还像要吃人似的周望舒立马恭恭敬敬捧着手机礼貌道:“您好您好。”
“您是夏荔的姐姐是吧?”
“是是是,”周望舒这会儿脑子也醒了过来,“夏荔是在学校闯祸了吗?”
“对,所以需要您赶来学校一趟,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现在吗?”
“是的。”
“好的好的。”
她没问夏荔到底闯了什么祸,这不明摆着吗,为了替她收拾陈与京闯的祸呗。
报应,真的是报应。
她就这么顶着一整晚没睡好的熊猫眼去了夏荔的学校。
这不是周望舒第一次来夏荔的学校,之前她就来给夏荔开过一次家长会,夏荔的父母在她两岁时便双双车祸去世,如今夏荔的监护人是她有着一半血缘的姐姐,苏晚吟女士。
苏晚吟是位舞蹈家,经常需要去外地演出,周望舒估计这回晚吟姐刚好在外地,所以老师才给她打的电话。
因为来过一次,周望舒记性又好,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夏荔班级楼层的调解室,但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的人后,她蒙圈了——
陈迟俞怎么也在?
陈与京闯祸,就算他爸妈没空,来的应该也是陈澈吧,怎么是陈迟俞?
而且今天是周一,他应该很忙才对。
见她来,陈迟俞似乎也有些惊讶。
“是周女士吗?”班主任过来拉开门。
“是的,我是夏荔姐姐周望舒。”
“请进请进……”
夏荔和陈与京就读是私立学校,每层楼都有个调解室,方便老师与学生进行私人谈话,好维护学生的隐私和自尊,也方便和家长沟通。
“您坐。”班主任指引周望舒坐到陈迟俞旁边。
坐下时,周望舒朝陈迟俞眨了下眼睛。
陈迟俞当然是看到了她的这个眼神,班主任也看到了。
“两位……认识?”班主任迟疑地问道。
陈迟俞:“认识。”
周望舒:“不认识。”
班主任:?
陈迟俞:??
周望舒记性好,所以当然,她也很记仇,上次别人问他们什么关系,他说没关系,那现在别人问他们认不认识,她也说不认识。
周望舒总觉得陈迟俞此时看她的眼神里写着:你好幼稚。
然而下一秒,他开口:“嗯,不认识。”
班主任:……你们搁这儿调情呢?
第30章
“两位先坐着, ”班主任起身,“我去把夏荔和陈与京叫来。”
班主任当然没被他俩诓住,看出了他俩就是认识, 那就免去了介绍两个人先认识的步骤, 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
等班主任走出调解室,周望舒也不装不认识陈迟俞了,主动开了口:“你怎么又忙又不忙的?”
“家人最重要。”陈迟俞声音沉缓。
周望舒:“!”
加分!加大分!
这个男人简直一百分!
“那女朋友呢?算不算家人?”周望舒亮着一双眼睛问。
陈迟俞侧眸看向她, “算。”
“那如果我当了你女朋友,”周望舒继续问, “是不是我想见你了, 你就会放下工作来见我?”
“嗯。”
周望舒心底再次亮起一个叹号——
这什么绝世好男人。
不行了, 她真的被他这条鱼给钓了。
夏荔和陈与京的班级就在调解室隔壁,两人很快被班主任带过来。
一进门,看着里面坐着的周望舒,陈与京下意识脱开而出, “嫂子?”
这一声顿时让班主任和夏荔都心头一惊,她俩都以为陈周两家势如水火,夏荔尤其吃惊, 如果陈周两家没那么敌对, 她和陈与京折腾的这些年算什么?算她倒霉吗?
就因为是周家人的亲戚,她跟陈与京从小就视对方为死对头,大把大把的时间她都用去跟陈与京作对去了,都抽不出空趁青春年华谈个早恋, 而且就算有时间谈, 陈与京这天杀的也会来捣乱。
要不是在调解室, 夏荔肯定立马要问这是什么情况,但班主任就在旁边, 她只能冲周望舒使使眼神。
周望舒当然明白她眼神里的意思,丢给她一个“回去跟你说”的眼神。
“既然大家都认识,”班主任在这时开口,“那我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
周望舒脸上挂起微笑,“您说。”
班主任看着周望舒和陈迟俞说:“我知道二位的家族在生意场上是竞对关系,但我认为大人之间的利害始终不应带到孩子身上,你们看这俩。”
班主任抬手指向站着的夏荔和陈与京,愤愤道:“这俩成天打来打去,闹来闹去,再不制止迟早闹出大问题,不对,是已经出大问题了!上回夏荔拿书砸陈与京,结果把咱数学老师给砸出了鼻血,还有上上回,他俩拿颜料往对方脸上抹,把整个教室都染得五颜六色就算了,两个人还都吃了一嘴颜料,颜料里可是含有重金属的!是有毒的!今天俩人又拿水互泼,我一进门就被泼了一身!”
“夏荔,这太不像话了啊,”周望舒压了压声线,看着还挺有严厉家长那范儿,“给老师道歉。”
夏荔清楚周望舒就是装装样子,虽然早已经道过歉了,还是配合地向班主任鞠了个躬,“刘老师,对不起。”
一旁的陈与京也收到了陈迟俞的一个眼神,他当即也弯下腰,“刘老师,对不起。”
“行了,我叫你们家长来不是让你们跟我道歉的。”
“刘老师,”周望舒站起来,“我知道您叫我们双方家长来是希望我们教导孩子不要因为大人的事情产生矛盾,但您误会了,我们陈周两家并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压根儿没什么深仇大怨,您刚也听到了,陈与京叫我嫂子呢,我家那位陈先生今天就在这儿。”
说完,她转身看向陈迟俞。
“是吧,”她歪头,“我家陈先生。”
陈迟俞抬眸,望进那双笑得弯弯的眼睛。
他并不避讳,就这样与她对视了挺久。
“的确没有深仇大怨。”说这话时,他才看向班主任。
看班主任似乎被他们搞得有点晕头转向,周望舒补充道,“刚说不认识,是我一点恶趣味,不是成心骗您,您见谅。”
这话班主任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能干笑两声,“这样啊。”
周望舒朝前走两步,抬手搭上夏荔的肩膀,“我觉得刘老师你把问题想得有点严重了,这个年龄的孩子打打闹闹太正常不过了,你看哪个学校的过道上没女生追着男生打,他俩不是因为家庭原因才看对方不顺眼才闹成这样,就是单纯地看对方不顺眼。”
班主任内心活动:……so?
“同学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怨,一抱抿恩仇就是了,”周望舒一手搭夏荔肩膀,一手搭陈与京肩膀,“来,抱一下。”
她此话一出,除陈迟俞外,在场的人全懵了。
班主任:这是什么脑回路?抱一抱就能解决问题还要警察干嘛?
夏荔:这人又发什么疯?!
陈与京:???!
“我反对,”夏荔咬着牙说,“男女男授受不亲。”
周望舒抱胸,“你有把他当男的吗?”
夏荔当即脱口而出:“当然没有!”
“那有问题?”
夏荔:……大意了。
周望舒再看向陈与京,“你有把她当女的吗?”
陈与京自然以牙还牙,“当然没有。”
“那有什么问题,抱吧。”
说完,她顺手推了一把两个人。
两个人猝不及防撞在一起,并出于下意识抱住了对方。
大脑空白过那一秒后,两个人原本都想立马撒手后退,但一双手在这时重新压到了他们肩上,“这样才对嘛,同学之间有什么是抱一抱不能解决的,抱一抱这事儿就过去了。”
听着这话,两个人估计是秉持着“抱都抱了”的原则,就这么继续抱了下去。
看着两个人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周望舒脸上露出了一个狡诈的笑容。
陈迟俞坐在沙发上将她这个笑容看得清清楚楚,放往常,他或许也会跟着掀唇一笑,他挺爱看她这副模样。
但今天,他有点笑不出来,跟前这两人怎么看怎么像陈澈和她的翻版,让他难免会想:她以前也这样跟陈澈抱过?
看这俩没有要撒手的意思,周望舒收回手,走到班主任那边,掩唇悄悄和她说:“下次他俩要还闹事儿,你就再让他俩抱,他俩都膈应对方,来这一招他俩铁定以后就不敢大闹了。”
班主任恍然大悟,原来是这逻辑!
“那俩!”周望舒抬头紧盯另一边,“没让你们撒手啊!抱够三分钟!下次要再惹事,抱六分钟!”
两个平日都不听话的人在这时也不知道为啥突然听了话,乖乖抱着对方,久久没松手。
*
解决完这事儿,周望舒和陈迟俞离开调解室走向停车场。
现在是下课时间,但他们刚出来没多久,学校里就响起了上课铃。
一阵叮铃铃后,原本在过道上追逐打闹的学生全都开始朝教室跑去。
两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牵着手从周望舒面前跑过。
看着她们在半空晃动的长发,周望舒有一瞬的失神。
少女的明媚,青春的洋溢,难免让人想起那一段青葱时光。
那个时候,人人虽也都怀揣心事,但象牙塔里的一切总归要纯粹得多。
上学时,很多人都劝她谈恋爱,说等毕业去到外面的世界,就很难再拥有学生时代这么青春懵懂的感情,也很难再遇见这样一群朝气蓬勃又干净纯粹的人。
其实她挺幸运,她遇见了一个比十六七的少年还要干净纯粹的人。
可惜,她并不纯粹。
有时候她会觉得陈迟俞遇见她挺倒霉的,但又觉得没关系,大不了,她骗他一辈子。
她收回视线,将手背到身后一转身,倒退着看向旁边的人。
“陈迟俞,”她在走廊上倒退着走,脸上笑容比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还要明媚许多,“你读书的时候肯定收到过很多女生的情书吧?”
陈迟俞:“没有。”
“骗人,我才不信。”
这样一张脸要是放她初高中那会儿,圣诞节收到的礼物能把课桌给埋了。
“我读的男子中学。”
周望舒一愣,然后怅怅然拖长着语调说:“这样啊……”
看她明显因为没吃着八卦而一脸失落的样子,陈迟俞本来就有些沉冷的表情又冷了几分。
“那就是收到过男生的情书喽。”她又说。
听她冒出这么一句,陈迟俞挺无语的,但他还真收到过,而且不止一两封。
看他表情,周望舒眼睛一亮,“真收到过啊?!”
陈迟俞没吭声。
“不好意思承认?”周望舒停下来撞了他一下,“正常啦,你这张脸就是男女通吃那款啦。”
陈迟俞瞥了她一眼,依旧没吭声,他并不想跟她谈这个无聊的话题,尤其是在这种心情有点不爽的情况下。
“那你是异性恋还是双性恋啊?”周望舒继续一边倒退着走一边跟他说话。
陈迟俞这回开了口:“你觉得呢?”
被他用冷冰冰的眼神的盯着,周望舒还以为他是不爽自己怀疑他是双性恋,好像直男是挺膈应这方面的。
“好啦好啦,知道你是铁直男一个了,”她一张小嘴半刻也不停的说着,“那你中学就没谈过恋爱喽?”
陈迟俞淡淡“嗯”一声。
“不遗憾吗?”
陈迟俞不假思索,“有什么好遗憾的。”
听他语气,是真的不遗憾。
他似乎并不是很愿意回忆过往。
周望舒笑了笑,目光绕过陈迟俞的肩膀,落在远处长廊的尽头。
她踩着映在地面上的那一格一格窗户形状的阳光,轻笑着说:“我挺遗憾的,没能在那时候谈一场恋爱。”
说完这句话,她倏地停了下来——
陈迟俞拽住了她的一只胳膊。
她表情茫然地看向他。
“楼梯。”陈迟俞平静开口。
周望舒回头看了眼,她身后就是楼梯,刚刚如果再往前走一步就栽下去了,但没有如果,她知道陈迟俞不会让她栽下去的。
她笑起来,回头,“陈迟俞。”
“嗯。”
“你能帮我弥补下这个遗憾吗?”
陈迟俞与她对视着,半晌,他说:“不能。”
周望舒却说:“你能。”
陈迟俞知道她肯定是又有了什么脑回路清奇的点子,却还是愿意认真的去回答:“那是你的青春,我没参与过,能怎么弥补?”
“这样。”
她踮起脚,闭上眼,吻上他的唇。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未经允许,但对方没有推开她。
陈迟俞纤长的睫毛在轻颤着。
像是被夺走了呼吸与所有的思绪,他任由这个极轻微却柔软的触碰在心底掀起一场飓风。
渐渐的,他眸光变得温柔,也纵容。
而后,他缓缓闭上眼。
有风从天桥那边吹来,很轻,吹得两个人的发丝轻轻碰到一起。
不远处的操场上,有人在追逐打闹,有人在大笑。
一切都是青春懵懂的模样。
时间仿佛倒退回他们十六岁时的校园。
他与她在随时会有人路过的楼梯口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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