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城独家发表


    文/飞耳


    黎源进屋就熬药煮饭。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板车的生活物质,要不是黎源向来沉稳随缘,只怕脸上要开花。


    即便这样,也看得出忙进忙出的身影有些欢快。


    太复杂的东西来不及收拾,黎源还是煮米粥,炒个土豆丝又煮了半截腊肉,腊肉汤舍不得倒,往里面烫了从老郎中菜园子摘来的青菜。


    等一股股腊肉香飘出来时,蒸的馒头刚刚熟。


    他把鸡赶进猪圈,准备明天在后面扎个篱笆,因为院子里准备种些蔬菜,鸡不好散养。


    他一天没吃主食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好在山里有野果子。


    黎源把野樱桃洗干净又放回荷叶里,微弱的灯光下,野樱桃散发着迷人的宝石红。


    小夫郎有一个饼子垫底,应该没他饿。


    黎源摸着微弱的光源走进卧室,“吃饭了。”


    床上的人没动,黎源有些忐忑。


    那点药物及吃食对于一个病重的人来说只算杯水车薪,但黎源已经尽到自己最大努力,好在及时换回不少生活物资,只要节省点,未来一个星期都不用犯愁,他决定明天再进山,能找到那几株人参就可以解决眼前困境。


    “吃点东西把药喝了……”黎源顿住脚步,他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等捡起来发现是早上留下的最后一个面饼时,哪怕黎源这般好的脾气也忍不住生气。


    “你怎么把粮食丢在地上?”庄稼汉最看不得糟蹋粮食。


    床上依旧没有动静。


    黎源站着沉默片刻,捏着面饼子走出去。


    他一走出去,躺着的小夫郎睁开眼睛。


    下午的时候高热慢慢退下去。


    虽然浑身无力,但也能坐起来,如果再坚强点,还能去厨房生火热水喝。


    可他没有,宁愿饿得胸腹疼痛难忍也继续躺着。


    他不想活了,想着几天前由村长和他们按下手印的成亲文书,他就眼前一阵阵发黑。


    完了,全完了!


    外面不断传来动静,小夫郎半磕着眼睛看着投射到墙面微弱的光,哪怕落到人贩子手里,他也没住过这么差的房子,他不止一次看见蟑螂在坑坑洼洼的墙面上横冲直撞。


    他也从未见过这么微弱的油灯。


    燃着比不燃还要黑暗。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走过来,不急不缓,一点不像生气的人能走出的步伐。


    小夫郎知道对方生气了。


    越生气越好,这样才能同归于尽。


    黎源添了一大碗糙米饭,浇了热乎乎的腊肉汤,盖上土豆丝,摆好青菜和腊肉片,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盖浇汤泡饭就完成了。


    接下来的任务……当然不是拿给小夫郎吃。


    他要坐在小夫郎面前香喷喷地享用美食。


    对于浪费糟蹋粮食的人。


    必须严厉惩罚。


    小夫郎恨死黎源了,吃饭时发出稀里哗啦难听的声音不说,那股香味不要命的顺着鼻子爬进来,钻进他的肚子里,一下接一下,挖得他的肠胃一绞一绞的疼。


    这路上他不是没饿过,人牙子以为饿他就能让他屈服,但对方永远想不到他们拿来的那些食物更让他恶心。


    他何曾吃过类似潲水的东西。


    他知道这个游手好闲的色痞也做不出什么好东西,但那香味却是小夫郎这辈子都未闻过的香味。


    小夫郎快馋哭了!


    黎源心满意足地看着小夫郎翻身坐起来。


    那动作应该是急切的,因为生病带着慢腾腾的懒意。


    应该还恶狠狠瞪着自己,跟被原主买下时剐来的眼神一样,因为光线微弱,看得不真切。


    黎源脑海里浮现出一只小病猫锁着眉头瞅着他的委屈模样,顿时有些想笑。


    他起身走出去,再进来手里端着两只碗,一只装着白米粥,一只装着馒头。


    小夫郎看见食物果不其然抱怨,“怎么给我吃这个?”


    生病的人不能吃油腻食物。


    何况待会还要喝药。


    黎源一向寡言少语,把米粥递到小夫郎面前。


    小夫郎僵持不接,很快,浓稠的米香再次袭击味蕾。


    早上是糙米粥,这次是白米粥,口感天差地别,小夫郎很快喝干净粥碗,还有些意犹未尽便看见黎源递过来的白面馒头。


    馒头口感劲道,咀嚼后在嘴里分泌出小麦特有的清甜,只是眨眼的功夫,一个馒头就下肚。


    小夫郎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看着黎源再次端着一个碗进来,他眼睛一亮正要接过去,嗅到中药味的瞬间,整个人窝回被子里。


    “喝药。”两个字被黎源说的气沉丹田。


    小夫郎想起早上被油痞子夹在胳膊下灌药的经历,顿时浑身冒冷汗。


    “不灌你。”语气依旧板正,似乎下一句便是你乖的话。


    小夫郎再次想起那张按了手印的婚书,他被眼前这个男人毁了,一辈子都毁了,而且他再也不能回到父母身边,因为他的出现将会是整个家族的耻辱。


    可没人愿意心甘情愿的去死。


    何况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并没有得到解决,必须让害他的人得到惩罚,不然死不瞑目。


    黎源以为小夫郎还会僵持片刻,一双细细嫩嫩的手伸过来,接过碗端到面前。


    愿意喝和喝得下去是两回事。


    小夫郎的吃食无不精细,导致他严重挑食。


    喝药更是折腾得全家不得安宁,就连最美味的果脯都不能安抚他。


    “喝完有奖励。”黎源鼓励道,村里不少留守儿童,因为他心细稳重,很多孩子愿意跟着他玩,渐渐黎源便知道怎么带孩子。


    但像小夫郎这么娇气的孩子他第一次遇见。


    果然,黎源看见小夫郎秀气的眉头微蹙。


    显然并不相信他说辞。


    黎源绞尽脑汁想再说点什么,小夫郎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姿势很豪迈,面相很痛苦,黎源看见对方好看的五官挤成一团,然后伏在床边干呕。


    黎源担心他真的把药汁吐出来,赶紧再次变魔法般端出一个碗。


    用砂糖秘制过的野樱桃,散发着迷人的香甜气息。


    “下午在山上摘的,我尝过很甜。”但还是加了砂糖,没有白糖,听老郎中说白糖是富户才吃得起的东西。


    小夫郎呆呆看着碗里的野樱桃,好半天移不开目光,他吃过樱桃,进贡的极品樱桃也没有这般红艳,像姐姐头上凤钗镶嵌的红宝石。


    黎源不明白看个樱桃为啥也能发呆,推着碗说,“吃三分之一,剩下的我冰镇在水缸里。”


    小夫郎抬起头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黎源立马改口,“一半的意思。”


    这个世界不知有没有分数的说法。


    黎源觉得樱桃果然是小妻子小夫郎才会喜欢的零嘴,小夫郎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不过维持时间不长,在黎源抱着新被褥进来时,小夫郎抓着破棉絮缩到墙角。


    确实,以两人目前的强弱实力,小夫郎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他可以对小夫郎做任何事情。


    但是,他一个男的能对另一个男的做什么?


    同性恋的世界他真的不懂。


    也一点都不想懂。


    黎源觉得有些事情要早点说,“我对你没那个意思。”


    放屁!


    小夫郎的眼睛快喷火。


    黎源也觉得这话可信度太低。


    他轻轻咳嗽一声,“你先把身体养好,我们之间的事情慢慢商量,如果到时候你想离开,我会考虑。”


    黎源不是善人,如果对方能还他银子最好。


    他只是接受不了自己娶了个男老婆,看出小夫郎并不想跟自己过日子,黎源就在快速思考解决办法。


    小夫郎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眼里怀疑的目光甚至越来越重。


    黎源只想叹气,小夫郎的心思不难猜,估计担心自己的言行只是让对方放松警惕。


    他抖了抖手里的被褥,“新被褥,今晚睡这个,你可以去厨房洗个澡,等我弄好再进来。”


    小夫郎觉得黎源说话的方式有些奇怪,但大致意思听明白,于是忙不迭抱着破棉絮跑向厨房。


    厨房的灶火还燃着,等他看清楚自己抱着一团发黑长霉的棉絮时,吓得顿时扔到地上。


    又想起扔面饼被油痞子报复的事情,心不甘情不愿的把破棉絮丢到灶台上。


    锅里烧着热水,天气不冷,但小夫郎体弱多病,好在黎源准备的很齐全,木桶暂作洗漱盆,上面搭着一片崭新的纱布,灶台上放着皂角,小夫郎没用过却见奴仆拿来把玩过。


    担心黎源突然跑进来,小夫郎慌里慌张洗起澡,他身上不太脏,重病前他是人牙子眼里最好的货色,那是要卖大价钱的,怎么可能把他弄得脏兮兮。


    最后一次逃跑他被毒打一顿染了风寒才逐渐憔悴邋遢,但这种脏跟陈年污垢不一样,第二道水冲下去,白皙如玉的肌肤露出来。


    小夫郎年岁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


    少年人的身躯修长纤细,搓洗间漂亮的蝴蝶骨展翅欲飞,腰线流畅,在臀部拱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再一路蜿蜒到脚踝。


    小夫郎半蹲在灶台后面,眼睛红彤彤盯着厨房门口,要是油痞子敢进来,他就,他就……


    一直到洗干净头发,黎源也没进来。


    谁闲得慌进来看男的洗澡。


    铺完被褥黎源去屋外走了一圈,院墙要重建,排水沟要挖起来,他看见房屋地基被腐蚀得很严重。


    最近天气好,黄瓜茄子西红柿都可以种起来,屋顶的稻草也要加厚,如果能换成瓦片更好。


    以前看过不少穿越小说,但像他穷得只剩一个小夫郎的倒是少见。


    小夫郎还跟他不是一条心。


    嗨,他才不想一条心。


    赶紧把对方送走,等日子好起来重新去相一门亲事,不说多漂亮,但一定要会农活,黎源对男耕女织的生活莫名有种向往。


    可惜村里的姑娘们不喜欢,她们更喜欢在鼻梁上画两条黑影后跳各种莫名其妙的广播体操。


    说到底还是缺钱。


    看着厨房一晃而过的人影,黎源知道小夫郎洗完了,他回到厨房打算就着剩下的水洗漱一番。


    看着水缸里见底的水,和临时加工劈出来至少可以用一天的柴火堆,此时空空如也,黎源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小夫郎好像有些费。


    黎源再次走进卧室带着溪水特有的凉意。


    闻到棉花清香的瞬间,疲惫从骨头缝里冒出来围住他,黎源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副身体远不如之前那副。


    钻进被子时看见小夫郎死死捂着亵衣缩成一团。


    他安抚地拍了拍小夫郎的背,“睡吧,别想东想西的。”


    直到黎源的呼吸渐渐平稳,小夫郎才咬着牙红着眼睛转过身,他憋屈地看着黎源,这个油痞子一边说对他没意思,放他走,一边钻被窝钻得可麻溜。


    他尚未成亲,也没有通房丫头。


    只隐约意识到两个人同枕共眠好几日,不算夫妻又算什么。


    何况还有按压指印的文书,有没有夫妻之实谁又在乎。


    小夫郎红着眼睛委屈地看着黑皮糙肉的黎源,皇后的话记忆犹新,“吾弟当配国公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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