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源依旧天不亮就起床,前段时间育的辣椒苗长出来,趁最近天势不错移栽到地里。
黎源挑着粪桶前往厕所后面的粪口,早些时候条件不好,乡下人不会专门修建厕所,都是在粪池上搭建废弃板材,然后养猪,只留一人过的空隙如厕即可,很多时候蹲茅厕时,人与猪隔栏相望,要是没留意屁股朝着猪,说不定还能享受二师兄的舌尖按摩。
刚开始过来时,黎源实在被厕所恶心坏了,原主大约嫌臭嫌脏,不愿往里走就在厕所门口方便,方便到后面大小号都是,大约门口弄得太脏,他开始往外转移。
黎源洒了灰土,掘地好几寸,一起扔到院子外面才作罢,做肥料他都嫌弃。
之后只是看着不脏,但气味难免。
在没有化肥的年代,农家肥是为数不多的肥料。
黎源小时候虽住在农村,但已经普及冲水便池,偶尔串亲戚才能看见旱厕,他知道并非所有旱厕都脏臭,但那时候黎源家不使用旱厕,自然也就不用琢磨除臭的方法。
舀好粪水,黎源先做底肥。
辣椒是种喜肥的植物,肥越多越好。
移栽时做双株定制,这样产量高,也不容易倒伏,之后只需要浇水不用施肥。
黄瓜也出苗,暂时不用管,时不时减去侧芽再打顶即可,一个月的样子要搭支架。
弄完黄瓜辣椒,黎源将从李婶那里换来的空心菜种子撒进土里,一并种上的还有西红柿,茄子,丝瓜和四季豆。
他种的数量不多,毕竟家里就两个人,像空心菜这种蔬菜遇到下雨会疯长,到时候吃都吃不赢。
黎源手脚麻利,弄完这些天才微亮,正要起身看见小夫郎鬼鬼祟祟摸出来。
似乎在找他,站在客厅朝厨房张望。
灶上热着水,炉火暗淡,他似乎有些犹豫,但没张口喊人。
黎源正要起身叫人,小夫郎急匆匆走出客厅转向厕所,但是他没进厕所,绕开厕所从院子后门奔着溪边小竹林去了。
黎源觉得奇怪洗了手跟上去。
小夫郎是去出恭,睡得正沉突然腹中绞痛。
平时出恭黎源大多不在家,小夫郎醒来时看见黎源没有睡在身旁还松了一口气,等到厨房也不见人时他有些担忧,担忧……
但实在忍不住只好先解决。
等小夫郎整理好衣裳从竹林里走出来,便遇见守株待兔的黎源。
一共十来个藏雷地点,被黎源压着一一指认出来。
小夫郎羞得头都抬不起来,黎源说了自两人认识以来最狠的一句话,“我真是服了你这个老六!”
好在小夫郎还知掩埋,不然引来蚊蝇再带来疾病,又是一场麻烦。
清理完地雷,黎源前往李婶家取制好的成衣,黎源一共来了三次,第一次是送布料,第二次是告诉李婶尺寸,那次上门他给李婶拎了只肥兔,也是那次李婶送他菜种作为谢礼,她知道黎源家缺菜,便让黎源想吃什么菜去她家摘取。
黎源这次过来带了一大包之前山上摘取晒干的菌菇。
老人家喜欢吃山货,笑眯眯地接过东西。
她家大儿子也是庄稼人,但有门榨油的手艺,每年春末都是最忙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来找他榨油,小儿子是猎户,专门捕猎大型凶兽,因此进山进得深,时常一两个月不归家,两个儿子都成亲,没有分家,婆媳关系和睦。
小儿媳是个活泼的,一边遛孩子一边问黎源,“下次将你的小夫郎带过来,娘给他做几身夏衣。”
嫁人的男子衣着跟寻常男子不一样。
腰部收得紧一些,没有女子裙衫那般繁复,却也是裙衫。
黎源按例给了银钱,李婶高兴收下取出一截锦缎,湖绿色,罩着云雾那种。
她递给黎源,“老早前收来的布头,不值钱,给你小夫郎做了个束发带。”
黎源看着那绿绿的颜色有些失笑,还好是淡淡的青绿,他慎重接过,道谢离开。
原来厕所除臭要撒石灰,杀菌抑臭是有道理的,再就是架高屋梁,让厕所上方四面通风,还有就是熏香。
前两种办法没问题,就是四面通风的厕所不适合冬季。
黎源脚步一拐前往何木匠家,何木匠只做小件,大的家具要去镇上找人做。
小夫郎忐忑不安地待在家里。
他不知道老六为何物,定然是骂人的脏话。
他何曾做过野外出恭的失礼之事,没想到会被油痞子抓到。
他明明已经在训练自己,再多等一日,他就能忍着臭味前去厕所出恭。
可就那般巧,被油痞子逮住。
想到指认现场时的窘迫,小夫郎哭得眼睛红彤彤。
然后他就看着黎源带着新衣和恭桶回家。
黎源似乎丝毫不计较早上的事情,拿出崭新的衣裳让他试穿,若是有不合适再拿去修改,还有那个恭桶,居然是新的,小夫郎跟着人牙子颠沛流离时,大家共用一个恭桶,每次入厕他都会呕吐一场。
“那晚比划的不仔细……”黎源顿住,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当时拿手印尺寸的事情他本想解释,但挨了一巴掌后气性上来便不肯多说。
后面再说会令小夫郎愧疚,他索性不说,刚才也是忘记此事漏了口风。
但小夫郎听明白,油痞子那晚不是要摸他屁股,而是丈量他的尺寸。
小夫郎再也忍不住,哭着一头扎进黎源怀里。
好似连日来受的委屈和苦难都得以在黎源这里得到安抚。
黎源看着死死抱着他腰腹的小夫郎,最终抬起的两只手轻轻放在小夫郎背上,轻轻拍打抚摸,初次给小夫郎退烧时,他见过小夫郎身上的伤,虽然好了大半,但留下纵横交错的鞭痕,想来这个娇生惯养的孩子一定吃了很多苦。
他想他对这个孩子的怜惜便是从一身伤痕开始。
黎源做饭熬药时,小夫郎没有像往日那般回到卧室睡觉。
这是第二个疗程的最后一副药,小夫郎感冒发烧的症状已经好得差不多。
他只是受累太狠,身子虚弱,一时半会养不回来。
老郎中不建议再吃药,趁着年轻,食补回来。
今日吃得晚些,黎源还有事要出门,煮了鸡蛋面条,家里的母鸡不是每日都产蛋,黎源找李婶买了些鸡蛋,家里每日都是开销,他还需要更努力的赚钱。
“怎么不去睡觉?”黎源揶揄地看着小夫郎。
小夫郎早就不哭了,只眼尾有些发红,好像在黎源怀里哭过后,两人关系又好上几分。
小夫郎守着灶台,看着是馋面条,其实守着黎源,他倒是不扭捏,“我想学做饭。”
黎源撩面的动作一顿,想起那个惨不忍睹的厨房。
小夫郎又说,“不仅仅做饭,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学。”
他抬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黎源,还说,“你每天都那么忙,我想帮你分担。”
黎源的筷子一抖,撩好的面条滑落下去。
不知是不是热气太重,黎源有些看不清锅里的面条,他皱着眉头盛好面条,照例将鸡蛋卧在面条下,“那成,早晚把地里的菜浇一浇,蔫了的菜叶剁碎后喂给鸡吃。”
黎源把面条端到桌子上,小夫郎跟了一路,眼睛依旧亮晶晶地看着他。
直到黎源挑起面条大口吃面,他才诧异地问,“没了?”
黎源一本正经地想了想,“没了,家里暂时就这些活。”
“可是……”
黎源头也不抬,“吃饭不说话。”
食不言寝不语是刻入小夫郎骨子里的习惯,于是不再说话,但看得出有些不高兴,小口小口吸着面条,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先扒开面条看看下面的鸡蛋。
黎源吃了大半才忍着笑说,“等我闲下来先教你控火,再教你切菜揉面做饭,然后跟着我学瓦匠活木工活,再学种地和打猎,不过你要是想学绣活也是不错的,李婶的绣活很好,我可以送你过去。”
小夫郎嘟起嘴,他哪里一下能学这么多,再说天底下哪有人什么都会。
他正要张嘴,黎源点点筷子,“食不言寝不语,快吃!”
小夫郎:……
黎源端起碗大口喝汤,再不喝就忍不住笑出声。
吃完饭黎源朝山脚出发,他想寻块旱地,进山的道路两旁没水源,附近也没有河沟。
太里面也不行,好不容易种好的粗粮被野猪熊瞎子拱了太可惜。
有坡,有水源,离树林远一点。
黎源突然想到一个地方,凭着记忆寻过去,果然找到一处山泉。
这里属于进山道路附近,被一块嶙峋的山石挡住,大型野兽进不来。
山泉附近长满灌木,黎源用脚丈量,差不多六分地。
种植粗粮绰绰有余,山泉积水不多,黎源打算挖深一点做个蓄水池。
况且粗粮地不吃水。
选好地黎源进山转了一圈,收了几个陷阱只留一个,平日捉点野兔打打牙祭即可。
照例收了些药材,他已经跟老郎中约好,寻常药材自己负责晾晒,晒干后一起运到老郎中家,名贵药材由老郎中帮他卖。
今日药材都很寻常,黎源收得不多,他是个闲不住的人。
出山从不空背篓,除去药材还摘了些蘑菇菌子。
他看中几颗树木,打算伐掉拿去打家具,伐木需要伐木人帮忙,否则很容易出意外。
如今囊中羞涩,只能再等一等。
下半月早稻就熟了,帮人收稻米能赚些银钱,加上四亩水田的租金,应该能打一套家具,钱还是不够用,黎源又捆好数十斤柴火,刚走到山脚就看见老郎中家的小儿子。
对方一脸喜气地跑过来,“源哥,我爹把那根人参卖出去了。”
黎源浅浅一笑,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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