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子突然中暑的关系,原定在长城玩两日就出发的计划被搁置了。
始皇帝陛下发话,要等暑热最盛的时期过去再接着出发。如今天气太热,他担忧路上太子会再次中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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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之前说要进行军中改制,停留在边郡也方便和诸位将领来往通讯。反正又不赶时间,把事情处理完再走也是一样的。
扶苏没什么精神地靠在父亲身边,抿着唇苦大仇深地盯着满桌子清淡的菜肴,一点胃口都没有。
夏太医虽然很有眼色,会尽可能满足太子殿下的任何要求。但中暑的人就是不能吃太油腻和凉性的东西,这不是他发挥聪明才智就可以克服的困难。
所以扶苏现在被父亲盯着,连口加了冰片的凉饮都不能喝。要不是夏太医再三保证常温放凉的水少喝点不要紧,扶苏面前就只能出现温热甚至滚烫的吃食茶饮了。
这么热的天,一口冒热气的东西下肚,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扶苏的表情更蔫了。
始皇心疼地摸了摸爱子的额头:
“已经不发热了,很快就能好起来,届时你想吃什么都能吃。”
扶苏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唯一的好消息是之前怕君上着凉,用冰都不敢用太多,如今冰倒是上得足了些,避免再次热着君上。
毕竟凉了还能加衣服,热了总不能脱衣服,那太失礼了。
夏太医被获准时刻跟在二位身边,每日几回地请平安脉。
隔了两天扶苏痊愈了,总算活泼了不少。只是又恢复到了半步不肯离开屋内的状态中,整日窝在清凉的屋中消暑。
长城他都看过了,边郡也没有更多有意思的东西。既如此,当然得在凉爽的地方待着。
他听父亲说起准备在这里处理完军中改制的事情再离开。
扶苏想了想:
“那岂不是要待上许久了?”
这样的事情,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处理好的。光是来回通讯就要花费不少时日,夏日过去都不一定能处理完。
始皇答道:
“长城内暑热难耐,塞外也是一样的。如今匈奴人都在往更北边凉爽之地迁徙,夏季过去之前大约是不会南下了。”
北边不仅纬度高,还是海拔更高的高原地区。残余的匈奴会往那里去避暑也实属正常,除非他们食物少到必须盯着烈日来骚扰边疆。
不过情况似乎没有糟糕到那个程度,匈奴人去赶着牛羊马离开了。
路上虽说损失挺大的,许多牲口都因为酷热而死。但死都死了,匈奴干脆将之烹熟作为口粮。
原本他们是舍不得宰杀太多牲畜,这才导致食物短缺。现在没得选,至少要保证别把人也热死。
扶苏眉头微蹙:
“热死的牲畜……”
因高温热死的家禽牲畜不太适合食用,反正贵族肯定是不会吃的。可匈奴那边缺粮食,也就管不了太多
了。
高温本就容易滋生细菌,匈奴也不见得能在第一时间烹饪处理那些肉类。毕竟还是要以赶路为主,免得停留太久再多热死一批牲畜。
所以这么折腾下去,搞不好往漠北去的匈奴内部也要生瘟疫,就看那病菌能不能耐得住现在的气温了。
幸好大秦境内植被覆盖率高,暂时还没有太多野生动物被热死。否则这些尸体没人处理,也要引起疫病传染。
扶苏又问了两句庶民如何。
蒙毅答道:
“有耕牛骡马和新式水车的协助,每日最热的时期庶民倒不必顶着烈日耕田了。”
夏季伺候庄稼的活不算很多,最重要的是给庄稼补水。
如果让人力去抬水的话,确实很容易中暑一大批。但现在便利的水车解决了这个运水灌溉的问题,没有水车的地区则率先普及了骡子。
除此之外,各地行商的队伍常备各种药丸售卖,之前太医院还额外研发出了药水一类的医药商品。
若有人中暑,治疗的药丸和清暑的药水都能以低价买到。
扶苏听罢颔首:
“如此甚好。”
这么说来,反而是北境这里被酷暑折磨得比较惨。
主要是塞外地区,不是草原就是沙漠,没有高大的林木遮阴。森林的存在能够极大地调节气温,低矮的草原完全比不了。
尤其这里还有好几片沙漠。
戍守边疆的士兵要穿着甲胄在长城上戒严,幸好还有敌楼遮阴。且大秦的长城大多依山而建,而古代山上基本都是有林木的。
也就是扶苏这种体弱的公子,才会在长城上走一趟就中暑了。
扶苏叹气:
“若非为了我,父亲也不用耽误行程。其实我已经好了,马车上还能用冰呢,赶路应该不成问题。”
始皇却不肯冒险:
“你老实在这里待着,不许逞强。”
扶苏还待说什么,就听闻杨端和从九原县赶来了。
陛下要进行军队改制,来往送信探讨实在不便。杨端和想了想,干脆把政务丢给郡丞等人,自己来了陛下身边。
这样一来,讨论就方便很多。
和杨端和有一样想法的将领不少,仗着塞外的游牧部落躲去遥远的地方避暑了,干脆都跑来了这边。
隔几日就有一个快马加鞭赶来的将军,到后来扶苏甚至见到了戍守辽东的大将。
扶苏:……
辽东那么远,千里迢迢跑来实在没有必要。
人都来了,总不能再叫人会去。咸阳那头甚至都赶来了几个休假中的将领,大家都对接下来的改制十分感兴趣。
看这架势,父亲是不可能继续上路了。
扶苏只好不再提什么耽误行程的话,安安分分地给父亲当小助手。
只是他们聊改制就聊吧,怎么聊着聊着还想去军营里实地考察?
扶苏眼睁睁看着众人你一言我
一语,商量好了一会儿就去军营。还说最近暑气已经消退不少,陛下可以出门逛逛了。
扶苏连忙劝阻:
“父亲,让侍者去军营看看就好了,您还是留在府内吧。”
他可没觉得暑气消退了,明明就还是那么热。这群军中糙汉不怕热,他父亲金尊玉贵可不能去受罪。
古代军营可没有后世那么好的条件,多的是人一两个月没机会洗澡的。
何况北境这里水资源也相对匮乏,经过这么久的高温,有些浅河都快断流了。寻常还能去河里洗澡,如今是日常用水都困难。
这么热的天,军营里得多大的气味啊。
扶苏怕父亲进去了会被熏着。
没怎么去过军营的始皇帝陛下完全没想起来这一茬,将军们也早就习惯了那些味道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扶苏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嫌弃”军营味道难闻,所以不能明说,只能委婉地劝阻。
可惜太过委婉,始皇没有理解爱子的意图。
任谁也不可能从刚刚那句劝阻里听出扶苏不建议父亲出门的理由,始皇还当爱子是担忧他也中暑。
于是始皇安慰道:
“太子放心,朕身体强健,不会有事。”
扶苏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周围的将军。
众人意识到殿下有话要和陛下单独讲,都很识趣地告退了,说去外面等待陛下。陛下出行前本就要更衣,他们是该退避的。
扶苏这才小声说起理由来。
始皇听完不以为意:
“朕幼时也是吃过苦的,哪像你一样从小锦衣玉食。战士们保家卫国十分辛苦,朕又如何能因为这点小事就选择逃避?”
在这方面扶苏确实不如父亲。
扶苏是个娇气的人,过惯了好日子。哪怕心里知道应该怎么做,身体反应也控制不了。
之前灭赵时他在军营里待过一阵子,那会儿他就不爱出门。不仅是因为乱跑容易给众人添麻烦,也是他受不了那股味道。
要是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在将士们面前干做出不妥的反应,彼此都很尴尬。
可是有些生理反应真的很难克制。
所以那时他就乖乖待在自己的营帐里,默默熏香压制军营里纷杂的味道。
扶苏叹了口气,为父亲腰间系上一只香囊。这么小的香囊气味有限,大约起不了什么作用,聊胜于无吧。
他提议道:
“还是我陪父亲一起去吧?”
父亲可以面不改色地逛军营,他自然也可以。作为父亲的儿子,他不能丢了父亲的脸。
始皇按了按他的肩膀:
“外头正热,你小心又中暑一回。乖乖在府内等朕回来,不许任性。”
扶苏只好目送父亲离开。
父亲嘴上说自己小时候居住条件也不怎么样,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自从回到秦国,在生活条件上父亲就再没吃过苦。
别
的不说,臣子面见君王之前都要先洗漱熏香。甚至在口中含鸡舌香清新口气,避免因口臭熏到君上。
所以这次去军营,同样会十分遭罪。只不过父亲的意志力比他强得多,不会畏惧这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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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官、蒙毅等人皆随始皇离开了,扶苏还把夏太医也塞进了队伍里。其余臣子见状不好在屋内躲清闲,只能跟着一起随行。
最后府邸里只剩下一个太子能够偷懒。
一个人待着也怪无聊的,太子殿下便拿出之前的记录翻看起来。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聊政事,容易有所遗漏。他先看一遍,或许可以查缺补漏。
众人是午后走的,一直到晚膳的点还没回来。侍者取来浸泡过花瓣的清水,请太子净手。
古人在净手上也玩了不少花样。
电视剧中常演的一般是端来一盆放了花瓣的水,让主人家直接在盆中洗手。
实际还有一种更奢侈的玩法,是用壶浇水冲洗,用来接水的盆里会设计小机关。盆中立着一些小动物的雕像,随着水流的冲入就会缓缓旋转,很是有趣。
这东西春秋时期就有了,扶苏自然也有。他小时候很爱玩这个,每次洗手都要洗很久。
这里头大约也有小孩子爱玩水的缘故。
扶苏净完手,闻着空气里隐约的花香,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奢靡了。外头这个天气想找几朵没蔫巴的花都不容易,他还能用花瓣浸泡过的水洗手。
从小这么金尊玉贵地养大,还能知道人间疾苦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即便是他,也只是心里知道庶民辛苦。真让他去接触庶民,他这娇弱的身体又受不了。
等再过几代,皇位传到子孙手里,他们又会矜贵到什么程度?
扶苏拿出了父亲那本祖训,补了两笔。
这样下去不行。
秦氏子孙还是得吃点苦的,趁着小时候多吃点苦,长大了才不会仗着身份祸害百姓。
尤其是当继承人的,不能太娇养。回去就把桥松丢去种两个月的地,让他知道知道人间疾苦。
始皇到底还是赶在饭点过去之前回来了。
彼时扶苏晚膳才用了一半,连忙让人撤换了碗碟,重新上了一桌菜。
始皇帝进屋时身上确实带着一些味道,可见扶苏猜得不错,此时的军营里气味并不好闻。
但扶苏见父亲神态淡然,心下佩服。他跟进室内去为父亲更衣,被父亲赶出去了。
始皇让他出去好好吃饭:
“用膳用到一半就乱跑,仔细一会儿胃疼。朕这里有侍者,何须你来添乱?”
扶苏只好在外面等待。
待用完膳,他才问起军营里的情况。
始皇说道:
“今年军中中暑之人不少,幸而备有消暑的药物。将军们商议着可以顺手栽种一些药草,夏日拿来煮消暑汤。”
军中人数不少,全靠买药材的话耗费太大了。反正士兵
本身就会在边郡屯田,顺带着种点不那么难种的药草不是问题。
这里不比河套,合适的农田比较少。相比之下药草没那么挑地,看将军们的意思是打算随便撒撒种子,随缘种了。
在这方面,夏太医给出了一些靠谱的意见,还说冬日驱寒的药草也可以种点。
始皇对这个年轻人很是满意,觉得他比夏无且懂变通。
当然,不是嫌弃夏无且的意思。
夏无且忠心可嘉,上一世荆轲刺秦时还曾救过驾。陛下对无且还是很偏爱的,只是喜新厌旧乃人之本性,他有努力克制了。
扶苏不懂药材的种植,听完也只能点点头。而后说起他给祖训里添补的事情,还说了回头打算怎么折腾他儿子。
始皇欲言又止。
太孙已经很辛苦了,倒也不必非要他去经受苦难教育。桥松这孩子懂事又听话,也没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
于是始皇提议道:
“待桥松有了孩子,再让孩子去体验吧。”
他能为孙儿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扶苏很给面子地答应下来:
“也好,左右有我盯着。若桥松不靠谱了,再送去种地也不迟。”
这日去过军营一趟之后,始皇觉得自己只看到了冰山一角。后头好几天都没闲着,又去了几回。
刚开始他不让儿子过去受罪,可扶苏坚持要随行。为此还提前喝了预防中暑的苦药汤,表明自己的决心。
他说将士们都知道太子也来了,若回回都只有陛下出面,太子却不在,实在不妥。
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瞧不起他们呢。
头一回去的时候,扶苏的娇气身子骨还闹了一阵。从军营出来后面白如纸,这反应闹得将军们都多看了他两眼,怀疑太子是不是又中暑了。
昨日群臣跟着陛下过来,回府后就倒下好几个。
淳朴的将军们以为是中暑晒的,还道天气都渐渐转凉了,怎么那些文臣还能体弱到被晒晕。
臣子们也不好说自己那是被熏的。
年轻力壮的汉子本就体味重,大夏天的不洗澡那味道就更可怕了。
后世高中大学的校园里,夏日时男生们每日洗澡。依然有女生抱怨同班的男生身上味道太大,熏得她们根本没法听课。
反正跟去了一次之后,好些人后头就不跟了。用告病作为借口躲懒,他们才没有太子那个觉悟呢。
始皇本来就没指望这些文臣能次次都随行,反正文臣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来就不来吧。
倒是太子很快适应了。
年轻人接受能力强,第二回再来时已经可以像父亲一样完全面不改色了。
军中士兵还是挺喜欢太子的。
大家都听说过太子扶苏的贤名,说他仁而爱民。始皇帝陛下颇有威严,他们不敢亲近,遇到太子却敢壮着胆子说两句话。
扶苏便担起了责任,主动出列去替父亲询问一些
他想知道的事情。
比起被叫到陛下跟前去问话,面对太子亲自过来亲切地询问,士兵们回答得顺溜多了。
有个士兵说:
“天气热了,商队也不怎么往这边来了。往常每个月能过来一两趟的,帮忙捎带点东西回乡,如今一个月也见不着人。”
他们出门在外都想家,军中条件不错,就会给家里寄一些省吃俭用存下的东西。军中还有人识字,可以帮忙写家信。
但这些都是靠商队收取费用替他们寄回的,商队因为暑热减少了过来的次数后,大家也没了办法。
有些东西保质期没那么长,天热坏得快,士兵们就有些着急了。本来他们的家乡离边郡不是很远,东西抓紧时间寄回去,还不至于坏,再拖就不好说了。
现在太子殿下过来问他们有什么诉求,便有士兵忍不住提起此事。
扶苏安抚了两句,保证很快会让商队的人过来一趟。
商队怕中暑,夏日里减少了跑商的次数无可厚非。不过他毕竟是商队的实际掌控人,安排点人手再跑一趟问题不大。
不过有一点扶苏觉得不太合适。
他回去同父亲说起:
“士兵给家中寄东西,不该收取费用的。”
扶苏隐约觉得,军中内外递送东西的事情应该单独经营。然后将之作为一个军中的福利,而不是从士兵手里赚钱。
现在当兵待遇还行,以后就不一定了。总有傻缺子孙会拎不清的,万一回头大笔一挥削减了粮饷,也不是不可能出现。
所以能避免的额外开支还是避免比较好,帮忙寄送东西又赚不了几个钱。商队本来就是跑商时顺带着送一送的,又不是在专门做寄东西的生意。
始皇只道:
“此事你拿主意便好。”
商队相关的事宜他一向不插手,爱子擅长这些,别人插手只会帮倒忙。
扶苏点头:
“我明白了。”
父子俩在九原郡待到了夏季结束,决定启程的那日天上终于飘起了细雨。
持续许久的干旱结束了,幸而这次只是高温比较严重。除却边郡之外,其他郡县降雨还算正常,今年的收成应当不会受太多影响。
夏季太热的话,就要警惕冬季会不会格外冷些了。
扶苏说不出这里头的道理,但他就是觉得酷热和寒冬似乎经常相伴出现。因而提前传信回了咸阳,让人做好应对寒灾的准备。
没有灾情最好,要是有的话,提前做过准备总归比没做过强。
车队迎着细雨出发,朝着东边而去。
由于在九原郡耽搁了两个月,原定的行程就要进行调整了。
本来会是秋季抵达辽东,然后趁着冬天来临前离开的。现在抵达辽东时大约要入冬了,而东北的冬天着实寒冷。
陆路走起来速度慢,否则行船赶路还能提前抵达目的地。
始皇便说干脆从雁门郡绕行太原郡和
恒山郡等赵国故地。在赵地过冬之后,再重新朝东北走去。
扶苏立时警惕起来:
≈a;rdo;
始皇一顿:
≈ldo;自然不去?[]?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就在恒山过冬。”
赵地内有不少赵国建造的宫殿,除却邯郸的赵王宫之外,最出名的大概就是巨鹿郡内的沙丘行宫了。
始皇知道儿子的心结,必然是想起他上一世病重时在沙丘停留,结果直接在此地崩逝的事情了。
恒山郡南边就是巨鹿,往邯郸走得路过巨鹿。本来就不会过去,那样太绕了,他们选择在赵地过冬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扶苏这才松一口气:
“那边走吧。”
雁门郡的驰道往东有两条路,一条直接东去路过代郡、上谷、渔阳。另一条往东南,走太原再折向东边的恒山,接着朝东北一路过广阳、渔阳。
虽然两条路都会从渔阳过,但后一条不经过渔阳郡的治所。两条路的交汇点在下一个目标右北平郡的治所无终县,再走下去就是辽西和辽东了。
广阳郡这个名字大家或许比较陌生,它的治所蓟县其实就是北京,也是燕国都城。
车队一路过去,沿途景色还不错。
路过恒山时少不得要爬个山,可惜这次没能见到臣子们狼狈的模样。扶苏想再画一副登山连环画的坏心思没达成,倒是意外地见到了山顶的彩虹。
上回泰山封禅时那道彩虹是在山脚下看见的,只能看到一小截。
这回是在山顶偶遇彩虹,是一整个漂亮的虹圈。许多人都没见过完整的彩虹,还以为彩虹就是拱桥模样的呢。
史官兴奋得上蹿下跳:
“原来史书没有骗人,在高处看彩虹,是一个圈!”
扶苏嫌他丢人,往旁边走了两步。
史官又可惜:
“恒山到底不比泰山,泰山那次的彩虹定然比这次更美。”
蒙毅认同地点头。
扶苏:不,那只是因为泰山名气大。
先秦时期的恒山是大茂山,最高峰的海拔将近一千九百米,泰山才一千五百多。
可惜大家爬泰山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离得太久远,根本无从对比。尤其是两次爬山都是坐轿子上去的,他们知道个什么?
扶苏面不改色地把史官的兴奋模样画了下来,就画在彩虹图的右下角。
好好一张美丽的风景图,角落多个活蹦乱跳的史官,实在有些多余。但不得不说,添的这一笔让美得有些虚假的景色多了点人世间的感觉。
史官:……
史官怀疑太子是没画到群臣丢脸图,只能退而求其次画他一个人的丢脸图。
扶苏收好画纸,微微一笑:
“爱卿有一张单人图,是不是非常受宠若惊?”
史官:这个福气我建议送给蒙卿。
扶苏:但是蒙卿没有这么不稳重。
被画黑历史的前提是
自己创造了黑历史,就算蒙毅被画进画里,那也是个端庄持重的俊美上卿。
这一来就不是黑历史画了,而是美男子的肖像图,那多没意思?
太子殿下认为,大秦的美男子有他一个就够了。哪怕蒙毅长得不如他俊美,他也不想多画,反正泰山封禅时他又不是没入过画。
史官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他左右看了看,终于找到一个拉人下水的机会。
史官连忙提醒殿下去看夏太医:
“夏太医在摘药草,那个地方刚刚下过雨十分湿滑,他肯定要摔跤的!”
画他画他!
扶苏顺着史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夏太医果然正亲自爬上大石头采摘石顶的药草。分明有药童随行,却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
扶苏赞叹道:
“夏太医果真是个刻苦认真的医者。”
史官:?
史官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个夏太医才来的,为什么这么快就刷到了太子殿下的好感度?他不是个嘴毒的刻薄鬼吗?
正说着,太医一脚踩滑,就要摔下来。
史官眼前一亮,等着看好戏。
结果太医身姿矫健,居然在滑倒的前一秒果断出手,摘下了目标药草。然后迅速调整姿势,稳稳落地,并未摔跤。
史官:???
似乎是发现了史官的眼神,夏太医嘲讽地看了一眼他,然后扭头离开了,充满了大佬的不屑。
扶苏讲解道:
“听闻夏太医以前经常自己上山采药,约莫是早就练出了一身功夫。”
所以别把人家和普通的弱鸡大夫混为一谈,这是个能徒手攀岩、在崖壁上采药的狠角色。
人家刻薄是有刻薄的底气的。
史官:所以到头来,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丢脸了吗?
扭头一看,太子殿下已经兴致勃勃地开始画夏太医采药连环画了。
史官不可置信:
“殿下不是说不画旁人吗?”
说好的比你俊美帅气的都不画呢?
扶苏随口答道:
“没关系,夏太医长相一般。”
长了一张嘲讽脸的夏太医和俊美搭不上边,他的帅气来源于干脆利落的采药动作,和太子殿下走的不是一条路子。
就像跟在太子身边随行保护的涉间,人家就是魁梧型的。太子和他没有竞争关系,画他的时候还会帮忙美颜一下。
史官:你这样的话,我就要替蒙卿鸣不平了。
蒙毅路过此地,丢下一句:
“不必画臣,臣并不想入画。”
别管好的画还是坏的画,不画他就是最安全的。而且堂堂男儿比什么美,他没有那样的嗜好。
史官:蒙卿,你真没追求!
一行人在恒山欣赏了许久的秋景,下山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过冬了。
说好的在这里度过冬日
,然后再往东北去,自然不能食言。要不是离得太远,其实去东边海岸过冬也不错。
大家对大海还是很向往的,上回没玩够。
有了夏季群体“中暑”的经验,夏太医这次早早就准备起了驱寒汤。哪怕所有人都坚称当时他们不是中暑,是被军营熏的,夏太医也不为所动。
他按着史官给人把汤灌了下去:
“体弱如太子殿下,从军营回来也没有病倒。你们这几个平日里嘲笑太子体弱的,没有资格拒绝喝汤。”
史官头一次对太子的体弱产生了怀疑:
“殿下真的体弱吗?他是不是装的?”
夏太医的吊梢眼眨也没眨一下:
“你是太医还是我是太医?我还能误诊不成?”
史官服软:
“好好好,您医术高超,我不该质疑您的诊断。但是这个驱寒汤真的不能做得好喝一些吗?我看太子喝的就没这么多怪味。”
太子分明每日喝得很开心,一看就知道味道极佳。为什么轮到他们这些人,就要喝难喝的驱寒汤?
夏太医答道:
“太子用的药材名贵,你若是肯出钱,我也能给你换他那个方子。”
实际全是胡扯。
没听说过名贵的药材熬出来的药汤口味也会更好,这又不是吃食,味道好的卖得更贵。
奈何车队中就数夏太医最权威,其他老太医这次死活不肯跟来了。剩下的太医里虽然也有年纪大些的,医术还真不如对方。
这就导致夏太医在王驾中为所欲为,大家都不敢质疑他开出的药方。问起来都说夏太医医术高超,他给的驱寒汤一定是效果最好的,不能擅改。
史官怀疑是他上次想看夏太医笑话的事情被对方记恨上了,所以对方来公报私仇。
听过太医给出的价钱之后,他默默打消了花钱买好喝的驱寒汤的想法。
确定了,这就是打击报复。
难喝的药汤惹得众人怨声载道,奈何它确实很有用。一直到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车队里也没人因为受寒生病。
然后始皇陛下就觉得夏太医确实很有能耐,下令众人以后都得按时按点地喝驱寒汤药。
重点不是随行之人是否生病,而是他们最好不要因为感染风寒而传染他家太子。
史官: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雪停的这天太子自己闹着要出去玩雪,史官心想,来了。太子健康了这么久,又要开始作死了。
这次太子要是着凉生病,可怪不到别人。
结果又是那个夏太医。
夏太医端来了一碗汤药:
“殿下喝完了才能出去玩雪。”
史官发誓,那个药绝对不难喝。因为那么怕苦的太子殿下一口气就喝完了,喝完后也没吃蜜饯。
他不由得想起夏日时发生过的一件事。
当时太子说要陪陛下一起去军营,陛下担忧他会中暑不肯松口。他
就喝了一碗预防中暑的汤药,以此表明决心。
陛下因为这件事很心疼太子??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说汤药苦口,太子为了陪他居然都肯主动喝药了。而后还亲自取了蜜饯,喂儿子吃了两颗。
史官现在越琢磨越不对劲。
就夏太医这个逢迎媚上的劲,他当时给太子煮的预防汤药别不是根本就不苦吧?
史官努力回想了一下太子当时喝完药的表情,是面不改色来着。他平时喝药都不是这样的,一点点细微的苦味都能皱着脸向陛下诉苦。
那会儿的陛下以为爱子是在努力克制表情,这不会都是陛下自己脑补太多了吧?
史官狐疑地看了太子一眼又一眼。
他跟着太子一起出门,趁着太子堆雪人的机会凑过去求证了一番。
扶苏也没瞒着:
“是不苦啊,孤又没说那碗汤药苦。”
史官:“你这不是在欺骗陛下吗?!”
扶苏:“阿父早就看出来了。”
史官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等等,如果陛下一开始就知道太子喝的药压根不苦的话,他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太子牺牲良多”的样子出来?
扶苏微微一笑:
“因为这样记在史书上好看。”
史官:……
确实,后人翻看这一段记载就会发现,太子殿下为了家国大义居然忍下了汤药的酸苦和军营的艰辛,真是一个好太子。
所以这一波是他被殿下和陛下联手骗了是吧?
扶苏捏了个雪球掂了掂:
“这种事情你不是早就该发现了吗?”
他们就随便一演,也没指望能忽悠几个人。反正史书上又不会记得那么详细,后人不会通过只言片语猜出这是个政治作秀。
史官感觉自己的智商遭到了打击。
但是很快,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迎面一个雪球砸过来,他的脑门也遭到了打击。
史官:什么东西?!
又是一个雪球砸了过来。
扶苏还抽空说了一句:
“抱歉,手滑了,本来是砸你旁边那个涉间的。”
他和涉间说好了玩打雪仗,涉间说他自己准头太高和殿下玩这个欺负人。于是最后决定由太子攻击,涉间只负责躲避。
涉间躲的时候没注意周围还有个史官,太子的准头又堪忧。于是旁边的史官就倒霉地被飞来的雪球砸了两下,不想继续挨打最好赶紧跑远些。
史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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