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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01 章

    ◎天定良缘◎

    程筠喜爱下厨, 却从未想过有一日能吃到裴烬亲手做的点心,大豫男子几乎不进厨房,即便是普通人家, 也是女子出入厨房, 厨娘居于多数,更何况是权贵之家,连女子也不出入厨房, 家中都养着厨子。

    大豫千金闺秀自幼学习琴棋书画等风雅之事, 也学习管家账务等中馈之事, 唯独不会学习厨艺, 厨房油烟伤手又伤肌肤,即便是学, 也只学些简单的糕点。

    裴烬身为太子, 近来又公务繁忙, 却挽起袖子为她“洗手作羹汤”, 有这份心, 程筠已十分满足,如今再吃, 只觉得这份糕点当真是美味佳肴。

    “当真好吃吗?不是哄我的?”裴烬半蹲下来,微微仰起头望着她, 他这是算是初次下厨,也是心血来潮,不知怎的就有了这个念头, 在东宫的厨房折腾了几个时辰, 做废了几次, 才勉勉强强做出一个能入口, 花样又能看得过去的点心。

    亲手做了才晓得, 原来下厨难度这样高,一点也不比骑马打仗简单。

    程筠将手中的点心塞到嘴中,手指戳了戳鼓起的腮帮子,用行动证明是好吃的。

    裴烬端起茶盏递给她,“慢点吃,别噎着。”

    程筠笑容满面的喝了一口温水,“殿下真厉害,竟然会做点心了,我怕是第一个吃过殿下做的点心吧?”

    看他从前也不像是会做点心的样子。

    裴烬却摇了摇头,戏谑道:“第一个吃的是东宫养着的大黄犬,面团太硬了,大黄犬咬了一口就不吃了。”

    那时方定站在一旁憋笑,憋的脸都红了,裴烬跟着一群大老爷们生活多年,哪里会做点心,那样细致的功夫,他根本做不来,无异于拿刀剑的手去拿绣花针。

    不过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还是被他做出来了,难看了点,难吃了点,也能下口不是。

    程筠拍了一下他的肩,娇嗔道:“你竟然先给狗吃,你与狗过去吧。”

    “那可不行,不好吃的才给狗吃,最好的要留给皎皎,你真不是唬我?糕点尚能入口?”裴烬心中是没底的,她厨艺高超,做的点心栩栩如生,如今有了身孕,在吃食上也是挑剔的,哪能看得上他的手艺。

    程筠伸出手,裴烬会意伸手握住,她眼神诚恳的望着裴烬,“这是我吃过最特别的点心,我很高兴能得到殿下的偏爱。”

    从来只听说过女子为男子洗手作羹汤,却不曾见男子为女子下厨学艺,她又如何会不感动呢。

    娘亲说挑选夫君,就要挑那个愿意为了她去尝试不可能之人,为了她去做出从前不可能做之事,从前的裴烬,哪里会下厨,从前的裴烬,哪里会每回见着她,都半蹲下来,仰起头看着她,这是独属于她的,殿下的偏爱。

    裴烬可是大豫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有旁人仰视他的份,哪里有他仰视旁人的道理,可自从两人重逢,裴烬总是习惯半蹲下来,单膝跪地的看着她,好像他的眼里,只有她。

    这是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拒绝的倾慕与优待。

    裴烬低头亲了亲程筠的手背,唇角轻挑,嗓音清越:“这不是偏爱,是全部的爱,皎皎,我的心里,再容不下旁人,即便是孩子,你不及你万分之一。”

    程筠莞尔,揶揄道:“真的吗?我不信,从前殿下待我可不如此时我有了身孕这般好。”

    “傻皎皎,孩子在你腹中,孩子不好,你只会更不好,我自然是盼着他好好的,早些出生,这样你也能少受罪,爱屋及乌,你永远是那个屋子。”裴烬的手覆在她的腹上。

    为着她,他可以原谅助她出逃的薛承煦;为着她,他可以出卖兄弟,助岳氏和离;为着她,他可以学按摩,学下厨,甚至手捻绣花针,只要她需要。

    裴烬早已为着她获得了新生,成为了另一个鲜活的,有人情味的裴烬。

    程筠点了点头,“殿下待我的好,我都晓得。”

    裴烬往前凑了凑,“既然晓得我待你好,何时才能改口唤我为夫君?”

    “才不,”程筠眨眨眼睫,“咱们还没成亲呢,名不正言不顺。”

    “咱们成亲不是板上钉钉,如今与成亲也并无两样。”

    “那也不行,被人听见会笑话。”两人如今就够腻味了,连娘亲都说比她与爹爹年轻时还要如胶似漆。

    “也罢,那不唤夫君,唤个旁的可好,殿下是外人称呼的,你称呼多生疏。”裴烬起身坐到程筠身侧,紧紧地挨着她。

    程筠挑了挑眉梢,忽然想到什么,歪头一笑,桃花眸潋滟着狡黠,“那我叫你烬哥哥?”

    “烬哥哥”这三个字她还故意娇滴滴的喊,学着苏敏敏的语气,让裴烬顿时黑了脸。

    “皎皎这是要翻旧账吗?”裴烬哪能看不出她表情里的揶揄。

    “我没啊,我听苏姑娘经常这样唤你,殿下看似很喜欢这个称呼。”程筠光是喊喊都觉着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着实是喊不出来。

    “我几时喜欢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还是唤我的字吧。”

    虽说皎皎喊他“烬哥哥”有些不一般的感觉,可想到从前苏敏敏喊过,便不得劲了,还是罢了。

    “字?你的字似乎是修炎,对吗?”程筠很少听见有人唤他的字,他身处高位,旁人都唤殿下,圣上与娘娘似乎也不这样唤他。

    “嗯,修炎,往后你便唤这个。”

    “可有什么寓意?”

    “我出生时父皇找得道高僧算过,命中缺火,原本皇子皆是从水,例如裴澄裴濯裴沐,而我却是烬,修炎二字也是为此。”

    程筠点了点头,怪不得他如此不同,“从前听说殿下还有个号为“修罗阎王”便是出自这个字吧?”

    这个戏称已甚少有人敢提及,如今裴烬回了京,倒也没再怎么动过杀戒,一恍惚,好像已过去许久,其实也不过是去年的事。

    “不过是外邦戏称,战场上我不杀敌,敌便杀我,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这个名头倒也挺好用,威慑了敌军,因而裴烬从未阻止旁人传扬,这样凶煞的名气传了出去,有利于边疆安稳。

    做小伏低是无用的,在国与国之间,唯独足够强大,才能让人不敢冒犯。

    “对呀,咱们大豫百姓都称你为战神。”

    裴烬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多的名头,并非他的出生好,更多的是因为他努力上进,要不然怎么这么多皇子公主,唯独他做到了。

    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她程筠的夫君,想想她便觉得自豪。

    “这些都是虚名,我更希望大豫不需要战神。”

    有战神则意味着要打仗,打仗苦的还是百姓,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不管需不需要,殿下永远都是大豫的战神,很厉害的。”程筠顿了顿,望了裴烬一眼,“殿下想不想知道一个秘密?”

    “改口。”裴烬睇了她一眼。

    程筠鼓了鼓腮帮子,红唇翕动,有些喊不出口,她已习惯了喊殿下,换个称呼是有难度的。

    裴烬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修……炎。”程筠低着头,声音略小。

    “连起来喊一遍。”裴烬满心期待。

    程筠的耳朵尖红了,抿了抿唇瓣,“修炎。”

    “皎皎真乖。”裴烬偏头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

    “哎呀,你还听不听嘛?”程筠推搡着他,似嗔带娇。

    “自然要听,是何秘密?”裴烬的手搭在程筠的肩上。

    程筠手中玩着帕子,“你一定不晓得,你从前曾是我的支撑。”

    “此话当真?”裴烬难以置信,“是因为《秦王录》?”

    两人扬州之前从未见过,皎皎不晓得前世之事,若说扬州之前的交集,那便只剩下《秦王录》了。

    程筠点了点头,“是,我那时便想你身为皇子,那样贵重,都要亲上战场,杀敌护国,生死一瞬间,而我作为大豫百姓,被你护卫的一员,有何资格讨论生死,活着总归是有希望的。”

    那时的裴烬只是她脑海中朦朦胧胧的一个人,可却也长久的牵动着她的心肠,正如云柔所说,她身为一个风尘女子,哪里有资格肖想大豫战神。

    可时光匆匆,谁能想到大豫战神成为了她的夫君,疼她入骨,爱她入髓,她也算是圆了一个天大的梦想了吧。

    裴烬扶着程筠肩头的指尖收拢了,微微扬唇,满是嘚瑟的语气,“原来皎皎早就倾慕于我。”

    程筠含羞带臊的嗔了他一眼,“才不是倾慕,你少往自个脸上贴金。”

    “我不管,就是倾慕,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裴烬捉住她的手亲吻。

    “什么?”

    “天定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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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第 202 章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不知前世的莺莺是否看过《秦王录》, 是否也早已倾心他,但他觉得一定是的,他与莺莺, 本就是两世修来的缘分, 谁也拆不散。

    裴烬从不觉得他在西疆的那五年有多么骄傲,可若是皎皎说那段岁月带给了她活着的勇气,那裴烬此生最骄傲之事, 就是亲上战场, 用血肉之躯, 无意中护卫了一个无助的小姑娘。

    若是皎皎不能平安长大, 那他们也不会有现在的情意绵绵。

    两人本就有娃娃亲,皎皎生来就该是他的娘子, 他是在无意中护着自个娘子呢。

    世间事, 冥冥之中, 自有天意。

    程筠莞尔一笑, “可能当真是天定良缘吧。”

    从娘亲那晓得她幼时便与裴烬谈过娃娃亲, 便觉得天意弄人,巧的让人觉得幕后有人在安排着这一切, 过往的苦难,也许就是为了往后的甜蜜吧。

    人这一生, 也不能什么好处都被她占了,先苦后甜,也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那咱们更该好生珍惜。”裴烬正想趁机与程筠商量下大婚之事。

    方定却在外边道:“主子, 荣宣伯找您。”

    裴烬皱了皱眉, 江浸月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找来了信国公府。

    “快去吧, 荣宣伯想必有急事, 我等你回来用膳。”程筠笑着让他松手。

    “行吧,那我便去瞧一瞧,你若饿了便先吃,不必等我。”裴烬揉了揉她的脑袋。

    “知道了。”

    程筠看着他离开,又捏起一块点心吃着,方才还有些怪异的味道,如今吃着却觉得甜滋滋的,看来人的心情胜过一切美味。

    裴烬去了程家的会客厅,因着他住在程家,特意给他弄了个单独的会客厅,免得商议什么军机大事被旁人听了去。

    “怎么着,是来程家蹭晚膳呢?”裴烬大踏步入内,坐下来喝了口茶。

    裴烬满面春风,江浸月愁容难展,两个极端。

    江浸月行过礼后坐下,“殿下,今日下官见过巫濮空了。”

    “嗯,这我晓得,怎么了?”

    “此人绝非善类,还问下官两位待嫁公主哪一位更美,看着信誓旦旦想要求娶公主。”

    “嗤,笑话,我们可从未答应要与巫濮国和亲。”裴烬瞅了他一眼,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嘛,明乐那个倔丫头,还真是有些棘手。”

    “殿下,我方才见过公主了。”

    “哦?你劝成了?”看来江浸月也没多能忍,这就耐不住性子了。

    提起此事,江浸月的面色更加难看,“我提出想求娶公主,被公主拒绝了。”

    裴烬犹如听见天方夜谭,愣了下后爆发出如雷笑声,“哈哈哈,江浸月,你也有今日?”

    他是想过江浸月会忍不住,却不曾想到是这样的忍不住,上来就求亲,明乐小小年纪,倒也有几分的聪明。

    裴烬的笑声仿佛是踩在江浸月的脸上碾压,让他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冷意,“殿下的笑声未免太大了些。”

    想当初裴烬被信国公赶出府时,他也不曾这样笑话裴烬,轮到他了,裴烬却如此讥笑他,着实不够兄弟。

    “你还记得孤说过什么吗?”裴烬哂笑,“你迟早有一日也会落到孤的手里,这不,果然应验了。”

    报应不爽,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最难还的不是千金万金,而是情意纠缠。

    江浸月欠了明乐多年,难不成他还想善了?

    “殿下,”江浸月难得语气提高了几分,“下官也是为了公主,殿下身为公主的亲兄长,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公主和亲吗?”

    “是嘛,你只是为了明乐,自个难道没有私心吗?江浸月,你别把自个说的这般高尚,我可不信。”

    江浸月薄唇微抿,指尖攥起,眸色暗了三分。

    裴烬双腿交叠,往后靠了靠,“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我可帮不了你。”

    前些日子他为了皎皎费尽心思,如今也该让江浸月尝尝那种滋味了,好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过明乐倒也是能忍,江浸月提出娶她,竟也忍得住拒绝。

    “殿下,巫濮国不怀好意,公主不能去和亲,即便殿下想笑我,也不能拿公主去看笑话。”

    江浸月着实不知为何裴烬能坐的如此安稳,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那此事便拜托给你了,”裴烬摆了摆手,“毕竟你负责接待使臣,便想办法打消使臣的念头吧。”

    裴烬可懒得掺和这二人,他还是好生伺候程筠,安心等着他的儿子出生吧,明乐年纪也不小了,她知道自个在做什么。

    江浸月着实不曾想到裴烬对这事如此的风轻云淡,总觉得其中有鬼,猜疑的看着他,“公主与殿下是不是在耍我?”

    若是明乐当真要和亲,裴烬此刻应当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才是,毕竟那是亲妹妹,又只有这一个妹妹,再者他也不曾从朝堂上听得一丝风声,倒也的确可能是在戏耍他。

    裴烬耸了耸肩,“你觉着呢?”

    “江浸月,这件事的本质并不在明乐是否去和亲,而是在,你是否真心求娶明乐,你若真心,明乐为何会拒绝,全天下都晓得,你江浸月是明乐看中的驸马爷,可明乐是公主,她不会要旁人的施舍,你若能看懂这一点,明乐自然就走不了。”

    江浸月沉默了,真心如何,权宜之计又如何,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裴烬懒得与他扯皮,起身走到江浸月跟前拍了拍他的肩,“明乐跟在你身旁这么多年,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是以明乐哥哥的身份与你说话,若非明乐,你这么些年还想在朝中如此顺畅?简直痴人说梦。”

    江浸月也算是大豫杰出一辈,年轻有为,得父皇看重,父皇母后口口声声说不答应明乐与江浸月在一起,可父皇却从未打压过江浸月,甚至对他委以重任,便是看在明乐的面子上,想着他若可堪大用,日后对明乐好,也未必不能答应。

    江浸月十五岁继承爵位,不仅仅坐稳了这个位置,还声名鹊起,除去他的手段,自然少不了“明乐公主未来驸马爷”的名头。

    虽说江浸月没求着明乐要这个名头,可这是事实,无从抵赖。

    江浸月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裴烬微微叹气,“我得去陪皎皎用晚膳,就不留你了。”

    江浸月在会客厅坐了一会,走出信国公府时还有些愣神,他仰起头望着天边明月,似乎在月亮上瞧见了明乐的笑容。

    他对明乐,到底是何种情愫呢?

    江浸月自讽一笑,微微摇头,大步离开信国公府。

    月色洒落在他微微弯下的脊背上,无端带出几分寂寥。

    *

    夜色沉沉,寻常人打算关门闭户就寝了,程府角门却开了一点,一个妇人低着头进去,脚步匆匆的来到程文宇的书房,妇人掀开帷帽,露出孟程氏的焦急的面庞。

    “你怎的漏夜前来,万一被人发觉如何是好?”程文宇皱着眉头看孟程氏。

    “二哥,你得帮帮我啊。”孟程氏急切的上前。

    “出了何事这样慌张,坐下说。”

    孟程氏坐到程文宇旁边,喝了一口茶,“二哥,大哥怕是要发觉当年之事了!”

    “怎会?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不是让你将手脚处理干净吗?”程文宇大惊失色,当年之事不必细说,他心知肚明。

    “我自然是处理干净了的,可谁晓得是否有漏网之鱼,过去这么多年,我原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我发觉信国公府在追查当初我遣散的丫鬟,若不是心有疑惑,怎会在此时去查当年的事。”

    孟程氏也是才晓得此事,急的火上浇油,想也没想便来了这里,当初可是程文宇与她做的交易,她可不会独自承受后果,即便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好端端的,程家做什么又查,当年查的还不够大吗,你可确信程筠忘记了当初之事?”

    “她那时才三岁,怎可能记得这事,况且我给她喂了令人失忆的药粉,她更不可能记得,只是……”孟程氏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程文宇都要被她急死了。

    孟程氏撸起袖子,“年后我去信国公府拜访,被程筠瞧见了我手上的疤痕。”

    她越想越不对劲,只觉得是这个疤痕露出了马脚,“当初你让我将程筠腰间那块胎记烫掉,可她挣扎间把我的手腕烫了下,这两处疤痕有些像。”

    程文宇猛地起身,怒骂一句,“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

    当初他与程辙武争爵位,眼看着爵位便要落到他的头上,谁晓得当今圣上登基,明目张胆的偏心程辙武,爵位没了。

    如今过去多年,他早已不对爵位再抱有任何期待,老老实实的安度余生,不再靠近程辙武。

    可若是当初那事被翻出来,以程辙武的性子,程家二房满门都别想好过,不死也要脱层皮,不,是必死无疑。

    毕竟如今还有个太子牵扯其中,谁晓得那个小丫头命这么好,居然攀上了太子,还有了身孕。

    孟程氏听他这样说,登时也恼了,“你这是什么语气?当初你答应了我什么?是你说我若办成此事,便会助孟家拿下侯爵,可如今我儿子连伯爵都要保不住了,你当初答应我的事,不也没办成吗?你哪有脸凶我?”

    当初她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帮他,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临老了,还要担忧这事,若是给她一个机会,即便是死,她也不会去做那般糊涂之事。

    “二哥,我告诉你,若是我被大哥抓到把柄,我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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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第 203 章

    ◎儿女债◎

    程文宇听到孟程氏这样说, 脸色极其难看,可想到这事的后果,到底还忍住了, 忙露出讨好的笑容, 拉着孟程氏的胳膊亲热道:“三妹妹,你这是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放任你不管, 你且放心,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莫恼。”

    虽说当年这事没有证据, 他只是口头吩咐孟程氏,抓不着他的把柄, 可若是孟程氏牵扯出他, 程辙武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可不想一大把年纪还被程辙武害的家破人亡。

    孟程氏哼了声, 甩开程文宇的手, “二哥最好是仔细想想,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若是查到了我,你也不会好过。”

    程文宇想把这事全推在她身上绝无可能, 她又不是傻子,能独自揽下此事。

    “是是是,我和三妹妹是一家人,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你且放心, 此事若真事发, 我必定护你无恙。”程文宇心里厌烦的要死, 面上却不得不笑着,也是憋屈的很。

    孟程氏也是没用的蠢货,当初嘱咐了将人弄死,可她却没那个胆子,只将人卖去江南,谁知阴差阳错,竟让她又回到了程辙武身旁,老天爷可真是不长眼。

    “二哥此话当真?”孟程氏扫了程文宇一眼。

    “这是自然,三妹妹放心便是。”

    “那好,我可就等着二哥的好消息了,天色已晚,我便先回去了。”孟程氏带起帷帽,她如今活的战战兢兢,生怕被人信国公府的人发觉,她还不想死。

    “好好,三妹妹慢走。”

    孟程氏一走,程文宇登时摔了桌上的茶盏,“蠢妇!”

    事没办好,还想拖他下水,想也别想,大不了一不做二不休,死人便没办法开口了。

    “来人,去唤善儿过来。”

    当务之急,倒不是孟程氏,而是程家,他也不知当初孟程氏可有露出马脚,若是被程家晓得,他吃不了兜着走,还是得想个法子。

    程善在妾室房中正颠鸾倒凤,云雨未歇,被小厮一喊,瞬间便萎/了,一张脸黑如锅底的来到书房,“爹,这个时辰了您还不睡,喊儿子来做什么?”

    程文宇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嫌弃的不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玩乐。”

    “爹这是何意?”程善莫名其妙。

    “程辙武在查当年程筠之事。”程文宇一掌拍在书案上。

    “什么?”程善瞬间清醒,“怎么会?”

    虽说这事发生时他还小,可程筠被程家找回时,程文宇也与程善说了,晓得这事一旦曝光,程家二房必死无疑。

    “爹,那可如何是好?”

    “我怎晓得,如今看来程家还不曾查到什么,咱们得抓紧机会,莫让程家再查下去。”程文宇心中岂能不慌。

    “爹的意思是?”

    程文宇看了程善一眼,“你不是说敬王有意与咱们结交?”

    程文宇如今在国子监任祭酒,虽说官衔不高,可是掌管着所有监生,人才辈出,牵扯甚广,都能为敬王效力,从前程文宇暗地里与废太子来往过,可废太子太过无能,兵败如山倒,好在他不曾与废太子来往过密,没被牵连。

    程善明白父亲的意思,“爹不是觉着敬王靠不住吗?连废太子谋划多年都败了,更何况是敬王,您不是说往后咱们不参与这些了吗?”

    裴澄被废时,程家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但凡门外热闹些都吓得不行,犹如惊弓之鸟,生怕被抓到与裴澄来往的证据,过了几个月才逐渐镇定下来,难不成如今又要重蹈覆辙?

    “这是程辙武逼我的,这事悬在头上终究不够安稳,这一次,不是我死,就是程辙武死,只有敬王上位,咱们才有机会,要不然你觉得程辙武会放过咱们吗?”

    程善咬紧牙关点头,“爹说的对,那我明日便去找一趟敬王。”如今也只能搏一搏了。

    “不,还是我亲自去,才显得出诚意。”程文宇望着窗外的夜色,成败在此一举。

    *

    “方才那道腌笃鲜味道如何?我特意让人从扬州快马加鞭运送回来的春笋。”用过晚膳,裴烬扶着程筠在院子里散步。

    上京的春笋还要些时日,裴烬想着她兴许会想吃扬州的膳食,便让人快马加鞭从扬州运了些鲜笋回来,保存完好,犹如才挖出来的春笋。

    程筠忍不住赞扬,“好吃的紧,春笋脆嫩,肉汁鲜美,做法也很有江南风味,与扬州吃到的一模一样。”

    “你喜欢便好,若还想吃什么,尽管与我说,无论要什么,我都尽力做到。”看她如今走路颤颤巍巍,扶着腰肢脚却在抖,裴烬便想多从其他地方补偿一二。

    程筠轻轻地笑了笑,“那龙肝凤髓也可以吗?”

    裴烬想了想,“你若想吃也不是不行,天子为龙,国母为凤,我便不得不让父皇母后割爱了。”

    “噗呲,”程筠笑出了声,偏头看了他一眼,“你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圣上晓得,非得扒了你的皮,也太不孝了。”

    “父皇母后总是催着我给他们生孙儿,如今孙儿在怀,这也是为了他们的孙儿,想来他们会明白我的苦心。”裴烬也笑。

    程筠摇了摇头,“你可别说了,再说下去,圣上一会便杀入信国公府,真是阿弥陀佛,大不敬啊,我还是不吃了。”

    这样的话,也就只有裴烬敢说了,也足以看出裴烬与圣上、娘娘的感情之好,都说天家无情,他们一家四口倒是不同。

    “哈哈哈,你且放心,父皇不晓得,咱们谁也不告诉。”

    “啊切……”泰和帝揉了揉鼻尖,嘟囔道:“莫不是烬儿又在说我的坏话。”

    苏皇后手中绣着一个肚兜,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你可别什么都赖烬儿,夜里天凉多添件衣裳。”

    “他那个臭小子心里几时有咱们了,有了程家那丫头,怕是往后心里更没了你我。”

    苏皇后毫不在意,“没有便没有,说到底能陪着孩子一辈子的还是他们的另一半,咱们又不能永远陪着孩子,你还见不得烬儿好啊。”

    苏皇后眼看着贤妃如今有了大皇孙,羡慕得紧,眼巴巴盼着程筠能早些生个孙儿给她带带,如今裴烬一天到晚窝在程家她也没意见。

    “这是什么话,我怎会见不到他好,他能与程家丫头一起,我心里巴不得呢,只是说到孩子,今日明乐是不是有些不对劲,我瞧她晚膳只用了一些,魂不守舍的。”

    “唉,”说到明乐,苏皇后有些苦恼的放下了手中绣着的肚兜,愁眉不展,“明乐前不久大哭了一场,还是她身旁的宫女与我说的。”

    “为何?”泰和帝面色微滞。

    “还不是为着荣宣伯,听说与荣宣伯不知聊了什么,两人不欢而散,回来明乐便躲在屋子里哭了一场,又不肯与我说,孩子大了,有自个的心思了,我也不好过分干涉。”

    苏皇后觉得她就是操心的命,先是操心裴烬,如今裴烬好不容易与程筠修成正果,又要来操心明乐,当初泰和帝还让她再生两个,得亏她不曾听,再生两个她非得一个头四个大,这谁顶得住。

    “我去找明乐问问。”泰和帝立马坐不住了,他的掌上明珠怎能偷偷地躲起来哭。

    “别去,天色晚了,你再去问,岂不是不想让明乐睡了,待会哭一晚上你负责?”苏皇后皱着眉头。

    “也是,”泰和帝啧了声,坐回榻上,“想当初就不该让江浸月留下,该将他派往外地,南域便极其适合他。”

    苏皇后横了他一眼,“说的好听,他走了,明乐能乐意吗?”

    “可他没走,不也让明乐伤心?我明日非得去问问江浸月是怎的一回事。”

    苏皇后摇了摇头,“我劝你莫要去问,孩子的事,你少插手,要不然两头落不着好,待明乐愿意与咱们坦白再说。”

    就像当初裴烬之事,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无用,可程筠一回京,人就恢复正常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父母急也急不来。

    “唉,都是裴烬那个臭小子带的好头,明乐也有样学样。”泰和帝真是操碎了心,“明日便将裴烬宣进宫来臭骂一顿!”

    裴烬扶着程筠躺下时忽然打了个哆嗦,程筠皱了皱眉,“可是冷了?如今天气乍暖还寒,要注意保暖。”

    “无碍,屋子里暖和着。”即便开春了,屋子里也烧着地龙,怕程筠冻着。

    程筠眨了眨羽睫,“那便睡吧。”

    “你先睡,我还有点事要办。”裴烬拍了拍程筠的肩,弯腰吻了下她的绯唇。

    “好,我睡了。”程筠闭上眼,晓得裴烬要忙公务,也不缠着他。

    裴烬放下幔帐,轻声走出屋子,院子里玄凌已等着了,瞧见他忙拱了拱手,懊恼道:“主子恕罪,属下无能,将巫濮空跟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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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第 204 章

    ◎想做太后◎

    裴烬面色微冷, 双手负于身后,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裴濯呢?”

    他就猜到巫濮空不是善茬, 才来到上京, 就能让玄凌的人跟丢,可见对上京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敬王倒是一直在书房待着,不曾出来。”

    “给孤盯紧了裴濯, 尽快找到巫濮空, 这两人混一起, 绝没好事。”

    裴烬不怕裴濯想谋朝篡位, 凭他绝无可能,要不然裴澄在位时也不见他多难耐, 只是若起动乱, 折腾的还是上京城的老百姓, 裴澄那次, 即便他们再三小心, 还是连累了一些百姓,再来一次, 对百姓的伤害最大。

    “是,属下遵命。”玄凌快速离开, 没入夜色中。

    裴烬仰起头,看着天边皎洁的明月,竹叶沙沙作响, 起风了, 可能皇权当真是那么的吸引人, 引得历朝历代的兄弟手足相残, 裴濯若反, 他便只剩下裴沐一个兄弟了。

    兄弟手足,他向来不放在心上,只是如今皎皎月份大了,他想皎皎能平安生产,不想闹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来影响她的心情,也影响了他的期待。

    可他们若真要一头撞上来,裴烬也不会手软,裴澄如今也还被关在秦王府受刑,半死不活的,或许裴濯也想感受一下。

    裴烬收回视线,想到裴澄,倒是许久不曾去看他了,也不知他现如今怎么样了,倒是有点想去看看。

    不过他想到皎皎还在屋子里,他出去一趟,不免让她忧心,罢了,还是明日再去吧。

    裴烬回了屋,暂且将这些乱糟糟的事抛掷一旁。

    *

    “使臣大人,你没带着尾巴来吧?”裴濯看向巫濮空,安王的书房有些昏暗,巫濮空长的魁梧粗壮,给人压迫感。

    “敬王殿下这是瞧不起我吗?”巫濮空哼了声,看向安王,“安王爷,我王只说与你合作,何时又搭上一个敬王殿下?”

    裴濯哪里听不出来巫濮空的不屑,“你……”

    “哎,”安王拦了下,“使臣不必恼,敬王是自己人,此次与贵国合作,也是为了推敬王上位,只要敬王能成功登基,西疆之事自然好商量。”

    巫濮空扫了裴濯一眼,“难不成安王爷不自个上位?”

    倒真是稀罕,推泰和帝的儿子上位,这是做善事呢?

    “无论是本王还是敬王,答应过贵国的条件不会变,使臣又何必纠结至此呢?”

    安王已这把年纪,登基名不正言不顺,会被钉死在谋朝篡位的耻辱柱上,可裴濯不同,他本就是泰和帝的儿子,泰和帝一死,裴烬一死,裴濯自然有这个资格。

    “行吧,”巫濮空坐了下来,“后日宫宴,我会照你们的吩咐为我王求娶明乐公主。”

    “不,”裴濯打断他的话,“咱们有了新的目标,比明乐公主更能事半功倍。”

    “这是何意?”巫濮空不明白了,看向安王,他们商议的本就是明乐公主,怎的还换人了呢?

    安王笑道,压低了嗓音,“此人乃是……”

    *

    “呼……”程筠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她是被憋醒的,好似有人在掐她的脖颈,喘不过气来。

    她抬起手摸了下光溜溜的脖颈,什么都没有,她是在做梦吗?自从有孕,身上平日里戴的首饰之类的便少了,更别说夜里就寝,那怎会喘不上气来。

    “皎皎,怎么了?”裴烬听见她的动静很快醒来,他这些日子一直睡的很浅,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能很快清醒。

    “修炎,你扶我起来。”程筠的语气软软的,带着些颤意。

    “好。”裴烬跪在床榻间扶起了程筠,“我去端水来。”

    他下了床榻,端了一杯温水过来,程筠小口的喝着,顺着那口气,可算是平复了些许气息。

    “是不是做噩梦了?”裴烬接过杯子放下,抬手捋了捋她鬓边的发丝。

    程筠摇了摇头,“我是被憋醒的,方才喘不过气来,我就醒了,也不知是不是做梦,可那种感觉很真实。”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难免有些慌乱。

    裴烬皱眉,“是不是衾被太重了?”

    “我也不晓得,可如今开了春,衾被已换过轻薄点的了,前些日子的更厚,也不曾这样。”她摸了摸脖颈,心有余悸,若是不曾醒来,是不是就要死在梦里了?

    “现下可还会不适?我去唤太医来。”裴烬也不曾见她这样,不免慌乱。

    “不用了,已好多了,天色还早,还是别惊动了大家,一会娘亲又要忧心了。”程筠拉住了裴烬的衣袖,“兴许就是做梦吧。”

    她低头看了下肚子,“好在还有两个月便要生了,挺着这个肚子,做什么都不顺心。”

    “没事便好,生了这个咱们不生了,太累了,快躺下再睡会,我守着你。”这些日子照顾程筠,裴烬也瘦了一大圈,可见程筠受了多少苦。

    程筠弯了弯唇,“万一生了个闺女,那大豫的江山传给谁。”

    大豫帝位传男不传女,可没公主继承帝位的先例,若这胎是女儿,她必定还要生个儿子的,不是她不喜欢女儿,而是这世道就是如此,她也没法子以一人之力改变这个世道。

    若是裴烬没有儿子,也会被百官攻讦,储君之位不稳,难道她要让旁的女子给裴烬生儿子?那还不如她辛苦一些,她来生吧。

    裴烬压了压嘴角,“不是有了大皇孙,我好生培养,也未必不可。”

    若是女儿,他必定要疼着宠着,哪里舍得她去背负这些,裴烬有时都被政务压的喘不过气来,帝王之位看着至高无上,可背负的责任也足以压垮一个人,大豫历代帝王都驾崩的早,劳心劳力,非长寿之道,连他都吃力,若是可以,他也不想要这个帝位,哪里愿意女儿吃这些苦。

    “我还以为你会说裴瑜。”

    裴烬摇了摇头,“裴瑜他有自个的责任,大豫不是他的责任。”

    “那我才不要,我就要给你生个儿子,我就想做太后不可以吗?”太后才真是万人之上,连皇帝都得听太后的。

    再者程筠也是有私心的,只有她生的儿子做了帝王,才能保住程家接下来的荣耀与平安,爹爹娘亲为她做了这么多,也该到她为程家做些贡献了,若是帝王血脉里有了程家的骨血,往后程家可永保太平。

    裴烬被她这话惊着了,哭笑不得,“你想做太后,那我岂不是得早点死才能满足你?”

    做皇后也便罢了,却想做太后,这不是当着他的面咒他死呢。

    “咳咳,”程筠转了转眼珠子,“你也可以当个太上皇嘛,哈哈。”

    好像大豫开国以来,就没有过太上皇,都是皇帝驾崩之后才有的太后。

    “你倒是想的挺美。”裴烬捏了捏她的下巴,“再睡会吧,用过早膳让太医来瞧瞧。”

    *

    用过早膳,程辙武与原氏在膳厅喝茶,有心腹来回禀,“昨夜富兴伯夫人快宵禁时去了一趟程家二房。”

    程辙武放下茶盏,看了一眼原氏,“想来是咱们查的动静大了些,被她知晓了。”

    “这不越发证明二房与此事有关,他们心中有鬼了。”原氏叹了口气,“当年从她身旁被遣散的婢女都无故去世,若说没鬼,我是不信的。”

    他们哪能想到孟程氏如此会做戏,竟骗了他们这么些年,若是早查出来,皎皎也不必受这些委屈了。

    “哼,你且放心,迟早会抓到他们的把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咱们来日方长。”反正皎皎已找回来了,他们也不急,该急的是二房那些人。

    “我等着,罢了,我还是去看看皎皎吧,心里头总有些不安。”

    “也好,皎皎肚子大了,明晚宫宴便不要出席了,免得折腾一场。”明日是大豫为巫濮国使臣接风的宫宴,按照品阶皎皎自然得去,可若不去也无碍。

    “也好,我一会与皎皎说说。”

    原氏来到程筠的院子,正好太医在给她把脉,得知方才之事,不免皱眉,等着太医的诊断。

    片刻后,太医收回手,“回太子殿下,夫人,小郡主瞧着是有些惊悸,心绪不畅。”

    “问题大吗?可要吃什么药?”裴烬面色难看。

    太医摇了摇头,“目前看来倒无需用药,保持屋内通风,多食果蔬,去外边散散心便可,小郡主整日待在屋子里对生产有弊无利,小郡主是头胎,得多走动,有助于顺利生产。”

    “那便好,有劳太医了,”原氏松了口气,忙吩咐雪柳等人将窗户打开透透气,“好在天气逐渐热了,倒也不必再门窗紧闭。”

    裴烬让人送太医出去,“既然要多出去走动,那今日午后我带皎皎出去走走。”

    “那便有劳殿下了。”有裴烬在,原氏也不费什么心思,与程筠说起了宫宴之事。

    “你爹爹说你肚子大了,宫宴上规矩多,人多口杂,还是不去为好。”

    程筠笑道:“娘亲不是才听太医说我得多出去走动走动,怎的又想将我关在家里。”

    “你是想去了?”

    程筠点了点头,“想去的,正好出去见见人,总待在屋子里是有些烦闷。”

    她听裴烬说巫濮国想求娶大豫公主,又有明乐公主与荣宣伯之事,她想去看个热闹。

    裴烬也道,“您且宽心,有我陪在皎皎身旁,必不会让她有事,我会护着皎皎。”

    这个宫宴他得去,信国公二老也得去,独留皎皎在府里他也不放心,还是要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才安心。

    “既然想去,那便去吧。”如今谁人不晓得程筠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妃,想来也无人会没眼色的冲撞她。

    *

    裴烬从信国公府出来,先去了趟秦王府,虽说他已不是秦王,可秦王府邸却留着,他打算留给未来的闺女,改做公主府邸,秦王府的规格比一般的亲王还要大,更何况是给公主,绝对的越矩了,可他想给,旁人也说不着什么。

    推开书架,进入暗室,底下灯火通明,可血腥味太重,即便明亮,却还觉着有重重阴森之感。

    这里有两间暗室,一间关着裴澄,一间关着原太子妃连氏。

    他推开其中一间,光线涌入其中,裴澄下意识想抬手,却发觉他的左手已经没了,想抬也抬不起来,恍惚间看过去,瞧见裴烬,他忙跪行几步,“三弟,你饶了我吧,我求求你了,你别折磨我了,我受不了了。”

    他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暗室已不知多久,他不知是什么年月,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仿佛已过了一辈子之久。

    他原先也是不屑的,也是倔强着的,想要争一口气的,不肯求裴烬,可是过去许久,他一身傲骨早已被裴烬的手段碾碎了。

    裴烬是魔鬼,比炼狱里的恶鬼也要恐怖,手段毒辣,根本不是人!

    可惜裴澄还未近裴烬的身,就被护卫拦住了,裴澄跪在地上,比街边乞儿还要狼狈不堪。

    裴烬扫了他一眼,“左手没了?”

    “回主子,按照您的吩咐,每一旬断一截指骨,一月断一根手指,他的左手正是上旬锯断的,大夫已看过了,性命无碍。”

    魏汾是专门负责在这里看管裴澄与连氏之人,他从前干的是杀人不见血的行当,如今却要小心翼翼的折磨一个人,却又不能让人死了,倒也为难了他,不过半年过去,他也有了经验。

    你瞧,裴澄少说受过锯刑几十次,却还活着,到底是他命大。

    不过自家主子也当真是狠辣,这样的手段也能想出来,都说十指连心,可每过一旬,都要用锯子一点点锯断他一根指骨,像是拉磨一样,还非得用不大锋利的锯子,不肯给裴澄一个痛快,每一根指骨断裂,都仿佛死过一次,可又很快让大夫给他治好,绝不会伤了他的性命,还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样折磨一个人。

    “三弟,太子殿下,我求你了,放过我吧,我知错了,我给你当牛做马,我再也不敢了。”裴澄光是想想即将又到了一旬,就害怕的浑身发抖,他再也不想尝试了。

    裴烬扯了扯嘴角,“呵,左手没了,还有右手,右手没了还有一双腿,裴澄,你以为孤会轻易放过你吗?”

    前世他对皎皎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他都要百倍讨教回来。

    “不,不要,我求你了,你饶了我吧,你让我死吧,给我一个痛快。”

    裴澄不知多少次寻死,可却死不成,整个屋子都被柔软的棉被包裹着,屋子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想过咬舌自尽,可舌头破了,人没死,之后便一直有人在屋子里盯着他,根本不给他机会死。

    “死?痛快?你扪心自问,你给过那些女子痛快吗?你给过东宫姬妾痛快吗?”

    裴烬一看见东宫女子那些伤疤,他便想到皎皎前世是否也是这样被裴澄凌虐的,这要裴烬如何抬手放过他?

    “裴澄,你不配死,你只配如阴沟里的蛆一般活着,怎么着,也得让你看着我儿孙满堂才能死去。”

    “你不是人!”裴澄被攥着胳膊,疯狂的摇头,“他们说的没错,你是阎王,是恶鬼!”

    “我是不是人无需你来评说,”裴烬冷笑一声,“魏汾,他的左手还没好全,不急着锯指骨了,去找人来将这里挖个洞,找几条蛇放进去,将他扔下去,每日一个时辰,全当是给他养养伤口。”

    魏汾咽了口口水,蛇这东西,即便是他这么个大男人想想也后背发凉,况且是与几条蛇待在一块,这样的养伤口,可真的是不曾见过。

    “是,属下遵命。”

    “哦,对了,”裴烬漫不经心道:“可别找有毒的蛇,别让他死了。”

    “不要,我不要,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裴澄不想去喂蛇,他想死,却不想死的这把痛苦。

    “裴澄,孤倒是挺欣赏你从前的傲气,不是死也不肯低头,还在叫嚣吗?如今你的傲气呢?放心,几条蛇而已,死不了人,顶多被咬几口,倒也无大碍。”

    裴烬还多的是法子治他,可得有个轻重缓急,不能让他死了,若是死了,可就无趣了。

    “你当真是恶毒!”裴澄光是想想自个和几条蛇待在一起,便要冒冷汗,若是以往,他自然是不怕蛇的,可如今他日日被喂药,一身武功早就废了,浑身软趴趴的,怕是一条蛇也制服不了,更何况是和几条蛇同处一窟。

    “哈哈哈,恶毒?孤手上沾了不少鲜血,可比起你,却干净的多。”他杀的都是该死之人,而裴澄手上的血,都是些无辜女子的。

    裴烬瞧见他这样,心情十分美妙,不欲与他多言,转身离去,“你好生享受吧,孤告辞了。”

    “裴烬!裴烬,你不得好死!啊——”

    作者有话说:

    皎皎:想做太后

    裴烬:那我……争取早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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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第 205 章

    ◎求娶信阳郡主◎

    江浸月一夜未睡, 一直在想是否要去向圣上提亲,可他心中又不敢肯定自个能否给明乐带来幸福,成婚不是一根冰糖葫芦, 也不是几块点心, 这是一生之事,他当真做好了准备吗?

    他能给明乐幸福吗?若是不能,求娶明乐也是另一种耽误她。

    烛泪燃烧至天明, 江浸月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 这么多年, 看着明乐一点点长大, 哪怕从未回应过明乐的感情,可在他心里, 明乐早就与其他女子不同了。

    江浸月好歹是圣上跟前的红人, 又有个爵位, 上无需照顾双亲, 下无需顾忌幼小, 自然也是有人上门提过亲的,嫁进来就能成为伯夫人, 掌中馈,还没公爹婆母需要伺候, 多好的事。

    可他全数推却,连那些女子见也不曾见过,他从未想过成亲, 原打算待百年之后就将爵位还给皇室。

    旁人兴许将爵位看的比天重, 可对于江浸月来说, 这都是虚的, 人一死, 尘归尘土归土,又不能带走,传宗接代更是无趣至极,他的父母都不期待他的到来,他一样不期待有什么子嗣。

    但想到明乐,他到底还是心软了,心再硬,这世间也总有一人会成为自个的例外。

    江浸月早朝后不曾出宫,而是去了紫宸宫求见圣上。

    泰和帝正好也想见他,宣他进来。

    “微臣叩见圣上。”

    “免礼,江卿可是为了巫濮国使臣而来?”泰和帝还算是好说话,打算先将正事办了,再来说私事。

    可是显然江浸月不上道,他就非得单刀直入,行礼之后不曾起身,“圣上,微臣今日是为私事而来。”

    “哦?所为何事?”泰和帝挺直了脊背。

    江浸月抬起头看了一眼泰和帝又垂下眼帘,“微臣斗胆,求娶明乐公主。”

    “放肆!”泰和帝下意识一掌拍在龙案上,“江莽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泰和帝这下是真生气了,平常好歹还喊江浸月,这都直呼其名了。

    江浸月是泰和帝亲自选中给裴烬的伴读,也是泰和帝看着长大的,有不一般的情谊,要是江浸月与明乐无瓜葛,泰和帝一定更加重用江浸月。

    可是为着明乐,泰和帝一直很谨慎,不想让江浸月觉得巴结上明乐就能平步青云,从而诱导明乐。

    昨日江浸月把明乐弄哭了,今日江浸月就敢来求亲,这是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呢。

    江浸月微微垂首,“微臣很清楚,微臣倾慕明乐公主,想求娶公主为妻,还请圣上成全。”

    说出“倾慕”二字时,江浸月自个都愣了下,原来这个词是这样简单就可以说出口的,为何昨日他却犹豫了呢,要不然兴许昨日就与明乐成了。

    “明乐是朕的掌上明珠,岂是你说求娶就求娶的,朕不答应,你退下吧。”泰和帝一张冷脸拉的老长,若非是看在江浸月是自个看着长大的孩子,他非得让人乱棍打出去。

    “圣上,微臣是真心求娶公主!”江浸月俯身磕头,他知晓圣上与皇后娘娘都不放心他,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想回应明乐,圣上与娘娘一定会为明乐挑选一位良人,比他好千倍万倍。

    可是如今,话已说出口,容不得江浸月后退一步了,他不想做懦夫。

    “闭嘴,来人,将他拖下去。”泰和帝不想再听,就差捂住耳朵了。

    明乐是他最疼爱的女儿,绝无可能这么快出阁,起码得留至二十,江浸月这是在挑衅他!

    “圣上!”江浸月如何也想不到,他是被人拖出去的……

    常前悄声的出来了,对着江浸月道:“荣宣伯,可别再说了,圣上今日烦闷,莫要惹恼了圣上。”

    江浸月还想开口,最终还是忍住了,可是来不及了,明日便是宫宴,届时巫濮空必定会提出求娶公主,万一明乐当堂答应,他又该如何是好?

    “常公公,可否求您帮个忙,派人去向明乐公主通秉一声,我想见她。”

    他无缘无故的,不好向后宫递消息,常前是御前的人,出入长乐宫也是寻常事。

    “哎呦,不是老奴不帮伯爷,而是圣上正恼火,老奴着实不敢啊,依我看啊,伯爷还是稍等几日再说吧。”

    若是平常,常前也就应了,不过是小事一桩,如今圣上恼怒荣宣伯想求娶明乐公主,他若是跑了这个腿,被圣上晓得,他这条腿非得废咯。

    “可是……罢了,多谢公公,我先告退了。”江浸月也晓得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多说无益。

    江浸月走出紫宸宫,往后宫方向瞧了一眼,盼着能见到明乐,只是很可惜,直到走出宫门,她也不曾出现。

    他面色难看的上了马车,看来只能等明日了,好在圣上一定不会答应明乐去和亲,他也能稍稍放心。

    只是怕会出变故。

    *

    “不过是个应付巫濮国的宫宴罢了,你无需上心,能出席就是给巫濮国脸面。”裴烬看着程筠在梳妆台前坐了一个多时辰,还不曾装扮完全,不免唠叨了几句。

    程筠回头努了努绯唇,“我好不容易参加个宴会,还不许我装扮一二嘛?”

    “我可没说不能,只是看你累得慌。”裴烬走上前,看着她发髻上的珠翠,觉着脖子疼。

    “女子爱美是天性,为了美才不怕累,我也有许久不曾装扮了,好看吗?”程筠看着菱花镜中的裴烬。

    裴烬勾了勾薄唇,“皎皎似牡丹仙子下凡,我都舍不得让你出门,万一被旁人瞧上了可如何是好?”

    程筠如今有孕在身,丰润了些,可是并不影响她的姿色,反而面如银盘,眸若点星,梳着大气的牡丹髻,可不就似一朵雍容富贵的绝色牡丹。

    程筠嗔笑,“你何时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她都七八个月的肚子了,哪里还能被谁瞧都上,多加装扮,也是不想让自个的气色太难看。

    “皎皎可不能污蔑我,都是肺腑之言。”裴烬扶着她的肩,望着菱花镜中娇艳的女子,“从前你身上妩媚娇俏居多,如今华贵大方后来居上。”

    程筠这倒没发觉,挑了挑眉道:“兴许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从前出身云楼,学的便是妩媚之道,如今有了亲人,成为郡主,倒也摆起了架子。”

    “这是浑然天成,不是摆架子,皎皎,距离你嫁给我,又近了一日。”裴烬吻了吻她的发丝。

    程筠莞尔,“你脑子里整日想的都是些什么呢?”

    “想的是你。”裴烬眼眸含笑。

    “才不信呢,”程筠面颊微红,“好了,也差不多了,咱们出发吧,我想先去拜见皇后娘娘。”

    苏皇后多次派人来给她送东西,她理应入宫谢恩,可却一次都没去过,也着实失礼。

    “也好,母后也很想见你。”裴烬扶着程筠起身。

    两人先行入宫,这一次,他们毫无避讳,就是要告诉所有人,程筠是既定的太子妃。

    到了长乐宫,程筠还不曾来得及行礼,就被苏皇后一把扶住,笑道:“可算是把你盼来了,烬儿也真是,也不带你入宫瞧瞧。”

    “臣女是来谢恩的,多谢娘娘的赏赐。”程筠微微一笑。

    “哎呦,谢什么恩,烬儿怕是要把东宫库房都搬空了,我那点子东西哪比得上,快坐,来瞧瞧我今日才做好的肚兜怎么样。”

    苏皇后扶着程筠坐到榻上,程筠受宠若惊,还有些难安,好在裴烬在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安抚着,让她不至于太过惶恐。

    苏皇后只当没瞧见两人的眉来眼去,让人取出她才绣好的如意双喜纹路的红色肚兜,“这么多年不做女红,手艺都生疏了。”

    初入东宫,她的女红算不得好,后边为了讨好那时尚是太子的泰和帝,拼命学习女红,可算是有些样子了,后边与泰和帝交心,她便很少动手,手艺越发懒散,连泰和帝都说她如今是懒骨头一把。

    程筠抚摸着上边的如意花纹赞叹,“真好看,娘娘的手艺胜过臣女百倍,针脚细密,纹样精致,多谢娘娘。”

    苏皇后一如从前的平易近人,并未因为成为了皇后便改了性子,大抵这也是为何娘娘的宠爱能长盛不衰的缘由吧,谁能不爱这样的娘娘呢。

    “这个肚兜做了许久,给小孩子做的针脚要收好,免得磨损了孩子肌肤,这肚兜要多下水洗几次,让人揉软和了,孩子穿着舒服。”

    自从大皇孙入宫,苏皇后可是馋坏了程筠腹中的孩子,无论男女,只要健健康康,她都要搁到心尖子上疼。

    “原来如此,臣女都不晓得此法。”

    “这还是从前在烬儿身上摸索来的,当初烬儿穿了新肚兜,磨红了腰,哭闹不休,可把我愁坏了。”

    程筠仰头望了一眼裴烬,原来他也会哭闹呢。

    裴烬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母后记错了,那是明乐。”

    苏皇后脸一唬,“谁说是明乐,明乐可比你小不少,我还能记错?就是你。”

    “母后,都过去多久的事了,您何必还翻出来说。”他都是要当爹的人了,说这些羞不羞。

    “如今是长德行了,当娘的还说不得了。”苏皇后睇了他一眼,“我还懒得说你呢。”

    程筠在一旁笑着,两人的相处与寻常母子一样,当真是难得。

    苏皇后不搭理裴烬,与程筠说起了话,“皎皎吃点心,这是牛乳糕,听说你喜欢喝牛乳,这个糕点不错,你尝尝,听旁人说孕中多喝牛乳生出的孩子白嫩。”

    “谢谢娘娘。”程筠用帕子包着拿了一块小口吃着,“松软香甜,娘娘宫里的点心当真好吃。”

    “我也尝尝。”裴烬伸手过去,被苏皇后一掌拍掉,“这是给皎皎的,你吃什么?”

    裴烬忍不住摇头叹息,“唉,母后果然是有了儿媳便不要儿子了,连吃块点心也不配了。”

    “你可没少吃。”苏皇后才不管裴烬,“皎皎多吃些,宫宴上的菜肴大多都冷了,不适合你吃。”

    “娘娘放心,臣女入宫前便用过膳食了,如今还不饿。”苏皇后如此好相处,让程筠忍不住亲近几分,往后有这样的婆母,也是一件幸事吧。

    “那便好。”苏皇后看着程筠的肚子,问了一些近况,又将她的经验之谈传授于她,苏皇后不便出宫,见着人了,可不得多关心几句。

    说到最后宫人来催了,说宫宴那头人都到齐了,他们也该去了。

    不得已,只能先聊到这,苏皇后还得去紫宸宫一趟,与泰和帝一同出席,让裴烬与程筠先去。

    走出长乐宫,程筠笑道:“娘娘真是个妙人。”

    与她交谈,完全看不出为尊者高高在上之感,倒像是同龄人的亲近。

    “还不是被父皇惯坏了,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还似个小姑娘一样。”

    “那说明圣上疼爱娘娘,这是娘娘的福气。”哪个女子不盼着自个能被夫君宠成小姑娘。

    裴烬扶着她上了轿撵,“你羡慕?那看来我得向父皇取取经了。”

    程筠也不扭捏,弯了弯唇,“拭目以待。”

    来到宫宴大殿,裴烬扶着程筠进入,受了众人的礼,此次程筠坐在裴烬身旁,由他亲自照看,百官倒是见怪不怪,谁若还不晓得其中的缘由,那也是白在上京待了。

    他们坐下才不久,泰和帝便携着苏皇后进殿。

    随后巫濮空等巫濮国使臣上殿拜见祝祷,送上贡品,入席之后,泰和帝宣布开席。

    但众人其实并无多大的兴趣在宴席上,每个人心中都有些心思,余光不知瞥到哪了。

    酒过三巡,巫濮空可算起身,也让众人的视线明目张胆的放在了他的身上。

    “圣上,外臣此次入京,一是来向贵国送上我国珍奇,二是想为吾王求娶大豫贵女为王后,永结大豫与巫濮百年之好。”

    泰和帝皱了皱眉,原先说的不是求娶公主吗?怎的又变成了贵女。

    不过贵女更好。

    泰和帝大手一挥,笑道:“大豫出色的贵女数不胜数,巫濮王若是真心求娶,朕自当为他挑选一位端庄贤淑的贵女,今日宴席倒不便说这事,不如明日朕再与使臣相谈。”

    原说求娶公主,泰和帝绝不会答应,可若是贵女他倒也不是不能答应,想找一位愿意去巫濮国的贵女可容易的多,毕竟寻常官家女子能被封为公主和亲,也是莫大的殊荣,自然会有人抢着,想搏一搏前程。

    “回圣上,吾王已有心仪的人选。”

    “哦?是哪一位贵女?”泰和帝眉心一跳。

    “吾王听闻大豫有一女子姿容无双,闭月羞花,此人乃是信阳郡主,外臣特为吾王求娶信阳郡主,还请圣上成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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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对了,果然胆大包天的想求娶皎皎】-

    完-

    ◇ 第 206 章

    ◎大豫绝不和亲◎

    巫濮空此话一出, 满殿哗然,而已准备许久,打算在巫濮空提出求娶明乐之后, 便要即刻跟上求娶明乐的江浸月却大大的舒了口气, 幸好不是求娶明乐,这回明乐想嫁也嫁不成了,真好。

    不过裴烬的脸色却难看了, 他不曾想到自个这张乌鸦嘴还真是一语成谶了, 来之前与皎皎开的玩笑话, 竟然成真了。

    皎皎已怀了他的孩子, 身怀六甲竟还有人觊觎,他当真不知是喜还是忧。

    他当即站了起来, 打断巫濮空的话, “放肆, 信阳郡主乃是孤既定太子妃, 岂容你觊觎!”

    巫濮空看见裴烬不畏惧, 反倒还有些恨意,若非裴烬, 巫濮国早就侵吞西疆了,巫濮国上下都对裴烬恨之入骨。

    因而在安王提出逼迫信阳郡主去和亲时, 他欣然应允,若能看着裴烬失去心爱之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即便不能, 也能恶心他。

    “可外臣听闻信阳郡主并未婚配, 刚好死了丈夫, 留下个遗腹子, 吾王并不介意,依旧愿意以王后之位相聘。”这些是程家对外的托词,他说的倒也是真的。

    “王后之位又如何?孤愿以太子妃之位聘之,使臣来晚了,信阳郡主与孤的亲事早已板上钉钉。”裴烬的语气冷的如万丈寒冰,他万万没有想到,巫濮国竟敢肖想皎皎,当真是找死,当初就不该对巫濮国心慈手软。

    “可你们还未成亲,和亲乃是结两国友好,只要和亲,两国姻亲可保永久太平,这可太划算不过了,太子不如割爱,听闻信阳郡主深明大义,为了两国邦交,应当也不会拒绝才是?”巫濮空看向坐着的程筠。

    巫濮空说出这样的话,这不就是将压力全数给了程筠,若是程筠不答应,那便是不深明大义,不愿意牺牲自个保全两国和平,若起战火,她就是罪魁祸首。

    程筠着实不曾想到,她今日只是来瞧热闹的,结果热闹在她身上,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到底有何能耐让旁人这样算计。

    原氏有些焦急,真想上去踹那个使臣两脚,居然还肖想起了皎皎,早知就早些让圣上赐婚了。

    程辙武也是一脸怒气,一个弹丸小国,竟也敢说出这样的话,信不信他踏平了巫濮国,正想起身怒骂他几句。

    这时程筠扶着腰肢缓缓起身,微微一笑,“我拒绝。”

    巫濮空面色一僵,“难道信阳郡主要看着西疆战火连天,百姓流离失所吗?你们大豫不是口口声声仁义之国,舍小家为大家,信阳郡主一人,便能保两国太平,这可是万代流芳之事。”

    “我原本以为使臣来上京,是带着两国交好的希冀,可如今瞧着,看来巫濮国始终想再起战火啊。”

    “你休得胡言,巫濮国何时这样想过?”

    程筠面上褪去笑容,冷着小脸,“既然没有,那为何使臣口口声声战火与太平?难道我不嫁,大豫不和亲,你们就想再起战火?还是说,你们只是想找一个开战的借口?”

    “大豫是尊崇仁义二字,可我已与太子殿下定下终生,约定誓言,我若和亲,才是对殿下的不仁不义,况且,赫冲一战,贵国败给太子殿下,如今,你们有何资格谈条件?”

    程筠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毫不遮掩的傲气,连看着巫濮空的眼神都带着不屑,像极了裴烬。

    怪不得裴烬说程筠变了,不仅仅裴烬如此觉得,就说那些从前见过云莺的人,谁不惊讶程筠这番话。

    从前的云莺总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在宫宴上从不乱看,也从不开口,安安静静的坐在秦王殿下身旁,就好似一个美丽的傀儡,并没自个的生气。

    而如今的程筠举手投足之间已是不卑不亢的贵女风度,仪态端方,身为郡主的傲骨尽数显露,不说话,只站在那都让人觉得身上贵气横生,不可小觑。

    从前云莺在秦王身旁,一看便让人觉得是一个绝色的姬妾,像一个随时都可以被人抛弃的玩物。

    而如今的程筠站在太子身旁,却让人觉得两人就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此刻的程筠好似一颗明珠,光彩夺目,像极了端庄大方的太子妃。

    这样的改变,让坐在远处的苏敏敏掐断了指甲,她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风尘女子,为何却会有这样大的变化,她真不甘心!

    巫濮空脸色瞬间黑了,他当真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女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丝毫不顾忌巫濮国的颜面。

    “说的好,”裴烬笑了笑,“或许是过去一年,巫濮国已忘记了谁才是手下败将,敢到上京来放肆了,孤不妨告诉你,大豫绝不和亲,无论你们是看上了大豫的公主,还是大豫的贵女,哪怕是大豫的普通姑娘,大豫都不会答应,巫濮国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巫濮空冷笑一声,“真是可笑,身为太子,却为了一个女子不顾西疆百姓安危。”

    这样大的一个帽子,程筠怎会让它戴在裴烬的头上,微抬下巴反驳道:“使臣这话便错了,太子殿下年十七便离开双亲远赴西疆,护卫西疆百姓,为此付出了无数心血,想来西疆百姓也不会愿意殿下牺牲他的心上人来换取这所谓的和平,在大豫,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护住妻儿才是大豫的仁义,使臣是不会明白的。”

    裴烬附和道:“说的好,大豫好儿郎多的是,儿郎们愿意以自个的鲜血筑起护卫百姓的城墙,却不会用自个的心上人来交换,贵国若是想起战火,孤奉陪到底!”

    巫濮空攥紧了拳头,啃到了硬骨头,原本他也没想过真能让大豫答应信阳郡主和亲,只是想杀一杀裴烬的风头,以为搬出两国邦交友好,顾忌着言论,起码能让裴烬吃瘪,可不曾想到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硬气,丝毫不介意两国邦交,反倒是让他下不来台了。

    这时敬王忙起身给巫濮空一个台阶下,“父皇,想来使臣也是太在乎两国友好,使臣也不知信阳郡主已与太子殿下有了婚约,并非有意冒犯,还请父皇看在两国邦交和睦的份上,莫要动怒。”

    有了台阶,巫濮空自然马上就下了,连忙道:“是外臣冒失了。”

    泰和帝不冷不热道:“真要是如此便好了,信阳郡主乃是信国公爱女,朕也不会答允让她去和亲,使臣还是坐下多喝几盏酒水吧,和亲之事,便无需再提了。”

    程筠腹中还怀着他的孙儿,当着他的面还敢说要求娶程筠,当真是不把大豫放在眼里,巫濮国哪里有半点要和亲的诚意。

    也不知是谁给巫濮空出的主意,泰和帝扫了一眼裴濯,他当真希望裴濯别搅合进这些事,好歹裴濯是他的儿子,若是通敌叛国,泰和帝心中焉能不痛。

    巫濮空坐了回去,这一场闹剧才平息下来,而这场宫宴最热闹之事,也随之落幕。

    裴烬扶着程筠坐下,握住她的手,“皎皎方才可真是犹如明珠熠熠生辉,自愧不如。”

    程筠莞尔浅笑,“这是殿下给的底气,我知殿下根本不曾将巫濮国放在眼里,大豫也不必露怯,要不然岂不是让旁人看轻。”

    盯着大豫的大国可不少,依附大豫的小国更多,若是在巫濮空这样的战败国跟前都如此示弱,那些大国还不得蠢蠢欲动,那些小国还不得不恭不敬。

    “说的对,皎皎越发有太子妃的气度了。”裴烬当真是欣慰至极。

    “殿下少给自个脸上贴金,我如今是郡主。”程家满门傲骨,她亦不可卑怯,要像阿姐看齐。

    裴烬挑了挑唇角,“迟早都是孤的太子妃。”

    宫宴结束的快,泰和帝毫无兴致,甚至盼着早些结束,当着众人的面,他为着面子,还是得与巫濮国使臣维持表面友好。

    即便是两国交战,也不斩来使臣,更何况如今两国和平共处,大豫不怕巫濮国,却不能主动挑起战事,让巫濮国抓住把柄,占据道义的上风。

    不过今日一看,对巫濮国果然不能大意,还是得尽快安排得力大将去戍守西疆,免得巫濮国狼子野心,再起战火。

    筵席散后,众人往外走,江浸月原本打算去找明乐,可又不知该不该去,明乐不必去和亲,她不愿嫁他便不嫁吧,就这样,也挺好。

    如此一想,江浸月便不曾去找明乐,可他不知,明乐却眼巴巴的等着他,看着他出宫,最终遗憾回了长乐宫,看来她也不必再多想了,江浸月根本就不愿娶她的,你瞧,得知她不必和亲,便丝毫不在意了。

    明乐恹恹的回到长乐宫,苏皇后在用宵夜,宫宴上就用了些酒水,饿的很,瞧见明乐招呼着她,“想不想用些银耳羹,正热乎着。”

    明乐摇了摇头,凑到苏皇后身旁坐下,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肩,“母后,我不想嫁给江浸月了。”

    苏皇后握着竹节纹青玉匙的手微顿,“想通了?”

    “嗯,我想明白了,他有什么好的,不值得我如此。”喜与厌都在一瞬间,若是要她相逼才肯答应娶她,那这样的婚事有何用处。

    今日看着哥哥与嫂嫂在大殿之上夫唱妇随羡慕的紧,那样的才是夫妻,才是携手共度一生之人,她与江浸月,是不会有这么一日的。

    苏皇后放下玉碗,摸了摸明乐的脑袋,“明乐,你还小,并不急这事,嫁与不嫁,现下说都太早了,不过你若真想开了,我也高兴。”

    “江家不适合你,你性子活泼,可江浸月却为人淡漠,你若一味迎合着他,只会很累。”

    苏皇后还记得,几年前江家的事传来,一夜之间,满门江家人都死了,只余下江浸月一个,她得知之后惊讶的不知该说什么。

    从此之后,整个上京的人都觉得江浸月是孤星,克父克母克亲人,要不然怎么全家人都死了,只剩下他呢?

    她那时对于明乐去江家玩便不喜,可又不想看明乐不高兴,她担忧明乐往后会认定江浸月,谁知还真被她说中了,让苏皇后一直都很为难。

    如今明乐说她放弃了,苏皇后自然是松了口气,哪个母亲会愿意自个的女儿嫁给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呢?

    江浸月做臣子不错,可若做女婿,她是不愿意的。

    明乐抱着苏皇后的胳膊,眼眶微红,“母后,我好难受,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可是他却从未回头看过我一眼。”

    江浸月对她不是不好,算起来,她也是上京唯一一个能近江浸月身的女子,可是江浸月待她,兴许只是兄妹之情,根本就没有情爱之意,一直都是她在独自纠缠。

    苏皇后拍了拍她的肩,“傻孩子,喜欢未必会有回音,你还小,过几年你便会晓得这些事不值一提,你的良人或许另有他人。”

    明乐才及笄,哪懂什么喜欢不喜欢,情爱这东西,或许一辈子也参悟不透,哭一场也好,哭过就忘了,她也可以放心了。

    “母后,我再也不要嫁人了,我要永远陪着母后。”嫁人有什么好的,她再也不要喜欢一个人了。

    “好,不嫁,陪着我,你父皇还巴不得呢。”苏皇后不和她对着干,说不定明日就反悔了,明乐就是这么个性子。

    明乐哭了一会,红着眼睛走了,泰和帝进入长乐宫,只瞧见明乐回屋子的背影,进了殿内,问道:“明乐是不是又不高兴了?”

    苏皇后喝完一碗银耳羹,擦了擦嘴角,“明乐说不再纠缠江浸月了,难受的哭了一会。”

    “哭的好,明乐可算是想通了,说起来便气,昨日江浸月还向我求娶明乐,被我赶出去了。”泰和帝坐下来,“哭过说明下定决心了,再好不过。”

    “谁知道呢,兴许只是一时气恼也说不定,不过明乐有了这个念头也是好事,这两人着实是不合适。”

    “嗯,改明儿我瞧瞧上京适龄的儿郎,给明乐挑几个好的,不盯着江浸月,总会发现更好的。”

    苏皇后点了点头,“慢慢来吧,不过比起明乐,我看还是先将烬儿与程筠的婚事给定下来,免得再被旁人利用,又起风波。”

    想想今日巫濮使臣说的话,苏皇后就恼怒,还觊觎起她的孙儿来了,真是不知所谓。

    “对,这事我也正想着,明日找信国公聊一聊,先赐婚,待程筠生产之后再大婚,也不耽误事,今日巫濮空太过放肆,若非是如今程筠大着肚子,烬儿不便离京,西疆这时以安稳为主,真不想轻易放过他。”

    虽说泰和帝已选中了梁云川去西疆,可梁云川对西疆不够熟悉,要说西疆的王,还得是裴烬,若是此时西疆再起战事,不免要裴烬再去一趟,待梁云川熟悉过后的,倒是无需裴烬守着了,但如今程筠生产在即,最好是别出了意外,免得让裴烬进退两难。

    “我看巫濮空不是随口一提,大豫贵女无数,信阳郡主回到上京不过几月,在人前露面也才不久,怎可能美名就传到了巫濮国,比起姿色,如今对她议论最多的难道不是身孕吗?哪个男人会甘愿做后爹。”

    泰和帝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我也有此猜想,只怕上京有人与他勾结,故意为之。”

    两人对视一眼,苏皇后调侃道,“今日敬王看起来与巫濮空相熟。”

    “你是说……唉,这几个混账,没一个让我省心。”泰和帝一掌拍在膝头,皇权至高无上,身为皇子想要九五之尊的帝位无可厚非,寻常小打小闹他也不放在心上,可若是裴濯敢勾结敌国,那泰和帝绝不会轻易饶了他。

    “其中到底有何缘故我也不晓得,只是近日淑妃越发活跃起来。”苏皇后如今管着六宫,淑妃的那点子动向还是清楚的很,淑妃这人从前倒是老实的很,只是这些日子,仿佛是过了冬的松鼠,出来上蹿下跳。

    即便从前装的再风轻云淡,也有露出马脚的那一日,苏皇后却从未对淑妃松懈过,能在后宫安稳的保住孩子坐上高位的女人,都不会是善茬,除了贤妃,她谁也不信。

    “我会派人去查,若真是裴濯,我不会轻易放过他。”通敌叛国,如何对得起边疆将士累累的尸骨,无数人的鲜血才筑起了大豫的城墙,若是裴濯胆大包天,即便是他的儿子,他也不会手软。

    苏皇后点了点头,情绪忽然有些不佳,总觉得心口有点闷,她如今什么都不盼,只希望程筠能平安生产,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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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 207 章

    ◎赐婚◎

    “注意脚下。”裴烬扶着程筠下了马车, 两人回了信国公府,厅堂里原氏与程辙武正等着,程筠有孕, 马车行的慢些, 比二老后到府里。

    “皎皎。”原氏瞧见二人迎了上来,“方才可曾吓到你,那个巫濮国使臣也太无耻了些, 竟想将天下苍生的命运都压在你的头上, 着实可恨。”

    难不成皎皎不去和亲, 西疆再起战事, 便是皎皎的错了?没有这样的道理,程家已为大豫百姓付出良多, 难不成还要将自个的女儿也付出去吗?

    “娘亲莫急, 我好着呢, 我可是爹爹娘亲的女儿, 哪能被轻易吓到。”程筠一点儿也不怕巫濮国, 大抵是裴烬足够强,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这就好, 那快些回去歇息吧,早些睡下, 今日也辛苦了。”原氏看皎皎面色红润,看着也不像是被吓着的模样,放心下来。

    “好的, 爹爹娘亲也早些歇息。”

    “去吧。”

    裴烬与二老打了个招呼, 扶着程筠离开厅堂, 回了屋子。

    原氏坐了下来, 看向程辙武, “要我说,还是与圣上将这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吧,有了赐婚,也就名正言顺了,免得再有今日之事,你不晓得,方才我的心口都要跳出来了。”

    虽说原氏晓得圣上绝不会答应,可巫濮空步步紧逼,她是怕皎皎说错话,传了出去让百姓质疑她,惹了麻烦便不好了,好在皎皎机敏,不曾掉进巫濮空挖好的坑里。

    程辙武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意,明日会与圣上说说这事,裴烬也考验的够久,这两人的确合适,我便不拦着了。”

    从前便对裴烬很是欣赏,他在文治武功方面颇有建树,如今看他对皎皎好,程辙武还有何理由拦着。

    “唉,那些人可真是心脏烂肚,对着身怀六甲的皎皎都想着法子算计。”皎皎这前半生过的也真是不安稳,盼着后半辈子别再出这些幺蛾子了。

    “他们算计皎皎,还不是为着裴烬,我都说了,裴烬并非良人。”皎皎一个姑娘家,有何好算计的,还不是被裴烬连累了。

    原氏瞅了他一眼,“这两人感情如胶似漆的,不是良人也得是了,好在裴烬愿意护着皎皎,我也安心许多。”

    程辙武摇了摇头,“太子妃哪里有这么好当的,皎皎若想坐稳太子妃之位,还多的是考验呢。”

    一国之母,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盯着,想要安心,难啊。

    “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我先回屋了,这都是什么事,闹的我头疼的很。”原氏起身离去,愁眉不展,也不知何时这日子才能太平些。

    *

    “先喝口温水。”裴烬扶着程筠坐下,倒了温水递给她,“孩子可还乖巧,不曾闹腾你吧?”

    他虽一直陪着,却也不晓得孩子在她腹中是何种模样,只有她这个当娘的才晓得。

    程筠抿了几口水,“还好,乖着呢,娘亲说孩子会疼人,甚少折腾我,这是我的福气。”

    若是每次怀孕都如此好受,倒也不是不能多生两个,不过想到裴烬与其他皇子的争斗,想了想,还是算了吧,一儿一女便好,免得让他们争斗,但兴许同出一母,也不会这样争夺,谁又知道呢。

    裴烬接过茶盏放下,“方才之事不必放在心上,这个馊主意八成就是裴濯给他出的。”

    “敬王与巫濮国的人有来往?”巫濮国一个小国,敬王在想些什么呢,与他们为伍能有什么好处。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最终只会被反噬。

    “若我猜的不错,裴濯对储君之位有心思,并且背后应当有人在帮他,要不然他没这个胆子。”

    裴濯那性子,难成大事,背后若无人,他最多有贼心没贼胆。

    要说帝位,谁不想要,人人都想登上九五之尊,可却不是人人都敢付诸行动。

    “是谁?是巫濮国的人吗?”

    “应当不是,极有可能是上京权贵,但到底是谁我至今还不晓得,还得细查一番。”

    程筠微微摇头,“唉,和殿下在一块可真是累,斗了这个斗那个,拢共才三个兄弟,就有两个与你不睦。”

    怪不得娘亲说若与太子在一块会艰辛很多,那时还不明白,如今却是晓得了,的确如此。

    别看太子妃这个名头好听,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承受的压力也更多,瞧着便是一个劳碌操心的命。

    裴烬勾了勾嘴角,握住程筠的手,“皎皎这是后悔了?不过后悔也晚了,我认定你了,今日在大殿上也承认了你是我的太子妃,想来父皇不日就会赐婚,你跑不了了。”

    “谁说的,你若对我不好,即便我们大婚了,我爹爹还是会带我走。”程筠鼓了鼓眼眸,顾盼生辉。

    裴烬低笑,“是,谁敢惹信国公啊,我保证对你好。”他若是敢做裴澄那样的事,对皎皎不好,怕是信国公一个恼怒,把他给一窝端了,让他儿子登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好呀,我今日要沐浴,劳烦你帮我安排。”

    “是,小郡主,小人这就去安排。”裴烬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忙去安排了。

    程筠的嘴角往上翘了翘,眼眸里藏不住的笑意。

    服侍程筠沐浴更衣,将人抱到了床榻间,裴烬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我得去处理几件事,你先睡。”

    今夜之事,裴烬还有的忙。

    “好,你去吧,我不等你哦,我睡啦。”程筠今日出过门,会比往常累,也不想强撑着等他。

    裴烬摸了摸她的脸蛋,柔声安抚,“睡吧。”

    程筠闭上眼入睡,裴烬轻手轻脚的去了书房,方定玄凌等着了。

    “如何?敬王与巫濮空去了哪?”裴烬坐了下来。

    “敬王出宫之后回了府邸,在书房不曾出来,屋门紧闭,也不知里边是个什么情况,巫濮空进了一个酒楼,之后便失去了他的踪影,与上次消失的地方一般。”

    裴烬皱了皱眉,“酒楼有通往敬王府的密道?”

    “看着不像,那个酒楼与敬王府相距甚远,中间还隔着安王府,即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绕过安王府打下密道,也太费周折了。”玄凌恨不得进去酒楼一探究竟,只是这样便打草惊蛇了。

    “安王府?”裴烬垂眸望着手中的玉扳指,一圈一圈的转着,“方定,取上京舆图。”

    “是。”方定转身去书架上找到,在案上展开。

    裴烬的指尖在敬王府与安王府之间点了点,“敬王府与安王府是两个对角,中间还有一户人家,看着并无牵扯,若是按照你说的那个酒楼,与安王府倒近,只是与敬王府几乎隔着大半条街,若是从安王府穿过还算便捷,可若是躲开安王府,可就远了。”

    “正是如此,属下看敬王也一直在书房,不曾离开,倒是不知两人是如何联系上的。”能躲过玄炎卫的眼睛,也是有些本事。

    裴烬抿着唇角,舌尖扫过后槽牙,脑中想着什么,总觉得有何事被他忽略了。

    他微眯了眯眼,忽然道:“安王府查了吗?”

    “安王?”玄凌与方定都有些不解。

    裴烬想了起来,幼时,裴濯便最喜去安王府玩,皇伯父为人和蔼,与父皇的关系也亲近,安王常常带着安王妃出门游历,会讲许多故事,几个皇子公主便常常去安王府听安王讲故事。

    他起初也去的,后边要练武,忙了起来,去的便少了,可他仍旧记得,安王似乎对敬王与旁人都不同,更为亲近些,每回讲故事,敬王都坐在安王身旁。

    那时他从未多想,渐渐地大家年岁大了,很少去安王府了,敬王是否去的勤他也不晓得,毕竟他在西疆待了多年。

    前世敬王一直老老实实的,直到他死前,敬王都在自个的封地,不过他登基不久后,安王就染上重病薨逝了,安王薨逝之后,敬王才向他提出要去封地。

    他前世也没怀疑过敬王什么,因而这世对敬王注意的也不多,可如今细细想来,却觉得不对劲,或许有些东西一直被他忽视了。

    “玄凌,你现下派人去看看,安王现在在哪,之后多加留意敬王与安王两人同时消失的时辰,看看是否有重叠。”

    他原是想着,上京必定是有人支持裴濯他才敢的,不过没往安王去想,一直以来,连父皇都对安王十分放心,纵情山水,不好权力富贵,也不爱出风头,安王在上京低调的不像是一个王爷,连一个贤王的名声都没捞着,这样的人,也会有谋反的心思吗?

    “是,属下这便去办。”

    玄凌走后,裴烬又吩咐了件事给方定,方定才出去不久,又去而复返,“主子,西疆急报。”

    裴烬伸手接过,拆开扫了一眼,拍在案上,“巫濮格果然是狼子野心,一面派使臣入京求和,一面又暗中集结人马,只怕巫濮空会找个借口给巫濮格开战。”

    两国交战,士气也很重要,名义也要好听,若是大豫有错在先,巫濮国被迫交战,那便在道义上占据了上风,可以鼓舞士气,也会迷惑一些百姓,抹黑大豫的形象。

    “你们给我盯紧了巫濮空,绝不能让他找到开战的理由,暂时先不动他,将人送出大豫为好。”

    不是裴烬怕巫濮国,而是皎皎还有两个月便要生产,打仗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若是去了西疆,便赶不回来了,所以这时为了皎皎,暂且忍一忍。

    “是,属下明白了。”方定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即刻去办,附耳过来。”

    *

    “安王,这可是你给我出的主意,险些让我下不来台,哼。”巫濮空的脸色很难看,在大豫丢脸,还是丢给了一个女子,他的脸面往哪搁。

    “使臣无需恼怒,你我本该晓得,今日这事成不了,恶心恶心裴烬也是好的,再说了,虽说裴烬他们占了上风,可外边的百姓又不晓得此事,咱们只要稍加利用那些愚蠢的百姓,诱骗他们裴烬为了一个女子不顾百姓安危,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届时,也能助力你们不是?”

    安王也不曾想到信阳郡主如此的牙尖嘴利,看她与裴烬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待裴烬得了儿子,这个江山更没他的份了,这件事得抓紧办了。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可是传到西疆还不知要多久,吾王交给我的差事我还不曾办成。”巫濮空心中也是焦急,宫宴已过按理来说,他也该收拾收拾回巫濮了。

    “这事不急,不久后便是本王大婚,届时圣上等人都会来敬王府,这可是咱们最好的机会了,使臣只需要找个借口留下便是,圣上难不成还会赶你走吗?留下看着一场大戏岂不是更妙?”

    敬王起初觉得泰和帝将他的亲事安排的太匆忙,可是如今却庆幸,越早越好,这样的好机会,不可多得啊。

    巫濮空半信半疑,“你们确定能成吗?”

    巫濮空略微想想也晓得是何事,只是想到裴烬如今的风头,再加上当初在西疆的那些作为,巫濮空对于裴烬心有余悸,不确信安王能成。

    “若是不试试,自然不能成,可若是试试,本王有八成的把握,只要能请得动圣上亲临敬王府。”

    巫濮空点了点头,“那我便再信你们一次,可别让我失望,希望咱们合作愉快。”

    安王笑道,胸有成竹,“那是自然。”

    *

    次日一早程辙武便入宫了,与泰和帝商议赐婚之事。

    “正好我也是想着早些让两人定下来,既然咱们一拍即合,那今日我便拟旨,明日便下旨,往后便不会再出现昨日之事。”

    泰和帝还当要废些嘴皮子,难得他与程辙武都想到一处去了。

    “微臣瞧着对巫濮空不可大意,圣上还要多加防范。”

    “这个你放心,自他入京,烬儿就在盯着了。”泰和帝嘴上对裴烬嫌弃的不行,可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儿子是有本事的,靠得住。

    “怪不得近日出入信国公府的人多了。”

    唉,说起来,要是裴烬不是太子,程辙武对裴烬是一万个满意,不过不是太子,他也未必有这个能耐。

    泰和帝与程辙武在紫宸宫待了一个上午,商议了圣旨的具体章程,离开时程辙武的心情还算不错。

    次日晌午,程筠穿戴整齐,准备迎接圣旨,圣旨上,用了大篇幅的赞美之词,念到宣旨的官员都有些口干。

    当“册为太子妃”这几个字落下时,被搁置了大半年的太子妃之位,也随之尘埃落定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了九千,剩余欠债六千,今天没更了,早点睡觉,晚安~

    大概下周五左右正文完结吧,番外还有挺多想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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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第 208 章

    ◎好人有好报◎

    程筠回到屋子, 捧着圣旨细细观摩,感叹道:“爹爹这是与圣上说了多久,这样多的赞美之词, 这样长的圣旨, 还是头次见。”

    裴烬笑了下,“说的好像你看过多少次圣旨一样。”

    不过这份圣旨的确是有些长,大概是顾忌着程筠之前因为云莺的事闹出来的, 众人心知肚明, 却又不好在明面上说, 因而多夸夸程筠, 圣上都夸赞程筠了,旁人到底也不好再说什么。

    还有就是宫宴上, 巫濮空给程筠挖的坑, 虽然她不曾往下跳, 可还是得有些补偿不是, 赞美越多, 有利无害。

    程筠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圣旨, “我自然是不如太子殿下见多识广。”

    一听到这话,裴烬立马汗毛竖起, 忙狗腿的上前扶着程筠,“皎皎这是哪里话,还是皎皎见识多, 我都不曾去过北漠。”

    “哼, 我去北漠, 还不是拜你所赐。”

    “是, 都是我的错, 请太子妃娘娘责罚。”裴烬扶着程筠坐下,“从扬州见你,快一年了,我可总算有个名分了。”

    算上前世,两人也认识太久太久了,这个名分来的裴烬心酸不已。

    “为何说是你有个名分,这不是我的名分吗?”程筠坐了下来,的确是进了三月,一年之内,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好似过了好些年。

    “是我盼着要做你的夫君,自然是我的名分。”裴烬嘴上的话说的倒是好听,把程筠逗的高兴了。

    “越发会说甜言蜜语了。”程筠努了努嘴,“初见你,冷的似冰渣子,如今热的似火炉。”

    她还记得初次见到殿下时,战战兢兢的,对他怕的要死,如今却敢骑在他脖子上放肆了。

    “冷吗?我可记得初次见对你十分温和。”他还怕吓着程筠,特意收敛了一二。

    程筠戳了戳他的胳膊,“你可别想撒谎,我可没失忆呢,又想胡说八道了。”

    哪里温和,他一个眼刀子打过来,程筠都想给他跪下了,这样的人,与温和有半点关系吗?

    “哈哈,不敢,我哪敢对太子妃娘娘撒谎。”裴烬握住程筠的手在她跟前半蹲下来,“我的错,都说风水轮流转,如今可不就是转到了你这儿。”

    初见她时,裴烬对她的情愫很复杂,爱大抵是没的,更多是占有,还有怨念,怨恨她前世瞎了眼选了裴澄。

    不过晓得那些都是误会一场,怨恨与占有欲一点点褪去,只剩下爱慕独占心头,牵引着他想把前世的爱都补上。

    “这是报应,自个做下的事,自然是要还的。”程筠勾了勾指尖,挠了挠他的手心,忽然笑了,“不过,我还挺感谢你的。”

    “为何?”不是该恨他吗?

    程筠鼓了鼓香腮,“若不是你,我也不能进京,不能找到爹爹娘亲,更不可能成为太子妃,你倒也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起初是怨过的,是裴烬强行将她卷进了上京这场漩涡中,尤其是银筝受伤,奄奄一息时,程筠心里当真是恨死了裴烬,若不是裴烬,她与银筝都不会入京,银筝也不会出事。

    可是这些事一件接一件,一点点发生过来,经历了这么多,她也就一点点释怀了,天意如此,裴烬也只是被天意裹挟着前行的人,他们都会通过这些事,找到最终的归宿。

    裴烬的薄唇印在程筠的手背上,“这不是我的功劳,即便没有我,你们也会见到,只是时间早晚。”

    只是……裴烬想到前世,即便是死,云莺也不知原来自个是大豫朝的郡主,是金枝玉叶,可能老天爷给他这一世,也不仅仅是圆他的梦,也是在弥补云莺前世悲惨的一生吧。

    她本不该过的那么惨,现在的日子,才是她该过的。

    “哎呀,给你算点好你还不要,真是不知好歹,不理你了。”程筠甩开裴烬的手。

    “要的,谁说我不要了。”裴烬攥紧了她的手,不让她走,“皎皎给我的,刀山火海都要。”

    程筠撇了撇嘴,“嘴巴倒是甜,与从前的你完全不同了。”

    以前的裴烬哪会像现在这样说软话和情话。

    裴烬的下巴搭在程筠的后背,黑黢黢的眸子仰起头望着她,“从前没有娘子,有了娘子自然得改一改,要不然娘子跑了可如何是好。”

    程筠看着他,现下一副乖乖的模样,像是东宫养的那只大黄犬,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裴烬是男人,男人大多都不喜别人摸自个的脑袋,自从懂事之后,就连苏皇后想摸下都躲的远远的,因而程筠的手搭在他的头上时,下意识的偏开了头,“别摸。”

    “为何不能摸?”程筠望着他头顶的那个白玉发冠,他爱穿玄色衣裳,也就只有头顶的发冠是白色的。

    “男子的头不能摸。”裴烬说着就要起身站起来。

    可是程筠却不依了,“你不也经常摸我的,礼尚往来,我摸一下都不可以吗?”

    裴烬可没少摸她的脑袋,自然了,最喜欢摸她的耳垂。

    “男子与女子不同。”裴烬就那么点坚持。

    “一下都不可以吗?”程筠也倔起来了。

    “你摸其他的,摸我脸。”裴烬嬉皮笑脸的把俊脸凑过去。

    却被程筠一把推开,嫌弃道:“美的你,谁要摸你的脸,你要点脸吧。”

    “哈哈,好,不摸就不摸,”裴烬笑着攥紧她的小手,“我带你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裴烬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不想再说此事。

    可程筠却没这么好糊弄,“不摸就不去。”

    裴烬微微眯起狭长的双眸,“当真要摸?”

    真是像母后一般,从前也想方设法的摸他的脑袋,每次看见他吃瘪,母后就高兴的大笑,当真是生个儿子来玩的。

    “对啊。”程筠小性子上来了,梗着脖子,她浑身上下哪没被裴烬摸过,怎的想摸他一下就不肯了,太不公平了,反正她现在仗着肚子里的小家伙“无恶不作”,趁着有人撑腰,还不得多欺负欺负裴烬,待孩子生下来,裴烬可就得讨回来了。

    裴烬望着她微微嘟起的绯唇,倔强的小眼神,到底还是妥协了,蹲了下去,“行,摸吧。”

    罢了,连命都能给她,何必在乎摸一下脑袋。

    “嘿嘿。”程筠立马笑了,手搭在他脑袋上乱摸一通,把他的发髻都弄乱了。

    最后裴烬顶着乱糟糟的发丝,不得不解开重新梳头。

    顺带更衣,想扶着程筠出去走走,现下外边日头不毒,正好散心。

    还不曾扶起她,雪柳便进来回禀,“郡主,府里来人了,说是从扬州来的,自称云林氏,想求见郡主。”

    程筠扶着裴烬的手,惊喜道:“是义母?”义母来上京了。

    “快让人请到厅堂,我这就来。”两人也有一年没见了,当初义母给她的银票她还不曾花完呢,前些日子给义母去了封信,与义母说了近况,不曾想义母来了一趟。

    “是。”雪柳忙去吩咐了。

    “不急,人又不会跑。”裴烬看着她兴冲冲的模样,忙扶着她出门。

    “许久不见了,也不知义母为何会来上京。”

    裴烬笑了笑,不曾接话,云林氏倒是胆子挺大,也不怕信国公会怪罪她,不过好在皎皎与云林氏关系不错。

    程筠走到前厅时,瞧见义母眼眶便有些热,在云楼的那段岁月算不得多美好,可义母到底还是待她有恩的。

    云林氏瞧见程筠,险些不敢认,短短一年,她的变化竟这样大,忙起身行礼,“民妇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郡主。”裴烬她也还记得。

    程筠忙要去扶她,“义母怎的还与我客气起来了,快起来吧。”

    雪柳晓得程筠身子不便,扶起了云林氏。

    云林氏起身,眼里含着惶恐道:“郡主折煞民妇了,民妇哪能做郡主的义母。”

    当初第一眼见云莺,便觉得她有些不同,随后的日子里,越发觉得她非池中之物,一年过去,可不就印证了她的猜想,如今是太子妃娘娘了,她哪里受得起太子妃娘娘一声义母。

    “义母这是什么话,一日为母终生为母,无论我是谁,义母都是我的义母。”从前义母对她的照拂,程筠如何也不会忘的。

    “郡主太客气了。”云林氏来之前还犹豫了好一会,生怕被郡主误会是上门打秋风,可后边又不得不来一趟。

    “义母坐吧,怎的想到来上京了?我给你的信可收到了?”程筠由裴烬扶着坐下,裴烬始终不曾说话。

    “正是收到了你的信,才晓得你竟是信国公府的郡主,当初可真是受苦了,我这次也是来谢恩的。”

    “谢恩?”程筠正不解,这时原氏来了。

    云林氏又颇为拘束的起身向原氏行了礼,原氏搀了她一把,“原该我去谢你的,照顾了我儿多年,对程家有大恩,云夫人往后若是有难处尽管开口,我们一定为你办成。”

    原氏自然不想皎皎沦落风尘,可这也怪不得云林氏,要怪只能怪当初将皎皎偷走的人,皎皎也早与她说了,云林氏待皎皎不错,她哪能不心存感激。

    若非是云林氏,也不知皎皎还能否活到这个年纪。

    “不不,国公夫人太客气了,说来也是缘分,我对郡主微末的照拂,不过是报程家的恩。”

    “这话从何说起?云夫人坐下说。”原氏不免疑惑,程家与居于扬州的云林氏能有何恩情?

    “多年前,我家祖上居于北漠,那年北漠大旱,我家险些被饿死,是程太公救了我的祖父,林家一直记得程家的恩情,只是没机会报恩,晓得郡主是程家的女儿后,我心中后悔,当初不曾多加照拂郡主,我这是忘恩负义啊,还请国公夫人不要怪罪才好。”

    云林氏也从未想过有这样巧合之事,收到程筠的来信,她当即给已经去世的祖父与父亲上了香,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这当真只能用天意来解释了,怪不得她从那么多小姑娘中,偏偏对程筠另眼相看,与别的小姑娘都不同,老天爷是想让她报恩呢。

    林家只是普通老百姓,父亲临走之前还记挂着此事,说林家不曾报恩,让她有机会必定要报救命之恩,可他却不晓得,那时云林氏已对程筠多加照拂,默默地报恩了。

    “这、这……竟有此事?”

    原氏与程筠面面相觑,两人都不晓得此事,难以置信如此的巧合。

    “千真万确,国公夫人切勿对我道谢,我臊得慌呢,这都是程家人种下的善果,好人终会有好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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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抱歉,临时发生点事,今天晚上没更新了,我争取明天早点更吧,抱歉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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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第 209 章

    ◎家贼难防◎

    程筠的指尖抓住了裴烬的大掌, 比她的手热不少,轻易便能给人温暖。

    她当真不晓得林家与程家还有这番缘分,说来说去, 岂止是一个巧字能解释的, 北漠与扬州相隔千里,原来林家曾是北漠人。

    原氏缓了缓神笑道:“虽说是祖上积福,可也得遇得到像云夫人这样肯报恩的人啊, 一码归一码, 云夫人对程家还是有恩的。”

    如今看来, 老天爷可真是眷顾程家, 到底也是这么些年程家与人为善积德了,当初能找到皎皎, 也是钰儿肯发这个善心, 要不然怕是还没这么简单找回皎皎, 如今又晓得这么多年照拂皎皎之人, 曾受过程家的恩情, 这也越发让原氏觉得该多多向善,兴许何时善意便降临在了自个的头上。

    “国公夫人可别这样说, 我担不起,这次来上京, 是有件事想与你们说,”云林氏也不说那些场面话,“从郡主的信中, 我得知郡主当初是从上京被人卖到扬州的, 我特意寻到了当初将郡主卖给薛家的牙婆, 带回了京, 不知对程家可有帮助。”

    “此话当真?”原氏面色激动, 他们就是在找当初将皎皎卖去扬州之人,想与孟程氏对质,可过去多年了,又还不曾找到孟程氏的心腹,不好大动干戈,因而找起来十分困难,还没有丝毫头绪,却不曾想云林氏又将人送上门了,这可当真是大恩了。

    “民妇自幼长在扬州,又做的是花楼生意,与扬州的牙婆十分熟悉,也没费多少周折便找到了她,周牙婆如今五十多,早已不做这行买卖,但她对郡主还有些印象,我便想着兴许对程家有些用处,便厚着脸皮上门了。”

    云林氏晓得云莺成为郡主,原没想过上门来巴结,那恩情既然报了便报了,也不求程家记得她,只是想着从前待云莺也不算多好,就想能不能再帮帮程家。

    程家这样大一个公爵家,想必也会想知道当初的缘由,便花了点心思找到了周牙婆,又给了不菲的银子才让周牙婆答应来上京一趟,若是能帮点忙也是好的,这才来了上京。

    “若真能助我们找到当初拐卖皎皎之人,云夫人便是我们程家的大恩人啊。”原氏与程辙武也为此事折腾了两个月,却没点进展,不曾想到打着瞌睡便有人送上枕头。

    “这可使不得,只要能帮到程家便好。”

    随后云林氏将周牙婆带了上来,周牙婆一把年纪了,何时来过公爵之家,瞧见也是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不敢起来,晓得自个从前居然卖过郡主,更是怕的要死,生怕信国公府要了她的命。

    “你也不必怕,我不会追究你,只要你能指认出当初把郡主卖给你之人,便送你回扬州。”

    牙婆在大豫是个正经买卖,有些穷苦人家养不起儿女就卖给牙婆,虽说不曾仔细查验,将皎皎卖了,可原氏如今只想找到罪魁祸首来问罪。

    “多谢夫人开恩,民妇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氏询问了周牙婆一些事,周牙婆年纪大了,不过说话还利索,来之前又想了许久,将程筠之事想了起来。

    “多年前的事了,民妇本不记得,只是郡主是那人出银子给我,让我带去江南卖掉,那人说郡主是家中的外室女,与家中老祖宗犯冲,不得不卖掉,民妇财迷心窍,就接下了。”

    “她还叮嘱一定要卖去江南,郡主到我手上时一直睡的昏昏沉沉,之后醒来也什么都不晓得,我到扬州之后,正好遇到薛家说想要买个童养媳,民妇想着薛家也算是不错的人家,便将郡主卖给了薛家,民妇有罪,求夫人饶命!”

    周牙婆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哪里记得住哪个孩子卖去哪,只是因为程筠不是她买的,而是她收钱办事,加上程筠幼时玉雪可爱,从小就是美人胚子,便也多记挂上两分。

    原氏板着脸,“你可还记得当初给你银子之人的模样?”

    “是个妇人,戴着面纱,不曾看清她的模样,不过她转身时,民妇瞧见她的后颈有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这也是周牙婆拼了命才想起来的,也是晓得她若不能回想起什么,怕是信国公就要拿她开刀了,可不想这把年纪还拖累家中。

    一颗黑痣,倒也好认,原氏想了想,这件事怕也急不得,想着让人带她们下去,待她与程辙武商量一二再说。

    就在这时,程辙武脚步匆忙的回来了,瞧见厅堂这些人面带诧异。

    原氏上前问询,“你怎的这个时辰回来了,不是出去办事了吗?”

    “找着人了,才急匆匆回来。”程辙武的脸色有些冷。

    “找到谁了?”原氏的心里咯噔了下。

    “孟程氏原先的婢女招儿,她躲在怀州,可算将人带回来了。”

    为了找这几个人,程辙武不知花费了多少力气,当初被孟程氏放出去的那一批人里头,好几个都暴毙了,唯独这个招儿还活着,却甚少出门,躲了起来,自然难找几分。

    原氏一惊,看了屋子里的人一眼,简单与他说了,“不知这个招儿后颈可有一颗黑痣?”

    “这不晓得,我还不曾见过,”程辙武忙吩咐身后的小厮,“去将那人带上来。”

    招儿已年过四十,可看着却像是与周牙婆一般年岁,她胆战心惊的活了十几年,一面躲避着孟程氏的追杀,一面又怕被程家的人找到,心力交瘁,自然也就老的快了,这一次被程家的人找到,她好像是如释重负,终于不用再过躲躲藏藏的日子了。

    招儿一来,原氏什么都顾不上就去翻她的衣领,瞧见了那颗黑痣,登时愤怒的咬牙切齿,“周牙婆,你来瞧瞧,可是此人。”

    周牙婆不敢耽误,连忙上前瞧了眼,“正是此人,黑痣位置一模一样。”周牙婆松了口气,找到罪魁祸首便好,她也不用顶罪了。

    “信国公饶命,奴婢什么都说。”招儿认出周牙婆,不等原氏说什么,便开始求饶了。

    “我只问你一句,当初是不是孟程氏将小郡主偷走的?”原氏不想听她说那些有的没的,只想确定这一点。

    “是,是我家姑娘偷偷地带走信阳郡主,又吩咐我将信阳郡主卖给周牙婆。”招儿跪趴在地上,连头也不敢台,事到如今,她躲躲藏藏半辈子,哪里还敢撒谎。

    原氏一听身形晃了晃,脸色惨白,被程辙武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别急,缓口气。”

    程筠也忙上前给她顺气,“娘亲,您别气,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您可别气坏了身子,我与孩子还要娘亲照顾呢。”

    裴烬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扶着程筠,程筠眼眶微热,她也不曾想到,原来她漂泊无依十余年,竟是她姑母造成的,这可是血脉亲人,竟也下得去手。

    “皎皎啊,娘对不起你,竟让坏人钻了空子。”原氏抱着程筠抽泣,找了这么多年,却是至亲之人害的皎皎,原氏恨不得将孟程氏活剐了。

    “娘亲别哭,不怪娘亲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防的过来。”

    这世间哪里有防备自个亲人的道理,还是至亲的姑母,怕是说出去都无人相信,姑母会将侄女卖掉。

    “来人,去将孟程氏带来,要快。”程辙武已是迫不及待想问问她怎能如此狠心,那可是她的亲侄女。

    原氏哭过一阵好了不少,吩咐人先将周牙婆与招儿带下去,云林氏知晓这是程家家事,她不便在此,想先离开。

    “云夫人若不嫌弃,便先在府里住下,待我料理了家贼,再来感谢你。”

    原氏吩咐婢女带云夫人下去歇息,很快程钰等人得知消息赶来,一家子也就凑齐全了。

    “我看这事也不是她一人能干成的,和二房那些人也脱不了干系。”程钰坐到原氏身旁安抚着她。

    “一个个来,谁也别想跑!”程辙武面色黑如锅底,这一次当真是要大开杀戒了,还是对自个的亲人。

    孟程氏来的很快,她在家中,穿的还是便服,也不曾梳妆,忽然一伙人冲进富兴伯府将她掳走,连反应都来不及,吓得她魂飞魄散,还当得罪了何人,瞧见程辙武时,一肚子火气,“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有何事不能好生说?”

    “我问你,当初是不是你将皎皎偷走的?”程辙武也不与她拐弯抹角。

    孟程氏闻言瞪大眼睛,恐慌万状,又连忙垂下眼眸,故作镇定,“大哥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

    “你不明白?”程辙武冷笑一声,“好得很,带上来。”

    招儿与周牙婆被人带了上来,孟程氏瞧见招儿,吓得连连后退,“你、你为何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啊宝宝,昨天晚上临时有事,我争取今天再来两更,临近完结,有点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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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第 210 章

    ◎水落石出◎

    孟程氏说完便反应过来, 连忙改口,“招儿,你怎的在这, 这么些年不见, 我还当你出了意外呢。”

    招儿跪在地上,“姑娘,我自幼跟着你, 对你忠心耿耿, 为你做了多少事, 你为何要对我赶尽杀绝?”

    孟程氏紧张的连话也不会说了, “你休得胡说,我好心好意给了你身契, 放你离开, 还给了你不菲的银子, 你可不能乱说话。”

    “难道不是姑娘派人追杀我吗?”招儿说着起身, 撸起裤腿, 露出小腿上狰狞的伤疤,“这个就是姑娘要置我于死地的证据, 我险些就活不下来了。”

    招儿从未得罪过谁,起初也觉得疑惑, 为何会有人要她的命,直到想起孟程氏的不对劲,才知晓孟程氏是想赶尽杀绝,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为此她一直躲躲藏藏, 生怕被孟程氏找到, 所以这一次被程家找到, 她也没打算为孟程氏瞒着了, 死在谁的手里不是死。

    “我没有,我好端端追杀你做什么,你莫瑶胡乱攀咬!”孟程氏眼神瑟缩着,视线根本不敢往招儿那看去,她如何也想不到招儿竟还活着,还被大哥找到了,她现在后背一阵发寒。

    招儿看着孟程氏如此,彻底死心,语句清晰道:“那是因为姑娘偷走了信阳郡主,你怕我们说出去,这才将我们遣散,可在我们离开后,姑娘又雇凶杀人,怕是盼儿等人全都死了吧?”

    “你胡说,你这个贱婢,你再乱说话,我打死你。”孟程氏冲上去踢了招儿一脚,拽着招儿的头发撕扯起来。

    程辙武挥了挥手,很快有小厮拽开孟程氏,将她押在一旁。

    孟程氏挣扎不开,只能楚楚可怜道:“大哥,你别信这个贱婢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偷皎皎呢,皎皎可是我的亲侄女,她必定是收了旁人的银子来诬陷我,是想看着咱们家起内讧呢。”

    “堵住她的嘴,你继续说。”程辙武现下连看孟程氏一眼都嫌脏。

    招儿跪坐起来,抽噎道:“当初姑娘吩咐奴婢引开郡主院子里的嬷嬷,姑娘雇了几个好身手的,将郡主从窗户上偷了出去,还将郡主腰间的胎记用烧红的烙铁烫伤,奴婢不曾抓住郡主,郡主挣扎间,才让姑娘被烙铁烫了下,姑娘的手腕上也有个疤痕,奴婢自知死罪难逃,句句属实,不敢撒谎。”

    招儿全数招了,她晓得她的罪孽深重,落在程家手中,不可能再活着了,可是对于孟程氏她也着实心寒,她自幼跟着孟程氏,对孟程氏忠心耿耿,孟程氏却想要她的命,既然她活不了,那孟程氏也别想活了。

    “唔……唔唔……”孟程氏被人捂住嘴,想开口争辩却说不了话。

    程辙武使了个眼色,让人将招儿带下去,原氏红着眼眶走到孟程氏跟前,光是想一想皎皎才三岁,孟程氏便将烙铁之刑加诸在皎皎的身上,她便恨不得生吞了孟程氏。

    即便是大人也难以承受,更何况皎皎才三岁,她的心肝啊。

    “松开她的嘴。”原氏冷冷的吩咐。

    小厮一松开孟程氏,孟程氏便急急忙忙要解释,“大嫂啊……”

    “啪——”的一声,原氏蓄足了力气,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孟程氏的脸上,“我待你不薄,你却这样对我的女儿,你的良心呢?”

    “我……”孟程氏回过神来,正想开口。

    又“啪——”的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脸打歪了。

    “你该死,你该死!”

    原氏像是在发泄一样,一下又一下,用足了力气,打了五六巴掌,打的孟程氏嘴角出血,双颊红肿,耳朵嗡嗡嗡的响,双眼无神。

    原氏是大家闺秀,性子和婉温顺,顶多嫁给程辙武之后带上几分将门爽朗之气,可却从未如此打过人,看着像是要将孟程氏打死,连给孟程氏开口的机会都不肯。

    这一举动,把众人看呆了,程钰原本还想自个上,才晓得原来娘亲对她是手下留情了,娘亲凶起来是真的凶。

    程筠皱着眉头走过去,拉住了原氏,“娘亲,别打了,莫要为了这样的人伤了自个。”

    原氏的手心红了一片,孟程氏会疼,原氏自然也是会疼的,程筠看的也心疼,眼泪汪汪,“娘亲,你别吓皎皎。”

    原氏现下不对劲,她怕是自责的很,丢失皎皎,永远都是原氏与程辙武心头的痛。

    “皎皎,娘对不起你。”原氏回过神来,掩面痛哭,若是当初他们狠心点,再细心点,查出孟程氏,皎皎也不会在外受苦十余年。

    “娘亲,没有的,这不怪你们,娘亲别哭啊。”程筠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安慰。

    最后还是程辙武上前,扶着原氏拉开了她,“快别哭了,该哭的不是咱们,是他们,皎皎身怀六甲,你哭着她也难受,孕中可不宜多哭。”

    话说的也是这个理,如今该哭的,不是原氏,而是孟程氏。

    原氏擦净眼泪,质问孟程氏,“你背后有无人指使?”

    孟程氏张了张嘴,仍旧不认,“我没有、没有偷皎皎,是贱婢污蔑我,我没有!”

    都被打成这样了,孟程氏还是不肯认当年之事,她哪里会不晓得,只要她不承认,就还有一线生机,要是承认了,她就真的完了,还有她的子女,也都别想好过。

    “来人,上刑,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嘴巴有多硬。”程辙武也懒得与她废话。

    “皎皎,上刑怕是会血腥,你且回去,这事我们来处理。”原氏看向程筠,见她眼眶也是红的,不免忧心,她如今心情不好起伏过大。

    程筠握住裴烬的手,摇了摇头,“我不怕,爹爹娘亲处理便是。”

    她才是这场风波的主角,她也想知晓来龙去脉,这些年,她无数次觉得自个命不好,才会被卖入云楼,受人白眼,嬉笑怒骂,全都认了,可是找到爹娘,她才晓得这是无妄之灾,分明她可以像阿姐一样被宠爱着长大的,也可以与殿下名正言顺,不必遭受这些苦楚。

    眼前人就是害她的人,程筠如何愿意走,自然是想知晓这一切。

    既然程筠这样说,原氏便让裴烬扶着她坐下,不一会管家取来了不少刑罚用具,虽说不可随意动用私刑,可这是家务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即便动用了私刑,官府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说过,当初皎皎受的苦,我要千倍万倍讨回来,既然你不承认背后有人指使,那一千下烙铁之刑,你便独自承受。”程辙武冷面无情,好似地上跪着的不是他的妹妹。

    “不可,不要,大哥,我是你亲妹妹啊,一千下会死的!”孟程氏挣扎着,却被小厮摁倒在地上。

    她已被烫过一次,自然晓得那种滋味,哪里还愿意受刑罚,莫说一千下,就是十下她也承受不住啊!

    “你若是怕死,便早些交代清楚,否则还有一万下等着你!”程辙武看向行刑之人,点头示意,半点也不心疼。

    他只心疼皎皎才三岁便受了那样的苦,一个三岁的孩子,是如何撑下来的啊。

    烧的通红的烙铁从炭火中取了出来,在空气中冒着滋滋的声响,好似能吃人肉。

    孟程氏看着火红的烙铁离她越来越近,吓得血色尽失,面色惨白,想要往后退,却被人死死的摁住,“大哥,求你,不要,我不要……”

    到了此刻,她才晓得程辙武不是在开玩笑,他当真能要她的命。

    就在烙铁要贴上她的脸颊时,孟程氏仿佛已经感受到了烧灼感,连忙大叫,“ 我说,我说!”

    烙铁就在她眼前停住,一丝发丝在她挣扎间被风吹落到火红的烙铁上,瞬间被烧成了灰烬,吓得孟程氏胆裂魂飞。

    程辙武挥了挥手,烙铁退离,并不只是吓唬她,只是她得先把事交代清楚了,昏过去可就麻烦了。

    孟程氏大大的松了口气,小厮在程辙武的眼神示意下撒开手,让孟程氏跪在地上,双颊高高的肿起,狼狈至极。

    “快说,没工夫与你磨蹭。”

    孟程氏想咬唇,可是嘴角出血,火辣辣的疼,只得紧紧地攥着手心,她知晓已没了退路,很快她便想好了措辞,随即大哭了起来。

    “大哥,我对不住你,可我也是被二哥逼的,是二哥要我偷走皎皎,卖去江南,想要搅乱你们的视线,方寸大乱时对爵位松懈,这样二哥就可以袭爵,二哥说我若是不答应,便会要了我儿子的命,我也是没法子啊,大哥,你饶了我吧,我也是不得已啊……”

    孟程氏将责任全数推卸给了程文宇,好似她清清白白,只是一个为了孩子迫不得已的母亲。

    但程辙武哪里会信,气的胸口起伏,上前一脚将孟程氏踹出半丈远,这是他头一次对女子动手,还是自个的妹妹。

    “毒妇,我何曾亏待过你,你竟敢这样对我的皎皎!”不过是一个三岁幼童,又得罪了谁呢?

    “咳咳咳……”孟程氏被程辙武一脚踹出了一口血,吐在地上,却什么都顾不得,连忙爬回来,抱着程辙武的腿,痛哭流涕:“大哥,咳咳,大哥我当真是不得已啊,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混账东西,滚开!”程辙武又毫不留情的踹开她,冷着脸吩咐,“去将二房的人都带来,一个也别落下。”

    今日他便要杀几个人泄愤!

    程辙武的心腹连忙去了,裴烬看向方定,略抬了抬下颌,方定会意,忙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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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第 211 章

    ◎要你的命◎

    方定等人行动颇为迅速, 很快就将程家二房几口人都带来了信国公府,程文宇拼命挣扎,胆小的程芊已经哭了起来, 瑟瑟发抖。

    “信国公, 你这是何意?青天白日的将我们绑来,还有王法吗?”程文宇早就不喊程辙武大哥了,自从分家, 两人便闹掰了。

    “老子管你王法不王法, 程文宇, 今日老子便要你为皎皎所受的苦付出代价。”程辙武瞧见程文宇便气的目眦尽裂, 怒发冲冠,当场让人取来一把剑。

    “你要做甚?”程文宇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见了孟程氏, 心中一紧, 难不成程辙武知晓那事了?

    “程文宇, 你为了夺爵, 指使她偷走皎皎,将皎皎卖去江南, 害皎皎颠沛流离十余年,你别在这儿装疯卖傻!”程辙武握住剑柄, 利剑出鞘,闪着寒光。

    “污蔑,这是污蔑, 我何时指使过三妹, 信国公胡乱往我头上扣帽子, 我非得去圣上跟前辨个明白!”程文宇自然是不会承认的。

    孟程氏自身难保, 当然要把责任推卸在程文宇的身上, “二哥,当年就是你逼我偷走皎皎,难不成你如今还不认了吗?”

    “大哥,大哥,当初真是二哥逼我的,”孟程氏泣涕涟涟,“当初二哥还说要我杀了皎皎,我如何忍心杀了皎皎,才想将她卖了,也是二哥说要卖就要卖去江南,离北漠远,大哥,我当真不曾撒谎。”

    她想到方才那块烧的通红的烙铁,哪里还敢撒谎,更晓得程文宇是不会保她的,她只有将责任推卸给程文宇,她才能多活几年。

    “胡说,三妹你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几时这样说过?信国公若是不信,大可去查,信阳郡主丢失一事与我无关。”

    程文宇是有底气的,只要咬死是孟程氏的攀扯,又没有证据,程辙武又能拿他怎么着?当初与孟程氏说这些话时,只有他们两人,也没有留下书面字据,他完全可以抵赖,程辙武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即便程辙武为此怀疑,想要打压他,那也无所谓,反正程家已经巴结上了敬王,程辙武的好日子即将到头了。

    孟程氏哭着说就是程文宇逼迫的,程文宇却一脸冷静的反驳,仿佛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程辙武看着这两人,准备动刑,他可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重刑之下,必有真话,不过程文宇是朝廷官员,比起孟程氏困难不少,会惹出麻烦。

    这时裴烬起身,上前几步,黑黢黢的眸子望向视线躲闪的程善,“既然不说真话,便得动刑了,信国公不如先从程善开始。”

    方才裴烬便盯着程善看,他得知程文宇所做之事,竟然没有惊讶,而是畏惧躲闪,八成他也晓得,再者程善是程文宇的独子,又无官爵在身,动起刑罚来也简单许多。

    “太子殿下,您这是何意?岂能擅动私刑?”程善忽然被点到,吓得一个哆嗦,那事发生时他才多大,他万万不曾想到会是他先受罚。

    “也是,的确是不好动私刑,”裴烬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不过,方才你进来瞧见孤不曾行礼,视为大不敬,罚二十板子倒也算便宜了你。”

    “岂有此理,信国公将人绑来,我们如何行礼?”程善还被绳子捆着呢,动也动弹不得,哪里能行什么礼,太子就是针对他!

    裴烬哂笑,“又非孤将你们绑来,与孤无关,方定,行刑。”

    裴烬对程家二房的恨意可没比信国公少,当初若非程家二房动手脚,皎皎便不会被卖去江南,也不会被裴澄撞见与利用,从而死在裴澄的手中,若皎皎是信阳郡主,谅裴澄也没那个胆子,程家二房便是皎皎前世悲剧的罪魁祸首,他如何会放过。

    “是。”方定摩拳擦掌,好久不曾动手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程善。

    “爹,爹,救我啊……”程善很快被押在长凳上受刑,自小养尊处优,二房走的又是文官路子,半点武也不曾学过,几板子下去他的声音便小了,对于这种公子哥,但凡打重点,二十板子下去必定没命。

    这可是程文宇的独子,程文宇如何会不心疼,“太子殿下饶命啊,吾儿身子弱,求您了。”

    “程大人,孤想听什么你清楚,既然你嘴巴硬,那便看看令郎嘴巴硬不硬,哦,还有令爱,令夫人,也不知你能撑到第几个。”

    裴烬与程文宇可没血缘牵扯,他也不顾忌男女,皎皎一个幼童他们都忍心,他又为何要心软呢?

    一旁的程芊与程张氏吓得脸色煞白,难道她们也要挨板子吗?

    程文宇内心天人交战,可还不曾决定,这时程善有气无力道:“是我爹指使姑母偷走程筠,别打了……太子殿下饶命……”

    程善可不是硬骨头,这不,二十板子还没打完呢,就招了。

    裴烬抬起手,板子停了,他似笑非笑,“程文宇,下一个,可就是令夫人了。”

    程张氏忙缩了缩脖子,“臣妇什么都不晓得。”

    裴烬眼中露出一丝凶狠,“打过便晓得了。”

    这事程善都晓得,她怎可能不知道。

    他勾了勾唇,挥手要将程张氏拖过去,她才闻到程善身上的血腥气,当即便吓得头昏脑晕,腿都软了,“别打我,都是他做的,与我无关,不是我指使的。”

    程张氏一直想往后退,却被押上了长凳,大叫了起来,“程文宇,你想我们跟着你去死吗?”

    程文宇闭了闭眼,长叹一声,“我招便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承认,当初的确是我指使的三妹,要她将程筠偷走。”

    他顿了顿,睁开眼,不甘心的看着程辙武,“你我都是嫡子,凭什么你可以袭爵,霸占万贯家财,而我却得屈居人下,成为一个二房,我想袭爵,我有何错?”

    两人都是嫡子,只不过他年纪比程辙武小几岁,便不可以袭爵了吗?没有这样的道理,程辙武已有军权在身,戍守北漠多好,信国公的爵位传给他,一举两得,可程辙武非得都霸占着,他岂能不恨!

    程辙武的眼神很冷,吩咐道:“给他解绑。”

    程文宇愣了下,不明白程辙武这是何意?难不成就这样轻易放过他?

    就在程文宇身上的麻绳落地时,程辙武快步上前,挥手一剑刺在程文宇的胳膊上,瞬间血流如注,程文宇后知后觉惨叫一声,捂住胳膊,咬牙切齿,“程辙武,你疯了吗?我可是朝廷四品官员,你胆敢动我!”

    程辙武动作太快,让程筠都吓着了,她还当爹爹会移交官府,对朝廷命官动私刑是要受责罚的。

    “今日我要你的狗命!”

    程辙武也不一剑解决,反而这一剑那一剑,用剑刃刺出不足以立时三刻毙命的伤口,可是却让程文宇浑身是血,疼的出冷汗,虽无人押着他,可在程辙武跟前,他毫无反手的机会。

    程文宇在院子里东躲西藏,程辙武追上便刺一剑,不一会程文宇便跑不动了,身上的血很快将衣裳染红。

    程辙武只恨不得将程文宇一刀一刀剐下来。

    程筠皱着眉头走上前去,想要劝一劝爹爹,莫要为了这样的人背上责罚,裴烬却拉住了她,“不必忧心,我在。”

    不过是一个死有余辜的四品官员,在大豫的朝堂,掀不起风浪。

    程辙武一点点靠近程文宇,程文宇手挪着地往后退,狼狈至极,痛哭流涕,“大哥,我错了,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

    在死亡跟前,尊严算得了什么?

    程辙武双眸泛红,像是在战场上杀疯了,今日他便要用程文宇的血来弥补皎皎。

    他不欲再与程文宇兜圈子,打算一剑了结了他,免得夜长梦多,谁知日后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即便是会被圣上训斥,他也要杀了程文宇,为皎皎报仇!

    就在他举起剑时,程文宇突然大喊起来,“太子殿下,我晓得敬王的秘密,我愿意告诉您,只求饶我一命!”

    他这一喊,让程辙武手里的剑停顿下来,敬王是个敏感的字眼,看向了裴烬。

    裴烬皱了皱眉,“敬王的秘密,你怎会晓得?”

    程文宇抓住机会,连滚带爬的跑到裴烬身旁,跪在地上,“我愿将功折罪,将敬王的秘密告知太子殿下。”

    “说。”裴烬言简意赅。

    程文宇却道:“殿下得答应饶我一命。”

    “呵,你也配与孤讨价还价?”裴烬冷笑一声,顺手抽出了玄凌手中的剑,抵在了程文宇的脖颈上,“说还是死?”

    程文宇连忙绷紧了身子,咽了口口水,“我说,我说,”他别无选择,说出来兴许能活命,“敬王勾结巫濮国,意欲在敬王大婚时谋反,我愿意做殿下的内应,将功折罪,求殿下饶命!”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谋反可是死罪,敬王岂敢?

    可裴烬却一点也不惊讶,“没了?”

    程文宇一愣,急忙解释,“殿下,我所言句句是真,我愿意背叛敬王,做殿下的内应,将敬王的安排告知殿下,求殿下救我一命。”

    这时程辙武几步上前,看着裴烬,难得的露出犹豫,“殿下。”

    虽说给皎皎报仇要紧,可谋反是大事,会牵连太多人,倒不如暂且先留着他,待处理干净此事再杀了他不迟。

    裴烬却漫不经心的笑了下,抬手示意信国公不必多言,随后左手覆上程筠的双眸,右手剑锋一转,一道鲜血溅射在了裴烬玄色的衣裳上。

    程文宇瞪大了眼睛,脖颈鲜血淋漓,“殿……”

    裴烬嗤笑一声,冷声道:“伤害皎皎之人,多活一刻孤也嫌命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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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第 212 章

    ◎瓮中捉鳖◎

    二房几个人与孟程氏瞧见裴烬直接杀了程文宇, 惊得面色惨白,生怕下一个死的是自个,想要尖叫, 却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信国公, 方才他说的这事,可别走漏了风声,剩下的, 由您来处置, 我先带皎皎回院子。”裴烬将剑还给了玄凌, 面上波澜不惊, 好似方才杀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只蚂蚁。

    程辙武很快回神, 点头示意, “殿下请便, 接下来的家事, 我会好生料理。”

    他略微想想也晓得, 既然裴烬会直接杀了程文宇,那就说明程文宇这秘密对于裴烬来说并不是秘密, 看来上京又要掀起波澜了。

    裴烬扶着程筠,程筠抿了抿唇, “爹爹娘亲,我先回去了。”

    她的视线不曾落在程文宇的身上,若是从前, 看见死人大抵是会怕的, 可是经过这一年, 她倒是觉得死一个人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 更何况是害她漂泊无依十余年的罪魁祸首, 本就该死。

    “去吧。”原氏拍了拍程筠的胳膊。

    裴烬带着程筠离开,程钰咽了口口水,“殿下下手可真稳。”

    大概谁也没想到裴烬会直接杀了程文宇,可又不得不说,那样当真是解气,程文宇本就多活了十几年,也活够了。

    “来人,将他们全数收押。”程辙武大手一挥,也不顾他们的挣扎尖叫,在场的人都是听到了方才程文宇那句话的人,因而暂时不能交由官府,得等敬王这事过去之后才能处理。

    程文宇已死,程辙武也算是解了这口气,至于孟程氏,也还没完,她也别想活,不过她要交由官府处置,暂且收押。

    待人都被押下去,原氏走到程辙武身旁,“你觉得程文宇所说,有几分真?”

    “十分。”程辙武将剑还给小厮,身上弄脏了,得去换套衣裳。

    “既然如此,那殿下怎的还?”原氏讶然,谋反可是死罪,她最怕如今皎皎身怀有孕,搅合进去,万一出了岔子可如何是好?

    “程文宇知道我不会放过他,但凡给了他机会,他必定会牢牢地抱紧敬王这颗大树,这件事也就闹大了,会打草惊蛇,殿下这是最好的法子。”

    程文宇方才所说,不过是为了拖延时辰,求得生机,哪里会真心背叛敬王,做裴烬的内应,一旦让程文宇离开信国公府,此事一定会被他闹的沸沸扬扬,程筠的身世也会传开,这对程筠没好处。

    “况且,程文宇不过是个四品小官,你当敬王真能信任他,将重任交给他?劳什子的内应,他还不够格。”程文宇若真有本事,也不至于现下还是个四品官员,不过是玩弄心计罢了,偏偏遇到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裴烬,死有余辜。

    原氏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那如今该怎么办?”

    “我入宫一趟,你叮嘱府里的人,莫要乱说话,尤其是方才程文宇那话,你们也不许对旁人说起。”若是提前晓得敬王要谋反,那自然也就不叫谋反了,叫瓮中捉鳖。

    “好,你且去吧。”原氏晓得这件事的重要性,程辙武一走,原氏便吩咐了,先将屋子里的血渍处理干净,至于程文宇,待天黑了扔去城外乱葬岗喂狗吧,他哪里还值得浪费棺材银子。

    *

    “身子可还好?”裴烬端了一盏热牛乳给程筠,“喝点牛乳,别想太多。”

    程筠接过玉碗,莹润的玉碗里盛着洁白的牛乳,晶莹剔透,格外好看,“没想。”

    她能想什么,很多事早就想开了,更不会现下胡思乱想,现如今她怀着孩子,哪里会这样折磨自个,只是觉得人心凉薄罢了,虽说不是一母同胞,可还是骨血牵扯,居然也这样狠心,权力当真有那样好吗?

    程筠喝了一口牛乳,垂眸瞧见了裴烬衣裳上的血渍,“你去更衣吧,衣裳脏了。”

    裴烬低头看了一眼,“也好,我去去就来。”

    裴烬起身去更衣,程筠兀自喝着牛乳,一碗热牛乳下肚,她心情也好了不少,放下玉碗,拍了拍肚子,“小家伙可有吓到?”

    她不曾吓到,就是不知肚子里这个怕不怕,不过看他睡的安稳,毫无反应的模样,应当不怕吧,毕竟那是坏人,而动手的是小家伙的爹爹,小家伙一定也是很勇敢的。

    义母此次帮了程家大忙,爹爹娘亲查了许久不曾查到,可义母来了便解决了此事,也是一件恩情。

    程筠微微叹气,无端的觉着有些累,尤其是想到程文宇所说,敬王想要谋反,又会掀起一阵风波,她怕裴烬受伤。

    不过既然已晓得敬王的心思,想来也不太可能伤得了他。

    “想什么呢?想的一张脸都皱成老婆婆了。”裴烬走出来就瞧见程筠一脸纠结,捏了捏她的面颊,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程筠拍开他的手,“程文宇说敬王那事,是真的吗?”

    裴烬略颔首,“是,这事早就盯着了,你不必忧心,安心待产便是,多思无益。”

    从敬王来信国公府提出想求娶程筠时,裴烬便察觉了不对劲,若说敬王没那个心思,自然不会与他对着干,明知道程筠与他的关系,还敢提这样的要求,无非是想和他撕破脸皮。

    裴烬已是太子,与太子撕破脸皮能有什么好处,还不是奔着储君之位来的。

    “你说的好听,可我也在上京,还涉及了孩子的爹爹,你若是出了好歹,岂不是要教我做寡妇?”程筠嗔了他一眼。

    裴烬低笑,抬手抚了抚程筠的腹部,“你不是已做过一次寡妇,再做一次,对你而言驾轻就熟,应当也不难。”

    从前,程筠可不就对外说死了丈夫,程筠扁着嘴角瞪他,很是不满意他这话。

    “好了,”裴烬投降,握住程筠纤细的手指,压低了嗓音道:“好几日前我便怀疑裴濯与巫濮空有来往,昨日确定两人的确混在一块,背后还有一个安王。”

    “安王?”程筠满是不解,“你确信不曾说错?”

    对于安王,程筠脑海里甚至没多少印象,似乎见也不曾见过几次,无论是在平常,还是在宫宴上,安王似乎都是一个极其低微的存在,虽说是个王爷,还不如寻常官员打眼。

    乍一听闻安王与谋反扯上关系,程筠只觉得说瞎话呢。

    裴烬挑了挑眉梢,“你不信?起初我也不信。”

    “安王是父皇的兄长,是先帝的庶长子,还是皇子时才德还算出众,也是储君的推崇人选之一,但父皇是嫡子,最终还是父皇成为了储君,并且在夺嫡之战中胜出,成功登基。”

    “父皇登基,先帝不少皇子不服,不过安王却忽然折下了傲骨,恭恭敬敬奉了新帝,之后纵情山水,不少人都说安王是认命了,连父皇也这样以为,因而这些年对安王还算不错,我也不曾想到安王并非真的纵情山水,而是一直蛰伏其中。”

    程筠满脸惊叹,“这也太会演了吧……”演了十几年,滴水不漏,怕是整个大豫都被他蒙在鼓里,“可是为何不早不晚,要挑这个时辰?”

    如今裴烬与信国公府结亲,太子之位已稳固,并不是谋朝篡位的好时机。

    裴烬的指腹摩挲着程筠的指尖,不紧不慢道:“也许,安王等不了了。”

    若是照前世来说,安王因病薨逝,这一世,兴许安王已机缘巧合晓得自个身子不适,才会急急忙忙,趁着巫濮空入京这次挑起事端。

    程筠还是不明白,“那敬王与安王一起,到底是敬王想坐帝位,还是安王想?若是敬王,安王会甘心把帝位让给旁人吗?敬王还是圣上的儿子呢,若是安王,那敬王何必闹这一出呢?即便得手,与敬王也无关,安王自然是将帝位传给自个的儿子。”

    “安王没有儿子。”

    “啊?”程筠睁圆了眸子偏头望着裴烬,“连儿子都没有,他这把年纪,争这个帝位做什么?”

    现下她真是满脑子疑惑了,安王这个年纪还没儿子,八成往后也不会有了,冒着死罪的风险去谋反,十几年后,帝位还不是旁人的?

    裴烬摇了摇头,“不知。”

    这也是裴烬的疑惑之处,兴许只有安王自个才晓得吧。

    父皇也正是觉着安王没有儿子才更为放心,况且年岁也不小了,还有何还闹腾的,当确定安王与敬王,还有巫濮国之人勾结时,裴烬也想了许久,还是不曾想通,谁又晓得呢。

    “可真乱啊,”程筠叹气,“罢了,我不管这事,我有些累了,想去歇息,你只与我说,你会不会有危险?”程筠本就不关心朝政,她只想晓得裴烬是否安好。

    裴烬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跳梁小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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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第 213 章

    ◎风波◎

    裴烬看着程筠睡下才离开, 他并非大言不惭,若是敬王与安王不勾结巫濮空,他还当真未必晓得此事, 可是巫濮空入京, 多少双眼睛盯着,两人还敢与巫濮空勾结,这不就是自找死路。

    不说这是上京, 即便是西疆, 他也要巫濮空有来无回, 裴濯胆子倒不小, 只是安王……裴烬还不曾查清楚两人到底是何时勾结上的。

    裴烬去了书房,吩咐了些事, 程辙武从宫里出来, 找了过来。

    “方才听圣上说, 敬王上了折子, 请求圣上亲临敬王府参宴。”

    按理来说, 圣上甚少出宫,不过自个的儿子成亲, 去一趟也合理,敬王只是皇子, 不能在宫中举办婚宴,在敬王府举办婚宴,有圣上亲临, 也能看出圣上对敬王的看重。

    “父皇答应了?”原本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多心之事, 可是如今敬王安王巫濮空几人搅合在一块, 便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程辙武点了点头, “圣上说将计就计。”

    “如我所料, 既然裴濯想演这出戏,那咱们陪他便是。”父皇看着待在宫里,可耳目众多,未必没有发觉巫濮空的不对劲。

    “不过二房突然消失,怕是敬王会更为警觉。”

    “放出风声,对外公布当初偷卖皎皎的是二房之人,有了这事,想必能消除一些疑惑,再者,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裴濯没机会反悔了。”

    如今并非最好的时机,可既然裴濯等人要挑这个时候,那说明一切准备就绪,容不得他临时反悔。

    “也好,那大婚当日,皎皎安置在哪更为妥当?”程辙武就怕敬王等人晓得程筠是软肋,会拿住程筠,威胁他们。

    裴烬皱了皱眉,“自然不能去敬王府,宫里头怕是也不合适,就在信国公府,多派些人手护卫,岳父不必忧虑,裴濯有多少底牌咱们都晓得,不会危害到皎皎。”

    程辙武想了想,也不曾反对,“距离敬王大婚不过几日了,殿下且先去忙吧。”

    去年一个裴澄,今年一个裴濯,便只剩下裴沐了,万幸裴沐与裴烬交好,在寻常百姓家手足相残都是极尽悲哀之事,更何况是皇家,动不动就是谋反,丝毫不顾忌百姓苍生。

    裴烬也的确是忙的很,他得出去一趟,找下梁云川,安排上京布防,尽可能减小对上京百姓的影响,待这次事了,裴烬便要让梁云川去西疆了。

    程辙武回到前厅,与原氏商议着,“如今皎皎大仇得报,到底皎皎还在孕中,见了血也不大好,不如在城门口施粥三日,给皎皎腹中的孩子积福。”

    “这个好,既然要做善事,不如城门外施米,便捷许多,想来上京城的百姓也不怎的缺,还是城外更多困苦的百姓。”

    “好,这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原氏点头,“放心吧。”

    从这日起,整个上京都在无形中忙碌了起来,要说最清闲的,还得数程筠的院子,安静的鸟叫声清脆悦耳。

    裴烬漏夜才归,今日去了一趟城外,程筠早起时裴烬便走了,一日未见,“总觉着你消瘦了些,还不曾用晚膳吧?”

    裴烬摇了摇头,“你吃过了吗?”

    “吃了,我让人给你传膳。”程筠吩咐雪柳去了,裴烬更衣之后出来,晚膳便摆在桌面上了。

    裴烬坐下来用膳,“后日就是敬王大婚,你待在院子里为好,我已加派了人手,待大婚那日,她们会在屋子里守着你,我请了新平县君来陪你。”

    “我晓得,阿姐在呢,不怕的。”敬王大婚,程辙武与原氏不去太惹人注目,但阿姐与二哥不去便不打紧了,都会在院子里陪她。

    “的确不必怕,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一两个时辰便能解决。”若非皎皎挺着近九个月的肚子,裴烬有何可惧。

    “这次敬王之事,苏姑娘晓得吗?”苏敏敏是新娘,也是其中最危险的人。

    “我不知,不曾问,免得打草惊蛇,无论她是否晓得,这是她自个选的路,咱们不必替她操心。”

    连母后都不曾问起她,按理来说,苏敏敏出阁,母后该准备些添妆,也是喜庆,可母后从始至终也没在意,更别说添妆,情分当真是断了。

    程筠点了点头,促狭笑道:“我倒不操心,又不是我的表妹,我是怕殿下心疼,好歹也是跟在你身旁喊了这么多年的烬哥哥。”

    裴烬抬起眼睇着她,好整以暇道:“还真是有些心疼,啧,这可如何是好?”

    程筠本意是想逗逗他,可当裴烬说出当真心疼时,程筠的脸便垮了下来,哼了声,“既然心疼,现下去救她还来得及。”

    “你瞧,可不是我提起的她,你提起来,如今又要吃醋,这不是折磨自个吗?”裴烬笑了笑,伸手捏了捏程筠的下巴。

    程筠歪过头去,甩开他的手,紧绷着一张小脸,“我才没吃醋。”

    “是是,你没吃醋,吃个菜?”裴烬夹了块菜心到程筠唇边。

    “不吃。”程筠鼓了鼓香腮,手指抓着帕子,“从前苏姑娘可没少给我委屈受。”

    “改日将她送到你跟前,随你处置。”裴濯谋反,苏敏敏作为裴濯的王妃,自然是同罪,无论她是否参与此事。

    若是从前,她自然不必担这干系,可今非昔比,早就不是从前了,苏敏敏难逃一死。

    “我才不要,脏了我的手。”

    裴烬放下银著,走到程筠跟前半蹲下,仰起头望着她,“这种捕风捉影的飞醋还吃,我若对她有半点留情,也不至于促成她与裴濯。”

    程筠抬手捏了捏他的耳朵,“你可就只这一个表妹吧?”

    “那可不好说,但有多少个表妹,也越不过你去,你如今可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

    难得程筠还能为了苏敏敏闹小别扭,可把裴烬稀罕的不行,握着她的指尖亲吻了几下,“从前倒不见你吃醋。”

    “我可不曾吃醋,是腹中的小家伙嫌爹爹表妹太多了。”程筠就是见裴烬愁眉紧锁,逗他玩乐,哪就这般容易吃醋。

    “据说皎皎的表哥也不少?”裴烬挑了挑眉梢,原氏也是大家世族,子嗣不少,真算起来,兴许皎皎的表哥比裴烬的表妹还多。

    程筠撇了撇嘴,“我又不是与人家青梅竹马长大?”

    裴烬忍俊不禁,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若论青梅竹马,咱们也算,幼时便相识了。”

    程筠听娘亲说了,还真是这么回事,“你说,若是我不曾被偷走,与你青梅竹马长大,你还会心仪我吗?”

    “那是自然,咱们可是娃娃亲,谁敢与我抢娘子。”裴烬信誓旦旦,“缘分天定,无论多少个轮回,皆是如此。”

    前世两人也是情投意合的,只是他知晓的太晚。

    程筠的嘴角往上翘起,“你可就说大话吧,莫蹲着了,快去用膳,用了膳早些歇息。”

    裴烬颔首,起身用了早膳。

    敬王大婚是在黄昏时分,用过午膳之后,岳莲便被裴烬派人接来了。

    她如今还不曾显怀,不过她有身孕之事已被梁云川知晓,程筠也不曾过问太多,大抵是心烦意乱,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裴烬,哪里还有心思分给旁人。

    岳莲也不大清楚其中之事,但并未多言,耐心等着,自然便会水落石出。

    裴烬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就要前往敬王府,程筠拉着他的胳膊,愁眉不展,“万事以自个的身子为重,我与孩子等着你。”

    裴烬笑了笑,抬手揉散她紧皱的眉心,“我向你保证,一两个时辰我便回来。”

    “好,去吧。”程筠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却又怕说了会让他分心,也罢,她也信裴烬能完好无损的回来。

    裴烬低头在程筠的眉心吻了吻,转身离去。

    程筠单手扶腰,望着裴烬离开,心口似压着一块大石头,闷闷的,说不出话,虽裴烬说的万无一失,可程筠还是不安。

    她心知肚明,敬王若想谋反,头一个对付的便是裴烬,只要裴烬死了,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储君之位,可真是香饽饽,虽说权力至高无上,可每日悬心。

    程筠摸了摸肚子,腹中的孩子似乎伸展了下身子,脚踢了下她的肚皮,有些疼,她皱紧眉头。

    “皎皎,且先坐下,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忧虑。”程钰过来扶着她进屋。

    程筠点了点头,进了屋,心中默默地祈求今夜平安。

    裴烬到敬王府时已是张灯结彩,吹吹打打,新娘子恰好接回府里来了,喜宴即将开始。

    方定低着头走到裴烬身旁,“主子,一切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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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第 214 章

    ◎敬王谋逆◎

    裴烬才进去, 就瞧见了梁云川站在一旁,他走了过去,“安排妥当了?”

    梁云川笑笑, 面上看不出异常, 只是压低了嗓音道了句是。

    大婚礼仪并不是重头戏,也没多少人在意,其后的筵席才是重点, 新娘子被送入洞房之后, 泰和帝与淑妃等人坐到了屋内的一桌, 桌上还有裴烬等人, 都是皇亲贵胄,外边坐的则是旁的宾客。

    “父皇, 儿臣曾经不懂事, 数次惹父皇生气, 多谢父皇宽容, 儿臣往后一定会好生改正。”敬王端着酒盏, 率先给泰和帝敬酒。

    泰和帝点了点头,“你若当真好生改正, 也不枉费朕教导你一场。”

    事到如今,泰和帝还是希望敬王能悬崖勒马, 不要走上裴澄的旧路。

    “是,多谢父皇养育教导之恩,儿臣先干为敬。”敬王半点也不曾听进去泰和帝的话, 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泰和帝手中捏着酒盏, 若有似无的望了一眼裴烬, 裴烬则扯了扯嘴角, 轻轻地晃动杯中酒, 酒杯中倒影着屋顶的彩灯,似有星辰摇曳。

    敬王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望着泰和帝,“父皇是嫌儿臣诚意不够吗?那儿臣再罚一杯。”

    敬王抬手,随从为他杯中倒满了酒,不等泰和帝再说什么,又一饮而尽,“儿臣恭请父皇饮尽此酒,全当原谅从前儿臣的莽撞。”

    淑妃看了一眼泰和帝,温柔道:“圣上是否身子不爽,不如妾身代劳?”

    “不必,”泰和帝端起酒盏,“只是看着濯儿成家,是个大人了,朕心中甚为欣慰。”

    这时随着泰和帝出宫的内侍上前来用银针试了下杯中酒,这是规矩,圣上入口的食物,皆是要验的。

    银针无变化,酒中无毒,内侍退下,敬王面不改色,泰和帝抬首饮尽杯中酒,酒中无毒,只是他心中有些酸涩。

    之后敬王再敬淑妃,“母妃,儿臣向来顽皮,让母妃操心了。”

    淑妃言笑晏晏,“濯儿要与王妃好生相处,百年好合。”

    淑妃也喝了酒。

    苏皇后不曾出席,也是给敬王的面子,能让敬王跪拜淑妃,若是苏皇后在场,自然便不能跪拜淑妃了。

    敬王依次敬酒,很快便轮到了裴烬,“三哥,臣弟从前不懂事,数次冒犯,还请三哥勿怪,我敬三哥,喝了这杯酒,咱们冰释前嫌可好?”

    裴烬起身,抬手示意,“五弟大喜,永结同心。”

    “谢三哥。”敬王又是先干为敬。

    裴烬也不曾犹豫,喝下了杯中酒水,敬王嘴角露出笑意。

    就这么一轮下来,裴濯将在场诸位都敬了,又带着酒水到了外边敬酒,其中便包括信国公,靖国公等人。

    等他再回来,坐在桌上的裴沐便觉着头有些晕了,笑道:“五哥喝了这么多也不见脸色有变,我才喝了三杯,便不胜酒力了。”

    裴沐说完,一旁的明乐也摇了摇头,“不行了,五哥府里的酒好烈啊,头晕。”

    明乐说完便倒在了桌上。

    “哈哈哈,明乐你这是醉过去了?”裴沐笑道,可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裴沐也磕在了桌上。

    随后是明康公主,明欣公主与其驸马……

    见此,裴烬猛地起身,身形不稳,摇摇欲坠,“裴濯,你在酒做了手脚?”

    还清醒着的几个人脸色大变。

    敬王勾了勾嘴角,笑容邪性,并不回答,裴烬欲开口唤人,可不曾张开嘴,身子一软,摔在圈椅上,昏了过去。

    不久后,只剩下泰和帝与淑妃、安王这三人还清醒着。

    泰和帝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裴濯,你这是做什么?”

    “哈哈哈,”裴濯饮尽杯中的白水,无滋无味,噔的一下放下酒盏,“父皇,您年纪也大了,该退位让贤了。”

    此话一出,原本随侍在泰和帝身旁的内侍连忙围在他跟前护卫着,只是这些人眼瞧着也没什么用处,裴濯丝毫不在意,吹了个口哨,便有不少穿着盔甲的护卫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泰和帝大惊失色,“你要谋反?”

    裴濯不回他,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柄匕首,走到裴烬的跟前,抵在他的脖颈上。

    “你要做什么?你莫要乱来!”泰和帝起身怒喝。

    裴濯挑了挑眉,“父皇即刻写下传位诏书,儿臣便饶了三哥还有六弟,否则儿臣只能杀了他们,继承父皇的帝位了。”

    泰和帝只有四个儿子,裴澄已废,若再杀了裴烬与裴沐,那大豫朝就只剩下裴濯可以继位了。

    虽说如今裴濯掌握了主动权,强行登基也可,但写了传位诏书,名正言顺,更能说服文武百官。

    裴濯话落,便有人捧上了文房四宝,甚至有一份空白圣旨,只等泰和帝书写。

    “你这是谋逆,是死罪,你怎敢如此?”泰和帝气的脸色涨红。

    “夺嫡本就是你死我活,成王败寇,父皇偏心三哥时,可曾想过儿臣心中会计较?”

    “烬儿适合帝位,而你不适合,朕有四个儿子,帝位只有一个,朕只能选择最适合的那一个。”泰和帝从未想过,先帝所经历的,如今会一一应验在他的身上,儿子为了帝位,手足相残。

    还记得先帝临死之前告诉他,往后他也会落到这样的境地,那时他即将登基,并未在意,可是如今才晓得,看着自个的儿子自相残杀,心中有多痛苦。

    他是偏心裴烬,可是其余的几个儿子也是儿子,也是他的骨血,又如何会不疼呢?

    “谁说裴烬最适合?最合适的分明是我,父皇写不写诏书,不写便莫要怪我无情。”裴濯的匕首贴近裴烬脖颈上的肌肤,眼看着就要刺破了。

    “别动他,”泰和帝抬起手,看了淑妃一眼,“淑妃,你早已知晓此事?”

    淑妃瞥开视线,并不回答。

    泰和帝又看向安王,难以置信道:“安王,朕可从未薄待你,你为何要卷入谋逆死罪之中?”

    裴烬与他说起安王时,他想了许久,这些年,安王像极了他的封号,“安静”“安宁”,比其余的王爷都让他省心不少,可最终安王却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安王并不回应,反而道:“皇兄,你还是莫要拖延时间了,外边都是我们的人,劝你尽快写好诏书。”

    泰和帝的掌心撑在桌面上,满眼失望的望着敬王,“裴濯,你当真要谋逆吗?”

    裴濯却讥笑一声,匕首往下,将裴烬的脖颈划出一条血线,细密的血珠子涌了出来,“父皇写还是不写?”

    泰和帝瞪大眼睛,惊慌失措,生怕裴濯一个不小心下去裴烬就没命了,“别杀他,朕写!”

    “那就好。”裴濯收回匕首,闪着寒光的匕首上有一丝血色,是裴烬的,裴濯的面上露出一丝痛快之感,这么些年,他总算也赢了裴烬一次,日后大豫是他的了。

    至于裴烬,裴濯自然不会杀了,而是要留下来日日折磨,看着他登上九五之尊,至于信阳郡主,待她生下裴烬的儿子,看在她貌美的份上,也未必不能给她一个妃嫔之位,如此绝色的女子,裴濯倒当真只见过程筠一人,可不能浪费了。

    就在裴濯肆意畅想时,泰和帝写好了传位诏书,并且盖上了自个的私印。

    裴濯看了一眼,笑道:“父皇,还差玉玺。”传位诏书若无玉玺,自然会被百官质疑。

    泰和帝黑着脸,“玉玺在宫中,回去再给你盖。”

    “不忙,儿臣已替父皇取来了。”裴濯拍了拍手,便有人捧着玉玺上前。

    “你——宫中竟也有你的内应?”

    “哈哈,太后娘娘可是苦父皇久矣!”裴濯捧出玉玺,泰和帝在他的威胁下,不得不盖上玉玺。

    “大功告成!”裴濯收起诏书。

    泰和帝却仿佛浑身失去力气般瘫坐在圈椅上,“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也是时候解答朕心中的疑惑了。”

    “父皇想问什么?”裴濯如今已是板上钉钉的新帝,哪里还在意这些,今日这里的人,都走不了,不介意给泰和帝解惑。

    “你与安王,是何时勾结在一块的?”这是最让泰和帝好奇的,也是最不解的。

    可裴濯不曾应答,安王却大笑道,起身上前,拍了拍裴濯的肩,“多谢圣上,为臣弟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

    “什么!你、你——”泰和帝看向淑妃,“你与安王私通?”

    泰和帝如何也不曾想到,淑妃竟是安王的人,他记得还在东宫时,淑妃便入宫了,多年来小意温存,可在此时,安王却说淑妃是他的人。

    淑妃起身走到安王身前,浅浅一笑,看着泰和帝的眼神带着厌恶,“妾身从始至终都是王爷的人,何谈私通?待在圣上身旁的这些年,每一日妾身都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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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 215 章

    ◎裴瑜的身世◎

    “你是他送来朕身旁的?”泰和帝闻言后背一阵冷汗直往外冒, 他的枕边,睡着一个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他却从不晓得。

    “对, 淑妃从始至终都是本王安排在你身旁的, 要不然你以为本王为何会蛰伏十几年,只待今日。”

    从前安王也是夺嫡的强有力对手,不少人把宝押在安王身上, 可惜泰和帝是嫡子, 是正统, 安王想要夺嫡太难, 因此早早就利用选秀,将淑妃送到了东宫, 原本是想利用淑妃窃取东宫机密。

    可谁晓得泰和帝对淑妃并不算宠爱, 无论淑妃如何争宠, 都比不过苏皇后, 苏皇后入了东宫, 轻易就将泰和帝的全部宠爱收入怀中,对于淑妃, 无非是看她乖巧,偶尔去一两次, 并不与她说机密之事。

    再加上先帝驾崩突然,又给泰和帝留下传位诏书,让安王措手不及, 导致淑妃并未起到作用。

    万幸的是那时淑妃已有了敬王, 两人便将计就计, 筹谋待敬王长大, 扶持敬王上位。

    裴澄虽说是皇后的养子, 可并非嫡子,安王并不曾将裴澄放在眼里,不过在皇后娘家那事上,淑妃与安王自然也是出了力的,就是为了裴澄更快的倒台。

    让他们不曾想到,会半路杀出了一个裴烬,抢了全部的功劳,让敬王又不得不后退一步,直到事情发展到如今,再不动手,已是来不及了,安王不希望敬王也如他一般错失良机,因而这才铤而走险,总不能这几十年的功劳都白费了。

    “怪不得,哈哈哈,怪不得朕往日觉得你乖巧,原来如此。”

    泰和帝对淑妃还不如对贤妃印象深刻,只记得她不爱惹事,文静贤淑,淑妃能晋为四妃之一,只是为着生了敬王,后宫的妃嫔,除了苏皇后,泰和帝没动过心,听闻此事倒也不算多难受,只是养了二十多年别人的儿子,到底还是会心梗。

    若是苏皇后晓得这事,怕是会将他笑话死,他往后这些年在她跟前是别想抬起头来了,唉!

    可是安王却不晓得泰和帝是如何想的,瞧见他的神色,只觉得痛快,“不防再告诉你,淑妃自从入宫,每次与你行房都喝了避子汤,裴濯是本王的儿子,生下裴濯之后,淑妃便喝过绝子汤,她根本不想怀上你的孩子,他厌恶你!”

    泰和帝冷哼了声,“安王可真是好谋算。”

    这盘棋被他下了几十年,若非这次他主动挑破,泰和帝还是不晓得,还傻傻的为旁人养着儿子。

    “本王在先帝灵前发过誓,这个帝位迟早会是我的,如今成为了我儿子的,也不算食言,圣上也该驾崩了,你尽可放心,待你驾崩,濯儿一定会为你修筑最好的陵墓,往后大豫朝的血脉就都是本王的了,哈哈咳咳咳……”

    安王大笑起来,好似笑岔气,咳嗽了起来,咳的脸色通红,淑妃忙扶着安王,一脸忧心。

    泰和帝扫了他一眼,看向裴濯,又惊又怒,“好歹朕也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也唤朕一声父皇,即便你想要帝位,你也不该勾结巫濮国,西疆不能拱手让人,与虎谋皮,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巫濮国想要的,根本不是西疆,而是整个大豫,一旦西疆撕开了一点口子,整个大豫都会被巫濮国侵吞,裴濯根本没有护卫大豫的能力!

    裴濯摇了摇头,“谁说我要与巫濮国合作?不过是利用罢了,先帝放心,待朕登基,一定踏平巫濮国。”他已是毫无顾忌了,直呼泰和帝为先帝。

    巫濮国不过是个弹丸小国,裴濯哪里舍得将西疆拱手让人,谁又不是互相利用呢?待他坐上帝位,什么巫濮国,都是大豫的罢了。

    “当真?你当真不会割让西疆,西疆好歹是大豫的疆土,可不能毁在你的手上。”泰和帝痛心疾首,视线瞥到一片熟悉的衣角,这不是大豫中原服饰。

    裴濯一听泰和帝这样说,好似整个大豫都承担在他的肩上,有种飘飘然之感,泰和帝承认他是新帝了,自然是满口答应,“朕一定收服巫濮国。”

    “裴濯,你这个小人,你竟敢诓我!”巫濮空忽然出现,满脸愤怒,他一直守在附近,瞧见得手了,正想出来揍裴烬一顿出出气,裴烬给巫濮国险些带来了灭顶之灾,揍他一顿也是轻的。

    不曾想裴烬没揍到,却听到了这样一番话,他入京之后事事听安王与敬王的,可敬王却想踏平巫濮国,着实可恨!

    裴濯瞧见巫濮空,面色突变,但又很快回过神来,挥了挥手,“抓起来。”

    “如今朕是大豫的主宰,你还当自个能回巫濮国吗?哼!”敬王从始至终就没想过放过巫濮空。

    “岂有此理!我是巫濮国使臣,即便两国交战,亦不斩来使,你岂敢杀我!”巫濮空正想取出腰间短刃,却被裴濯的手下更快一步制服了,将他双手押在身后,动弹不得。

    “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朕即将要踏平巫濮国,杀了你又如何?这个世道成王败寇,朕连先帝都敢杀了,杀了你又能如何?”

    裴濯意气风发,满面笑容,得意非常,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未如此痛快过。

    “来人,将他们押回宫。”裴濯还要泰和帝与他做一场戏,这些人都押入宫里最为妥当,还有一个苏皇后需要处理。

    “慢着。”

    裴濯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令他遍体生寒,猛地回头,就看见裴烬不紧不慢的起身,笑容阴冷,裴濯大惊失色,“你、你……”

    “裴濯,胆子倒是不小,谋权篡位,你是当孤死了吗?”裴烬抬手抹了一把脖颈,鲜血蹭到指腹上,他捻了捻指腹,眼神阴鸷,“方才怎的不杀了孤?可真遗憾。”

    “裴烬,你当真是狠角色。”裴濯攥紧了拳头,他方才怕裴烬装晕,因而用匕首割破了裴烬脖颈上的肌肤,只需再深一点点,裴烬就会死在当场,常人若是装晕,不可能不露出马脚,可是裴濯却半点也不曾发觉。

    刀割破脖颈都不见裴烬眉头皱一下,裴濯心知肚明,若是他绝对做不到。

    裴烬捏起酒壶,倒了一杯酒,端了起来,在鼻端前轻嗅,“酒不错。”

    裴烬睇了裴濯一眼,手一松,酒杯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训练有素的将士冲了进来,将所有人团团围住,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敬王等人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连连后退,淑妃扶着安王,个个瞪大了眼睛。

    梁云川身穿盔甲而来,“微臣救驾来迟,请圣上降罪!”

    “父皇,你耍我!”裴濯看向泰和帝。

    “哼,朕不是你的父皇,来人,将这个犯上作乱的逆贼收押大牢。”泰和帝想知晓的都问清楚了,他片刻也不想待了,想回宫找苏皇后诉苦。

    “别过来,你们过来我便杀了他!”裴濯瞬间靠近离他最近的巫濮空,袖中的匕首抵上了巫濮空的脖颈,“他是巫濮国使臣,若是死在大豫,西疆必定开战,想来圣上也不愿西疆大乱吧?”

    巫濮空懵了,他不明白为何自个竟成了裴濯的救命稻草,冰凉凉的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他可不是裴烬,匕首割破肌肤也不动如山,光是匕首的冰凉感触及皮肤,他便吓得不行了。

    他也晓得,方才已在泰和帝跟前坦白与敬王安王合谋,怕是泰和帝不会救他,可巫濮空不想死。

    “救我,只要圣上答应将我安然无恙的送回巫濮国,我会劝吾王不再开战。”

    泰和帝不曾想到裴濯会拿巫濮空威胁他,遂问道:“裴濯,你想做甚?你无论如何挣扎也难逃一死,不如乖乖束手就擒。”

    “休想,我有了诏书,我才是新帝,尔等是想谋逆吗?”裴濯单手攥住圣旨,犹如救命稻草。

    裴烬冷笑一声,转了转手腕,“呵,真是好笑,谋逆之人,却反诬告旁人谋逆,裴濯,你这么些年吃的饭,都变成了你脑子里的水吗?”

    “裴烬,你别得意,你不过是仗着父皇偏心你,一路顺风顺水,你若身处我这个境地,未必能活的比我好。”裴濯气的双眼通红,他明明有了诏书,他是新帝的,为何一切倏然变了,来的太快,他连新帝的美梦都还没醒。

    “可孤不是你,你一个私通子,有何资格与孤相提并论?”裴烬还当真不晓得裴濯是安王的儿子,方才听着也挺诧异的,安王倒是有些手段。

    “好,好的很,即便我活不成,我也要杀了巫濮空,西疆迟早要乱,你不会永远得意。”

    巫濮空一死,巫濮格便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攻打西疆,杀害使臣,是两国邦交的大忌。

    裴濯便不信裴烬能看着西疆战乱不管,战场上刀剑无眼,裴烬总有大意的那一日,他会等着。

    就在裴濯的匕首要深入时,裴烬却无所谓的笑笑,“你不杀他,孤也是要杀了巫濮空,活捉巫濮格,你杀了也省事,省得脏了孤的手。”

    “你想吞并巫濮国?”裴濯的匕首顿住了,眯了眯眼,“你才是真正的狼子野心!”

    裴烬扯了扯嘴角,“巫濮格的王位本就来路不正,孤只不过是惩恶扬善,让巫濮国的王位回到它该到之人的手中去。”

    “呸,巫濮国是巫濮人的,不是大豫的!”巫濮空在这时还不忘捍卫自个的国土。

    “孤何时说了要巫濮国?”

    “你这是何意?”就连裴濯也糊涂了,不要巫濮国,又要挑起战乱,这是疯了吗?

    裴烬睨了一眼巫濮空,似笑非笑道:“巫濮鸣有个儿子名唤巫濮嘉瑜,死在你的剑下,你莫不是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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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第 216 章

    ◎求救◎

    “你怎会知晓此事?”巫濮空心中一凉, 这可是巫濮国极其私密之事,裴烬身为大豫人,为何会晓得。

    “因为, ”裴烬垂眸一笑, “巫濮嘉瑜被孤收为义子,巫濮国迟早也是孤的囊中之物,你与巫濮格, 都该为巫濮鸣陪葬。”

    “绝无可能, 我亲眼看着巫濮嘉瑜掉下悬崖, 他不可能还活着。”巫濮空挣扎起来, 巫濮嘉瑜的奶娘是他杀的,他亲眼看着奶娘中剑之后掉落悬崖, 当时巫濮嘉瑜不满周岁, 怎可能活得下来?

    “可能与否, 孤无需与你解释, 统统抓起来, 押回大牢。”裴烬没的闲心与他废话,还得尽快回去给皎皎复命, 免得她担忧。

    裴濯六神无主,没两下便被人卸下了手中的匕首, 绑了起来。

    正在此时,外边传来内侍唱和,“太后娘娘驾到!”

    裴烬皱了皱眉, 看来又走不成了, 扫了一眼方定, 让方定先回去报信。

    一屋子的人挤在一块, 都是皇亲贵胄, 外边的宾客早也被遣散了,那些与敬王勾结之人,被押入刑部大牢,整个敬王府,既乱又静,呈现一种诡异的氛围。

    太后走进来,瞧见这乱糟糟的,心中沉了沉,不善的扫了一眼裴烬,看来今日这事又败了。

    “母后怎的来了?”泰和帝对太后已仁至义尽,连礼也懒得行,除夕时他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解了太后禁足,太后也安定了一段日子,如今又掺和进了这件事,好似一切可以推翻他的事,太后都要插一脚,既然如此,当初何必还要生养他呢?

    太后早已不见从前的肆意嚣张,如今懂得收敛了,毕竟被禁足太久,是谁也晓得老实,她进门便叹了口气,“哀家老了,管不了这些事了,可安王好歹是你的兄长,也是先帝的儿子,你可否看在先帝的面子上,饶安王一命?”

    若是从前,太后张口便是命令,如今也晓得委婉劝诫,搬出先帝来求情了。

    泰和帝却笑了,眼神冷漠,“朕还当母后是来解释这玉玺是怎的一回事,谁知母后却是来替安王求情的,朕倒是不明白了,当初裴澄谋反,母后求情,如今安王与敬王谋反,母后还求情,母后是不是巴不得朕的江山易主?”

    “什么玉玺?哀家怎的不明白?”太后一脸糊涂,反倒问起了泰和帝,好似当真与这件事无关。

    可若真是无关,这件事还并未传出去,为何太后却又晓得了呢?这儿可无人离开,难不成消息长了脚,还是太后有了顺风耳?

    泰和帝心中厌恶至极,他真不知为何母子俩会走到这样的境地,挥了挥手,“将太后请回宫中。”

    他半分也不想听太后解释,倦了,解释再多也无用。

    “圣上。”太后急忙想拦住泰和帝,还欲开口。

    泰和帝看了一眼太后身后的宫人,“常前,太后年岁已高,身旁伺候的人更该格外细致,这些宫人年纪大了,还是给太后身旁换一批宫人为好。”

    “圣上!”太后惊恐万状,上一次泰和帝也不曾动她的贴身宫人,这一次竟这样不管不顾。

    “是,老奴遵旨。”常前忙应下了,至于换下的宫人该做何用处,常前心知肚明,这些宫人跟着太后也有十几、几十年了,应当晓得不少阴私。

    “太子留下善后,摆驾回宫!”泰和帝一刻也不想多待,大踏步离开。

    裴烬本想离开,却不得不留下善后,先将那几尊大佛送走,再将晕在桌上的明康公主等人送回宫中,他站在敬王府的前院,看着这满院子的红绸,心想待他与皎皎的大婚,合该办的更为隆重才是,少说要办个三天三夜。

    方定去了报信,他倒也不急了,只不过被风一吹,脖颈上有些凉意,他抬手碰了碰,一会被皎皎看见怕是麻烦,不过这地方,当真不好遮。

    正想着呢,不远处过来几个人,裴烬还不曾仔细看,就见一人冲了过来,跪在他跟前,“烬哥哥,救我,我不想死……”

    裴烬皱了皱眉,是苏敏敏。

    “烬哥哥,求求你了,救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曾参与敬王谋反,我不知道的。”

    苏敏敏哭的涕泗横流,她坐在婚房内,正想着敬王何时结束婚宴,她是否要用些点心,就在这时一群人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把她从婚房扯了出来,她才晓得敬王联合安王谋反了,还被圣上识破,她的天好似一下子就塌了。

    她自然晓得谋反在普通百姓中是诛九族的死罪,可在皇子中,倒霉的往往是皇子妃与姬妾一族,她今日才成为敬王妃,还不曾享受过半点好处,却要被敬王连累而死,要她如何甘心。

    若是从前,她自然也是不担心的,姑母与爹爹会救她,可是为着嫁给敬王,她已与姑母、家中闹的不可开交,姑母若是不救她,她是不是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可是她不想死,苏敏敏瞧见裴烬便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她不想死啊。

    裴烬往后退了退,甩开苏敏敏,“敬王谋反,敬王妃自然同罪,求孤又有何用?”

    裴烬自然晓得苏敏敏不曾参与裴濯谋反一事,毕竟裴濯也怕苏敏敏会泄露消息,可如今的结局,不是她自个选的吗?

    若是今日是旁人嫁给裴濯,才当上敬王妃便遇到这样的事,裴烬兴许还会同情一二,也可能在父皇跟前为她说些好话,可是这人变成了苏敏敏,一切就变成了咎由自取。

    他与母后给过她多次机会,可她一次也不曾把握住,又怪得了谁呢?

    “太子殿下,我知错了,求求您,看在我爹爹的面上,救救我,我不想死啊。”苏敏敏的额头一下又一下的磕在青石板地砖上,仿若无知无觉,很快额头便磕破了皮,流血了,她如今只剩下紧紧地抓住姑母这条路才能保命了。

    可无论苏敏敏哭的多可怜,多委屈,多无助,裴烬都视若罔闻,冷着声道:“来人,押下去。”

    苏敏敏还想拉住裴烬的衣摆,可被侍卫抓了回去,原本他们看苏敏敏好歹是苏皇后的侄女,还有些忧心,不敢太过放肆,怕苏皇后会给苏敏敏撑腰,这才让苏敏敏挣脱了。

    可如今看着太子殿下的反应,便晓得苏皇后不会给苏敏敏撑腰,因而下手也就狠了些,抓住人便往外拖。

    “殿下,烬哥哥……”苏敏敏的声音一点点弱了下去。

    裴烬无声的抿了抿唇角,看着收拾的差不多,吩咐了梁云川几句,也先离开了。

    裴烬回到信国公府,程辙武正等着他,两人说了几句话,裴烬才急匆匆往程筠的院子去。

    前不久岳莲才离开,得知事情成了,众人安然无恙,程筠便让阿姐等人回去歇息,今夜大家也累了,不过裴烬安排的两个暗卫却还在屋子里守着,她们只听裴烬的吩咐。

    裴烬踏入屋子,瞧见程筠坐在灯下看书,他挥了挥手,屋子里的两个暗卫很快离开,守在了外边。

    “你回来了。”程筠听见动静抬头,原本面带笑容,却眼尖的瞧见了裴烬脖颈上的血线,扶着腰肢颤巍巍的就要起身。

    “莫动,你自个月份多大没点数?急什么?”裴烬几步过去将她压回了榻上。

    程筠皱着眉头,“你受伤了?你的脖子,抬起头给我瞧瞧。”

    裴烬哭笑不得,“皎皎的眼睛倒是厉害的很,黑灯瞎火的你都能瞧见。”

    程筠心中别提多急了,又是在脖颈上,气呼呼的拍了他一掌,“你还笑,快些给我瞧瞧。”

    “好了,莫慌,只是小伤。”裴烬抬起下巴,露出那条浅浅的伤口,“被裴濯的匕首划了下。”

    “他想杀你?怎会往脖子上划。”程筠看向不远处的雪柳,“去请太医过来。”

    雪柳忙屈膝去了。

    裴烬却笑笑,“明日伤口便愈合了,哪里需要请太医。”

    程筠抿着唇角很是严肃,“这可是脖子,再深一点今日你便不必回来了,还有谁受伤了吗?”

    裴烬想了下,“倒是无人受伤,不过父皇大概心受伤了。”

    “因为敬王谋反?”

    “不,”裴烬靠在她耳侧道:“裴濯并非父皇的儿子,而是安王的儿子,淑妃是安王安插到父皇身旁的,你说父皇心塞不心塞?”

    怕是此刻泰和帝正在长乐宫哭诉呢。

    “怎会这样?”程筠的脸色精彩纷呈,原来在规矩森严的皇家,也会有私通这样的事,那圣上的确是得伤心了。

    “安王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只不过时运不济。”

    很快太医到了,两人不再说这事,到底这事太伤泰和帝的面子,八成也不会对外传。

    裴烬脖颈上只是轻伤,太医略微上药便离开了,裴烬先扶着她去洗漱,打算躺到床榻上再仔细与她说今日之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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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泰和帝和苏皇后安排个小番外吧】-

    完-

    ◇ 第 217 章

    ◎正文完结◎

    “我初到西疆便识得了巫濮鸣, 他很喜欢中原文化,向往中原风俗,我们成为了朋友, 我还教了他不少中原礼节, 我们约定西疆与巫濮两相安好。”

    “只是巫濮鸣一时大意,被巫濮格杀害,我见到巫濮鸣时已救不回来, 他将他的儿子巫濮嘉瑜托付给我, 随后与他的王后死在了一处。”

    那时裴烬不过十八岁, 原本以为两人的友谊可以维持两国友好, 谁知一切都是虚妄,巫濮鸣不是一个好战之人, 可是他的弟弟却是野心勃勃, 巫濮格上位之后对支持巫濮鸣与大豫友好邦交朝臣全部换了一遍, 迅速掌控巫濮国朝野。

    程筠躺在裴烬身侧, 脖颈下枕着他的臂膀, 听裴烬说起过去那段回忆,但不免好奇, “可我瞧小瑜与中原人很像,看不出是巫濮国人。”最起码, 裴瑜与巫濮空比起来,完全是不同的样子。

    “巫濮鸣的王后是中原人,也正是如此, 巫濮鸣在巫濮国少了一份助力, 而巫濮格娶的是巫濮国丞相之女, 再加上我捡到裴瑜时, 他不过周岁, 自幼长在大豫,自然也会像大豫人。”

    “也是,”程筠眨了眨长长的眼睫,“那为何你从前不让小瑜学武,小瑜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不是应该学好武功,往后为双亲报仇吗?”

    “巫濮鸣的遗言是希望裴瑜学文,一生平安,不要报仇。”

    父母哪里会希望子女为了报仇而毁了自个的一生,巫濮嘉瑜跟着裴烬,学了文,往后再与巫濮鸣没有关系,会很好的过一辈子,即便日后晓得这些仇恨,可是不会武功,也不会被仇恨蒙蔽双眼,不管不顾的去复仇而丢了性命。

    程筠的手搭在隆起的腹部,有了孩子便很好理解巫濮鸣的想法了,他们已经走了,唯一的希冀就是孩子平安顺遂,比起报仇,孩子一生安康才是父母所希望的,况且这个仇太重了,背着会前路艰险,还不如不知道此事。

    怪不得从前裴烬百般阻挠小瑜学武,可他在武艺上的天赋又极高,看来老天爷都盼着裴瑜报仇雪恨。

    “那我岂不是做了坏事?小瑜学武还是我开的口。”她那时还真以为裴瑜是他随便捡回来的孩子,如今才晓得那是巫濮国前太子。

    “是我改了主意,巫濮格坐在王位上,西疆永无宁日,我看出裴瑜在武学上的天赋,打算好生培养,往后他双亲的仇,自个去报。”

    裴瑜若能回归正统,成为巫濮国的王,那西疆才是真正的安定了,若不然即便大豫占了巫濮国,可对于巫濮国的臣民来说,也未必会甘愿臣服,西疆内部也会动荡不安,只有裴瑜一心向着大豫,对巫濮国的臣民进行教化,长此以往,西疆才能永远安定。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那你打算何时告知小瑜此事?”怕是裴瑜会难以接受,他早就将裴烬当成了父亲。

    “再过两年,他如今还小。”总得等他明白什么叫血海深仇,什么叫国仇家恨。

    “也好,小瑜如今很用心,相信往后也会成为一个好君王。”

    “再好也比不过咱们的孩子。”裴烬的手搭在程筠的腹部,“我们的儿子才会是最好的君王。”

    “咦,你少说这样的话,免得被打脸,再者小瑜喊了你这么多年的父亲,你可别被他听见了。”

    得知裴瑜的身世,程筠倒更为心疼他了,小小年纪便失去双亲,还遇到这么一个冷冰冰的义父,可当真是委屈了他。

    “我们两个说的私密话,自然不会说与他听。”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西疆那边如何处理,送巫濮空回巫濮国吗?”要是以往,程筠是不问裴烬政务上的事,也不想操心,但这事事关裴瑜,她又想多问一二。

    “暂时在刑部关着,待你平安生产再将他送回巫濮国,西疆我会派梁云川前去戍守,如今万事都比不得你要紧。”

    裴烬现下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好生照顾皎皎,让她顺利生产,也希望巫濮格识相点,别在这期间闹出事来,让他无暇分身。

    程筠听到这话,在裴烬的怀中蹭了蹭,“也好,有些困了。”

    “那便睡吧,往后应当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裴烬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想必不会有这样荒唐之事,皎皎可以安心待产了。

    程筠在裴烬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摸了摸隆起的腹部,闭上双眼入睡,只要裴烬在她身侧,有多少风雨也无惧。

    可裴烬不曾想到,次日一早醒来,又听见了一个比裴濯是安王儿子还要骇人听闻的消息。

    “父皇非太后亲生?”裴烬糊涂了,“是从何知晓的?”

    “昨夜太后的贴身宫人都受了刑,照顾了太后几十年的嬷嬷亲口承认,圣上原是太后宫中的宫女所出,宫女与先帝偶然同房,有孕后,太后将其私藏,假称自个有孕,十月怀胎,那个宫女生下圣上之后便死了,圣上也就顺理成章成为了太后的孩子。”

    屋子里只有方定裴烬程筠三人,程筠捏着瓷汤匙的指尖微颤,满脑子只有——贵宫真乱。

    先是淑妃与安王私通,泰和帝为旁人养了几十年的女人儿子,又是太后非亲生母亲,甚至太后还是杀害圣上生母之人,圣上这几十年是在认贼作母,圣上这些日子莫不是在走霉运?

    任是谁被这样的消息接二连三的打击也难有好心情。

    裴烬让方定下去,看了程筠一眼,“怪不得太后对父皇从始至终看着都像是掌控欲。”

    从前想要牝鸡司晨,学吕后垂帘听政,架空泰和帝,把控朝堂,在泰和帝脱离自个控制之后,又支持裴澄谋反,如今还支持裴濯,这是不满泰和帝这颗“棋子”有了自个的主见,想要毁掉这颗棋子。

    程筠微微叹气,“我原本以为太后是被权力迷了眼,如今看来,太后眼里从来只有权力。”

    “不过父皇当初能登基,也是为着他嫡子的身份,若非太后,父皇怕是也很难登基,对于父皇来说,这事着实伤人。”

    泰和帝的生母死于太后之手,可若非太后,泰和帝又不能登基,可也正是因为太后,才会起后续的诸多波折,这可真是扯不断,理还乱。

    “那圣上会如何抉择?”程筠心想也是,圣上怕是如今最不好受之人了。

    “若是从前父皇会觉着为难,如今这事便好办了,既然并非生母,又杀了父皇的生母,还数次参与谋反之乱,太后余生大概也就只能待在庙宇了。”

    程筠低头喝了一口燕窝粥,“能保住命也不错了,苏姑娘的结果会是怎样的?”

    “苏敏敏?”裴烬夹了一块芸豆卷给她,“与裴濯一般,大概是圈禁,死是死不了。”

    皇家忌讳见血,无论是先前的裴澄,还是这一次裴濯,都不会失了命,毕竟泰和帝对外还要做个仁慈之君,不能太过残忍,那可是自个的兄长与儿子,虽说裴濯不是泰和帝的儿子,可这个秘密见不得天日。

    “皇后娘娘不会救她吗?还有靖国公府?”她想来苏敏敏也不曾参与此事的谋划。

    裴烬低声笑了下,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母后若救了,皎皎不得吃醋?”

    “正经点,”程筠剜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我才不会呢,我又不是吃醋长大的。”

    “就算皎皎大度,我也不打算再施以援手,我与母后都不会再管,至于靖国公府也管不了,这是谋反,不是小事,苏敏敏自个选的,咱们操什么心。”

    “我才不操心,只是问问罢了,你一会得入宫吧?”

    “嗯,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乖乖待在家中等我。”裴烬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谁要等你。”程筠撇了撇唇,嘟囔道:“这是我家,不是你家。”

    “哈哈哈,行,我倒插门,赖在程家不走了。”

    裴烬住在程家这些日子可不少闲话,虽不会说到他跟前,可他也不是聋子,不过他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连倒插门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程家才不要你呢。”程筠嘴角微微翘起。

    用过早膳裴烬入宫,在紫宸宫瞧见了一夜未合眼的泰和帝,脸色臭的不行,浑身都是躁郁,写满了生人勿近。

    “父皇不曾歇好?”裴烬明知故问。

    泰和帝横了他一眼,“一大早入宫是来找我的晦气?”

    “不敢,儿臣是听闻太后之事,特来安慰父皇。”

    “你耳目倒灵通。”泰和帝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不知自个如何就成了全大豫的笑柄,先是养了旁人的儿子,又认了杀害他生母之人为母亲。

    “咳咳,”裴烬收敛了神色,“父皇,儿臣其实是想来问问父皇打算如何处置安王等人?”

    “秋后问斩。”泰和帝难得的不心慈手软,“与其有牵扯之人,诛三族,全部撵出上京,永世不得回京。”

    裴烬略想了想道:“也好,一年之内便发生两次犯上作乱之事,的确是该严肃律法,免得人人都当大豫皇室好欺。”

    “父皇打算如何处置太后?”

    “白绫,她以一人之力挑起多番事端,再留下去,谁知还会发生何事,对外便称暴毙。”泰和帝对于潘太后早已没了孺慕之情,从前那点子恩情,也消失殆尽,今日的泰和帝,手段倒毒辣不少。

    “儿臣明白了。”裴烬不曾多话,谋逆本是死罪,更何况安王还与淑妃私通,罪加一等,裴烬看出来泰和帝火气很旺盛,从前可不会这样狠心。

    裴烬从紫宸宫出来,回了东宫,之前吩咐了人布置院子,待皎皎生下孩子半年后,两人便会大婚,原本太子与太子妃的院子有两个,但裴烬让人打通了,做了一个院子,足够宽敞,两人只需要一个院子,往后东宫也只会有皎皎一位女主人。

    大致转了一圈,布置的奢华精致,也不知皎皎是否满意,他推开窗,瞧见窗后栽着的满院桃花,开的正盛,他轻弯了弯唇,想来她会喜欢。

    几日后,裴烬带着程筠来了东宫,“自你回京,似乎还不曾来过东宫。”

    “是不曾来。”程筠八个多月的肚子,大的像是一个锅扣在她的肚子上,每走一步都似踩在云端,但有裴烬扶着又十分安稳,“你今日是带我来瞧屋子?”

    “算是,更多的是来赏花。”裴烬一步一步走的很慢,下盘很稳,他的全部都在他的怀中,哪能不仔细小心。

    “赏花?”裴烬不曾告诉她东宫移栽了满院子的桃树。

    两人是从桃林的后门进的,推开门,程筠就被眼前景象惊住了,一眼望不到边的桃花,满地的花瓣,清风拂来,随风起舞。

    三月末了,扬州的桃花已开败,可上京的桃花开的正盛,桃花开时无叶,只窥见满目缤纷,犹如冬日里的雪压满枝头,只不过是粉色的雪花。

    “怎的在东宫栽了这么多桃树,你也不怕朝臣参你。”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有规格的,这样大的一片桃林,还真是难得。

    裴烬扶着她走进桃林,踩在绵软的草地上,“你看我像是怕被参之人吗?”

    裴烬被朝臣参的还少吗?

    “你还好意思说。”程筠浅笑盈盈,这是真的桃花林,林中有各色蝴蝶翩翩,带动着落花坠落,她伸出手,一片桃花花瓣落在她的手心,“当真是美景。”

    谁人能想到,东宫里头竟能栽出这样大一片的桃林。

    程筠仰起头望着桃花,裴烬却低头望着她,随手摘了一朵桃花,簪进了她的鬓发,“花不如人,再美的花,簪在皎皎的发间,都失了三分颜色。”

    程筠回头望着裴烬,一双桃花眸潋滟着笑意,“你惯会说好话。”

    裴烬的手揽在程筠的腰间,不紧不慢道:“皎皎,你是否还记得咱们初次见面?”

    “自然记得,也是像今日这样好的阳光,开的这样盛的桃花。”

    “那你还记得我问你的那句话吗?”

    程筠卷翘的睫毛垂下,想了想,“问我是否愿随你离开?”

    裴烬点头,握住程筠的手,满目柔情,“如今我再问一遍,皎皎,你可愿陪我共享大豫山河?”

    程筠微微仰起头,看进他黑黢黢的眸子里,他的眼里全是她。

    她莞尔一笑,“你低头。”

    “怎么了?”裴烬不明所以,微微低头。

    “再低一点。”程筠拍了拍他的肩。

    裴烬依言弯腰低头,凑近了她。

    猝不及防,程筠在他唇角印下一吻,嫣然含笑,“我愿。”

    霎时桃花开遍,春光入怀。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本章掉落双倍红包~

    感谢宝贝们三个月的陪伴,爱你们!接下来休息两天,从周一晚上九点开始更新番外,番外章章掉落红包,宝贝们发家致富的时候到了(不是哈哈)宝贝们有啥想看的评论区说说,有灵感就写,周一见~

    接档文是《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宝贝们点个收藏呀~

    1.萧容是大梁九公主,生母为宫婢,难产而亡,她磕磕绊绊的活着,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大梁皇宫里最惨的主子。

    直到那年冬天,大楚九皇子入梁京为质子,名义为大梁皇子伴读,实际上过的连宫婢都不如。

    寒冷彻骨的除夕夜,因为一个馒头,备受欺凌的两人逐渐成为彼此的依靠。

    萧容十六时,她听闻大楚来接纪凛铮了,心中一阵失落,却还是笑着恭喜阿铮。

    可最终,大楚使臣只带走了纪凛铮的尸体。

    此后,萧容褪去妆容,素衣淡食,成为纪凛铮的“未亡人”。

    2.武德二十三年春,大楚肃王拥兵攻入大梁,兵临城下,射杀数名反抗的皇室宗亲,皇亲国戚纷纷跪地求饶。

    肃王放话想要大梁公主当洗脚婢,这般屈辱之事自然无人愿意,萧容这个不受宠的公主被人推了出来。

    是夜,萧容怀里揣着一根锋利的簪子,如有万一,她便一死了之,她答应过阿铮此生只做他的娘子。

    可她不曾想到,被传为杀人魔头的大楚肃王竟是她死去的夫君。

    纪凛铮单膝跪地,轻柔地抚去萧容绣鞋上的泥,语气缱绻,“阿容,我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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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看裴俞】

    【

    【舍不得】

    【蹲蹲番外】

    【好舍不得】-

    完-

    ◇ 第 218 章

    ◎西疆战火◎

    “主子, 今个一早刑部大牢传来消息,巫濮空自尽了。”

    “死了?”裴烬面色微变,一大早听到这消息算不得多好。

    方定点了点头, “被发现时人已没了气息。”

    “封锁消息, 莫要传扬出去。”皎皎还有一月便要生产,这时西疆可不能出乱子。

    “荣宣伯已吩咐下去,将巫濮空的尸首转移, 也叮嘱过狱卒, 外人不会知晓。”

    谁都晓得巫濮空代表了什么, 虽说把他关了起来, 可从始至终没打算杀了他,待皎皎平安生产, 裴烬自然会将人送回巫濮国。

    可此时死了, 无论是自尽还是他杀, 对于巫濮国来说都是一样的结果——巫濮国的使臣死在大豫。

    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 更何况如今两国算是友好休战之时, 若是传开,巫濮国便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挑起事端。

    “一会去请梁云川来一趟。”裴烬双手负于身后, 抬起头望了一眼檐角上阴沉沉的天,看着像是要下雨了, 心中难免不安。

    上京之事算是暂且稳定下来,可西疆到底是个隐患。

    “殿下,郡主醒了, 正在找您。”远远的, 雪柳屈膝传禀, 自从裴烬住到程家, 信国公府的丫鬟小厮都被调/教了一番, 有眼色的很,不会靠裴烬太近,免得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

    裴烬的眉眼一松,“就来。”

    “方定,这些日子密切盯着从西疆传来的急报,若有消息即刻来回禀。”

    “是,属下明白。”方定拱手应下。

    裴烬回到寝屋,正见程筠坐在床榻上扁着小嘴,看着像是闹了小脾气,他坐过去,笑道:“怎么了这是,谁惹了我们小郡主了?”

    程筠幽幽的瞥了他一眼,“你说是谁?”

    “我?”裴烬想了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哪又做的让小郡主不满意了?”

    “你说好我醒来便能瞧见你,我醒来你却不在。”程筠的指尖扯着衾被上的花纹,嘟囔道:“骗子!”

    裴烬想起来了,昨夜程筠梦魇,他哄着她入睡时似乎是说了这么一句,连忙认错,“我的错,方才有点急事,不曾想你这么快就醒了。”

    “你去了哪里?”如今程筠肚子大了,对裴烬的依赖也就越发重了,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着他,半步也不离。

    “方定来回禀了些事,肚子可饿了,我扶你起来洗漱?”裴烬避重就轻,不想让皎皎晓得巫濮空已死之事,她聪明的紧,若是晓得,必定会明白其中利害,也会忧心。

    程筠点了点头,也不多问他政务上的事,“饿了,想吃绿豆粥。”

    程筠近日钟爱绿豆粥,厨房每日都备着,不过不宜多食,每日只能吃少量,因而程筠吃了好几日还不曾吃腻。

    “好,我扶你,小心些。”裴烬的手穿过程筠的腋下,轻松将她架起坐到床沿,随后单膝跪地,为她穿上绣鞋,他皱着眉头,“双足可会难受?”

    她的双腿水肿了不少,每每裴烬看着都觉得心疼。

    “还好,一点点。”难受是少不了的,只是看着裴烬日夜呵护,倒也值了,孕育两人的孩子,也是程筠所期待的。

    “一会用了早膳我给你揉揉。”裴烬扶着她下地去洗漱,除此之外,他好似也做不了什么。

    裴烬到了如今才晓得,原来最无奈之事竟是皎皎有孕,他再如何焦急,也改变不了皎皎的难受,这越发坚定了他只生这一个的念头,无论是男孩女孩,都不想她再受苦。

    用过早膳,程筠在翻着书册,裴烬低头给她揉腿。

    翻了好一会,叹了口气,“不曾瞧见喜欢的,你想好了给孩子取的名吗?”

    她翻书就是想给孩子取个名,但总觉得哪个名都配不上自个的孩子。

    “取了一个。”

    “什么?”

    “裴韫,男孩女孩都适合。”

    “韫是哪个韫?”听着倒有点像她的“筠”。

    “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

    “这句好似出自陆机的《文赋》?”程筠的指尖卷了卷书册一角,“你怎的想起这个名?”

    “随便取的,那日偶然翻到《文赋》,觉着合适就取了,我还取了一个表字。”裴烬的语气听起来十分随意,与程筠翻来覆去的翻查典故完全不同。

    “表字不是要到长大之后才取吗?”

    名字名字,看似一个词,实则先名后字,出生取名,及笄或弱冠取字,但大豫女子甚少取字,一般会取个小名给尊亲叫着,男子弱冠之后会取字。

    不过大豫皇室宗亲会在弱冠之前便取字,也意味着早早承担责任,像裴烬的字修炎便是十二岁时泰和帝取的。

    “迟早都要取,不如先取了。”

    “什么表字?”程筠努了努唇,总觉着裴烬对孩子不算很热情。

    “知呈,知道的知,呈上的呈,如何?”

    “知呈,知程,裴知程?”程筠发觉了其中的秘密,莞尔道:“若是孩子晓得你这样随意,非得哭给你看。”

    “这说明爹爹娘亲恩爱,有对恩爱的双亲难道不是这世上最幸福之事?”

    就像程家一样,父母恩爱,兄弟姐妹和睦,虽说父皇对母后也很好,可到底宫里还有诸多妃嫔皇子公主,比不得程家,但他会向程家看齐,争取他与皎皎的家也是这样的温馨美满。

    “倒也是。”程筠点了点头,她幼时没感受过爹爹娘亲的关怀,但爹爹娘亲恩爱,总比两相厌弃要好的多。

    “那便用这个吧。”她也懒得再翻了。

    裴烬给她揉了一会腿,舒服多了,她余光扫到屋外的方定,踢了踢脚,“你去忙吧,我好多了。”

    正好方定传话说梁云川到了,裴烬给她穿上绣鞋,“那我去一趟,一会回来。”

    “好。”程筠晃了晃绣鞋上的流苏,裴烬弯腰亲了下她的面颊,转身离开。

    程筠抬手摸了摸脸,面上还有微微温热感,她翘起嘴角,她很喜欢两人这样亲近,裴烬每次离开之前亲她一下,让她心里暖融融的。

    她仰起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太阳,笑意荡漾在嘴角,手在腹部拍了拍,如今当真无所求了,只盼着孩子平平安安。

    *

    裴烬这几日有些焦躁,从西疆传来的密信一封又一封,巫濮格大军压境,这场大战一触即发,距离赫冲一战,也才过去一年,裴烬有些后悔一年前不曾收拾干净巫濮格。

    不过一年前赫冲一战中他重生而来,那时心心念念都是云莺,生怕他晚一点出现又被裴澄抢了先,巫濮国投降之后自然也就没再死缠烂打。

    可如今又在这样关键的时刻闹腾了起来。

    巫濮格到底还是开战了,那夜傍晚,裴烬收到了西疆急报,巫濮格突袭了边境,而这一日,距离太医预测的程筠产期不足十日。

    “从急报上来看,巫濮格似乎从哪购得了大量火药,还有不少炮车,虽说早有防备,可大豫将士死伤也不少。”裴烬紧紧地皱着眉心,“巫濮格挑起战火的理由是大豫杀了巫濮国使臣,巫濮国要为使臣讨个公道。”

    “殿下,若按时日来算,巫濮空之死的确该传到巫濮国了,只是咱们并未外传巫濮空之死,只怕是巫濮空来大豫时便没想过活着回去。”江浸月的脸色也算不得好看,时间卡的太紧,分明就是一早串通好的,怪不得巫濮空会自尽。

    梁云川起身道:“殿下,下官愿即刻前往西疆。”

    裴烬早与他提过,想让他去守着西疆,他也是甘愿的,男儿志在四方,总不能永远待在小小的上京。

    “可新平县君如今有孕在身。”这也是为何梁云川迟迟不曾去西疆,着实太凑巧了,程筠即将要生,牵绊着裴烬,而岳莲有孕,也牵绊着梁云川。

    “县君月份尚小,且她已生养过,晓得如何照顾自个,家中还有我母亲会照顾她,可信阳郡主是头胎,又即将生产,殿下更是离不得。”

    再者裴烬如今是储君,不得擅自离京,怕是百官也不会答应他前往西疆,梁云川便不得不前往。

    裴烬想了又想,他虽很想去西疆,可也着实放不下皎皎,女子生产是鬼门关,他得守着。

    “罢了,孤会向父皇请命,先派你前往,待郡主平安生产之后,孤便前往西疆助你,速战速决,争取在新平县君生产之前让你回京,你意下如何?”

    皎皎生产左右不过是这十天了,但对于西疆百姓来说,一刻也拖延不得,所以梁云川得尽快前往。

    大豫自然也有旁的将军,可这些日子裴烬已将西疆之事悉数与梁云川说了,梁云川是除了他之外对西疆最为熟悉之人,再换旁人一一叮嘱也来不及了,两人之间必定有一个要取舍。

    梁云川郑重应下:“下官必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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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第 219 章

    ◎母子皆安◎

    裴烬有些不对劲。

    程筠用早膳时看着他端起碗, 半日也不见少几口粥,便越发狐疑,他甚少在用膳时出神, 可这几日已非初次, 他的脸色也不算好看,半夜醒来,也总见他睁着眼睛, 不像是入睡过的模样。

    如此种种, 要是还不能发觉他有何心思, 程筠也白与他同床共枕这些日子了。

    用过早膳, 程筠便拉着他问,“你怎的了?可是发生了何事?是孩子不好吗?”

    孩子在她腹中, 她自个有感应, 应当没出什么事, 可此时除去孩子, 程筠有不知还有何事能让他如此。

    裴烬忙收敛了神色, 笑了笑,“为何这样问?”

    程筠努了努唇, “你当我看不出来你这些日子不对劲吗?我又不是傻子,有何事你与我说说, 莫要憋在心里。”

    裴烬低头,稍不自在道:“你快生产了,有些不安。”

    这也是实话, 她快生产, 裴烬心里总是慌的, 夜里瞧见她的肚子, 实在无法入睡, 都说女子生产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裴烬的脑海里总浮现一些血腥场景。

    再加上西疆之事,他现下不敢将西疆之事告知与她,免得她忧心忡忡,程筠若是晓得西疆之事必定会劝他前往,可他如今还不能走,还有几日程筠便生产了。

    “是我要生产,你为何不安?”程筠哭笑不得,“太医说女子生产之前心情兴许会起伏不定,可我瞧着自个还好,倒是你不对劲的很。”

    裴烬握住她的小手,也不怕她笑话,“痛在你身,疼在我心,我自然是怕的,女子生产本就是一道难题,我哪能不怕,比起孩子,自然是你更为重要。”

    程筠眨了眨卷翘的睫毛,还不曾想到裴烬会说这样的话,她抬手摸了摸裴烬的脸颊,“太医说了一切都好,安心待产便是,左右也就这几日了。”

    “皎皎别怕,我陪着你。”裴烬的耳朵蹭了蹭她的手心。

    程筠笑了,挑了挑眉梢,“当真是我怕吗?可我瞧着是你在怕啊。”

    娘亲与她说了许多,她倒还好,只是盼着早点生了,免得挺着大肚子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早日生下来,她也自由了。

    “我怕不碍事,只要你别怕就好。”裴烬仰起头在她粉嫩嫩的唇瓣上啄了一口,“皎皎真勇敢。”

    “那是自然。”

    裴烬这样说,程筠便信以为真,不再多想。

    西疆战火之事还不曾传来上京,官家也不曾发布公文,百姓们是不晓得此事的,至于信国公府,早就被人叮嘱了,不许外传这件事,也不许在府里议论此事,免得被程筠晓得。

    这日程筠缠着原氏说想吃粽子了,这不还有几日就到端午佳节,大豫端午习俗便是赛龙舟,吃粽子,程筠也是想起来,便迫不及待想吃了,连到端午那日也等不及了。

    “我端午时想来是在产褥期,不能外出,也不能碰冷水,想自个包粽子也不行,娘亲便依了我,今日包粽子吧,我也好包上两个。”

    “这有何难,我这便吩咐人去准备,一会在你院子包粽子,喊上你阿姐和筝儿一起。”不过是想包粽子,原氏自然没有不让皎皎满意之理。

    “谢谢娘亲,娘亲最好了。”程筠弯唇笑了,抱着原氏的胳膊蹭了蹭。

    “你今日身子如何,太医说也就这几日了,若有不适要早些说,稳婆奶娘都备下了,生产前的一些规矩我也都做了,只等你生产。”

    原氏生了四个孩子,对于生产是不怕的,可看着皎皎年纪尚小,挺着大大的肚子,很难不担忧。

    “好着呢,并未发动的迹象,想来今日是不会生的。”程筠心态不错,并不忧心,一直以来孩子都很乖巧,闹腾的时日很少,又有一众太医守着,也说母子平安,有何可惧的,担忧太多对生产也无益。

    原氏点了点头,吩咐人去安排包粽子需要的食材,程筠信誓旦旦今日不会生,可却在下午包粽子时忽然开始腹痛。

    那时她正在看阿姐包粽子,程钰的手是拿刀的,哪里会包粽子,包了这边漏那边,包了那边漏这边,一张大粽叶被她折腾的四分五裂。

    等程钰好不容易将一个粽子包好,虽然看不出来是个粽子,可好歹不会漏米,提着绳子晃了晃,“哎嘿,可算包好了一个,我还是有些天赋的,皎皎,一会这个归你了,我给小外甥做的。”

    程筠笑着点头,揶揄道:“好啊,小外甥谢谢姨母。”

    可惜程钰还没嘚瑟完,绳子一松,粽叶散开,“啪……啊,掉了!”

    “让你嘚瑟,浪费粮食,快走开。”原氏用手肘推了下程钰,别提多嫌弃了。

    “哈哈,阿姐再做一个,你的小外甥还等着呢。”程筠看着阿姐蹲在地上捡米,笑的停不下来,随后她漂亮的包好了一个粽子。

    原氏拿过放到程钰跟前,“你瞧瞧皎皎做的多漂亮,你还是别忙了,越忙越乱。”

    程钰吐了吐舌尖,“娘,我不是在学嘛。”

    她捡起米,拿去洗干净,继续回来包,“我跟着皎皎学。”

    “好啊,我教阿姐,很简单的。”程筠拿过一片粽叶,手把手教程钰。

    奈何程钰在厨艺这方面着实没有造诣,学了许久也不曾学到皮毛,又折腾掉了一张粽叶,被她折腾掉的粽叶已有不少了。

    “阿姐,看来今天你的小外甥是吃不上你包的粽子了。”程筠毫不留情的调侃她。

    “不行,我还非得做一个给你瞧瞧。”程钰再接再厉,又拿起一片粽叶。

    “哎呀……”程筠手中的粽子抖了抖,险些掉了下去。

    “怎么了皎皎?”原氏忙抬头看她。

    程筠的脸色变了,她放下手中的粽子,“娘亲,我好像要生了。”

    “啊?”才到程钰手上的粽叶又掉在了地上,顿时六神无主。

    好在原氏稳得住,忙擦了擦手起身扶着程筠,有序的吩咐道:“快去请太医稳婆,去请太子殿下与国公爷回府,钰儿来扶皎皎进屋。”

    “来了。”程钰的手都在抖,“皎皎很疼吗?”

    程筠皱着眉头,“还好,只是一阵阵的疼。”

    原氏面色严肃,语气沉稳,安抚着皎皎,“别急,现下才开始疼,距离生产还早,雪柳去吩咐厨房煮红糖鸡蛋羹,还有原先我吩咐过的那些吃食速速准备。”

    女子生产是体力活,需要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原氏早早便备下了,却不曾想是在今日发动。

    一时之间,信国公府有序的忙了起来,小郡主生产可是大事,半点也不能马虎,但凡出了岔子,那是掉脑袋的大事,谁敢不用心。

    裴烬是跑回来的,他原本是打算临近皎皎生产这几日守在她身旁不离开,距离太医所说也还有几日,谁晓得她今日便发动了。

    而他早晨收到来自西疆的急报,恰好入宫一趟,得知消息飞奔而归,信国公府的丫鬟小厮来不及行礼,只见一道玄色的残影消失在眼前。

    裴烬回到院子时面色通红,呼吸急促,喘的厉害,瞧见程筠好端端的坐着松了口气。

    “皎皎,当真要生了吗?”他几步走过去,单膝跪地蹲了下来。

    程筠正在吃鸡蛋羹补充体力,“嗯,太医说是发动了,现下倒不疼,我多吃些吃食,一会便吃不下了。”

    她早已晓得生产没这样简单,起码要一两个时辰,不好生的,甚至可能要一天一夜,程筠心中虽怕,却也晓得怕是无用的,要多吃些东西,免得一会没力气生产。

    裴烬的手搭在程筠的膝上,微微颤抖,“别怕,一会我陪你生产。”

    “不行,你堂堂一国储君,哪能进产房,你在外边等我便好。”

    产房里血腥气重,大豫习俗便是不让男子进入,女子生产,男子只能在外边等着。

    “此时我只是你的夫君,乖,我陪着你便不怕了。”裴烬哪里不晓得男子不能迈入产房,当初母后生明乐时,父皇与他一道在外边等着,父皇想进,却被众人拦了下来,说是产房污秽,不吉利,万万不能进去,这是自古传下来的说法。

    裴烬却不认同,里边的是自个的妻儿,哪里有不吉利一说,妻儿受苦,他却不能陪着,着实算不上个男人。

    “我不怕的。”程筠吞下口中的鸡蛋羹,“我瞧着你更怕一点。”

    裴烬脸上血色尽失,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慌张,好似一下子失了三魂七魄。

    裴烬抹了一把脸,“没有,皎皎会平安,我有何好怕。”

    “对啊,尽可放心。”

    程筠吃了一碗红糖鸡蛋羹,又吃了半碗骨汤面,吃的饱饱的,肚子也越发疼了,由娘亲扶着进了产房,这是单独开辟出来的屋子,产褥期也在这儿住,一应用具与主屋一般。

    裴烬在她身后想跟着进去,被程筠瞪了一眼,凶巴巴道:“你不许进来。”

    她一会发动疼起来也就顾不得形象,她不想让裴烬瞧见那副模样,她晓得裴烬心中有她,倒也用不着这点儿心疼。

    裴烬皱着眉峰,小心翼翼道:“皎皎,我当真不能进去吗?”

    “不能,你在外边等着我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太医先前诊脉时便说有八成可能是儿子。

    “皎皎……”裴烬张了张嘴。

    “你想气我吗?”程筠嘟了嘟唇,很不满裴烬的不听话。

    裴烬望着她的桃花眸,闪着点点怒意与倔强,最终他的脚步往后退了一步,“好,我等你,母子平安。”

    满屋子的人看着裴烬妥协,程钰砸了咂嘴,皎皎倒当真是拿捏住了太子,怕是满天下也只有皎皎敢这样对太子颐指气使,从前爹爹虽说也做过,但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从始至终,裴烬愿意低头的,只是皎皎。

    程筠见他这样乖,弯唇笑了笑,转身就要进去。

    “皎皎。”裴烬唤了一句,上前几步。

    程筠停住脚步,裴烬在她眉间亲了下,温柔道:“我等你们娘俩。”

    程筠点了点头,由娘亲扶着进去,连程钰也不能进去,她还不曾生养,也不能进产房。

    程筠进去没一会,泰和帝与苏皇后便到了信国公府,众人忙见了礼。

    “免礼,信阳郡主可发动了?”泰和帝得知程筠发动,去苏皇后一合计,到底是裴烬第一个孩子,两人还是着急的,便匆忙出宫到了信国公府。

    “皎皎在里边了。”裴烬说完,便听见里边传来程筠的隐忍叫声,他的心跟着跳了跳。

    程辙武原本想请泰和帝与苏皇后去前厅坐着,泰和帝摆了摆手,“不必,就在这儿等着吧。”

    程辙武不曾想到泰和帝与苏皇后会亲临信国公府,即便心中担忧女儿,却也不得不吩咐一番,上了茶果点心,即便他们不用,可这是礼节。

    产房内逐渐传来断断续续的叫声,压抑着,听的不真切,还有原氏安抚的声音,裴烬站在门口,双手紧紧地攥着门槛,几乎要将指甲抠断。

    苏皇后原本想安慰一二,可看裴烬的模样,到底还是不曾打扰,此刻多少安抚都无济于事,唯独程筠母子平安。

    程筠的叫声很低,似乎是咬着什么东西的呜咽,裴烬晓得,是咬的原先备下的手巾,免得她疼时咬着舌头。

    裴烬的额头靠在门框上,后背的冷汗一点点打湿了衣裳,心跳如擂鼓。

    时辰一点点流逝,转眼过去半个时辰,裴烬却仿佛过去一年之久,皎皎的叫声沉闷中带着撕心裂肺之感,裴烬闭了闭眼,一颗心被搅成麻绳,咬紧牙关才能忍住推开门的冲动,皎皎平安!

    过去近一个时辰,屋内程筠的哭声戛然而止,响起了婴孩的啼哭声,有稳婆急匆匆出来报喜,“恭贺大喜,母子皆安!”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而裴烬浑身紧绷着的力气消散,腿一软,直直的跪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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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 220 章

    ◎大胖小子◎

    程筠好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看见了裴烬登基之后的情形,他坐在九五之尊的宝座上,跪了一地的官员, 面容严肃冷厉, 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在她跟前,裴烬时常带笑,只有两人初见那段时日他才稍有些冷漠, 重逢后, 裴烬即便心中装着事也会对她扬起笑容。

    因而这样阴鸷冷漠的眼神, 程筠从未见过, 心想难不成做了帝王性子也会变吗?

    程筠看着裴烬处理了一日的朝政,可这一整日, 她都不曾瞧见自个, 按理来说, 她此刻不该是皇后吗?为何却不见她。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 已是夜色四沉, 裴烬不回去陪她用晚膳吗?程筠嘟了嘟嘴,如今裴烬一日三餐都要陪着她的, 可这才多久,看裴烬的面容也顶多不过五年, 才五年就变心了吗?

    梦里的程筠有些不高兴,若说裴烬政务繁忙,不陪她用膳便罢了, 可他此刻分明不忙嘛, 还有闲心逗起了鹦鹉。

    不一会, 宫人蜂拥而入摆了膳, 可裴烬却只了用了一些, 哪怕是用膳时他依旧愁眉不展,好似膳食不够满意,可看着已十分精致,还有些铺展。

    程筠“飘”到他身旁,看着他的面容,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瞧着和如今的裴烬一模一样,似乎连皱纹也不曾多一条。

    可泰和帝与苏皇后尚且健壮,怎的裴烬这样快就登基了,可真奇怪。

    程筠看着裴烬用了晚膳,又继续批折子,眼看着夜色深了,程筠心想这下该回她那就寝吧?

    可裴烬却在后殿歇下了,程筠火冒三丈,裴烬变心了!

    不陪她用晚膳便罢了,连夜里歇息也不陪着她,这哪里还是裴烬,这是假的裴烬!

    程筠心里埋怨着裴烬,她才给裴烬生了个儿子,竟然就变心了,怕是儿子还没大呢,混蛋!早知道才不给他生儿子。

    程筠看着裴烬躺下,屋子里的烛火熄灭了,不一会,裴烬又掀开幔帐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了一幅画卷,她“飘”了过去,心想他大半夜在怀念谁呢,却一眼瞧见了她的画像,让程筠噎住了。

    再三确认,画像上的确是她,如假包换,裴烬藏着她的画像做什么?不去陪她用膳,又不陪她就寝,却在深夜展开她的画卷,这到底是薄情还是深情?

    程筠糊涂了。

    忽然,有种荒唐的念头涌上心头,她还在世吗?

    裴烬为何要深夜看着她的画卷,却不去找她?

    程筠慌了,不会的,假的,都是假的,只是梦而已,程筠摇着头,想从梦里醒来,头好似要裂开了……

    她喊着裴烬的名字,一声一声,可是眼前的人却置若罔闻,一双黑黢黢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画像,十分专注。

    “裴烬!”程筠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黑暗。

    “皎皎,醒了?”裴烬连忙起身去看她,瞧见她的眼眸,似松了口气,“可算醒了,饿了吗?”

    听到裴烬的声音,程筠才逐渐回神,眨了眨眼,看清了裴烬,忽然眼眶便酸了,落下泪来。

    “别哭,才生下孩子可不能哭,这是怎的了?”裴烬忙用指腹给她擦拭眼泪,慌的不行。

    “我梦到你了。”程筠哽咽了,梦里的一幕幕那样真实,她的心口似乎还在抽痛。

    “只是梦到我便吓成这样?我有这么可怕吗?”裴烬哭笑不得,小心的将程筠扶起塞了一个软枕在她腰后,“可有哪里不适?”裴烬吩咐人去喊太医。

    程筠生下孩子之后便昏睡过去,太医说是累着了,已是半夜三更,裴烬让原氏等人去歇息,他守着便可,还有太医在外边候着。

    程筠抿着唇瓣,看着他便晓得梦都是反的,“肚子有些疼,还有些饿。”

    裴烬忙又吩咐人摆膳,正好太医进来了,裴烬放下幔帐,隔着幔帐太医给程筠把脉,“郡主身子无恙,只是产后体弱,好生歇息便可。”

    听得如此,裴烬悬着的那颗心彻底放了下去,方才他进来瞧见程筠昏睡着,吓得险些又跪到了地上。

    太医离开,雪柳等人进来摆膳,“信国公夫人说你醒来会想吃粽子,连夜做了些,我给你剥一个,但只能吃一个,不能多吃,粽子不易克化。”

    程筠看着裴烬剥开粽叶,忽然想起了什么,“修炎,孩子呢?”

    她看了一圈屋子,不曾瞧见孩子的影子。

    “一个足足六斤六两的大胖小子,在隔壁屋子,有四个奶娘照看,出不了岔子,你先用膳,吃饱了我再让奶娘抱过来给你瞧瞧。”

    “长的好看吗?像你还是像我?”程筠生下之后便睡过去了,只隐约听闻是个儿子。

    裴烬剥粽叶的手微顿,摇了摇头,“不知,我不曾仔细看过。”

    得知程筠昏睡过去,他哪还有心思在孩子身上,孩子的一应都是原氏照看的,他只晓得是六斤六两,当时只觉得真胖,若是小些也不至于让皎皎如此受苦。

    程筠皱了皱眉,“你的儿子你一点儿也不关心吗?”

    “时日还长,你还睡着,我哪有心思去管他,总之平安便好,”裴烬将粽子递给她唇边,“待你吃好我去让人抱过来。”

    得知是个儿子裴烬还是有些欣喜的,好歹不用皎皎再受一次苦,他甚至想好要如何教导,要比当初父皇教导他时还要严厉,这样才能让他早日成材。

    程筠咬了一口粽子,软糯香甜,是红枣的,“你用过晚膳了吗?”

    “尚未,咱们一起吃。”裴烬连口水也不曾喝,看着程筠的睡颜,吃不下也睡不着,脊背紧绷着,看着程筠醒来才好些。

    程筠方才被梦境折腾的心情好了不少,裴烬如此,哪里会出现梦里的境遇,都是假的罢了。

    简单用了膳食,裴烬拧了热帕子给程筠擦脸擦手,雪柳等人在一旁半点也插不上手,裴烬一人顶俩。

    “我想看看孩子。”程筠可没裴烬这样心大。

    “好,我去抱。”

    裴烬说的好听,程筠还当裴烬真会抱孩子呢,可还是奶娘抱过来的。

    “我抱他不肯。”裴烬摸了摸鼻尖解释道。

    奶娘将孩子放到程筠的怀中,程筠笑道:“我瞧他挺乖的,不过……有些丑啊。”

    她的笑容散去,皱起眉头,仔细看了看,“像是只猴子。”

    “母后说小孩子都是如此,过几日便会好看了,有你这般好看的娘亲,孩子能丑到哪去。”裴烬坐在床沿上,凑过去看孩子,孩子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

    “韫儿,我是娘亲啊。”程筠悄悄地晃了晃胳膊,哪怕长的与她想象中不同,可这是自个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看着他小小的手脚,心头软的一塌糊涂。

    “睡着了,听太医说孩子前几个月不是吃便是睡。”裴烬的胳膊虚虚的环着程筠,也将裴韫拢在其中,一家三口满满的温馨。

    “奶娘喂过了吗?吃的香吗?”

    一旁的奶娘忙道喂过了。

    程筠摸了摸胸口,有些胀,“我可以自个喂他吗?”

    “不可,你才生产,身子不好,他饿了便要折腾你,你还想受罪?有四个奶娘,都是精挑细选的,会好生照看他。”

    好不容易将小家伙生下来了,裴烬哪里还舍得程筠受苦,从前是没法子,可照看孩子有的选,裴烬不想程筠受罪。

    “可他喊我娘亲,我一次也不喂,万一不与我亲近怎么办?”程筠的指腹小心翼翼的蹭了蹭他的面颊,软若牛乳。

    “不会,你是他的娘亲,哪能不与你亲近,待过些日子你身子好些,让奶娘喂过便抱到你身旁来照顾,自然会亲近你。”

    “好吧。”程筠也不是非得要自个喂,大家族里头没自个喂养孩子的规矩,娘亲生了四个,一个也不曾喂过,这些奶娘也是娘亲亲自挑选,想来也出不了岔子。

    程筠将孩子还给奶娘,她还有些累,想再睡会。

    “我派了人守在孩子跟前,你尽可放心,会有人时刻看着孩子,即便是奶娘也无法伤害孩子。”从前的亏裴烬吃过一次便罢,不会再吃第二次,因而裴韫身旁有人十二个时辰轮换盯着,这事旁人并不晓得。

    “好,你回主屋去睡吧,夜深了。”程筠看他眼底乌青,这些日子,他一样不曾歇好。

    “我守着你,靠一会就成。”裴烬扶着程筠躺下,“你乖乖入睡。”

    程筠正想劝他回去歇息,她睡觉哪里需要人守着,便听见外边传来方定的声音,听着有些急。

    “你去瞧瞧吧。”程筠微蹙眉心。

    裴烬点了点头,“好。”

    若无大事,方定不会在此时出现。

    裴烬从屋子里出来,方定面色慌张,压低了嗓音道:“主子,顺城失守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掉落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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