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 章
◎【第一更】一生一世◎
程筠微微讶异问道:“殿下当真无需考虑一下吗?殿下不是说与世子是好友吗?我不强求殿下, 即便殿下不帮我,我也不会怪罪殿下。”
岳莲姐是她的好友,所以她帮岳莲姐, 殿下是梁云川的好友, 帮梁云川也是理所当然。
裴烬弯了弯嘴角,“我帮亲不帮理,梁云川是我的好友, 可你是我的太子妃, 我自然帮你。”
梁云川是兄弟, 可如今他自身难保, 不得讨好娘子更为要紧,总不能两人都没了娘子, 若是只能保一个, 那便自私些, 保自个吧。
程筠忍俊不禁, “那便多谢殿下了。”
瞧见程筠的笑容, 裴烬便满足了,“你说要我如何做?岳莲不喜梁云川吗?可我瞧着梁云川对岳莲是有几分真心的, 况且两人已有孩子。”
程筠摇了摇头,“我并非想要拆散两人, 而是想让两人更好的在一起,岳莲姐如今到底是妾室,她不想为妾, 世间女子, 谁又想为人妾室呢。”
程筠只是顺口一说罢了, 裴烬却心中不安, 以为她是意有所指, 便解释道:“皎皎,从前让你做我的妾室,我是不得已,你当时的家世太低,即便我想让你做我的正妃,父皇也不会答应,因而我不得不委屈你,我成为太子之后,便向父皇请旨册你为太子妃,其实你已经是我的太子妃了。”
虽说一开始裴烬带云莺回京心中并没多少爱意,那时云莺也不爱他,他心中清楚的很,只是凭借着对前世的那点执念,所以他执意将云莺带回京。
即便是那时,他也不曾想要折辱她,可家世的确是桎梏着,而后两人日渐相处,生出了感情,裴烬便求父皇册她为太子妃了,只是可惜她不曾瞧见圣旨,而如今,那封圣旨已失去了效用,她已不是云莺了。
程筠放在身侧的指尖收拢了,她方才只是随口说一句罢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殿下是以为她在说他吗?她当真没有。
她的家世如何,她能坐到哪个位置,她又怎会不知呢?有些事,并非足够喜爱便能办成的,圣上独宠苏皇后,那还是苏皇后有个足以匹配的家世,若苏皇后也是八品小官之女,是绝无可能成为皇后的,而她即便是殿下给她安排的家世,也太过低微,哪能成为殿下的正妃,她也从未奢望过。
从娘亲那得知原来那一次殿下说的保密,是想给她太子妃的位份,心里对殿下的怨气已消散无几了,她当初身世坎坷,家世低微,殿下仍旧愿意册她为太子妃,已足见殿下待她的心意。
可她也不后悔逃了这一次,若不然她也不能找到爹爹娘亲,这些事,也许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她也好,殿下也好,薛承煦也好,都是促成这桩天意的人,她谁也不怪。
现下听了殿下这番话,程筠心中彻底没了对殿下的隔阂,只不过她不曾忘记她此时是“失忆”的,可不能被殿下这几句话便给诈出来了。
程筠抬起头看了一眼花瓶里插着的梅花枝,开着妖艳的红,她莞尔道:“殿下,过去的事我已不记得了,不过殿下这样说,我信殿下便是。”
“过去的事虽不记得,我会在日后用行动告诉你,皎皎,我是盼着与你一生一世白头偕老的。”裴烬伸手握住程筠的手,两人历经了那么多,若是裴烬还不晓得自个的心意,那当真是白活了。
即便皎皎此时没怀着孩子,他也依旧不会让她离开他,嫁予旁人,此生她只能嫁给他。
程筠垂眸望向两人交握的手,真有些绷不住了,几乎有种想把一切告诉殿下的冲动,可到底她还是忍住了,转移了话题,“殿下,咱们不是说岳莲姐的事吗?”
裴烬瞧着她明媚的神色,虽又一次不曾得到回应,可她晓得便好,到底她忘了过去之事,也不可能凭空给他回答。
“好,那暂且不说此事了,岳氏之事,你打算如何办?”裴烬松开她的手,“你说岳氏不想为妾,可梁云川答应抬妾为妻。”
程筠微微摇头,“殿下,除去皇室,旁的士族抬妾为妻是会被人议论的,皇室的姬妾与寻常的姬妾不同,贵妃娘娘可以成为皇后娘娘,可岳莲姐,却没办法成为世子夫人的。”
毕竟皇室的姬妾妃嫔自选入个个都是家世不俗的闺秀,一点点从低位往上走,只要有能耐,日后成为皇后也无人置喙。
可寻常人家的妾室,基本上都是家世卑微的,但凡家世好些,也不会想着为寻常人家的妾室,因而抬妾为妻会遭人耻笑,这是千百年积攒下的旧俗,即便岳莲姐如今家世尚可,也是会被人笑话的。
“可岳氏还有一双孩子,若真和离,岳氏当真不要孩子了吗?”裴烬对此存疑。
“所以我想殿下帮我,让岳莲姐与世子和离,再让世子求娶岳莲姐,届时岳莲姐才能成为世子夫人。”
裴烬瞬间明白过来,“岳氏是欲擒故纵?她本意并非想要和离,而是想和离之后让梁云川再娶她?”
“没有,岳莲姐如何想的我不晓得,她应当是真想和离,是我想帮帮她,也是为了那一双孩子,若是世子爷当真心仪岳莲姐,那便应允了她的和离,再派媒人上门,明媒正娶她,岂不比抬妾为妻更好,这样那一双孩子亦是嫡出,岂不两全其美?”
即便殿下不是好搬弄口舌是非之人,程筠也不能直截了当的与殿下说,免得抹黑了岳莲姐的名声,身为女子本就是弱势,岳莲姐又没有母家依靠,自然要为自个打算的多些,即便是有些算计在其中,也无伤大雅,为着自个和孩子的前程,谁不想拼一把呢?
裴烬点了点头,虽皎皎这样解释,可他心中已明了,梁云川这个蠢货,竟不曾与岳氏商议,想到这个法子,也活该他被人抛弃。
不过说起来,让裴烬想到了莺莺离开,她不是也没和他商议吗?若是好好商议,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梁云川对岳氏有意,岳氏大可和他直言,何必要拐弯抹角。”
程筠叹了口气,手搭在隆起的腹部,“殿下,你永远也不会晓得,身为妾室的女子有多自卑,更何况我们都曾沦落风尘,是这世上最卑微的身份,尝尽世俗的冷眼,岳莲姐她又有何资格敢说出这样的话呢?我只不过是看在一双孩子的面上,想要帮一帮她。”
亦如曾经她也不敢向殿下要正室的位份一样,连想也不敢想,岳莲姐又哪里敢开口呢?他们感受过的奚落已经太多了,不想再雪上加霜,更何况是枕边人的讥讽,谁又晓得开了口是何种景象?若是自个自作多情,岂非太难堪了。
裴烬起身,走到程筠身前,半蹲了下来,这样视线便落在了她的腹部,要仰起头才能瞧见她的眼眸,“我明白了,你别多想,我并非是怪你。”
是啊,也的确是他思虑不周,他便不该和母后打什么赌,也该一早便将此事说个明白,若是早早的告知她要册她为太子妃,也许她便不会离开了。
程筠抿了抿唇,眨着卷翘的羽睫,“殿下,我只是在说岳莲姐之事,并未多心,你不必记挂在心上。”
她到底还是心里堵了一口气,想趁机将此事说个明白,“殿下,我不晓得从前我们是怎么样的,你说我是被废太子掳走而去了北漠,我信,可我想告诉殿下,我从前没找到爹娘,没有母家依靠,即便殿下让我做太子妃,我也做不安稳的,情之一字,变的太快,我没办法确信,心中会患得患失,这是因为我从小在云楼长大,性子已是如此,不是不信殿下。”
自幼活的战战兢兢,习惯了给自个留退路,明白感情有时重于泰山,有时轻于鸿毛,不能轻信,不能全信的,即便是现在,程筠心里也未必会将自个全部交托给感情,她也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
裴烬诧异万分,不曾想到皎皎会将自个的内心剖析在他眼前,这无异于是回应他了,说明他当下做的还算好,愿意让皎皎信任。
他握住程筠的双手,深邃的眸光望着她,“皎皎,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从前是我没做好,让你不安,往后我会加倍对你好,等你哪日不再患得患失,那便说明我做好了。”
程筠的指尖挠了挠裴烬的手心,笑着点头,“我愿意相信殿下一次,殿下,其实劝世子和离,亦是在帮世子,让他们能名正言顺在一起,白头偕老,还不用承受非议。”
裴烬也笑了,“我知道,我会按你的吩咐去劝梁云川,让梁云川早些与岳氏和离,再让他请了人去提亲,早些和离,便能早些求亲了。”
“多谢殿下相帮,殿下快起来吧,别蹲着了,让旁人瞧见像什么话。”从来都是旁人仰头看殿下,哪有殿下仰头看旁人的。
“这有什么,咱们相处,与旁人何干,我想摸摸你的肚子,可以吗?”裴烬看着她那隆起的腹部,着实是好奇,他是如何从小小的变成这样大,里边躺着的是他的儿子。
“自然可以。”程筠拉着他的手放在腹部,“殿下摸便是,兴许孩子会回应你呢。”
裴烬的手搭在她的衣裳上,隔着衣裳,却仿佛摸到了腹中的骨肉,掌心下,好似有心跳声。
忽然,裴烬的掌心下鼓起了一个点,一触即离,再细细感受又没了,好似是他的错觉,他看着皎皎,隐约有个猜想,“方才那是?”
“是他踢殿下了,你瞧,又闹腾起来了。”程筠指了指鼓起的腹部,薄薄的皮肉下,好似能瞧见孩子的手脚在踢踏。
裴烬兴奋起来,心口扑通扑通的跳着,手指微颤,喉结上下滚了滚,难掩激动,却尽量压低嗓音,柔和道:“不许踢你娘亲,会疼的。”
“殿下说他也听不见的,有孕都是这样,娘亲说她怀二哥和阿姐的时候,两人在腹中打架一般,那才是真疼。”
程筠神色柔和的望着殿下,瞧他手足无措的模样,这大概便是初次当父亲的激动吧,她晓得自个有孕之后也是这样,孩子第一次胎动,她也兴奋的睡不着。
屋子里有淡淡的温馨流淌着,有种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团圆了美满。
“可惜我不能陪着你,也不能贴身照顾你。”裴烬当真想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十月怀胎之后出生,可是如今他连见皎皎一面都难。
“娘亲将我照顾的很好,殿下无需忧心,殿下这几日怕是已荒废了政务,还是先忙正事吧。”
比起殿下与丫鬟,还是娘亲更让程筠安心,有娘亲在,她什么都不怕,从前她待在娘亲肚子里,也是这样安心的吧。
“你也是正事,父皇春秋鼎盛,会将政务处理好,无需我多费心。”裴烬看着她,连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看来他得多与信国公交涉,若是能早些让皎皎住到东宫去便好了。
“殿下起来坐吧,腿都蹲麻了,来看看我给孩子做的肚兜好不好看。”
程筠拿出那件还差一点便完工的肚兜,裴烬凑了过去,在她身侧坐下,“你的绣工向来是好的。”
“不如娘亲做的舒适。”
“信国公夫人熟能生巧,你的女红也好看,我喜欢你的。”
两人坐着闲聊,即便没什么正事,虚虚的过了一个下午,也是裴烬这大半年来,最为满足的时刻。
晚上裴烬留下用膳,一大家子齐坐一桌,隐约有了被认同的感觉。
“粗茶淡饭,殿下勿要嫌弃。”原氏招呼着裴烬。
“夫人言重了,我本也不重口腹之欲,我曾在西疆待了五年,早已习惯和将士们同食,并不挑剔,这些膳食已十分精致。”
裴烬还有一个能引起程家人好感的过往,那便是征战沙场,程家是将门,自然对同在军营生活之人会产生好感,若裴烬不是太子,当初不曾逼皎皎回京,想来程家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乘龙快婿。
“那殿下自便,我便不招呼殿下了。”原氏给程筠夹菜。
裴烬忙道,“夫人坐吧,我来照顾皎皎。”
“那多麻烦,殿下来者是客,怎好劳烦殿下。”
“夫人切莫将我当成客人,我本该尽到照顾皎皎的责任,夫人不怪罪我便好了,往后我一定好生照顾皎皎。”裴烬就差竖起指天发誓了,语气恳切,让人动容。
程筠看的都有些不忍,殿下何时这样战战兢兢过,不免开口为他说话,“娘亲坐吧,我若是想吃什么与殿下说便是。”
程辙武瞧了裴烬一眼,扯了扯嘴角,“殿下嘴巴倒利害,就是不知做出的事是否也有嘴上这般好看。”
裴烬哄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连程辙武都服气,仪表堂堂,身居高位,再加上嘴皮子溜,这样的男人,一看就有花花肠子,靠不住啊。
“说再多不如做,国公爷与夫人让我做多些瞧瞧便是。”
原氏笑了笑,打断了程辙武的话,“那便劳烦殿下照顾皎皎了。”
皎皎腹中的孩子是他的,他也的确要尽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只有参与了,才会晓得女子有孕是多辛苦之事,他才会晓得心疼。
“不劳烦,是我该做的。”裴烬忙给皎皎夹菜,照顾她用膳。
程钰与程意殊对视一眼,都觉得裴烬与他们想象中的倒是差了挺多,想起那个敬王,比一比,那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便是裴烬做到这样,还要时常受爹爹的冷脸,更何况敬王那个带着王妃之位犹如施舍之人,真是活该被打出去。
一顿饭吃的也算是其乐融融,裴烬照顾的皎皎无微不至,在场都是瞧见的,尤其是原氏,很是满意,裴烬走前让他多来府里坐坐。
如今皎皎六个月的身孕,越发不便,坐卧都艰难,是该让裴烬多待在皎皎身侧,多相处些,女子有孕时,本就多愁善感,一点点小事也能放大无数倍,若是这样裴烬还能让皎皎满意,那他们才是真的满意了。
裴烬送皎皎回了院子,“你早些歇息,今夜我便不来打扰了,你说的那些我待会便去办,你无需费心,大着肚子,要少思虑。”
程筠点了点头,软声道:“爹爹对殿下的刁难 ,还请殿下莫要放在心上,他也是为了我。”
方才桌上,娘亲倒还和善,可爹爹冷着一张脸,活像是旁人欠了他的,还不是为着裴烬,往常用膳爹爹可从未这样。
裴烬轻声失笑,抬手摸了摸程筠的脑袋,“小郡主长的美若天仙,却被我抢了去,信国公不满意我也是常理,放心,我哪敢记恨岳父,我一定用些心,早些让岳父满意我。”
程筠歪了歪脑袋,娇嗔着,“殿下好不要脸,还没答应你呢,便喊起了岳父,若是被爹爹晓得,又要气恼了。”
“哈哈哈,那皎皎可不能告诉信国公。”裴烬蹲下来和腹中的孩子道:“爹爹走了,好好生陪着娘亲,不许闹她,若不然待你出生,非得狠狠地揍你。”
“殿下快些去吧,他哪里晓得什么。”程筠看着殿下如此,已是心满意足,若是能永远如此,别无他求。
“那我走了。”裴烬握了握她的手又松开,想亲亲她,到底还是忍住了,罢了,再忍忍吧。
从信国公府出来,裴烬去了荣宣伯府,他方才已让方定去传了消息,让梁云川在江浸月那等他。
他一进去,梁云川连忙走上前来,急切道:“殿下,可是事情办妥了?”
裴烬点了点头,“你还是与岳氏和离吧。”
梁云川傻了:“啊?”
作者有话说:
梁云川:殿下,当初我们不是这样说的
裴烬:此一时彼一时嘛
下一更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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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第 182 章
◎【第二更】你是要去入赘吗?◎
“殿下, 你这是何意?”梁云川大惊失色,他是请求殿下帮他的,这怎的还拆起了台呢?
“先不急, 坐下说。”裴烬坐下, 江浸月让人上了茶水,裴烬又喝起了茶。
这可把梁云川急坏了,“殿下, 你倒是说啊, 当真是要急死人。”
裴烬睇了他一眼, 放下茶盏, “你想让岳氏成为正室对吗?”
“是,可如今我父亲母亲皆不答应, 还需几年。”梁云川也不能不顾长辈意愿。
“那你们和离不正好, 和离之后你再娶她不就是了, 这样便也不必抬妾为妻, 直接明媒正娶, 岂不美哉?”
梁云川犹如醍醐灌顶,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可是和离之后,万一她嫁给旁人如何是好?”
“孩子都给你生了, 你若是真心待她,她又怎会另嫁旁人,她心中自然也是记挂着孩子的, 她不愿做妾室, 你明媒正娶她, 难不成她还不愿吗?”
“殿下这主意倒是不错, 如此一来, 永康侯府也不必被旁人议论抬妾为妻,你明媒正娶岳氏,也比抬妾为妻要更为风光,更为名正言顺,想来岳氏会晓得你的心意。”江浸月也觉着不错。
“我怕家中长辈不愿,和离再娶,闹的阵仗大了些。”梁云川紧蹙眉头,在心中思量此事的可行性。
江浸月敲了敲桌子,“云川,你若顾忌这样多,迟早会让岳氏受委屈,兴许她当真会嫁给旁人,你得向殿下学习才是,你瞧瞧殿下,在信国公府站了三日,大丈夫就是要能屈能伸,为了自家娘子受些委屈算得了什么?”
裴烬冷冷地扫了江浸月一眼,“说他便说他,何必提到我?”
站在信国公府,成为旁人的笑柄,真当他乐意啊?那还不是信国公太过难缠。
江浸月微微一笑,“适当举例,殿下勿怪。”
裴烬冷哼声,懒得搭理他,又看向梁云川,“你就两个孩子,还全是出自岳氏,若是永康侯不愿,你便使些手段让孩子们闹祖父祖母,对孩子一心软,他们自然也就答应了。”
梁云川可比他便捷的多,孩子已出世,即便和离,岳氏也不能将孩子带走,而他的孩子还在皎皎腹中,不能替他开口,即便孩子出世,程家还未必会让他将孩子带走,毕竟程家和岳家不同,程家可不怕他啊。
这个太子当的也是没什么用,反而还禁锢着他表现,他若是寻常男子,怕是信国公也不会如此刁难他。
“殿下说的对,我明白了,我现下便回去,告辞!”梁云川起身,急急忙忙往外走。
梁云川一走,江浸月给裴烬倒了热茶,“殿下与小郡主如何了?”
裴烬把玩着杯沿,“尚可,信国公夫人倒是松口了,可信国公还犟着。”
“信国公乃是沙场上一员猛将,对于女婿的要求高些也合理,小郡主又才寻回来,自然舍不得,殿下倒也不必着急。”
“再不急我儿子都要出生了,现下你是不急了,日后有你的急的时候。”裴烬看江浸月这个慢腾腾的模样便起火。
江浸月摇了摇头,并不将裴烬的话放在心上,“日后之事,日后再说吧。”
裴烬还想说他几句,这时方定从外边进来,“主子,圣上派人传召,要您即刻入宫。”
“裴濯这般沉得住性子?竟然才去向父皇告状。”裴烬还挺诧异的,这都是前日之事了。
“殿下去吧,莫让圣上等着了。”江浸月起身恭送裴烬。
裴烬拍了拍膝头起身,“行吧,明日见。”
“殿下已和小郡主和好,怕是日后用不着下官了。”江浸月这也就是个暂时收容所,待裴烬与程筠和好,梁云川与岳莲和好,荣宣伯府依旧会是冷冷清清,不再需要他了。
裴烬回身望着他,哂笑道:“看在你这些日子收留我的份上,日后我倒能对你手下留情些。”
说完裴烬转身离去,心情极好,今日与皎皎相处这样久,敬王来了又如何。
入宫后直奔紫宸宫,原以为会在紫宸宫瞧见敬王与淑妃等人,却只瞧见了泰和帝。
“给父皇请安。”
泰和帝听见动静抬眼看他,冷着声调道:“你还晓得入宫?大过年的,日日都在宫外,连想与你用次晚膳也寻不到人。”
这几日长乐宫只见明乐,裴烬的影子都不曾瞧见,不过虽不曾见到人,却有不少人来他跟前告裴烬的状。
“这几日你的日子过的倒好,参你的折子都几尺高了,你自个瞧瞧。”泰和帝扔下几份奏折。
裴烬捡起看了几眼,放回了龙案上,“父皇,这些朝臣无非是闲得慌,大过年的还上折子,还不曾开朝呢。”
“再说了,儿臣如何,还不是为着父皇的孙儿,您总不忍心让您的孙儿流落在外吧?”裴烬可是有正当理由的,也不怕这些朝臣参他。
“那你打敬王也是为着我的孙儿?手下没点分寸,将敬王打的这样重,闹出兄弟阋墙这样的丑话来,你让百官如何放心你这个储君。”
泰和帝真是看着裴烬越发觉得头疼,当初怎就一眼选中了他,早知如今,该多培养几个皇子才是,现下是骑虎难下了,虽说裴烬在私事上没个正经,可在政务上,又有独到的见解,分析起大豫局势来,也能说的头头是道,让泰和帝不得不替他遮掩着这些事。
裴烬挺了挺胸膛,说起此事他可是有理的一方,“父皇,裴濯向程家求娶信阳郡主,您不该骂儿臣,应该骂裴濯才是,明知信阳郡主腹中是我的骨肉,他那不是找死?儿臣没打死他已是手下留情了。”
“你……”泰和帝看着裴烬,恨不得拿起折子扔到他的脸上去,可是裴烬说的也不无道理,在得知裴濯想求娶信阳郡主时,他已狠狠地将裴濯训斥了一顿,要不然也不会拖到今日来传召裴烬。
明知信阳郡主是从前的云莺,裴濯还想浑水摸鱼,当真不知该如何说他,还敢说被元成郡主打了,也不看看自个什么样子,敢去求娶信阳郡主,泰和帝只觉得丢脸,而不是怪程家打了皇子。
“罢了,此事我懒得与你计较,昨日太医去程家瞧了,信阳郡主的身子倒还好,我也放心了。”
苏皇后一直想派人去程家瞧瞧,可想到诸多顾忌,到底还是没去,太医去过,她也安心了不少。
“儿臣今日去了信国公府,皎皎一切都好,只是身怀六甲,行动不便,若是能早日接到东宫,也好安胎。”裴烬意味深长。
“嗤,”泰和帝冷眼瞅着他,“烬儿,做人呢,不能把话说太满,不知是谁当初说绝不会娶程家的姑娘,现下你这眼巴巴的,是要打自个的脸吗?”
当初他可给了裴烬不少机会,是裴烬自个将机会往外推,要死要活的说绝不会娶程家的姑娘为太子妃,如今却迫不及待的要人家入东宫了,可惜啊,人家却是不急了。
裴烬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打便打了,可父皇当初不也不想要皎皎做太子妃吗?儿臣与父皇彼此彼此。”
都是打自个脸的人,谁又比谁高贵。
“哼,信国公可不会记我的仇,谁要做人家女婿,谁受罪。”泰和帝真想把人扔出去,在信国公府倒是老实巴交,回到宫里,比谁都横,顶嘴比明乐都厉害。
“父皇,信国公说若想求娶皎皎,日后就得随着程家回北漠,我已答应了信国公。”
“你说什么?”泰和帝猛地从宝座上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你要去哪?”
裴烬重复道:“北漠。”
泰和帝险些被他气死,一掌拍在龙案上,指着他问:“裴修炎,你这是要去入赘吗?”
若是裴烬只是皇子也罢了,日后他一个闲散王爷,想去哪也管不着,可他是太子,怎能想去哪就去哪,这天下的责任该交托在谁那?
“父皇息怒,且听儿臣细细说来。”裴烬就晓得泰和帝一定会气恼,即便他不是太子,父皇也会气恼的,父母都喜欢孩子陪在身旁,程家想皎皎在身侧,父皇母后自然也想要他的身侧。
可是程家护卫着北漠,不得不离开上京,而父皇母后又离不开上京,他与皎皎之间,势必有一个人要做出牺牲,若是这样,那不如他来牺牲。
皎皎已离开家十余载,少了双亲十余载的宠爱,本就该弥补回来,若非有了身孕,怕是程家绝不会让她这样快成亲,好歹得留几年在身旁。
皎皎为他诞育子嗣,已是为他牺牲良多,现下该轮到他来为皎皎付出了。
裴烬从未如此为一个人着想过,正是因为那是皎皎,所以才会如此费心,想让皎皎过的舒适些。
裴烬将设立小都城一事详细的说出。
泰和帝听着裴烬娓娓道来,火气倒是一点点消散下去,坐回了宝座上,“你虽说了这么多,可未必行得通。”
“父皇,北漠一直以来是大豫的军事战略要塞,回丹等国虎视眈眈,即便程家守着,这些年也多有大小摩擦,前朝便有“天子守国门”的说法,可见并不是行不通,儿臣只是简略的提出,父皇可再好生思量些。”
“儿臣也并非是为了儿女私情才有此设想,早在西疆时,就已想过,大豫地域广阔,东西南北都要有军镇要塞才是,才能威慑那些蠢蠢欲动之人,四方都有大将镇守,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如今不过是为着此事想的更远些。”
泰和帝面色凝重,看着裴烬是又爱又恨,恨他在私事上尽给他找事,可又爱他无论是军事上还是政务上,总是能想出新奇的点子,瞧着还十分能行。
“罢了,此事我会好生考虑,但你去北漠这事,我还没答应,我得与信国公好生商议一番,”泰和帝的指骨敲了敲龙案,戏谑道:“当初你说即便是死也不会娶程家的姑娘,如今倒好,眼巴巴的凑上去要入赘,可真是有你的。”
无论裴烬是为着儿女私情,还是为着大豫边防,只要他跟着程家回了北漠,在外人眼里可不就是入赘。
从来都是女子跟着男子走,裴烬倒好,他跟着程筠走了。
可当真是生了个别人家的儿子。
“父皇,嫁娶也好,入赘也罢,总之儿臣今生是认定了皎皎,绝无更改,父皇可以准备册封的圣旨了。”
泰和帝端起茶盏抿了口,不紧不慢的讥讽道:“你想入赘,信国公也未必要你呢,你急什么?你当这桩亲事主动权掌握在你我手中?”
被泰和帝无情戳破,裴烬的脸色沉了下去,待不下去了,拱手道:“儿臣告退!”
“嘁,也别太难受,兴许等你儿子会喊爹爹了,信国公就答应这桩亲事了,就是不知你儿子是不是会喊别人爹爹啊。”
对着裴烬的背影,泰和帝还要高声嘲笑他几句,只许裴烬气他,还不许他气气裴烬?
风水轮流转,往后裴烬有的是被儿子气的时候,他等着。
*
“娘亲,您还没睡啊?”程筠瞧见原氏进来,用剪子剪断丝线,“正好您瞧瞧,我给孩子做的肚兜做好了。”
原氏接过瞧了瞧,“摸着很舒适,你是孩子娘亲,自然是要把最好的给孩子,你的女红也好,这么些年,我不在你身旁,吃苦了。”
看着皎皎这也会,那也会,就晓得她这些年受了多少罪。
“娘亲好端端的怎又提起这件事了,说好了不说的,如今我在娘亲身旁就已经很满足了。”
过去的事谁也不愿意发生,可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多思无益,爹爹娘亲已自责愧疚了十余年,她既然回来了,就不想再给爹娘压力了。
原氏笑了笑,放下肚兜,“有皎皎在身旁,娘也满足了。”
“娘亲,正好我想与您说件事,原本还说明日去找您呢。”她下午与殿下待在一处,晚膳之后径直回了院子,方才想起来,已是天黑了,想着明日再说。
“何事?是想说太子吗?”原氏瞧得出来,皎皎对太子心软了。
程筠笑着摇头,“不是,太子的事,我听爹爹娘亲的,是事关姑母。”
“你姑母?昨日你姑母上门说要给你二哥说媒,被你爹爹挡回去了,你想说这事?”
“也不是,娘,昨日我在姑母手腕上瞧见了个烫伤的疤痕,我便想起来我腰间的那个疤痕也是烫伤的,我只是觉着有些巧合,而且我见着姑母,心里总是不安,并不大喜欢姑母,可我从未见过她,不知心中为何不喜。”
原氏闻言神情凝重起来,“你是怀疑从前偷走你的人是你姑母?”
作者有话说:
本章掉落红包,明天见~
注释:“天子守国门”是指永乐帝迁都北京所谓“天子守国门”,顾名思义就是指作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亲自镇守边疆保家卫国,具体说来则是指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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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第 183 章
◎【第一更】和离与休弃(主梁家)◎
“我只是觉着那疤痕巧得很, 爹爹娘亲从前可查过姑母?”程筠也不能确信,到底与姑母不过初见,兴许有别的缘故也未可知。
“自然查过, 但那段日子你姑母小产在家, 并未深究。”程家上下之人,全部查过了,才三岁的小女儿, 家里疼的眼珠子似的, 只要与程家有关联之人, 无一放过。
“小产?是我失踪前还是后?”
“在你失踪后, 你姑母出门寻你,不慎摔伤, 又不知身怀有孕, 一摔便把孩子摔没了, 那时我在场, 亲眼瞧见她身上的血渍, 做不得假,之后她便一直在家中休养, 为着此事,你爹爹对你姑母便多有愧疚, 觉着是我们连累了她,要不然她与你爹爹非一母同胞,富兴伯又摇摇欲坠, 怎敢来上门提亲。”
还不是为着从前那些个恩情, 孟程氏觉着程家亏欠她, 会应允了她, 可她却不晓得, 程家即便是愧疚,也不会拿孩子一生的幸福去赔,若想要些银钱,程家多的是,可想要程家的孩子,那便得看孩子是否愿意。
“原来如此,那样说来,兴许是我想多了。”程筠皱了皱眉头,心中又觉这事不对,姑母当真待她那样好吗?竟还为了她小产。
“这也未必。”原氏仔细回想了下,“从前我从未想过她,虽也简单查过,但正如你的猜测,咱们家主要查的还是二房,而二房毫无错漏,你姑母为着小产,并未一直盯着她。”
程筠手中拽着肚兜,忽然问道:“娘亲,孟静儿如今几岁?”
“比你小两岁多,你失踪时孟静儿才满半岁。”
“孟静儿才半岁,姑母就又有孕了吗?好快啊。”一般而言,妇人都晓得生下孩子一年内最好不要再怀上,对身子不好,不过也不是不能怀,自然也有人才出了月子没多久又怀上了的,这也不算什么证据。
“的确是有些快,还未恢复元气,你若是想再生,起码得隔两年,我生你们几个,都是隔了两年才生的。”
程筠笑了,“娘亲说什么呢,我又不急,这个还在肚子里呢。”她摸了摸隆起的腹部,这个孩子来的太意外,下一个需得好生计划才是。
原氏想了又想,“你的猜测也不无道理,我会与你爹爹说,咱们再好生查查,只不过过去许多年了,如今查起来破费功夫,这事也急不来。”
从前之事若是做下,也跑不了,好在皎皎回来了,可以慢慢的查,若真是孟程氏,程家饶她不得。
“好,娘亲与爹爹商议吧,我也希望是我多心了。”若真是孟程氏,这么些年,程家对她多有照顾,岂不是认贼作父了。
“好,早些歇息吧,你少操心这些,思虑过多身子受不住。”原氏也急着将此事告知程辙武,打算离开。
“知道了,娘亲慢走。”
送走原氏,程筠洗漱一番上了床榻,想着今日发生的事可真多,微微叹气,还是不想了,抱着肚子安然入睡。
*
永康侯府,梁云川回到岳莲的院子,烛火很暗,想来两个孩子都睡下了,推开屋门,岳莲坐在灯下在给孩子做衣裳,瞧见梁云川回来,不紧不慢的起身行礼,“世子爷。”
自从上次梁云川从她的院子里走出去,就没再到她院子里歇息,她还当这样的日子要过上许久,兴许梁云川再也不来了,也不答应和离,两人就这样僵持下去。
岳莲知道自个在赌,拿两人之间这几年的感情在赌,拿两个孩子在赌,可不赌这一回,岳莲又不甘心。
梁云川在榻上坐下,拿起她给孩子做的衣裳,“你似乎挺久不曾给我做过衣裳了。”
从前岳莲时常给他做衣裳,倒是给孩子做得少,那时候孩子在贺氏膝下,即便岳莲做了,贺氏也不会收下,便都给他做。
自从孩子回到岳莲身旁,她只顾着两个孩子,对他的关怀少了一半不止,他似乎从未走入她的心里,从前讨好他,也许只是为了活下去,或是两个孩子。
岳莲垂眸,有些不安,“世子爷若是需要,妾身为爷做便是。”
梁云川不说,她都要忘了,从始至终,她的心都在孩子身上。
梁云川望着岳莲,看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忽然有些疼,“我要的不是衣裳,而是你的心意,莲儿,你心中是否从未有过我?”
他从未问过这样的话,无论对谁,他从前也不在意是否有人倾慕他,是否将他放在心上,与贺氏成亲,是家中的安排,与她起初也是家中的安排,与贺氏,并未发展除夫妻之外的感情,而对于岳莲,他的心却一点点的偏了。
直到如今一颗心都偏向了她,可回过头才发觉,只有他的心在靠近岳莲,可岳莲的心从始至终不曾挪动过半分。
岳莲抬眼笑了下,望着他的表情柔顺妩媚,“世子爷说什么呢,妾身心中自然是有爷的,爷是妾身的天,妾身岂会不倾慕,爷是想多了。”
岳莲出身云楼,向来是最会做戏的,对于梁云川,她不是没动心过,可世俗纠葛着,动心又如何,她一个身份卑微的妾室,若是动心,那死的只会是她,清醒的头脑,永远是妾室活着的准则之一。
梁云川望着她与往常并无两样的笑容,心中颇为失望,他摇了摇头,“你在撒谎。”
的确是他太想当然了,以为他护着她,她便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却从未想过,若她从来不在意他,那又如何去感受到他的心意呢?
也许江浸月说的对,两人的身份不平等,无论他做多少,都会被岳莲认为是施舍,而非心意,若想让她感受到他的心意,并且重视他的心意,两人只能从头开始。
给她一个与他平等的身份,两人才能真正的站在一处说话,而不是他说什么,岳莲嘴上应得快,却从未放在心上。
岳莲心中奇怪,不知梁云川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她又有哪儿让他不满了吗?
“妾身对世子爷岂敢撒谎……”
梁云川抬起手,阻止了她的话,从榻上起身,走到她身前,“过了上元节,我会休弃贺氏,你是不是一定要和离?”
他还是盼着岳莲能给他一句实话的,可显然,如今是不可能了,也好,正如殿下所说,和离再娶便是,孩子在府里,他有的是办法。
岳莲的脚步微不可察的挪动着,她想后退,可想到跟前的是世子爷,她到底还是忍住了后退的步伐,微微屈膝,“是,妾身已执意和离,求世子爷成全。”
既然贺氏被休,那府中已没有能威胁到两个孩子之人,后院的那些妾室都伤了身子,不能有孕,为了后半辈子计较,他们只会对一双孩子倍加疼爱。
这样,即便和离之后世子爷不再娶她,她也可以安心了。
梁云川转身背对着她,语气艰涩,“好,我答应你了,上元节一过,我便与你和离,但两个孩子你不能带走。”
岳莲诧异的抬头望着他的背影,她还当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应允她,不曾想到这样快,“多谢世子爷,妾身明白,只是侯爷夫人那?”
她便没想过能带走这一双孩子,侯爷侯夫人一定不会答应,到底梁家是侯府,而她岳家已无人所依,怎会将孩子给她。
“我会去说,你好生歇息吧。”梁云川大步离开她的院子,心中似压了一块大石头,他从未想过与她会走到这样的一步,分明两人前些日子还十分温馨美满。
梁云川一走,岳莲扶着案几坐在榻上,望着那件做好的小衣裳,忽然悲从中来,眼眶红了,分明这是她自个求的,怎的还难受起来了呢?
不再为人妾室,这不是她的心愿吗?不必再被人瞧不起,如今她是县君了,多高贵的身份,再也无人能为着她妾室的身份折辱她了,还有什么好难受的。
要与孩子分离,当真是剜娘的心头肉,可为了这一双孩子断送她的一辈子,又值得吗?全当她是自私之人吧,岳莲无声落泪。
梁云川从她院子里出来去了侯夫人的院子,这个时辰侯爷也在,他与双亲说了自个的打算。
“什么?你要与岳氏和离?”侯夫人最先站了起来,“这是为何?她是妾室,怎能和离?”
“按照大豫律法,身有爵位的女子是可以休弃夫君的,自然也可以和离。”侯爷回道,但也不解,“为何要和离?是她想和离还是你想?”
梁云川面无表情,“县君如今身份不同以往,堂堂县君再没有给咱们家做妾室的道理,县君提出的和离,我已答允了,过了上元节,便去官府办理和离。”
“她是想逼你抬她为妻吗?”侯夫人的脸色变了,好端端的,还过着年呢,怎的却要和离。
梁云川摇了摇头,“县君不想二老为难,即便我答允了她日后会抬她为妻,她也不愿,母亲莫要误会她了。”
“非得和离吗?她连两个孩子也不要了吗?”侯夫人不是看不出来自家儿子对岳氏有意,这么些年,难得见他心仪一个女子,为了梁云川,侯夫人已是步步退让,正如白梁氏所说,便没有她还在世,妾室执掌中馈的道理。
梁云川深吸口气,“母亲,别问了,儿子只是来告知你们一声,同时,我也会休弃贺氏,将她送回贺家,若是贺家不要,便送去寺庙吧。”
他已不想多说了,侯夫人多问一句,便是多在梁云川心口割了一刀,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会痛,天知道他有多不愿和离,可他也不想桎梏着岳莲,让她不高兴,让两人之间生出隔阂,即便强行留她在府里,两人也会逐渐成为陌路人,这样的结果,不是梁云川想要的。
“我正想与你说呢,贺氏病重,怕是撑不了几日了,我还想着明日与你说,这几日都不见你的人影。”
侯夫人自从得知贺氏那些罪行之后便没少折磨她,后院的阴损招术多的是,既无需闹大,又会让人生不如死,贺氏本就只剩下一口气吊着,谁知吹了风,发起了高热,病了,请了大夫去瞧,短短两日,病情却急转直下,也不知是为何。
“还能撑几日?”梁云川原本没打算这么快要贺氏的命的。
“大夫说也就四五日了,如今天气又冷,她的身子早不如从前了。”从前贺氏是装病,如今却是真病了,是被侯夫人亲手磋磨的身子一点点垮了下去。
想起这么些年被贺氏蒙在鼓里,耍的团团转,侯夫人如何能不气。
“那今日便休了她吧,莫要拖下去了。”若是贺氏死在梁家,便不能休弃了,这样他日后即便娶了岳莲,她也要尊着贺氏,在贺氏的牌位跟前执妾礼,只有休了贺氏,贺氏才不能压在岳莲的头上,日后能成为真正的世子夫人。
“这么急?”侯夫人诧异不止。
“嗯,我现下便去找她,将此事告知与她,待明日再去顺天府记档。”梁云川等不下去了,正好他现下也无心入睡,“父亲母亲早些歇息吧,儿子先行告退。”
梁云川转身离去,侯夫人看了永康侯一眼,叹了口气,“咱们家怕是要不安生了。”
贺氏被休,岳氏和离,往后还不知要闹出多少事来。
“永康侯府迟早也是云川的,随他去吧,你我操心又能操得了多少?”并非永康侯不想管,而是如今他也未必能管得了梁云川多少,他老了,儿子长大了,如今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前途似锦,只是这感情上啊,有笔糊涂账。
梁云川先回了趟书房,再去关押贺氏的地方,从前这里就是贺氏的院子,只是如今贺氏只被关在其中一间很小的屋子里,贺氏的心腹等也得被杖责发卖了出去,这个院子里的人,都是新拨来的。
再见贺氏,犹如隔世,自从揭露贺氏那些罪孽以来,他就没再来过,如今再看贺氏,她伏在床榻间,骨瘦嶙峋,面容蜡黄,发髻散乱,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对于贺氏,梁云川从未有过旖旎的想法,只是按照父母的吩咐,履行着梁家传宗接代的义务,他知给不了贺氏情意,便在金钱上多加弥补,从未刁难过她,却不想原来她私底下干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再见,对于贺氏,犹如陌路人。
“世子爷,世子爷来了。”贺氏的嗓音嘶哑难听,声音几乎没了,她乍一看见梁云川,还当是自个看错了。
“世子爷,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再也不会欺负岳氏,再也不会对付你的妾室了,我日后一定好生听话,端庄大度的做你的世子夫人。”
贺氏被关了起来才晓得后悔,从前那些她报复在别人身上的手段,都被侯夫人一点点报复在了她的身上,她一个人承受了不知多少的痛苦,她要撑不住了。
“我这是休书,明日我会送你回贺家,你与梁家再无瓜葛。”梁云川扔下一份休书。
梁云川的话语极冷,见着贺氏,并无丝毫悲悯,他可怜贺氏,那谁来心疼那两个才不足周岁却几次三番被她迫害的孩子,谁来心疼那些年纪轻轻就被贺氏毁掉的女子,贺氏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不!我不要被休,我不要!”贺氏往后退,不想去看那张休书,她才不要被休,“我就是死,我也要死在梁家,我永远是你的妻,是你的世子夫人,那个贱人休想抢了我世子夫人的位置。”
说到这时,贺氏激动起来,嗓音尖利,比方才可高声的多,看来岳莲始终是她心头的刺。
“我不是来问你,是来通知你,明日便去官府记档,理清你的陪嫁,各自归家,你我夫妻情分早已断了。”
“我不,大夫说我已活不了几日了,世子爷便要如此绝情吗?我都要死了,你还要休了我。”她不要被休,她要死在梁家,墓碑上要刻着梁云川之妻的印记,往后无论是谁进门,都要给她磕头。
贺氏从床榻间爬了起来,冲向了梁云川,“世子爷,您不能这样绝情,我快死了,碍不了你的眼了。”
梁云川挥了挥手,小厮忙上前摁住贺氏,他无情道:“正是因为你要死了,我才要休了你。”
“不能,世子爷,你不能这样……”
贺氏本就身子孱弱,哪有力气来反抗这几个小厮,轻易便被摁住,梁云川展开休书在她眼前,“无子,妒忌,身有恶疾,已犯七出之三,可以休弃,贺氏,好自珍重。”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九点,这是梁云川与岳莲的最后一章大篇幅的正文,之后就在番外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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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第 184 章
◎【第二更】吃醋◎
“郡主, 薛大人来了,说想见见你,郡主可要见他?”
程筠在窗前打着珠络玩, 烟柳前来回禀道。
“薛承煦大人吗?”想来她也回京有半月了, 薛承煦竟也忍得住才上门,与薛承煦之事,她也告知了爹娘, 怕是爹娘对他比对殿下要温和的多, 说起来若非薛承煦, 她也不知要何时才能遇到爹娘。
“正是, 郡主可要见吗?”
“我去暖房见他吧。”这是她的闺房,薛承煦是男子, 不好请他进来, 不过这几日殿下日日都来, 她却从未想过不许让殿下进, 虽她未明言, 实则殿下在她心中早已与旁人不同。
雪柳扶着程筠去了暖房,过了一会薛承煦到了, 烟柳上了茶点后程筠让她们下去,只余他们二人在屋子里。
薛承煦望着她隆起的小腹, 心情复杂,除夕宫宴,他没资格参与, 并没亲眼见着她, 之后听人传言, 信阳郡主与先前的秦王侧妃长的极像, 他便猜到了, 再听闻信阳郡主有了身孕,几乎夜夜难眠,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你还好吗?”
程筠点了点头,笑着示意,“挺好的,薛大人请喝茶,我一直想着,你要几时才会来呢。”
薛承煦望着茶盏,却没端起,“我听说你失忆了,可如今看来,你并没有。”若是她当真失忆,便也不会晓得他迟早会来。
程筠莞尔,“那是骗殿下的,殿下现在还不晓得呢,薛大人可千万替我保密,莫要让殿下晓得了。”
为着她失忆了,殿下总是在她跟前胡说八道,程筠就爱听他瞎编的那些话,再时不时戳穿他几句,看他绞尽脑汁的圆谎,使劲瞎编,一个谎言便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圆,让程筠想想都觉得好玩。
本想将装失忆之事告知殿下,可瞧见殿下那般模样,她又不想说了,且再多逗弄殿下几日吧,就算是给她无聊的日子找些趣味了。
薛承煦看着程筠的笑容,如何看不出她是为着裴烬才如此喜悦,他当真是输了,输的一塌糊涂。
“你心中已有太子了吗?”薛承煦仍旧不死心,他盼了多久,盼着他与薛桃能有个好结局,可到头来,还是什么都不曾得到。
程筠晓得薛承煦对她仍有旧情,便也不得不说清楚了,“薛大人,我很感激薛家当初买下我,给了我饭吃,没让我饿死,可我们才相处了短短的几年,那时我尚且年幼,是无法生出旖旎的想法,我对薛大人始终都只有兄妹之情,分开多年,这点子兄妹之情也散的差不多了,薛大人会遇见更好的女子。”
程筠抬手抚了抚腹部,眼神温柔,“我若并非心甘情愿,是不会怀上殿下的孩子,薛大人也要往前看,莫要执迷于过去之事。”
殿下是诓骗过她,也利用过她,但殿下已和她解释清楚了,她不怪殿下,而这个孩子虽是意外,却也是她自个主动不避孕,这才怀上的,不是殿下强逼她怀上的。
怀胎十月当真是辛苦,若心中对殿下无丝毫的情意,程筠可未必能坚持得下去,哪能像现在这样满心期待着孩子的到来。
程筠这话,让薛承煦苦笑出声,“我已不知前路在哪了。”
他执迷于薛桃,现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可如今她已不需要他了,他的存在,又有什么价值可言。
“薛家门楣还靠着薛大人撑起,薛夫人还想看薛大人成家立业。”程筠顿了顿,继续道:“不知能不能问,我一直很好奇,你不过初初入仕,为何却晓得许多事,竟能在殿下眼皮子底下助我出逃?”
她是当真好奇,从上京到北漠的一路上,她都在想,薛承煦到底从何而来的能耐,不惧殿下,有这通天的本事,当真让她从殿下手中逃了出去。
“终有一日你会知道,但如今,我不能说。”薛承煦坐在不远处看着她,做了母亲,身上的气质柔和了许多,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他无数次在梦里见过,若是他父亲不曾病逝,是不是如今她怀的便是他的孩子。
程筠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便不追问了,殿下应当不晓得是你助我离开的吧?”按照殿下的性子,若是晓得,怕是薛承煦不能完好无损的坐在这儿。
“不,他知道,太子殿下曾来找我过,逼问我关于你的下落,我不曾说,但他还是查出来了,兴许就是你回到程家之时,因而我们都失去了你的下落。”
“他知道?那他可曾报复你?”程筠看着,他身上好端端的,也不像是备受打压的样子。
薛承煦摇头笑了笑,“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不曾动我。”
也正是因此,薛承煦才觉得他与裴烬当真是有差距的,裴烬兴许不比他爱的少,为了曾经薛家那一点点的恩情,裴烬竟能饶过他,他自个也不信。
程筠松了口气,“那便好,你仕途一片大好,日后还是莫要再牵扯进这样的事去,我会叮嘱殿下,不会打压你的仕途,权当是报答你,若不是你,我也不能找到生身父母。”
程筠本就是有恩必报之人,薛承煦的恩情,她该还的。
薛承煦闻言心情却越发低落,如今她都能理所当然的吩咐太子了,可见两人的关系是突飞猛进,早已不是他能插入其中的了。
“这是天意,你过去的十余载已经够苦了,本就该找到父母,过更好的日子,与我无关。”薛承煦站了起来,“既然你一切都好,那我便先走了,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了,愿你长乐永康,与太子白头偕老。”
他也是时候该退出这场执迷不悟的挣扎,默默地祝福她便好,她的人生轨迹里早已没了他,如今背靠程家,太子对她好,她又有了身孕,哪里还需要他的庇佑,也许离开也是另一种保护吧。
程筠也扶着腰起身,莞尔一笑,“谢谢你,也祝你鹏程万里,得遇良人。”
薛承煦回以一笑,转身离去,好似肩膀上的担子一下子便轻了。
*
薛承煦离开后不久裴烬便来了,提着个食盒,进来也不说话,看着脸色不是很好,程筠只当没瞧见,也不问他怎的了,只打开食盒,瞧见是素香斋的栗子糕,不等裴烬说什么,自个便拿起吃了一个。
“许久不曾吃素香斋的点心了,还真是有些想念。”
程筠细嚼慢咽,吃着栗子糕,喝着牛乳,好不满足,她不能吃牛羊肉,闻着膻味便想吐,不过对牛乳又十分喜好,周大夫说多喝些牛乳对孩子好。
她坐在榻上,晃着脚上的绣鞋,绣鞋是今日才换的,宽松舒适,不会挤脚,娘亲说随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腿和脚都会水肿,所以做了些宽松的鞋袜。
裴烬黑着脸看她吃的津津有味,完全不在意他的情绪,心中酸涩不已,从前她时时刻刻照顾着他的情绪,如今风水轮流转,他时时刻刻照顾着皎皎的情绪,皎皎还未必愿意搭理他。
“皎皎,薛承煦来做什么?”到底还是裴烬先投降了,带着酸意的问她,瞧见薛承煦,裴烬心中便不是滋味。
当初瞒着他与薛承煦里应外合出逃,始终是裴烬心里的一根刺。
“咦,你瞧见他了?”程筠又拿了一块栗子糕,她说嘛,好端端的裴烬怎的这副面孔,原来是瞧见薛承煦了。
“嗯,他不是好人,你莫要与他来往,他说什么,你都不能信。”谁知薛承煦还能做出什么来,若是再敢撺掇皎皎离开他,他非得废了薛承煦。
“真的吗?”程筠皱了皱眉,好似真有些苦恼的问,“可他祝福我与你白头偕老,这也不能信吗?”
裴烬被噎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程筠,“他能说这样的话?”
他才不信,薛承煦觊觎皎皎已久,怎可能祝福他与皎皎,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程筠皱了皱秀眉,“对啊,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亲耳听见的,还能有假吗?殿下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小人之心?”裴烬站了起来,不敢相信在皎皎心里他比薛承煦还要小人?
当初是谁背着他怂恿皎皎离开上京,若无薛承煦的帮助,皎皎根本不可能离开上京,最卑鄙之人就是薛承煦了,皎皎竟说薛承煦是君子,他是小人?
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程筠放下牛乳,吞掉最后一口点心,娇声瞪他,“你这么凶做什么,你吓着我了。”
裴烬怒火中烧,可听到程筠这娇滴滴的嗓音,又不敢发火,转身背对着她,连气势都弱了,“你别看我。”
可惜他已编了瞎话告诉皎皎当初是废太子掳走的她,如今不能再将薛承煦的罪行告知皎皎,他心里那个恨啊,恨不得现下就去将薛承煦揍一顿。
他也是,当初怎就没想到将一些罪行撇到薛承煦的身上呢,弄得他如今进退两难,总不能推翻之前的瞎话,裴烬气自个蠢,气的胸口上下起伏,不得不深呼吸尽快平稳气息,免得吓着皎皎。
程筠望着他的背影无声的笑着,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拿过帕子擦了擦手,殿下可真是好玩,她不过才说了一句话,便让他气成这样,若是不曾束发,怕是头发要一根根被气的立起来了。
殿下对薛承煦便这样忌惮吗?不过是夸了薛承煦一句,他便这副德行,可真是难得。
“殿下,你转过来啊,你这是做什么?”程筠靠在榻几上,单手托腮,一手抚着腹部。
“你不必理我,我自个待会。”裴烬气的嘴都要歪了。
程筠弯了弯嘴角,揶揄道:“殿下莫不是吃醋了吧?不过是一句话,殿下何至于气成这样,还是身子要紧。”
裴烬一听心里头更恼了,回头十分坚决的否认,“我怎可能吃他的醋,我吃谁的醋也不能吃他的醋。”
不过是幼时的情分,早便断了,皎皎已是他的人,他怎可能吃薛承煦的醋,绝无可能!
程筠眨了眨卷翘的羽睫,明眸善睐,有些不信道:“殿下当真不是在吃醋吗?”
“自然不是,”裴烬咽下了方才的恼怒,坐到程筠身侧,苦口婆心道:“我与你说真的,薛承煦当真不是好人,你少与他接触,他那个人最是诡计多端。”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都能怂恿皎皎,还瞒了他近一个月,从来不晓得他是这样的人,可见薛承煦是最会伪装之人,会咬人的狗不叫。
裴烬说的言辞恳切,瞧着倒真像是一心为了程筠,不曾带半点私心。
他越是如此,程筠越是与他对着干,“可我记得他幼时对我很好啊。”
程筠已失忆,不记得上京之事,只记得幼时与薛承煦相处的情分了,谁让他自个瞎编,若是照常告诉她来龙去脉,他还能细数薛承煦撺掇她离开其心可诛,如今却连话柄也找不出来了。
“那是幼时,人心都是会变的,如今他变了许多,早已不是幼时的那个薛承煦了。”裴烬当真想好生说说信国公,同是倾慕皎皎的男子,为何他求了好几日才得见皎皎,薛承煦一来便见着了?
可真是不公平。
方才瞧见薛承煦从皎皎的院子里出来,他的脸色登时就冷了下去,早知该警告薛承煦离皎皎远点。
程筠放下手,搭在几上,回头望着裴烬,言笑晏晏,“殿下这话好酸啊,好似酿了几年的陈醋。”
裴烬的脸拉了下来,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句句属实,绝非为了抹黑薛承煦,我也岂是这样的人?”
薛承煦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怂恿皎皎,他绝非看上去那样简单,裴烬调查过他,甚至怀疑他……总之不像是一个才入仕的四品官员。
“嗯,我信殿下,殿下一定都是为了我好。”程筠笑着点头,嘴上说着相信,可是这笑容落在裴烬眼里,怎么着都有些敷衍的意味。
裴烬握住她的手,“你当真信我?”
程筠的指尖挠了挠裴烬的手背,反问道:“殿下当真没有吃醋?”
殿下若是真的没吃醋,那她就信,可殿下当真没有吃醋,毫无私心吗?
裴烬:“……”
男人咬牙切齿道,“你真当我如今拿你没法子?都敢对着孤阳奉阴违了。”
程筠吐了吐小舌尖,一点也不怕他,满眼狡黠笑容,“我腹中可怀着殿下的骨肉,殿下拿我有何法子?殿下当着孩子的面都撒谎,会教坏娃娃的。”
“我没撒谎。”裴烬撇开视线,不对着孩子说。
程筠忍俊不禁,这还说没撒谎,没撒谎为何要转头呢?
她转了转乌溜溜的眸子,灵光一闪,忽然有了更好玩的法子逗他。
“殿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若是承认,我便亲你一下,殿下可要好生考虑。”
“你……”裴烬紧蹙眉心,回头望着她,登时不知该说什么,天晓得他多盼着与皎皎更加亲近一些,从前在王府,两人想如何亲近便如何亲近,可如今她忘了过去之事,裴烬顶多拉拉她的小手,连亲她也不敢,更别说旁的事了,她竟拿这样的事来蛊惑他。
“我怎的了?”程筠歪了歪脑袋,晶莹的双眸如星子一般,嘴角荡漾着笑意,一看就是有意为之。
“胆子大了不少,都敢戏弄我了。”从前她哪敢这样,如今有了程家做靠山,便肆无忌惮了,可裴烬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皎皎鲜活明亮,娇媚动人,宛如林间枝头跳跃着的黄莺,让人移不开眼。
“那殿下是吃了还是没吃呢?”
“吃了。”
裴烬凑了过去,薄唇靠近她绯红的唇瓣,印上一个阔别半年的吻。
作者有话说:
本章掉落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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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第 185 章
◎【第一更】上元节◎
裴烬想更进一步, 程筠却往后退,嗔了他一眼,“不许得寸进尺。”
“皎皎, 再亲一下。”裴烬拉着她的手, 方才那不过是浅尝辄止,他还什么滋味都没尝 到呢,这怎么能行。
程筠甩开他的手, 鼓了鼓唇瓣, “殿下若是得寸进尺, 我便喊爹爹了。”
“好, 不亲了,可别喊岳父。”裴烬现在对信国公可畏惧的很, 倒也不是怕别的, 只怕信国公不让他见皎皎。
皎皎是他女儿, 他不让见, 裴烬总不能闯入信国公府。
程筠失笑, 捏着帕子掩唇道:“殿下这样怕我爹爹?似老鼠见了猫。”
“你还笑,还不是为着你, 你爹爹拿捏住了你,便是拿捏住了我。”裴烬的手轻轻地在她腹上摸了摸, “你肚子都这样大了,你爹爹何时才肯将你嫁予我?”
“我听娘亲说,要等我生下孩子再说。”
“当真?”裴烬难以置信, “信国公要让孩子在宫外出生?”
“那又怎么样?”程筠皱了皱鼻尖, “这儿可是孩子的外祖家, 在外祖家出生不可以吗?”
“我如今挺着个大肚子, 如何成亲?你想累坏我?”况且娘亲说的也对, 成亲是女子一生中最大的喜事,势必要装扮的漂漂亮亮,可她如今有着身孕,揣着个肚子便不容易了,哪里还能装扮。
裴烬软下语气,哄着她道:“我自然没这个意思,只是宫里太医众多,可护你平安。”
“你若真心疼我,大可让太医出宫来照顾我便是,难不成太医不可以出宫?还是嫌我家地方小,住不下几个太医?”程筠娇声反问,嗓音虽娇,可语气却比裴烬犀利多了。
两人的地位,似乎翻转过来了。
“这是什么话,”裴烬哪能应这样的话,“也罢,那便听信国公的,待你生下孩子之后再成亲,大不了我住到信国公府来。”
如今她挺着肚子也是有些不便,太子大婚,与太子妃的册封礼的确是隆重且繁琐,若是有着怀孕,不免劳累。
程筠嫣然一笑,甩了甩帕子,“只怕我爹爹不会答应,殿下是太子,哪有住到臣子府中的道理。”
裴烬攥住她的帕子,挑了挑眉梢,“那我偷偷地来,皎皎给我留扇窗户。”
“才不要呢,咱们可没成亲,不许做这样的事,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程筠扔下帕子,转过身去。
裴烬的胸膛贴上程筠的后背,下颌搭在她香肩上,“方才咱们亲都亲过了,还怕什么笑话,谁敢往外传。”
如今皎皎身怀有孕,又不能行房事,裴烬只是想待在她身侧,好生照顾她罢了。
程筠回头将裴烬的下颌推开,眼含秋水,“殿下说的是,往后可不再给你亲了,免得遭人笑话。”
“我保证,绝无人敢说嘴于你。”
“我才不信,”程筠鼓了鼓腮帮子,气呼呼道:“我听旁人说,我在上京的名声可差了,人人都唤我妖妃呢。”
裴烬面上的笑容褪去,略微严肃了几分,“你且宽心,此事我一定会好生解决,绝不会再叫旁人误会于你。”
“你要如何解决?”程筠摇了摇头,“罢了,我已不是云莺,云莺的那些名声于我而言也无关紧要,殿下不必再去费这些周折。”
“我早已有所准备,只是还需一个恰当的时机,待过了上元节,开朝之后再说。”裴烬并不是置之不理,只是如今正值新年,百官休沐,想处置也无从下手。
“殿下既然自个有决心,那便去办吧。”想来这样的话爹爹娘亲会更为满意一些,她好似没多少不满,在她得知殿下要与文武百官对抗,立她为太子妃时,从前的那些恩怨,已消散无几了。
她也的确从未想过,以区区风尘女子,能成为太子妃,她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太子妃那个位置有多重要,她清楚的很,殿下愿意力排众议立她为妃,殿下心意皆在其中,她又何必苦苦执着呢?
“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殿下能答应。”
“何事?且说来听听。”裴烬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说了半天话,口都干了。
“我想请殿下莫要打压薛大人的仕途,不求殿下帮扶薛大人,也请殿下别记恨他。”
这话让裴烬入口的茶水苦涩的很,一时之间心里头不知多委屈,“在皎皎心里,薛承煦便这样重要?”
程筠眨了眨眼,素手搭在裴烬的手腕,婉声道:“不重要,只是我向来有恩必报,殿下全当是为我报恩,他的仕途能走到哪,全凭他的本事,往后我们与他都无瓜葛。”
裴烬放下茶盏,“皎皎可是说到做到?往后与他再无瓜葛?”
若是如此,他又何必去在意薛承煦呢?
“那是自然,言而有信,不似殿下,君子失信。”程筠伸出手,弯了弯小拇指,“我与殿下拉钩为证。”
裴烬笑了,一把勾住她纤细的小拇指,“一言为定。”
只要薛承煦往后不再出现在他与皎皎的生活中,裴烬才懒得去与他计较,薛承煦莫要不知好歹才是。
程筠点了点头,想松开手,却被裴烬攥的更紧,“明日宫中设宴,阖宫都是花灯,黄昏时分我来接你入宫。”
除夕宫宴庄严一些,而上元宫宴则氛围轻松,在御花园里设宴,挂上花灯,随意观览,趣味十足。
“好啊,我还不曾见过上京的花灯,在扬州,上元节这日也是满街的花灯,不知上京有何不同。”
况且是宫里的花灯,应当会更加精致奢华。
“那我每日来接你。”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①
上元与七夕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日不顾男女大防,可男女同游花灯盛景,是个有情人相聚的日子。
原氏本想陪着皎皎一同入宫,可程辙武说要带原氏出去逛逛上京的花灯,宫里的花灯有何热闹可言。
“皎皎有钰儿与太子看顾,你还怕出得了什么事不成。”儿女的事要紧,自个的事自然也是要紧的,程辙武也好些年不曾同原氏单独过上元节了。
“是啊,娘亲便随爹爹去吧,我有阿姐呢。”程筠看着爹爹娘亲如此恩爱,心中羡慕得紧,若是她与殿下老了也能这般,此生当真无憾。
“对,娘亲放心,我保管将皎皎照顾的很好。”
正说着呢,东宫的马车也到了,裴烬从外边进来,“夫人尽管放心,晚辈一定好生看顾皎皎,我出了何事,都不会让皎皎有事。”
“行吧,”原氏最终还是松了口,“那可得小心着些,不该吃的东西莫要入口。”
“好,娘亲放心。”
一行人从信国公府出来,裴烬抱着程筠上了马车,马车内温暖如春,连垫子都软和的似被褥,还备下了瓜果点心。
程钰坐在程筠身侧,也不由的感叹,太子对皎皎,还是蛮上心的。
从宫门口便挂起了大红灯笼,一路蜿蜒的彩色灯盏,直至御花园,过了上元,年节的热闹便要散去了。
原本马车需得停在宫门口,可裴烬顾忌着皎皎的身子,让马车到了御花园附近才停下,依旧将人抱了下来。
“外边还是有些冷,衣裳穿好。”裴烬给她理着狐白裘的衣领。
程筠仰起头望过去,一盏盏彩灯将琉璃瓦照映的闪闪发光,犹如天边的星辰,“好美啊。”
“里边的花灯更美。”裴烬扶着皎皎进了御花园,程钰走在另一侧。
宫里的积雪早已打扫的干净,青石砖路倒是好走,进入御花园,有淡淡的花香涌入鼻尖,“这个时节,哪来的花呀?”
昨日还下着雪,今日御花园便开了这样多的花,外边还白雪皑皑,寸草不生。
“宫里的匠人在花房培育的,去你的位置瞧瞧。”
虽是在御花园设宴,但众人也都有固定的桌椅,程筠远远的就瞧见她的桌椅与旁人不同,桌下似乎围着帐子。
“怕你冷,桌子底下放了炭盆,把双腿伸进去便不冷了,你身侧也放了几个炭盆,保管冷不着。”
程筠在铺着柔软毛垫的椅子上坐下,霎时便觉着在这冰天雪地里好似生了个火炉围绕着她,“多谢殿下。”
他这样贴心,程筠一时之间除了道谢,也不知该说什么。
“若是冷的话便和我说,我便送你回去。”裴烬在程筠身侧坐下。
“不冷。”程筠的视线扫过桌角,疑惑道,“这是桃花?”
一株约莫一尺高的盆栽放在桌上,还开了满枝头的花,看着像是桃花,可程筠从未见过这样矮小的桃树。
“嗯,原本是打算送去信国公府给你解闷,正好你来了,一会回去的时候捎带上,这是花房新近培养的珍珠桃花,适合放在屋子里观赏。”
程筠伸手摸了摸,“真美。”
各色彩灯的光亮洒在花瓣上,犹如七彩的桃花,这才正月,竟开出了桃花,果然宫中便是不同。
程钰坐在一旁,正觉着她似乎有些多余,皎皎与太子郎情妾意,她好似一个闪着烛火的大灯笼。
明乐公主便提着一盏兔儿灯到了,“钰姐姐,”她又看向程筠,不知该唤什么,哥哥不让她唤小嫂嫂。
“就唤嫂嫂吧,迟早的事。”裴烬说道。
明乐点了点头,“嫂嫂好。”
“公主这身衣裳真漂亮。”程筠含笑应下。
“嘿嘿,母后特意让人做的,”明乐转了转裙摆,裙摆上闪着细碎的光芒,又将兔儿灯递给程筠,“这个给嫂嫂玩。”
“公主的心头好,我怎好夺了去。”
“没关系,本就是给你的。”明乐坐了下来,隔了半年,她还是初次与她亲近,望着程筠隆起的腹部,格外好奇,压低声音问,“这里边有我的小侄女吗?”
“公主怎知是小侄女,兴许是小侄子。”程钰逗她。
明乐连忙道:“小侄子也好呀。”反正侄子侄女她都一样疼的。
“公主,怎的我妹妹有兔儿灯,我便没有,枉费我还教了公主武功呢,当真是错付了,唉!”程钰见可算是有个人来陪她玩了,不得多逗弄一番,明乐公主的性子她还挺喜欢。
明乐一听有些窘迫,“我不知钰姐姐会来,我再去取一个来。”说着明乐起身就要去,程筠拉住她,笑道:“阿姐逗你玩呢,她哪好兔儿灯,我的给她玩一玩便是。”
几个女孩年纪相近,倒是很能玩到一块去,裴烬反倒沦为了陪衬。
过了一会,敬王身旁的小厮来请,“敬王请太子殿下去一趟。”
“不去。”裴烬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敬王有极其重要之事要与殿下商议,还请殿下一定要前往。”
裴烬听的心中恼火,这时程筠道,“殿下去吧,这儿有阿姐又有公主,不会出岔子的。”
裴烬想了想,“行吧,玄凌方定在这守着。”
又看向程筠,“我去去便回。”他倒要看看裴濯玩什么名堂。
程筠莞尔,“好,等殿下回来猜灯谜。”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出自北宋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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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第 186 章
◎【第二更】找打◎
“太子殿下, 您请坐。”敬王小厮引着裴烬来到御花园一角一处临湖的屋子里。
“敬王人呢?难不成还想让孤等着他?”裴烬走了进去,环视一圈屋子,右边有扇落地花卉纹大屏风, 后边隐隐约约瞧着像摆了张凉榻。
“敬王方才还在这, 太子殿下稍候,小人这便去找敬王。”小厮低着头,仓皇离开。
裴烬坐了下来, 鼻尖微动, 闻到了一种奇异的香, 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三足底香炉上, 雾气袅袅,香气倒是好闻的很, 裴烬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
“嫂嫂, 小侄子还要多久出生呐?”裴烬一走, 明乐便凑到了程筠的身侧坐下。
“四月中下旬的样子。”娘亲说四五月生产好, 产褥期不冷不热, 免得受罪。
明乐想了想,“还有三个月, 那嫂嫂何时与哥哥成亲?”
“小公主,你知晓什么叫成亲吗?”程钰手上剥着桂圆, 程筠不能多吃,程钰倒是无所顾忌。
明乐撇了撇嘴,“我都及笄了, 我自然是晓得的。”
她还要和江哥哥成亲呢,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哈哈, 我瞧你一点也不像是及笄了的样子, 还是个小姑娘呢。”明乐个子矮些, 也比程钰小几岁,自然是没办法和自幼长在北漠,又一直习武的程钰相较。
“我还会长高,钰姐姐不许笑话我。”明乐拿过兔儿灯挡在自个跟前。
“你都及笄了,怎的还会长高,还会长高的都是小姑娘。”
“我才不是,钰姐姐吃桂圆都堵不住你的嘴。”明乐最不喜欢别人说她小了,她好不容易及笄,长到这么大,是要做江哥哥娘子的。
“公主可是有了心仪之人?”程筠笑看着两人斗嘴,明乐还挺喜欢阿姐,对阿姐很亲近。
“有啊。”明乐羞红着脸点头。
“谁啊?”程钰可好奇了,“能让小公主倾慕之人,必得一表人才,快说来我听听。”程钰这几年不在上京,自然也就不晓得明乐与荣宣伯之间的事。
忽然,一道熟悉的女声插话进来,“明乐,我说怎的到处寻你不着,原来你在这儿呢。”
“表姐。”明乐看了一眼程筠,她可还记得表姐和嫂嫂有隔阂。
程钰一看见敏安脸就垮了下来,觉得晦气。
“见过两位郡主。”敏安县主这次倒是好说话的很,一过来便行礼了。
“敏安县主客气了,”程钰阴阳怪气道:“谁敢受你的礼啊。”
“元成郡主这话是何意,现下我自然是要向你们行礼的,”敏安县主坐了下来,看向程筠,笑道:“信阳郡主挺着个大肚子,这样不便怎的还进宫来了,万一出了岔子可就不好了。”
程筠下意识抬手搭在腹部,“多谢县主提醒。”
程钰不乐意了,“闭上你的乌鸦嘴,不会说话便闭嘴,你离我妹妹远点,我妹妹自然出不了岔子。”
明乐一看程钰不高兴了,也忙打着圆场,“表姐不必忧心,嫂嫂自然有钰姐姐照看,你找我何事?咱们还是去那边说吧。”
她晓得这几人是不睦的,凑在一块,万一真伤着嫂嫂腹中的孩子,怕是她也会挨训。
敏安县主却坐着不动,她讥笑道,“明乐你这样着急的喊嫂嫂,还没过门呢,是不是有些早了?”
“呦呵,来了个觊觎太子妃之位的啊,我说怎的一股子酸劲,老是针对我妹妹,这是觉着没我妹妹,太子妃之位能让你坐上?”程钰大马金刀的坐着,面上极其不屑。
敏安面色微冷,“我能不能坐上也不是元成郡主说了算,有些人不过是抢先占得先机罢了,还没成婚便挺着个大肚子,谁晓得肚子里的是谁的种。”
出逃时还没有孕,回来便有了身孕,谁晓得到底是谁的孩子,也就只有烬哥哥人傻,听信了旁人的胡话,谁知程筠腹中怀着的是不是哪个野男人的孩子。
“表姐,你怎能这样说?”明乐站了起来,板起了脸,这不是给哥哥戴绿帽子吗?嫂嫂腹中的孩子才满六个月,按照时间来算,自然是哥哥的孩子,况且程家有必要用旁人的孩子塞给哥哥吗?
“我……啊……”敏安正想开口,被程钰抓了一把桂圆扔在她脸上,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程钰面露凶相站了起来,一把将敏安拽出了凳子,随手一甩扔在地上,狠声威胁道,“苏敏敏,你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我今日便杀了你。”
敏安狼狈的摔在地上,手摸着额头,火辣辣的疼,听见程钰这样威胁她,登时也恼怒了,“你凭什么杀我?你们程家想要造反吗?”
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即便是公主也没资格杀了她,程钰凭什么?
“杀了你就算造反?你算老几?”程钰蹲下攥着敏安的衣领,“给我妹妹道歉,嘴巴这么脏,不如割掉舌头算了。”
周围有不少人瞧见这一幕,不过都没上前,元成郡主可是出了名的铁娘子,那可不是拌几句嘴的人物,惹急了真能动手,她们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哪敢惹元成郡主。
也就只有敏安瞧见程筠愤愤不平,总是忍不住酸几句,挑衅的程钰恼怒不已。
“我凭什么道歉,我指名道姓了谁吗?莫不是你们心虚吧?皇家血脉最为正统,谁知那是个什么东西啊……”
“啪——”程钰不等她说完,抬手给了敏安一巴掌,打的她眼冒金星,程钰提溜起敏安,拽到程筠跟前,“给我妹妹道歉!”
“程钰你敢打我?”敏安不敢置信的捂着脸,她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打过她,还是打脸,敏安要疯了,“我要告诉皇后娘娘!”
“打你又怎么样,你再不道歉,我再给你一巴掌。”程钰作势就要打,吓得敏安缩了缩脖子,呜咽的哭了起来。
“阿姐,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动气,凭白气坏了自个的身子。”程筠看敏安面上那个巴掌印打的不轻,现下是在宫里,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是皇后娘娘的侄女。
这时明乐上前拉着程钰,“钰姐姐你别生气,我一定告诉母后重重惩罚表姐,嫂嫂身怀有孕,你别吓着嫂嫂了。”
明乐也头疼的很,敏安表姐是怎的回事,明知钰姐姐不是嫂嫂这样软和的人,她还非要来挑衅,这不是找死吗?再不劝着点,钰姐姐当真敢打死她去,钰姐姐可是上过战场之人,怎会不敢杀人,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道歉!今日她不道歉,我便打到她道歉,真当我们程家好欺负是吗?”程钰早就看不惯敏安了,还敢欺负皎皎,谁借给敏安的胆子,当着她的面都敢出口成脏,诋毁皎皎,不打到她服气她就不姓程。
“你们程家当真厉害,在宫里便敢打人,丝毫不将皇后娘娘啊……”
程钰又是啪——的一巴掌,把敏安的脸都打歪了,凶狠道:“我再说一遍,道歉!”
程钰向来是以武力服人,才懒得听敏安废话。
“明乐,你便这样看着我受辱吗?我可是你的表姐,我才是你的亲人。”敏安的眼泪夺眶而出,看向明乐。
明乐这下当真是进退两难,咬了咬牙,跺了跺脚,“表姐,你还是向嫂嫂道歉吧,你本不该那样说的。”
她也打不过钰姐姐啊,况且她们坐的好端端的,是表姐非要来掺和一脚,说那样的话,钰姐姐也是护妹心切。
“明乐,你……”敏安眼看着程钰的巴掌又要下来,忙低头躲着,恰好瞧见婢女琦儿过来了,她本还梗着的脖子,马上改口,“我道歉,我道歉。”
程钰见她识趣,松开她的衣领,“立马道歉。”
敏安站都站不稳,琦儿忙过来扶着她。
敏安咬紧牙关,给坐着的程筠赔礼道歉,“是我言语有失,冒犯了信阳郡主,对不起。”
她道歉之后不等程筠开口,带着婢女转身就走,跑的飞快,好似怕程钰再逮住她。
“你……”程钰见她道歉道的毫无诚意,本想再将她抓回来,被程筠拦了下,“阿姐,别追了,你都打了她两巴掌了,别把人逼急了。”
“这人是不是有病,故意来讨打的吗?”程钰扭了扭手腕,“我还嫌把我的手打疼了呢。”
程筠笑了笑,“谁能想到阿姐这样厉害,阿姐过来坐。”
敏安与潘旭一样,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她从前不与敏安起冲突也不仅仅是为着身份,还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到底皇后娘娘是殿下的母后,可阿姐性子火爆,才不管这些。
程钰坐了下来,程筠拉过她的手揉了揉,“谢谢阿姐为我出头。”
“小意思,往后她再敢来,我便到圣上跟前去告状,夺了她的县主之位。”
她们可从没搭理过敏安,敏安却总想着上前来挑衅,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更何况程钰从来都不是受委屈的那个。
“钰姐姐,嫂嫂,对不起啊。”明乐咬着唇瓣道歉,她心里挺不是滋味,她也不曾想到表姐会变成这样。
“公主不必介怀,”程筠笑着摇了摇头,“这又不是你的错,敏安县主的事,与旁人无关。”
怕是苏家也已经要管不住敏安了。
明乐见嫂嫂不恼,松了口气坐了下来,“从前表姐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为何变成了这样。”
现在想想,从前她还受了表姐的撺掇针对嫂嫂,当真是不应该。
“人都是会变的,公主不是也长大了。”从前敏安对秦王妃势在必得,现在又盯着太子妃的位置,她早已成了敏安的眼中钉肉中刺,嫉妒能让一个人变得疯狂。
“小公主往后离她远点,我瞧着她精神不正常,怕是脑子有问题。”程钰继续剥着桂圆,故意上前来讨打的她还真是头一次见。
明乐叹了口气,“今日之事我会告知母后,让母后罚她的,嫂嫂和钰姐姐莫要生气。”
此次的确是表姐不对,说了那样的话,谁听了高兴啊。
“阿姐都把人打了,怕是她会先去找皇后娘娘告状。”程筠皱起眉头,她也有些担忧,敏安的确该罚,可阿姐先动了手,敏安便有了理由。
“我可不怕,是她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皇后娘娘也不是偏信之人。”
“嗯,母后明辨是非,不会责怪钰姐姐的,嫂嫂不必忧心,我会和母后解释清楚。”明乐不好和她们说,其实母后早已让她离表姐远些,不能什么都听表姐的,两人近几个月,其实疏远了很多。
母后对表姐再好,可表姐一而再,再而三的撞到母后的枪口上去,再多的好也要用尽了,嫂嫂腹中是母后的孙儿,母后疼还来不及呢,怎能容许表姐那样说。
“那便劳烦公主了。”程筠其实是有些头疼的,不知她和敏安的纠葛到底要何时才能消弭,总不能次次都让阿姐保护她。
程钰嘴里咀嚼着桂圆,抬头望去,“太子殿下怎的还不回来,若是太子在,也让他瞧瞧敏安的嘴脸,不过敏安在太子跟怕是不敢说那样的话。”
“对喔,哥哥去哪了,还不回来。”明乐也发觉了,两人闹了这么一场,一个人都不曾上前问询。
“兴许有事耽搁了,咱们去猜灯谜吧,坐着有些累了。”程筠现下不能久站,也不能久坐,久了都累。
“也行,走吧,我扶着你。”程钰拍了拍手,用帕子擦干净手,忙扶起她,明乐走在另一边护着程筠。
身后玄凌方定寸步不离,方才敏安县主之事他们倒是想出手,可元成郡主太“彪悍”,还轮不着他们出手,他们的眼睛盯在程筠身上,保证她的安全便是。
她们才猜了几个灯谜,便有人闹腾了起来,是敏安县主的婢女,说敏安县主不见了,忙有宫人找了起来。
程筠心里咯噔了下,“阿姐,她莫不是被你打了想不开吧?”
方才阿姐当众打了敏安,的确是极大的羞辱,万一她出了点事,岂不是要怪到阿姐头上。
程钰极其不屑道:“你觉着她那样厚的脸皮,会做出自尽的事吗?”
“应当不会的,我派人去找找。”明乐忙招来婢女吩咐了几句。
程筠皱着眉头,有些不安,她自然不希望敏安在此时出事,若是出了事,难免会有人说是因为阿姐的缘故,可阿姐是为着她才那样做的,打了是轻的,死了便难办了。
就在此时,御花园一角的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程筠望着身后的玄凌方定,抿了抿唇角,殿下还不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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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有种敬王想阴狗子 结果他和敏安……】
【按照套路,,我盲猜八成又是什么乱七八糟我们都懂的药,但是狗子机灵跑了,敏安完犊子了】-
完-
◇ 第 187 章
◎【第三更】自作孽◎
众人闻声而去, 吵吵嚷嚷,程筠心中也有些不安,“阿姐, 咱们也去瞧瞧吧?”
程钰看了一眼, “行吧,不过咱们站在外边,不可靠近, 谁知会发生何事。”这是宫里, 本不该发生什么大事才是, 可看方才敏安那模样, 也是未必。
程筠点了点头,一行人往那边靠近, 玄凌与方定对视一眼, 紧紧地跟着小郡主, 想着不能让旁人趁机钻了空子, 要不然主子非得将他们活剥了。
御花园一角屋子前的空地里聚拢了不少看热闹之人, 她们走过去,就见敏安的婢女急促的拍打着门扉, 一边拍打还一边喊着,“那是我家县主的声音, 来人啊,快把门给打开。”
她的声音这样大,似乎是想将所有人都吸引过来, 整个御花园都能听见她的叫喊。
“这不是敏安的婢女吗, 她看起来有些做作。”程钰扶着妹妹, 打眼望去, 今日本就是在御花园设宴, 因而御花园附近灯火漫天,犹如白昼,隔着人群,程钰也认出了琦儿。
“敏安表姐怎会在里边?”明乐也很不解,“难不成真是想不开?”
就是这时,屋子里传来东西倒地的声音,还有敏安的哭喊,“救命,救命啊!”
敏安的声音很慌乱,间歇地,似乎有男子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听不太真切。
有个荒唐的念头在程筠心中生出,可又觉着不可能,她攥紧了手心,不会的,绝无可能。
很快有大力的内侍赶到,撞开了房门,顷刻之间,一个发髻散乱的女子跑了出来,摔倒在门前台阶下,那女子发丝凌乱,衣不蔽体,露出洁白的香肩,脚上鞋袜也没了,十分狼狈,可不就是敏安县主。
不少公子微微侧身撇开视线,非礼勿视,更何况这是皇后娘娘的侄女。
这时琦儿冲了上去,拿出似乎早就准备好的披风,披在敏安县主身上,大声哭了起来,“县主,县主,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是谁,是谁欺辱了县主?”
空气忽然寂静了下来,原本大家还在怀疑,可琦儿这样大声的说出来,可不就是证实了众人的猜测,在场女子都面露讶色,抬手掩唇,不敢相信在这宫里,怎会有人敢欺辱敏安县主,还是,还是……这样不堪的手段,这岂不是将一个女子的清白尽毁。
披风下的敏安似乎极其难受,扭动了起来,口中嘤咛着娇吟,琦儿得不到回应,继续哭道:“县主不是说与太子殿下闲聊几句,县主怎会变成这样?奴婢该如何向国公爷交差啊!”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众人忙抬头往屋内瞧去,琦儿这样说,岂不是说屋内行凶之人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少人瞧见程筠等人,闻言诧异万分,太子殿下不是与信阳郡主是一对吗?怎的如今又会兽/性大发玷污了敏安县主?
方才还觉着热闹,现下那些人恨不得离的远远的,不曾听见这样的皇家秘闻,若此事是真,圣上与皇后娘娘岂会容这件事传扬出去,那他们岂不是危矣!
可如今诸位都在,谁先动一步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因而都低着头,盼着夜色寂静,瞧不见自个,也暗暗后悔不该来此。
程筠的身子晃了晃,脸色唰的一下白了,程钰忙扶住了她,“皎皎,你没事吧?当真是太子吗?”
“不会的,”明乐信誓旦旦,“嫂嫂,你别听她瞎说,绝不会是哥哥,哥哥根本就不喜欢表姐。”
明乐咬着唇,当真不明白这又是在闹哪一出,会和敏安表姐有关吗?
程筠的指尖紧紧地攥着狐裘,摇了摇头,“我信殿下,不会是他。”
一定不是,殿下不是这样的人,哪怕是中了旁人的陷阱,也绝不会屈服,那可是在战场上杀伐果决,被人称之为“修罗阎王”的殿下,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哈哈哈,有皎皎如此信我,此生无憾了。”身后忽然传来裴烬的笑声,清脆悦耳,落在程筠的耳中犹如天籁,回身去瞧他时程筠的眼眶瞬间便红了,幸好,不是他。
裴烬自夜色中一步步走了出来,好似已在那儿站了许久,众人纷纷回头,看见裴烬皆是惊讶不已,下意识退让出了一条路。
他走到程筠身旁,扶着她的肩,“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万一摔着了如何是好。”
程筠眼眶含泪,水汪汪的眸子瞪了他一眼,攥紧拳头的手捶在他胸膛,“殿下为何要吓我。”
她当真要吓死了,若真是殿下,她不知该怎么办,闹的这样大,即便两人什么事都没发生,也必须娶了敏安,那她与孩子,又该何去何从呢?
不是殿下,真好。
裴烬抬手轻柔地为她拭泪,“莫哭,我若一早便出现了,他们还如何将这个锅扣在我的头上。”
“太子殿下,您怎么……”琦儿的哭声戛然而止,似乎见了鬼一般,太子殿下在这里,那屋子里的是谁?琦儿打了个寒颤,似乎头颅上悬挂了一把铡刀。
裴烬扶着程筠往前走了几步,讥笑道:“问孤怎么在这?不该在屋子里?好一个婢子,空口白牙便敢污蔑孤,孤何曾与敏安县主单独相处过?”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太子殿下饶命!”这下琦儿的真的哭了起来,连忙磕头,为何现下和县主吩咐的不同呢?到底是哪儿出了错漏?
“敏安县主遭此大辱,孤一定为县主做主,玄凌,去将屋子里的歹徒带出来,让众人都瞧瞧,屋子里的人到底是谁。”
“是。”
玄凌领命而去,众人都睁大眼睛,想瞧瞧到底是谁玷污了敏安县主的清白。
不一会玄凌便出来了,提溜着一个衣衫散乱的男子,起初众人都不曾瞧清楚脸,玄凌将人扔在地上,“回太子殿下,乃是敬王。”
“天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谭,敬王殿下何时与敏安县主这、这……
“呵,敬王这是唱的哪一出?听闻民间上元佳节有耍百戏的习俗,莫不是敬王也给咱们耍一场?”裴烬当真是半点面子也没给敬王留,一想到两人互相勾结,他便觉得恶心。
敬王早便清醒了,方才还想从窗户上爬出去,可不知是谁将窗户钉死了,根本打不开,他躲在凉榻下,还是被玄凌揪了出来,瑟瑟发抖的用衣袖遮住脸,他看着敏安,他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
“圣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这儿如此热闹,怎会不惊动二位,这不就来了。
泰和帝一来,瞧见这场面,登时血气上涌,气个倒仰,上前踹了敬王一脚,“你这个混账!”
“父皇,儿臣是受人陷害,并非是儿臣有意冒犯敏安县主,求父皇明察!”敬王连连磕头,他一定是被裴烬算计了!
苏皇后也忍不住皱眉,瞧见敏安的模样,心下直叹气,“兰叶,先将县主带回长乐宫。”
今日宫中设宴,靖国公与夫人都来了,但家中有事,拜见她不久后便说要离开,可敏安缠着她说想留在宫中住一晚,苏皇后一时心软便也答应了,谁知竟会闹出这样的事,她真不知该如何与兄长交代。
“常前,将人带回紫宸宫,去请太医为县主医治,”泰和帝一眼扫到裴烬,“太子也来紫宸宫一趟。”
说完泰和帝便气冲冲离去了,今日这一出闹剧,当真是丢皇家的脸面,年还没过完呢,便出了这样的事,焉能不气!
泰和帝走后,自然有人吩咐在场诸人不得走漏风声,但闹的这样大,怕是瞒不住了。
程筠蹙着眉心,“殿下,我随你一道去。”
“行,但你大着肚子行动不便,方定,去传轿撵来。”
程筠要去,程钰自然也要去,明乐也跟上,一行人很快到了紫宸宫。
走进去,敏安县主的婢女琦儿已跪倒在地,吓得瑟瑟发抖,敬王跪在另一侧,泰和帝瞧见程筠进来,给常前使了个眼色,常前忙吩咐内侍给信阳郡主搬来椅子。
因而殿内除去泰和帝便只有程筠坐着了,她还真有些忐忑。
“今日缘何发生此事,你为何不曾陪在县主身旁,你还不速速招来。”
“奴婢不知,奴婢什么都不知,求圣上饶命啊!”琦儿哪敢招认,这可是杀头之罪啊。
“来人,拖出去杖责,何时说真话何时停。”泰和帝还不信今日听不到一句真话。
琦儿连求饶都来不及,便被人拖了出去,不一会便响起了板子声与惨叫声。
“敬王,你今日又在其中扮演了何等角色?为何会出现在那?”泰和帝看向裴濯。
“父皇,儿臣当真不知发生了何事,儿臣是中了旁人的陷阱,不是故意侵犯县主,求父皇开恩。”
“你中了谁的陷阱,会闹成这副模样?堂堂皇子,在宫中侵犯臣子的女儿,你是要丢尽大豫皇室的脸面吗?”泰和帝抬起手,很想一掌拍在龙案上,可瞧见程筠的肚子,到底还是忍住了。
“是太子,是太子陷害儿臣,父皇,一定是太子陷害儿臣!”一定是裴烬,要不然他怎会出现在那,出现在那儿的分明该是裴烬。
裴烬挑了挑眉梢,“敬王莫不是还没醒,胡乱攀咬。”
“一定是你!”敬王死死的瞪着裴烬。
就在这时,内侍将琦儿拖了进来,“圣上,她说愿意招认。”
琦儿下半身已被打的鲜血淋漓,一阵血腥气散在大殿内,裴烬忙伸手去遮程筠的双眸,不想让她瞧见这一幕血腥的模样。
程筠握住殿下的手,不曾推开。
“圣上,别打了,奴婢招……县主一直觊觎太子妃之位,可求而不得,县主便想与太子殿下生米煮成熟饭,求得敬王帮忙,将太子殿下骗去屋子里,再将房门锁死,屋内点了催情香。”
“县主让奴婢闹大此事,吸引众人前往,当着众人的面,太子殿下侵犯了县主,便不得不娶县主,县主便可以成为太子妃了,可奴婢也不知为何是敬王殿下与县主……奴婢字字属实,不敢欺瞒,求圣上饶命。”
“不是,儿臣没有,是这个贱婢诬陷儿臣!”敬王匆忙辩解,想要撇清干系。
“你给朕闭嘴!”泰和帝顺手抄起一本折子扔了下去,砸在敬王的额头上,吓得敬王不敢再多话,跪伏在地上。
听得这样的真相,程筠攥紧了裴烬的手,好在,他躲过了。
程钰咬了咬牙,低声骂了句:“活该!”
偷鸡不成蚀把米,想算计旁人,终究把自个算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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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
完-
◇ 第 188 章
◎【第一更】贬为郡王◎
很快苏皇后回到紫宸宫, 听得来龙去脉,面色难看的摇了摇头,“圣上, 敏安中了催情香, 太医解了药性,现下正在昏睡,妾身已派人去请靖国公与其夫人入宫, 至于敬王, 还是得请淑妃来一趟。”
苏皇后与敬王关系平平, 圣上旁的子嗣, 除去宁王,她都不亲近, 敬王陷害烬儿, 她也没多生气, 皇子之间, 互相算计是平常事, 可对于敏安,她却是失望至极。
分明苏家已为她择好了夫家, 祁州吴家对敏安十分满意,为此还将吴公子身侧的两个通房放了出去, 院子里有些姿色的婢女都换了一遍,就是为了迎娶敏安。
更是应允敏安嫁入吴家十年之后无所出才会给吴公子纳妾,日后宅清净, 这是多少女子想求都求不来的好日子, 吴夫人满口应承待敏安嫁过去, 中馈即刻便能交到她手上, 绝不会给她立规矩。
任谁去说, 这样好的夫家,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敏安却如此不晓得珍惜,气得苏皇后真是要呕出一口血来。
苏皇后正说着,淑妃便到了,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圣上恕罪,濯儿犯下如此糊涂之事,都是妾身不曾教好,圣上要罚便罚妾身吧。”
“淑妃,你还有脸说,裴濯算计太子,算计兄长,这是他身为臣弟该有的作为吗?”泰和帝瞧见淑妃也是真的气,淑妃向来是后宫里最老实本分的那个,从不争宠,从不争权,也从不惹是生非,只在自个宫里待着。
原本敬王也是一个喜好风月山水,不好权力之人,裴澄还在时,从未参与夺嫡,他是最为放心的。
可近日敬王的所作所为却越发失了偏颇,前几日被裴烬打了一顿,与淑妃哭哭啼啼来到御前,他还当是何事,问清楚之后,泰和帝更是恼怒,两人像是变了个模样,还是说,从前他看见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他们。
“圣上息怒,濯儿知道错了,还不快向你父皇与兄长道歉。”淑妃拍了敬王一巴掌,好好的上元佳节,被他搞成这个模样,圣上怎能不气?
敬王如今骑虎难下,被人抓了现形,即便是想狡辩也无从下手,最终狠了狠心对着裴烬磕了个头,“三哥息怒,我并非想要算计你,只是敏安县主苦苦求我,想要与你共结连理,我不忍心县主为情所伤,这才帮了县主一把,我日后再也不敢了,求三哥息怒,求父皇饶恕儿臣一时的糊涂。”
敬王这一番话,彻底将此事推给了敏安,这事传了出去,敏安的名声算是败的差不多了,工于心计,放浪形骸,设计陷害太子……这些罪名,随便哪一桩传出去,都足以将敏安钉在耻辱柱上,被众人耻笑。
“混账,你身为男儿,发生了这样的事却全推脱到女子的身上,毫无担当,朕当真是白养你了!”泰和帝指着敬王怒骂,这事即便是敏安的错,他裴濯就敢说毫无私心吗?
若是裴濯不应允,敏安还能强行逼他不成?
这事要是真成了,裴烬与程家就算是完了,程家绝无可能让自家女儿再嫁给裴烬,还可能闹成仇人,裴烬失去程家的支持,才是敬王想看见的吧。
都是从皇子过来的,泰和帝又不是傻子,会由着敬王几句话糊弄过去。
“圣上息怒,圣上说得对,濯儿的确犯下大错,可此事已酿成,再无回转的可能,濯儿愿聘敏安县主为正妃,弥补敏安县主,求圣上成全!”
淑妃反应倒是快,让敬王将此事揽下,要不然他再推脱下去,泰和帝只会更加恼怒,事已至此,敬王又还有什么可以辩解的呢?那可是敏安县主啊,不是旁人,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母妃,我……”敬王大惊失色的望着淑妃,他根本不想娶敏安,更何况是以正妃待之,他的正妃之位是要留给能给他助益之人,可苏家显然是帮裴烬的,不可能帮他,他娶敏安不就相当于娶了一个废物。
更何况敏安的心在裴烬那,整个上京都晓得,敏安心心念念要成为裴烬的妻,难道他要成为接盘侠,成为整个上京的笑柄吗?他不愿意。
“闭嘴,你还有何好辩解的,好生求得敏安县主原谅才是。”淑妃打断敬王的话,她又怎会不晓得敬王心中是如何想的,可是如今发生这样的事,还有余地给他们吗?
谁让敬王的庶妃侧妃位置都满了,只剩下一个王妃之位,总不能让敏安县主去做敬王的侍妾,她要是敢这样说,别说苏皇后不答应,圣上也会龙颜大怒,如今也只能是求娶敏安县主,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敬王憋屈的脸都绿了,他娶敏安还不如娶个寻常官员家的姑娘,还能为他得到一二分的助益,可是苏家的女儿即便嫁给他,也不可能帮他,甚至还可能在他府中安插眼线,让他如何能忍?
泰和帝看向苏皇后,苏皇后微微摇头,“两人并未进行到最后一步,敏安的清白尚在,她愿不愿意嫁给敬王,得看她自个的主意,待她醒了再说吧。”
苏皇后到了此刻,也还是不愿敏安嫁给敬王,去受那样的苦,敬王显然是不想娶敏安的,敬王后院又那样多的姬妾,岂不是入了火坑。
好在两人没进行到最后一步,还有余地,待靖国公入宫,派人去吴家问问,若是苏家多给些嫁妆,日后再对吴公子多加扶持,不知吴家可愿意,嫁去吴家,可比敬王府好得多。
瞧敬王这模样,有心算计烬儿,怕是日后难免陷入夺嫡之争,届时敏安夹在苏家与敬王之间,又该何去何从,敏安是苏皇后看着长大的,即便是失望,也想为敏安多思虑一二。
“既然如此,此事日后再议,但敬王今日犯下大错,不能不罚,罚俸一年,亲王爵位贬为郡王,望你好生思过,莫要再行差踏错。”
泰和帝扫了裴烬一眼,他知晓此事与裴烬有关,可到底是敬王先动了歪念头,如今裴烬一颗心都扑在信阳郡主身上,哪里有闲心去设计陷害敬王,敬王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怪不得旁人。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求父皇开恩!”说到贬爵,敬王的脸色彻底变了,大豫皇子生来便是亲王爵,若无大错,基本不可能是郡王爵,这些年就没有郡王爵的皇子,他由亲王降为郡王,日后岂不是地位最低的皇子,比宁王还低,他不要!
泰和帝显然并不想开恩,“退下!”
淑妃咬紧牙关,着实无奈,晓得此事已无回天之力,不得不拉着敬王谢恩,“谢圣上隆恩!”
于圣上而言,赏也是罚,罚也是赏,他们哪敢置喙。
淑妃与敬王很快离去,苏皇后走到裴烬身旁,“烬儿,你自个去向你舅舅交代吧。”
苏皇后晓得这次是敏安有错在先,裴烬反击无可厚非,可敏安也是靖国公唯一的女儿,裴烬丝毫不顾苏家,将敏安置于如此境地,难免让靖国公寒心。
“母后,儿臣一人做事一人当,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奉还,上一次敏安勾结太子,陷害云氏,我已饶过她一次,我说过,那是最后一次容忍,这一次她勾结敬王,我没必要再忍,舅舅的好是舅舅的,敏安没那个资格仗着舅舅一次次来算计我。”
从前裴烬是拿敏安当表妹的,可是这一年来,敏安数次僭越,别说只是表妹,就是亲妹妹,他也心寒至极,对算计自己的人心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苏皇后叹了口气,“罢了,我懒得管你们这些事。”
也正是晓得敏安的确数次犯错,因而她与泰和帝才懒得去追究裴烬,在场诸位,又会有谁不晓得,这事与太子有关呢?
苏皇后看向程筠,程筠连忙起身见礼,“见过娘娘。”
裴烬伸手扶着她。
“好孩子,今日不曾吓着你吧?”苏皇后看着她挺起的肚子,也是一阵庆幸,得亏烬儿不曾中计,若是中了,怕是程家绝不会再将程筠嫁给烬儿,这个孩子也别想回到皇家,好端端的一对璧人也要因此拆散。
这样一想,苏皇后便不觉得烬儿过分,说到底还是敏安咎由自取啊。
程筠摇了摇头,“没有,劳娘娘记挂。”
她想起方才阿姐打了敏安,未免再起波澜,还是打算说个清楚,“娘娘,方才臣女与敏安县主起了些冲突,阿姐一时恼怒,动手打了县主,还请娘娘降罪。”
苏皇后诧异道:“是敏安脸上的巴掌印吗?”她还当是敬王干的。
程钰站了出来,“皇后娘娘,都是臣女所为,与臣女妹妹无关,您要罚就罚臣女。”
“不是的,母后,”明乐走了过来,抱着苏皇后的胳膊,“是表姐无礼在先,她、她说……”
那样的话,明乐都说不出口,可表姐连哥哥都陷害,她心中对表姐已无一丝情谊,正要开口。
程筠微微垂眸,面上有些委屈道:“公主不必说出来,免得污了娘娘的耳。”
苏皇后一惊,这是说了多不堪入耳的话,才能让她们这样。
“方定,你来说,你一直跟在郡主身侧,县主说了什么你应当清楚的很。”裴烬看向方定,他还不晓得敏安之前又去了皎皎跟前放肆。
方定站了出来,硬着头皮道:“回主子,敏安县主说信阳郡主仗着肚子与您亲近,肚子里不知怀的是谁的种……”
“放肆!”裴烬面色骤冷,“你便任由她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孤让你保护郡主,你便是这样保护的?”
“主子饶命,属下知错。”一句话让玄凌方定都跪了下来。
“殿下息怒,阿姐已出手护了臣女,莫要怪罪他们,”程筠拉着裴烬的胳膊,看向苏皇后,“只是阿姐性子急躁,还请娘娘恕罪,阿姐都是为了臣女才动手的。”
苏皇后连连叹息,“罢了,敏安说出这样的话,也的确是该打,我不会追究此事,你别放在心上,都是些胡话,你安心养胎才是。”
怪不得程钰会动手呢,若是烬儿在场,怕是就不止动手了,程筠的孩子如今才满六个月,也就是说七月便怀上了,那时她还在庄子上,自然是烬儿的孩子,敏安怎能如此口无遮拦,这样的话若是流传出去,也会损了烬儿的名声啊。
如此种种,算下来敏安有今日的下场,焉知不是自个作的孽太多了。
“多谢娘娘。”程筠放下心来,既然过了明路,往后敏安便不能拿这事再来说嘴了。
“你也累了,烬儿还是快些送郡主回府吧,身怀有孕,要多加休息。”闹了这样一场,苏皇后都有些累。
“是,儿臣这便去。”
众人拜别泰和帝与苏皇后,明乐回了长乐宫,裴烬将程筠程钰送出宫去。
到了信国公府,程筠本想让裴烬早些回去,裴烬却执意送她回了院子。
解开狐白裘,裴烬扶着她坐到榻上,在她身前蹲下,“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程筠摇了摇头,“并未,好在娘娘不曾怪罪阿姐。”敏安胡言乱语几句,被却阿姐打了,如今又发生这样的事,她也没什么好耿耿于怀。
“你放心,这事不会这样轻易的解决,你别将她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你腹中自然是我的儿子,我从未怀疑过。”
程筠听了笑起来,“殿下怎知是儿子,兴许是女儿呢。”
“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我的孩子,都得喊我爹爹。”裴烬还是盼着这胎是个儿子好,早些培养出来,接他的班,坐镇上京,他便可以带着皎皎回北漠了。
作者有话说:
儿子:我原来只是个工具人orz
和大家讲个笑话,今天起床我出了房门,一脚踩进了水里,我家二楼被水淹了:)洗衣机在工作,接水龙头的水管爆掉了,然后水龙头的水全部流到了地上,二楼就我住,我又在睡觉,所以等我发现整个二楼都是水,我房间离洗衣机最远,差一点点就进我房间了,然后我就哼哧哼哧的扫水拖地,忙了几个小时,累瘫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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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
【加油】
【有点想看看宁王大皇孙和太子嫔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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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虽然大大真的好惨,但我也是真的想笑,对不起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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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作话,我再想,为什么今天作者的床没变成船】
【看完作话我先不厚道的笑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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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第 189 章
◎【第二更】亲一下◎
“哼, 今日得亏殿下还算机警,若是落入敏安县主手中,这个孩子还不晓得喊谁爹爹呢。”程筠气呼呼的拍了他一掌, “你快和我说说, 是如何躲过他们的算计,又如何将敬王骗进去的?”
裴烬握住她的手,好不嘚瑟的挑了挑眉梢, “我还能被他们那点小伎俩算计?”
“裴濯请我去时我便猜到不会有何好事, 他从未单独找过我, 又在上元佳节, 我猜他不是要对付我便是要对付你,才将玄凌方定留下, 他们二人跟了我许多年, 必定保你无恙。”
“我在屋子里坐下时, 不曾瞧见裴濯, 屋内燃着催情香, 我便晓得是针对我,我还松了口气, 针对我总好过针对你,当即我便派人将裴濯打晕掳来, 让他被迫吸了许久的催情香,躺在凉榻上。”
程筠听的一愣一愣的,“你好凶啊, 直接把人打晕掳来?可玄凌方定不是跟着我吗?你哪里来的这样厉害的随从?”
敬王将他请去那, 他倒好, 直接将人打晕掳了过去, 简单粗暴。
“我向来只带玄凌方定进出, 可实际上我身侧有不少于四个暗卫,都是与玄凌同出一门的玄炎卫,这事连父皇也不晓得,你可不许往外传,”裴烬抬手捋了捋她的鬓边的发丝,“自你回京,你身侧我也安排了两个暗卫,只是从未告诉你,他们就在你的院子里,护佑你平安。”
裴烬从前就是太大意了,没派人护着云莺,若是有暗卫护着她,她自然也就无从与薛承煦来往亲近,也就不会出逃,这次裴烬吃一堑长一智,自见到程筠时,便派了人守着她,不过倒不是盯着她的踪迹,更多的是护她平安。
“什么?我院子里有你的人?”程筠下意识往窗户上看去,可是外边黑黢黢的,自然什么都瞧不见,“爹爹晓得吗?”
除夕初见,这都半个月了,她却丝毫不曾察觉。
裴烬摇了摇头,“出身玄炎卫之人武功都不逊色于玄凌,且个个是善于隐藏自身的好手,隐藏能力在我之上,即便是我,不特意去找,也未必能发觉,他们能待在房梁上不吃不喝不动两天之久,绝非常人能做到。”
程筠听的人都傻了,微启檀口,“那、那岂不是有人日日夜夜盯着我?男子吗?”
她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打了个冷颤。
“你不必怕,是女子,玄炎卫里头唯独两个女子,我便安排在了你身旁,你只当她们不存在便是,若无危险,她们不会出现。”
程筠咽了口口水,皱着眉头,“殿下怎会有这样多的能人异士?”
这样的人,玄凌一个就足以令人羡煞,更何况这么多,殿下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西疆能人异士颇多,我去西疆之后组建的玄炎卫,一共有十二人,两女十男,既是暗卫,也是杀手,个个武功高强,以一敌百,只听从我的调遣,玄凌还有裴瑜身旁的玄成也是其中之一,其余的十人,没在人前露过面。”
程筠想起玄成,那也的确是个武功高强的,裴烬愿意将玄成放在裴瑜身侧,这也说明裴烬对裴瑜并非表面上的不在意吧。
“好似听话本子一样,似真似假,若是旁人告诉我,我必定是不信的。”原来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暗卫,还只臣服于殿下一人,“可是殿下,你又是怎么让他们屈服,愿意听从你的呢?”
越是厉害的人,越是桀骜不驯,怎会甘愿受人驱使。
裴烬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武力屈服,以暴制暴,只要能将他打趴下,自然就听命于我,起初那些人倒也没这样厉害,我不也培养了五六年,才能有现下的能力,不过他们的确个个都与我打过不下百次,要不然哪能让他们信服。”
想要收服能人,就得自个先是个能人,权力与金钱这样的诱惑只能短暂的收服一些人,可想要让自个成为别人的信仰,令人心悦诚服,忠心不二,那就要做到足够强,越是强大,愿意归心的人就越多。
程筠听的心中涌起对裴烬无限的佩服,她记得在《秦王录》中曾写道,秦王身旁有许多能人异士,她还当是夸大其词,如今看来,兴许是真的,怪不得殿下能在西疆百战百胜,无往而不利,那是因为殿下够强。
“殿下真厉害。”程筠毫无吝啬夸奖,她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裴烬捏了捏她的脸颊,“我还有许多秘密不曾告诉你,往后慢慢说,关于玄炎卫你切记不许和旁人说,我连父皇母后都不曾说,除去那十二个人,只有方定晓得。”
这是裴烬的王牌,前世正是有了他们,才能扭转局势,将本立于不败之地的裴澄拉下马。
程筠连忙点头,“我晓得了,一定保密,谁都不告诉。”
这样大的秘密殿下告诉她,应当是极信任她了,可不能辜负殿下的信任。
“真乖。”裴烬低头亲了亲她的手背。
“那敏安县主既然瞧见了敬王,怎的还继续?”程筠又回到了这个话题。
“她一进去门就被锁死,窗户封上,她想离开也离开不了。”裴烬蹲的腿有些麻了,坐到程筠身侧,“我还加大了催情香的剂量,能让人更快沉迷。”
程筠听的啧啧叹息,望着裴烬,“殿下手段当真是狠,往后我要是得罪了殿下,是不是也会被殿下这样报复?”
算计裴烬的,便没哪个能安然无恙的活着,不过她当初逃走,也是算计了他一把,如今她还好好活着,还算殿下有几分善心了。
裴烬睇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你若得罪了我,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咱们的事,床榻间解决便好,何必闹到外边去。”
程筠哪能听不明白他的意思,拉下脸来嗔了他一眼,“殿下好生不要脸,快些回宫吧,我要歇息了。”
“好,我先回去,想来这个时候敏安也醒了,我还得去处理,你早些歇息。”裴烬站了起来,母后大概还等着他。
“殿下慢走。”程筠挺着大肚子,懒得动。
裴烬把脸凑了过来,“亲一下。”
程筠含羞带臊的推开他的脸,“不亲。”
“不亲便不走了。”裴烬站着不动。
程筠鼓了鼓腮帮子,嘟嘟哝哝道:“看在殿下今日机警的份上,那便勉为其难奖励一下你。”
随即吧唧一声亲了上去,蜻蜓点水的退开,催促道:“快回宫吧。”
裴烬弯唇笑了,本想得寸进尺,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揉了揉程筠的脑袋转身离去。
*
长乐宫里,靖国公在下首坐着,靖国公夫人则去了偏殿陪着还未醒来的敏安。
靖国公听得琦儿说的那些话,脸色黑如锅底,“你早知县主要干这样的糊涂事,你为何不拦着?”
“国公爷饶命,奴婢劝了县主,可县主不听奴婢的,县主不许奴婢告诉旁人,要不然会发卖了奴婢,求国公爷饶命。”琦儿受了板子,已是动弹不得,只能磕头,她一个婢女,又能做什么呢。
“来人,拖下去。”苏皇后招了招手,她带琦儿回长乐宫,无非是想让琦儿将这一切告知靖国公,免得谁说了都有失偏颇。
靖国公起身,弯下了腰板,嗓音沙哑,“娘娘,子不教父之过,是臣的错,如今闹出这样羞耻的事,当真是汗颜。”
苏皇后起身扶起了他,“我知兄长尽力了,只是敏安的性子已被教歪了,我们再如何扭转,也回不来了。”
“唉!”靖国公重重的叹气,眼眶泛红,当真是要被敏安气死。
竟糊涂到与敬王勾结陷害太子,还害了自个,她真是蠢呐!
“都怪我,怪我啊,我便不该听了她娘的话,让她今年再出阁,去年冬天就该让她出阁的,也不至于闹出这样的事来。”
吴家多好的人选,他与母亲千挑万选的好人家,结果却全毁在了敏安手中。
苏皇后的脸色也不好看,“好在敏安与敬王不曾走到最后一步,还有得救,祁州离上京路途遥远,只要吴家不介意,这事倒也不会波及敏安日后的名声,咱们还是把事与吴家说个清楚,多陪些嫁妆,往后再扶持着吴家,看吴家是否愿意。“
“也好,我现下便派人去询问吴家的意思,为了此次结亲,初八吴家便到了上京,两家交换庚帖,定下亲事,三月便成亲,如今却闹成了这样,唉!”
靖国公忙吩咐心腹去告知吴家此事,请吴家尽快拿个主意。
吴家回的倒快,说是仍旧愿意求娶敏安,不介意此事,这让苏皇后与靖国公都松了口气。
“无论吴家是真心求娶敏安,还是为着那些助益,但吴家比敬王要好的多。”嫁给敬王,就怕日后敏安不会有个好结果。
靖国公点头道:“与吴家结亲最重要的一点是吴大郎心仪敏安,听说是前年入京时偶然瞧见敏安,但又怕唐突,不敢上门求亲,在咱们家放出风声要为敏安择婿时,吴家这才上门商谈,我与母亲思虑过,觉得吴家不错。”
“既是吴大郎心仪敏安,那便更好了,此事宜早不宜迟,还是下个月就将此事办了吧,免得再生波折。”苏皇后心里的担子也放了下来,她最怕敏安嫁给敬王,日后烬儿与敬王相争,敏安夹在两人中间到底是难受啊。
“娘娘,县主醒了,正在闹呢。”霜叶来回禀道。
“那娘娘,臣先去瞧瞧。”
“去吧,好生劝一劝她,事已至此,兄长也别骂她了。”到了现下这个时候,无论是骂还是打都无用了,待敏安嫁去祁州,爱如何折腾就如何折腾,她再也不想管了。
靖国公到偏殿时敏安正在发脾气,她得知自个与敬王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那样的丑事,气的把床榻间的东西都扔到了地上,连靖国公夫人都拦不住。
“住手!”靖国公怒喝道,“你瞧瞧你现下成了什么样子,这是长乐宫,不是家里,你到底要放肆到何时?”
苏皇后让他别骂敏安,可靖国公如何能不气啊,敏安竟敢做出这样的事,但凡圣上追究起来,苏家都会被敏安拖入深渊,敏安何曾为苏家考虑过分毫。
“呜呜呜,你当我想吗?我的脸都丢尽了,太子竟这样狠心,毁了我的清白,枉我一心一意待他,他根本就没有心!”
敏安泪流满面,脸色通红,是哭的,也是气的,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她自然晓得这一切都是太子在背后安排的,若不然那个屋子里的人怎会是敬王。
裴烬当真是狠,亲手毁掉了她的清白,往后她哪里还敢出门,她已经沦为整个上京的笑柄了。
靖国公一听敏安还敢怪起了太子,走了过去,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将她打回了床榻间,“你休要胡说,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
这一巴掌靖国公是用了力道的,他着实是生气啊,怎会养出这样的女儿,一次次拖苏家下水,这让他焉能不气!
敏安捂着脸趴在衾被上,浑身都在发抖,大声道:“爹爹你为何要打我,我没错!我想做太子妃我有错吗?你们都不帮我,我争取自己的幸福,我有错吗?”
她从小就想做太子妃,凭什么云氏一个风尘女子都可以做太子妃,可她却不能,这不公平!
靖国公闻言又抬起了手,真想干脆打死敏安去算了,免得她再犯糊涂,拖累全家。
“国公爷手下留情,敏敏她身子尚且虚弱。”靖国公夫人连忙求情,挡在敏安身前。
靖国公胸口上下起伏,到底还是放下了手,满是怒意道:“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成为太子妃吗?只要太子不承认,咬死是你设计陷害,想要勾引他,你当旁人是信他还是信你,届时赐你一杯鸩酒,你才会晓得苦楚!”
太子受用一个女子罢了,旁人又能说得了什么,还能逼太子给个名分吗?到时候旁人只会说敏安自荐枕席,放浪形骸,根本无人会觉得太子无情。
“不会的,姑母不会杀我。”敏安摇着头,她不信姑母会这么狠心。
“你和太子的名声比起来,你觉得谁更为重要,蠢货,敢算计太子,若真是成了,圣上绝不会留你性命。”若非是有苏皇后撑着,怕是苏家早已死过上千回了。
靖国公见敏安不开口,继续道:“我已问过吴家,好在吴家并不介意此事,这个月你便随吴家回祁州吧,这些年便不要再回京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事渐渐地平息下去。
靖国公觉得苏家对她已是仁至义尽,可谁晓得,敏安不肯,“我死也不会嫁去祁州,我要嫁给敬王!”
作者有话说:
本章掉落红包,下一章零点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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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又想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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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有病吧】-
完-
◇ 第 190 章
◎【第三更】废黜县主之位◎
“你再说一遍, 你要做什么?”靖国公还当是自个听岔了。
敏安捂着脸重复道:“既是敬王污了我的清白,我便要嫁给敬王殿下,我才不去祁州。”
祁州天高皇帝远, 那样一个穷乡僻壤有何可待的, 若是离开上京,她便会被人忘却,再也无人记得她了, 她为之骄傲的那些众星捧月再也没了, 她才不愿意。
既然做不了太子妃, 那她就做敬王妃, 敬王妃未必不能成为太子妃,也许对于敏安来说, 执着的早就不是裴烬这个人了, 而是太子妃的尊荣, 她想要无上的地位, 想要被所有人仰视。
“你真是疯了, 疯了!”靖国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找个趁手的东西打她一顿, 可这是长乐宫,到底不是家里, 他气道:“你可知,敬王才被圣上贬为郡王,敬王那一院子的莺莺燕燕, 你便要这样糟蹋自个吗?吴家哪里不好, 连你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吴家都没计较, 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又如何, 吴家再好我也不会去, 既然做不成太子妃,那我便要做敬王妃。”反正都是圣上的儿子,是皇子,无论是亲王还是郡主,都有机会成为太子,裴烬从前不也是秦王吗,如今也做了太子。
她可是县主,是上京第一闺秀,从小便是天之骄子,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要她嫁去穷乡僻壤的祁州,成为一个连诰命也没有的家宅妇人,休想!
“你真是要气死我,我一巴掌打死你算了!”靖国公上前推开康氏,抬手就要打下去。
敏安缩在床角,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兄长,”苏皇后从外边进来,拦住了他,“你打死她又能怎么样,别再打了。”
“当真是要气死我了,她竟说要嫁给敬王,好端端的吴家不要,我真是,真是唉!”靖国公被敏安闹的,好似一下子就老了十岁,儿女当真都是父母的债,他怎的会生出这样一个蠢而不自知的女儿呢?
“姑母……”敏安哭的楚楚可怜,望着苏皇后。
苏皇后摇了摇头,心中早已没了对敏安的怜惜,“你可知吴家是个多好的人家,连你发生这样的事都不曾介意,你把这事闹的这样大,全上京都晓得了,你留在上京,你就不怕流言蜚语吗?”
“吴家也就是口头上不介意,无非是想攀苏家的高枝,哪里是真心喜欢我,祁州天高皇帝远,他日我受了委屈,你们谁又晓得?”
“我若是能成为太子妃,谁又敢说我的流言蜚语,分明是姑母不想疼我,偏心信阳郡主,她一个风尘女子,哪里比我好了?姑母还说疼我,根本就是假的。”
靖国公怒目呵斥道:“你闭嘴,娘娘待你恩重如山,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竟这样说娘娘,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苏皇后闻言脸色苍白,大失所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她自幼疼爱的侄女嘴中听见的,连兰叶也觉得说的太过分了,扶着苏皇后道:“县主,您说这话,奴婢都听不下去了,自你入宫,公主有的,娘娘必给你备下一份,让你在宫里畅通无阻,荣宠比肩公主,您怎能说娘娘不疼你?”
“我……”敏安的嘴唇蠕动,瞧见苏皇后的模样,也有点后悔,可是话已说出了口,犹如泼出的水,收不回来了。
“罢了,”苏皇后站直了脊背,抬了抬手,不想听敏安再辩解,冷声道:“我只问你一句,你当真要嫁给敬王是吗?”
“是,我绝不会嫁去祁州。”敏安下了决心。
“好,我会去回禀圣上,既然你觉着我不疼你,那你往后也不必再叫我姑母了,你我姑侄情分到此为止,兄长将她带回去吧。”
说完苏皇后转身离开,心中酸涩不已,不曾想养出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娘娘……”靖国公想追出去,却只见苏皇后走的飞快,他回头看了敏安一眼,气的跺脚,他真是恨不得勒死她去。
“还不快点从床榻上滚下来,早晚有你后悔的那一日,没良心的蠢货!”靖国公已不想搭理敏安了,说完转身就走。
苏皇后回到正殿,脸色极其难看,正好明乐来了,她招了招手,“明乐过来。”
“母后怎的了?”明乐凑到苏皇后跟前。
苏皇后一把将她抱住,霎时便红了眼眶,心里不难受是假的,那是她当成女儿养的侄女啊,为了感谢兄长,她对敏安如明乐一般,还让圣上册她为县主,可是多年疼惜,只得到了一句“不疼她”,当真是在苏皇后的心口剜了一刀。
“母后,你怎么了?你别哭啊,是不是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明乐手足无措,皱着眉头,她努力回想,可是她并没有做什么啊。
“明乐,我疼你吗?”苏皇后吸了吸鼻尖。
明乐连忙点头,“当然啊,母后是最疼明乐的人了,母后别哭,我以后一定听话,我什么都听母后的。”
苏皇后松开她,眼眶含泪的问:“那我让你以后离江浸月远点,你听吗?”
明乐:“……”
明乐扁着小嘴,也要哭了,“母后,为何要说这个呀,除了这个,我都听你的。”
江哥哥是她未来的夫君,她不可以远离的。
苏皇后瞧见她的小表情,破涕而笑,双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还说什么都听我的,小骗子。”
明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可是我真的很喜欢江哥哥啊。”
“若是在我与你的江哥哥之间选一个,你选谁?若我一定不让你嫁给江浸月,你会听我的吗?”
明乐双手绞着,咬着唇瓣,眉头紧紧地皱起,似在思索,也在挣扎,心乱如麻,母后是对她最好的人,可江哥哥是她心仪之人,她选谁呢?
苏皇后没开口,静静的等着,好半晌后,明乐狠了狠心,语气失落道:“我选母后。”
她不选母后,母后会一直哭的,她不想看见母后哭,只能对不起江哥哥了。
听到明乐这样说,苏皇后的眼泪滚珠似的落下来,抱紧了明乐,“好孩子,我骗你的,我不逼你,你若是真喜欢江浸月,我不拦着你。”
好在,她的明乐并非无情无义之人,这足以慰藉她的内心了。
明乐却忽然大哭起来,“坏母后,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日后再也不能见到江哥哥了呜呜呜……”
就在两人抱成一团哭着时,裴烬从外边进来,看见这副场面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做什么?”
不知道的还当是父皇驾崩了呢,哭成这样。
明乐松开苏皇后,跑向了裴烬,抱着裴烬哭了起来,“哥哥,母后坏,她吓唬我,吓死我了。”
裴烬满是疑惑,摸了摸明乐的脑袋,“母后,这是怎么一回事?舅舅出宫了吗?”
不是该敏安在这哭吗?怎得变成她们两个哭了。
苏皇后深吸口气,捏着帕子擦了眼泪,笑道:“我逗明乐呢,明乐快别哭了。”
这时,霜叶来回禀,“娘娘,靖国公说要来拜别娘娘。”
“不必了,让他们早些出宫吧。”苏皇后如今着实不想再见到敏安了。
霜叶应下,转身出去回话。
裴烬皱了皱眉,让明乐坐下,走到苏皇后跟前,“母后,可是发生了何事?”
苏皇后苦笑着叹了口气,道:“你舅舅去问了吴家的意思,并不介意敏安,仍旧愿意娶她,我们商量着想让她尽快出嫁,过几年再回上京,也好让众人忘记此事。”
裴烬:“但敏安不愿意是吗?”
“岂止是不愿意,敏安说想嫁给敬王,还说我不疼她,偏心信阳郡主,当真是把我的心伤透了,从小到大我何时不疼她了?若是没我撑腰,她能在上京过的如鱼得水吗?这次就为着我不让她做太子妃,便说我不疼她,让我如何不难受。”
明乐止了哭,擦着眼泪,原来母后是为着苏敏敏哭的,日后她再也不唤苏敏敏表姐了。
裴烬听闻冷笑一声,“既然她想嫁,那就让她嫁去,往后她与咱们再无干系,日后即便是死在外边,也别想求咱们帮忙。”
这些年裴烬不在上京,敏安常常入宫,母后几乎是把对裴烬的那份关心给了敏安,却得到这样的结果,还不如去疼一条狗,还会看家护院。
“我也是这样说的,一会便和你父皇说,往后我不会再照拂她了,明乐也不要再与她来往,她想怎样就怎样吧。”现在苏皇后唯一庆幸的便是明乐不曾被敏安带坏,要不然她真是要后悔死。
裴烬对敏安早就是陌路人,“母后,事已至此,她县主的爵位也叫父皇废黜罢了,她的爵位本就是母后给的,她如此不听劝,咱们也不必留情。”
苏皇后点了点头,“也好,只当从前乖巧的敏敏死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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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撒花撒花】-
完-
◇ 第 191 章
◎【第一更】写书立传◎
正月十六, 算是出了新年的头一日,便从宫中出了两道旨意在靖国公府苏家。
一道废苏敏敏县主之位,另一道是赐苏敏敏为敬郡王妃, 三月完婚。
“苏姑娘, 谢恩领旨吧。”泰和帝连派来宣旨的内侍都是面生的,一看就不常在御前走动,可见圣上对此事并不放在心上。
苏敏敏跪在地上, 半晌都没个动静, 圣上竟废黜了她的县主之位, 她再也不是县主了?姑母当真这样狠心, 要将她所有的尊荣都夺走吗?她已不知是何时听过“苏姑娘”这几个字了,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敏安县主。
靖国公扫了她一眼, 压着她磕头谢恩, 领了旨意, 半句话都不想对她说。
“劳烦大人了, 不如留下喝杯茶。”苏敏敏让靖国公对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内侍都不敢怠慢。
“多谢国公爷, 不过咱家还得回去当差,告辞。”内侍连靖国公给他的跑腿费都没收, 急匆匆的离开了。
一晚过去,如今还有谁不晓得苏敏敏意图算计太子, 却不知为何与敬王搅合在了一起,虽说也赐婚给了敬王,可圣上却废黜了她的县主之位, 足见圣上对苏敏敏的恼怒。
若是苏家不是皇后母家, 怕是有株连之祸啊, 如今谁不把这事当笑话瞧。
靖国公舔着笑脸送出内侍好一段路, 再回来, 苏敏敏还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大概是没想到自个得意了许久的县主之位竟会没了。
大豫的女爵大多出自皇室,寻常公爵之家的女儿本就不可能得到女爵之位,而苏敏敏借了苏皇后的光,才一举得到县主的爵位,原本县主的爵位是郡王嫡女才能请封,她得了这样大的便宜,却丝毫不惦记苏皇后的恩德,活该被废黜。
“现下你满意了吧?求仁得仁,这些日子你便不要出门了,好生在家等着出嫁吧,这是你自个求的,今日我便把话放在这,没有皇后娘娘便没有苏家,所以苏家只听从太子殿下的吩咐,你既然嫁去了敬王府,往后便与苏家没多大关系,你想回来看看你娘我不拦着,但你想要动用苏家的关系,你想也别想。”
苏敏敏听到这样的话,仰起头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望着靖国公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偏心,我可是爹爹的亲女儿,爹爹为何只听姑母的话,不惜牺牲我的幸福,程家为了信阳郡主,不惜得罪太子,让太子在外边站了三日,你们根本就不爱我!”
“你拿自个比作信阳郡主,好,那我便问问你,你哪点比得上人家?是容貌还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亦或是厨艺女红?从前的云氏是出身比你低,可即便人家那样的出身,却样样比你强,你还不知羞,仗着自个的出身处处瞧不起人。”
“如今的信阳郡主身份比你高出岂止十倍,咱们家能与程家作比较吗?你到底有没有点脑子?程家那是征战沙场打下来的基业,坚不可摧,咱们家无非是靠着娘娘支撑罢了,你还得意起来了,你说程家敢得罪太子,可太子在外边站了三日,信阳郡主并未插过手,一切听从爹娘的,你呢?我给你好生安排的亲事,你活活糟蹋了,你若不是我的亲女儿,我昨日便打死你。”
“我……”苏敏敏还想辩解。
靖国公打断她的话,“你闭嘴,我不想听你狡辩,吴家那样好的亲事,原是你不配,你一意孤行要去闯龙潭虎穴,往后你即便死在敬王府,我也不会多管,我只当你死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靖国公便甩袖离开,当真是要被气死!
*
信国公府,程钰正把听来的消息告知皎皎,顺道极其解气的骂了一句,“但真是活该,一盘好棋被她下的稀巴烂。”
“下次见到她,非得让她给你磕头,反正她都没了爵位。”
程筠听着笑了笑,理着手上丝线,“可她不是即将要成为敬王妃嘛,也不算白身,你当她没嫁人之前还会出来走动吗?”
从前在上京,都是众闺秀给她见礼,如今她闹出这样大的笑话,还被圣上废黜了爵位,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流言如沸,为她身份所惧之人,怕是都在笑话她呢。
“那又怎么样,我妹妹还是太子妃呢。”程钰当真是看见苏敏敏就觉得烦。
程筠指尖微顿,扫了阿姐一眼,“阿姐,还没影的事呢,圣上并未下旨,还是别挂在嘴上说。”
虽说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到底圣上还没下旨赐婚,还是别这样说,免得被人听到传出去说程家张狂。
“圣上并非不想下旨,是爹爹还没答应呢,”程钰看了一眼皎皎的肚子,“爹爹说得等你生下孩子之后再说。”
“那你们何时再回北漠?”程筠放下丝线,程家的根在北漠,她当真舍不得他们离开,可她若是嫁给殿下,便不能再回北漠了。
亲人与爱人,当真是极难抉择之事。
程钰摇了摇头,想起这个也有点不高兴了,“暂时不知,不过起码得等你生下孩子,与太子成亲之后吧?”
“可那样少说要一年,北漠只有大哥守着成吗?”她要四五月才能生产,再加上太子大婚,怕是也得九、十月,转眼又是一年了。
“成啊,有什么不成的,大哥是父亲一手调/教,由他守着北漠无需担忧,只是我不爱待在这里,好生无趣,天天待在府里。”
程钰趴在榻几上,在上京待了些时日,待的她要发霉了,她的朋友都在北漠,北漠地广人稀,还能赛马,比起丹州,上京简直是个华丽的牢笼。
程筠笑了笑,“既然阿姐待不住,要不然先回北漠吧。”
她在云楼待习惯了,虽也向往外边无限天空,可让她待也是可以待得住的。
“不行,”程钰摇了摇头,“我得等你平安生产再说,不过我听说等你与太子成亲,太子会随着我们回北漠,这是爹爹的要求。”
皎皎的月份大了,不可能此时再回北漠,只能在上京生产,再看何时回北漠。
“阿姐莫不是听错了?殿下是储君,不能离开上京的。”更何况是去北漠,那殿下岂不像是入赘程家了。
“我也不晓得具体如何,还得看爹爹与圣上的意思吧。”
正说着呢,裴烬便来了,程钰也十分有眼色,麻溜的走了。
裴烬笑着坐下来,“你姐姐倒是很聪明。”
“还不是殿下过于凶残,阿姐怕你了。”程筠吩咐雪柳上茶。
“我如何就凶残了?”裴烬在程家人面前可是乖顺的像只小绵羊。
“殿下昨夜的手段还不够?”
“那是对着敌人,咱们是一家人,我自然不会用在你们身上。”裴烬凑到程筠身旁,“今日孩子可还乖巧?”
程筠低头摸了摸腹部,“还好,我怀这胎倒不算多艰辛,娘亲说我算是命好了,有些女子怀着身孕极其难受。”
“那一定是听到我的话了,不乖出来可我要挨揍的。”裴烬的手搭在程筠的手背上,仿佛能触碰到孩子的心跳声。
程筠嗔了他一眼,“殿下可少给自个脸上贴金,分明是孩子晓得疼娘。”
“是是,都是皎皎的功劳。”裴烬从袖中取出一枚平安符,“这是为你求的平安符,本该昨日便给你,昨日事忙,却给忘了,现下给你,放在枕下,可保平安。”
程筠接过红色的平安符,指腹摩挲着,“不曾想殿下也信这些。”
“从前我是不信的,如今求个心安,我看你的肚子是越来越大了,我已求了母后,派了刘太医住到信国公府来,他是妇科圣手,专攻产孕之事,有他在,也安心些。”
“不用这样麻烦,周大夫的医术很好。”
“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如今宫中也不再可能有子嗣了,刘太医待在宫里也无用武之地。
既然裴烬这样说,程筠便也没再推辞,“那便听殿下的,方才我听阿姐说敏安县主被夺了爵位,是殿下做的吗?”
裴烬点了点头,“她一心想求死,我也不想拦,别浪费了母后的一番心意,她本不配这个县主之位,当初父皇赏她时便有朝臣非议,还不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
“母后与她已断了情分,往后她若是还敢在你跟前放肆,你尽管出手,一切有我替你撑腰,不必害怕。”裴烬握过程筠的指尖把玩,指甲剪的圆润干净,粉粉嫩嫩,似上了桃花蔻丹。
程筠的指尖在裴烬的手心挠了挠,“我晓得了,对了殿下,上京可有马场,阿姐觉着待在府里好生无趣,若是能去赛马,阿姐应当能高兴些。”
阿姐是为着她才回上京的,程筠不想看见阿姐不愉快。
“自然是有,京郊有一个皇家马场,占地极广,靠着一片山林,就是猎场,还能打猎,元成郡主若想去,我安排一二,过几日挑个天气好的日子带你们去。”
程筠心满意足,“那太好了,多谢殿下。”
正好她也觉着在府里待腻了。
裴烬揉了揉她的耳朵,“你我之间,不必言谢。”看见皎皎的笑容,裴烬便觉着满足。
“那我还有一件事想问殿下。”程筠晃了晃脑袋,不让裴烬摸她的耳朵,她的耳垂从前被殿下弄的有些敏感了,不能摸。
“你问便是。”裴烬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牛乳茶?”
“嗯,很好喝。”程筠侧身坐着,抬手抚了抚几上摆着的那盆珍珠桃花,“我听阿姐说,爹爹要求殿下随我们回北漠,对吗?”
裴烬端着茶盏的手愣了下,抬眼望着她的眸子,“你希望回北漠吗?”
程筠的指尖收拢,一个不小心,拔下了一片桃花花瓣,她捏着花瓣在几上摆弄着,微微抿唇,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若说不希望,是假话,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亲人,自然盼着多相处些时日,最好是把从前十余年的光景都找回来。
若说希望,她也不敢肯定,她不想让殿下为难,若是殿下随他们回了北漠,是不是就要放弃储君之位,那可是殿下好不容易得来的。
桃花花瓣上的花汁都被捻出来了,程筠还是没开口。
“有这样纠结吗?不必考虑太多,只说你心中是如何想的便是。”裴烬捏了块白糖糕塞到她唇边。
程筠张嘴咬了,轻声咀嚼着,“殿下身为太子,不能离开上京吧?总不能把太子之位拱手让人。”
“那你便是希望回北漠了?”裴烬吃了一块白糖糕,皱了皱眉,觉得有些甜了,皎皎有孕之后口味多变,酸甜苦辣咸,时常变换。
“北漠是程家的根,我是程家人,若是可以自然是希望的,若是不能,那便算了吧,殿下可不能把储君之位让给旁人。”
殿下可以不做太子,却不能是因为她而不做,万一日后殿下后悔,岂不是要怪她,即便口头不说,天长日久的,心里也难免膈应,那两人即便去了北漠,也不能好生相处。
娘亲说,夫妻相处之道,是要多为对方考虑,但也不能不为自个考虑,有些事能做,有些却不能做,这个度要把握好。
许多人便是没把握好这个度,一味为对方考虑或是一味为自个考虑,这才会酿成悲剧。
不过程筠觉得,这个度不仅仅她要把握好,殿下也要,只有两人是共同奔赴,才会有意义,才能像爹爹娘亲那样携手白头。
目前看来,殿下待她倒还不错。
“我何时说了会把储君之位让给旁人?但不让给旁人,我也能做到,这件事我会安排好,待尘埃落定我再与你细说。”
如今父皇暂时还不曾点头,他现下与皎皎说了届时万一不成,还得再解释,不如等事情定下来再说。
“好的,那等殿下的好消息。”人生终有取舍,她也不能太贪心,无论结果如何,现在的日子已比从前好太多了。
裴烬笑着点头,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你瞧瞧这个是什么。”
程筠原还好奇呢,仔细一看,有些不明白,“殿下随身带着《三字经》做什么?”
“给孩子念书,我听说孩子在腹中其实能听见,要是多多念书与他听,他出生之后会更加聪慧,大豫启蒙向来是从《三字经》开始,我今日也给他念一念。”
程筠哭笑不得,“殿下这样闲吗?竟还有空给孩子念书。”
再者孩子在腹中哪就听得见了,若真有如此神奇,那孩子岂会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学。
“如今你的事便是头等大事,其余的皆可以放一放。”为了生出了早慧的儿子,他是得用些功夫。
这个天下并非是裴烬的拖累,而是他的责任,可皎皎是他的向往,当责任与向往发生冲突时,他便不得不多想些法子,盼着两全。
程筠说不过他,便由着他去了,她拿起丝线挑着,打算再做个虎头帽给孩子。
可裴烬还不曾念多久,方定便在外头回禀,“主子,圣上派人传您入宫。”
程筠往外瞧了一眼,“殿下快些去吧,朝政要紧。”
“那好,你闲来无事多给孩子念念,生个聪慧的儿子。”裴烬放下书。
“知道了,可真是挑剔,给你生个儿子不行,还得聪慧的。”程筠娇嗔着赶他快些走。
裴烬凑过去在程筠面颊上亲了一口,还不等程筠骂他,转身便跑,出去时险些被门槛绊着了,惹得程筠哭笑不得,真像是个登徒子。
笑着笑着,程筠心中又觉得满足,这样的日子,可当真是好啊。
她拍了拍腹部,“小家伙,你有个好爹爹。”
*
裴烬大抵猜得到父皇召他所为何事,今日一早他便递了折子上去,父皇应当是瞧见了。
果然,进了紫宸宫,行礼之后,泰和帝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这是你上书的折子?”
“上头不是有儿臣的署名,父皇明知故问。”
“你说要给云氏写书立传?你是如何想出这样的主意来的。”泰和帝把折子扔在案桌上,乍一瞧见,还当是自个看岔了呢。
“儿臣仔细想过了,从前儿臣的确有错,不该将云氏置于那样的境地,让众人辱骂,败坏了她的名声,虽说那时这个法子是最好的,可有错就得改,如今也该为她澄清了。”
这便是裴烬与程筠说的法子,他要为云莺洗脱从前的那些骂名,让云莺也能堂堂正正的,即便如今程筠与云莺再无瓜葛,他也要办,这也是给信国公一个交代。
“真若是按你所说,要为她写书立传,将那些功劳都给了云氏,你可知百姓会如何看你?”泰和帝展开折子,上头写了,扬州税务案,上京女尸案,还有在废太子谋逆一案中,也有云氏的功劳,这些从前都是裴烬的功劳,如今尽数归了云氏。
裴烬弯腰拱手道:“父皇,可这些功劳本就是云氏的,扬州税务案,是云氏启发了儿臣,才得以查出幕后之人,上京女尸案,是云氏最先找到潘旭关押那些女子的院子,废太子谋逆案,也是云氏配合儿臣,才能放松废太子的警惕心,父皇敢说这里边没有云氏的功劳吗?”
“从前儿臣便是大意了,不曾想过为她争取一二,让百姓都以为是儿臣的功劳,废太子谋逆案中,更是让她承受妖妃的骂名,儿臣不愿云氏永远背着这样的罪名,儿臣有多少功劳便担多少,属于云氏的,也请父皇还给云氏。”
“可如今云氏已消失于世间,信阳郡主与云氏即便长的一模一样,也无人敢说这样的话,无需多久,便没人再记得云氏。”
一旦为云氏写书立传,难免会有人大作文章,以此抹杀裴烬的功劳,还会说裴烬抢占云氏的功劳,但在这些事上,裴烬便没有功劳吗?他有。
可这样一来,裴烬无异于下了一份“罪己诏”,当着全大豫的面,承认了自个从前独揽功劳的错误,这是需要极大的勇气,泰和帝不忍心他如此。
裴烬望着泰和帝,眼神坚定,“可父皇很清楚,云氏她没消失,她就是信阳郡主,那些骂名并不会因为云氏的消失而消失,只要程筠在一日,总会有人记得那些事,私底下总会传扬程筠曾经是妖妃,儿臣不想她受委屈。”
现在那些人不敢在明面上说,只是畏惧着程家的威势罢了,谁都不是瞎子聋子,只要见到云莺与程筠的人,便能认出来这就是同一人,那样出色的容貌,世间少有,一眼万年。
这件事不解决,就像是横亘在他与皎皎之间的一根刺,谁知何时又会被翻出来扎了下,为了日后计,裴烬必须给皎皎一个交代。
泰和帝叹息一声,掌心在龙案上拍了拍,“为了不让她受委屈,你便要受委屈了。”
裴烬挺直了脊背,“儿臣身为大丈夫,岂会怕那些流言蜚语,儿臣可以亲手去挣得军功,可以挣得百姓的爱戴,天长地久,百姓自然晓得那些只不过是流言,会信服儿臣,可云氏已消失在天地间,再也不会出现一个云氏来为自个洗刷骂名,儿臣求父皇成全!”
程筠已和云氏割裂,程筠即便日后成为国母,为大豫效力,获得百姓拥护敬仰,那也只是程筠,云氏的委屈,将永远存在着。
“唉,你的脾气犟的跟头驴似的,你就这般倾慕她吗?为了她,又是要去北漠,又要下一份“罪己诏”,本不必如此麻烦。”
这一年来,裴烬为了云氏做了多少,从前泰和帝觉着裴烬是个铁骨铮铮的儿郎,如今心上搁了人,满是铁骨柔情,不动心则已,一动心,却是九头牛都拽不回来。
裴烬沉声道:“我心匪席,不可卷也。”①
“罢了,既然如此,那我便依你所言,你们小两口的事,我当真是懒得管。”泰和帝摆了摆手,也当是给信国公一个面子吧,
“多谢父皇,父皇只消在旨意上说云氏归隐山林便可,这事办完,倒也不必再提起她了。”裴烬躬身行礼道谢,往后便也无人再纠结此事,这本是他的疏忽,如今可算是改正回来了。
“知道了,你还吩咐起你老子来了。”泰和帝摇头叹气。
裴烬忙嬉皮笑脸道:“儿臣不敢。”
泰和帝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敢得很。”
三日后,从紫宸宫传出一道诏书,细数从前秦王侧妃云莺在京时为秦王出谋划策,做出贡献,于社稷有功,今云氏归隐,特封为德慧夫人,令礼部为其写书立传,以供万流敬仰。
作者有话说:
本章掉落红包。
注释:①“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出自诗经中的《齐风·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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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还有这样的大肥章吗】
【偷走皎皎的姑母还没有处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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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第 192 章
◎【第二更】殿下是个大骗子◎
“殿下竟为皎皎求圣上下了这样的旨意, 看来心里当真是有皎皎的。”原氏从管家那得知消息,便与程辙武赞叹道。
连向来看不惯裴烬的程辙武也沉默了,点了点头, “他倒也还算会办事, 这也是圣上的恩旨,圣上待咱们家当真是好。”
“是啊,圣上对程家的恩德, 咱们当真是无以为报。”自圣上登基, 已多次降恩于程家, 一门两个郡主, 便是极好的证明了,向来亲王嫡女才能册封郡主, 可见圣上对程家的恩宠啊。
“好生守着北漠安定, 就当是回报圣上了。”
原氏点着头, “这是自然, 那太子殿下与皎皎的亲事, 你打算何时应允?”
说到这个,程辙武却改口了, “这个不急,皎皎先生产再说, 现下又不能举办大婚典礼。”
“你是怕太子会将皎皎抢了去吧?”原氏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老父亲心态, 舍不得女儿出嫁。
“胡说, 我这是为皎皎多加考量一二。”
原氏懒得与他争执, “行行行, 你是为了皎皎, 我且问你,”原氏走到程辙武跟前,压低了声音,“她姑母的事查问的如何了?”
这都过去十余日了,也不曾听程辙武说起半个字,还当他是忘了呢,孟程氏好歹是程辙武的妹妹,这事原氏可不会自作主张,他妹妹的事,还是交给他自个去查为好。
程辙武蹙起眉心,有些为难道:“还在查,不过的确有可疑之事,当年我们前脚离开北漠,后脚她便将身旁的心腹婢女全部放出去了一批,如今还得找到她的婢女,才能晓得当年之事。”
“心腹都是极难培养的,好端端的怎会全放走了。”原氏的脸色难看起来,想培养一个心腹可不是容易的事,即便是给贴身奴婢配人家,也想着在自家找个可靠的配了,还能回到自个身旁当差。
“你且放心,若真是她,我饶她不得,待慢慢查来,莫要打草惊蛇。”程辙武自认为待这个庶妹不薄,若她真是家贼,害得皎皎沦落风尘,漂泊多年,绝不会放过她。
“唉,我这心口悬着一块石头,还是要将这块石头尽早挪开才好。”
“用不了多久,天理昭昭,疏而不漏,欠皎皎的,都要百倍奉还。”
*
“阿姐你莫不是听岔了?”程筠捏紧了手中的绣绷,有些不敢相信方才听见的。
“我的耳朵灵着呢,外面都传遍了,圣上说要为你写书立传呢,还册封你为德慧夫人,皎皎厉害啦。”程钰听到小厮在说,忙去外边打听了下,果然如此,“一个时辰前颁布的旨意,已传至整个上京,现在谁人不晓得啊。”
程筠垂眸,略微想一想便晓得,又是殿下所为,怎的还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她又何尝有这样大的功劳。
“看来殿下为了获得爹爹的信任,颇费周折啊,有他真心待你,想来爹爹娘亲很快就要松口了。”
云氏早已消失在了大豫,哪里还会有个云氏,可太子却仍旧要为云氏正名,可不就是为了皎皎,让程钰都有些羡慕,皎皎遇到了良人。
程筠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曾想到殿下会这样做。”
“我觉着他一会便要来了,我就先走啦。”程钰拿起一块雪花糕便走,一会两人想必会有许多话要说。
“哎,阿姐……”程筠喊都喊不住,阿姐便是这样,风风火火的,她还不曾听个明白,想问问阿姐呢。
程筠低头摸了摸手中的绣绷,殿下那样做,对他没有半点好处,为何还要那样做呢,为了她,又值得吗?
程钰才离开不一会,裴烬还真的到了。
程筠放下绣绷,表情严肃的望着他,“殿下今日可是来报喜的?”
裴烬弯了弯唇,坐了下来,“你听说了?”
“殿下何苦要这样,反正世间早已没了云莺,不必再如此麻烦,你这样,倒弄得我不好意思了,就怕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
裴烬如今是太子,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还多了个敬王不知是何意思,若是被敬王私底下做文章,会败坏裴烬的名声。
“这本就是我欠你的,如今还清了才好,我若是早些与你说清楚,想必你也不会离开。”裴烬一时得意忘形,脱口而出。
程筠逮住他这样的把柄,自然是要来逗弄他一二,故而皱了皱眉,似有些疑惑的问道:“殿下说什么呢?什么离开?”
裴烬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说漏嘴了,面色尴尬,喉结上下滚了滚,连忙补救,“为着这事,你曾与我闹过矛盾,还说要离家出走呢,我忘记与你说了。”
撒谎的下场就是如此,说一句谎话,就有上百个漏洞等着他,为了弥补这些漏洞,又不得不说出上千个谎言来弥补,如此推算下去,迟早有一日得崩塌,裴烬想着,待父皇赐婚的旨意下来,他还是与皎皎说个明白才好。
程筠心下腹诽,殿下编瞎话的功夫越发厉害了,反应也越来越快,她若不是还记得过去之事,怕是也要被蒙混过关。
“殿下此话当真,我应当不敢与殿下闹别扭才是。”她哪敢和殿下闹别扭啊,从前即便有再多不愿,也不会宣之于口。
裴烬忙恢复了神色,一本正经道:“自然是真的,你我情投意合,我们之间并无尊卑之分,你与我闹矛盾也是寻常事,你生起气来,还赶我去书房睡,不让我进屋,这才显得咱们关系好。”
程筠叹了口气,秀眉紧蹙,“原来如此,我从前这样霸道啊,当真是委屈殿下了。”
我呸,殿下就晓得胡说八道,当真是个大骗子,她几时让殿下去书房睡了,程筠默默地在心里给裴烬记上一笔,日后倒是真敢让他去书房睡,如今她的胆子大了不少,看来待她嫁入东宫,得在书房添张床榻了,方便殿下过夜。
“哎,不委屈不委屈,皎皎罚我,我甘之如饴。”裴烬见她信了,悄悄地松了口气,可谓是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的,他还是早些求父皇赐婚好了,将这些事向皎皎坦白,若是皎皎恢复记忆,他可当真要去睡书房了。
“真的吗?我如何罚殿下,殿下都愿意?”程筠用半信半疑的眼神望着他。
“那是自然,这是咱们之间的情趣,皎皎想如何罚我?”裴烬坐到程筠身旁。
“殿下可要记得今日之话,日后不许反悔。”今日不罚,往后有的是罚他之时,他还当真觉得她傻乎乎好骗了。
“绝不反悔,马场那边已然打点好了,下午去可好?”
程筠侧身看了一眼窗外,今日出了太阳,天气倒好,“那就下午去吧,殿下中午留在家里用午膳吧。”
“皎皎若是留我,自然要留下,那我给孩子念会书,书放在哪呢?”裴烬起身扫了一眼榻几上不曾瞧见。
“在枕头边,殿下去拿吧,我给孩子做个虎头帽,正在绣小老虎。”程筠拿起绣绷继续穿针引线。
裴烬找到《三字经》,坐在程筠身旁,屋子里传来读书声,若是不晓得,还当是程家多留个念书的小孩。
程筝本找姑娘有事,听到太子殿下的声音传来,满是欣慰的笑了笑,姑娘与殿下如今当真是有些夫妻的模样了,她也就放心了,程筝转身离开,不想打扰二人。
用过午膳后,裴烬派人将裴瑜从东宫接去了马场,他们也打算出门,正好岳莲上门,“郡主是要出门吗?看来我来的不巧了。”岳莲的气色看着好了不少,笑容也多了,身上似乎带着股子不同以往的傲气。
“我们去京郊马场散散心,县君若是有空,不如同往。”程筠晓得岳莲已与梁云川和离,如今看着和离之后过的还不错。
“有空是有空,就怕耽误了太子殿下与郡主的雅兴。”
“我阿姐也去呢,不止我与殿下,就是去散散心,县君来吧,正好多个人陪我聊天。”
岳莲颔首应下,“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几人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京郊而去。
他们到时裴瑜还不曾来,程筠一看岳莲便晓得她有话想说,便让阿姐她们先去玩了,程筠拉着岳莲坐到亭子里。
雪柳扶着程筠在亭子里坐下,大概是晓得她们会来,亭子里的桌椅都垫了一层毛茸茸的垫子,坐着不会冷。
“岳莲姐可是有话想和我说?你和离之后过的可好?”
岳莲笑着点头,“挺好,只是我遇到一难题,想请你为我拿个主意。”
“你直说便,遇到什么难题了?”
岳莲似有些难为情,压低了声音道:“我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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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第 193 章
◎想得倒美◎
这一句话把程筠拿在手中把玩的桂圆跌到了桌上, 不敢相信的望着岳莲,“岳莲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岳莲点了点头, “还不足两月, 我之前不晓得,昨日身子不爽,请了大夫来瞧, 才发觉自个有了身孕, 我当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与世子爷和离之前她并未发觉, 若是之前有了这个孩子, 她兴许不会和离,可如今已经和离了, 忽然发觉自个有了孩子, 当真唬得岳莲六神无主, 想了许久, 还是决定来问问程筠。
反应过来程筠笑了笑, “这是好事啊,有了身孕, 便可以让世子名正言顺娶你回侯府,世子如今晓得吗?”
“我也是昨日才晓得的, 并未告诉旁人,我也不知该不该告诉世子爷,去年秋末, 世子爷便想让我再生个孩子, 自幼带在身旁, 弥补这两个孩子自幼与我分离之苦, 我答应了, 可一直不曾怀上,谁知却在这个当口来了。”
岳莲有些苦恼,才与梁云川和离,又身怀有孕,当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早知她该再拖延一段时间才是。
“说明这是天意,你们和离之后,世子可来找过你?”也许就是两人注定不该分开吧,有时候孩子当真是绑定两人的最好契机,就如同她,若是她不曾有孕,兴许与殿下便再没了这个缘分。
“和离当日他便与我说过些日子会请媒婆上门,明媒正娶我,可我不知是真是假。”
两人才和离,倒也不好即刻便办,据说这次和离侯爷侯夫人都有些不快,也不知世子爷还能否信守诺言。
“世子既然开了口,那必定是真的,岳莲姐,我听说贺氏送回贺家不久便去了,世子在贺氏去世之前急匆匆给她写了休书,即便贺氏死了,也与梁家无关,你日后嫁进去,无需向贺氏执妾礼,可见世子心里是有你的。”
贺氏在梁家这样久都不曾休她,可岳莲提出和离之后就休了贺氏,甚至不顾她即将病故,即便是死,也不让贺氏死在梁家,哪里会看不出来梁云川对岳莲的心意。
“可侯爷侯夫人怕是恼了我。”岳莲叹了口气,自从世子爷答应与她和离之后,便再没来她屋子里,直至和离那日世子爷才出现,怕是世子爷也恼了她。
程筠伸手握住岳莲的手,视线扫过她的腹部,“所以才说这个孩子来的及时,梁家本就才两个子嗣,你这一胎,无论是男女,都会受到重视,岳莲姐,这个孩子不仅仅是你的希望,也许也是世子爷的希望,我听太子殿下说,世子爷心中对你是有情意的。”
有了这个孩子,两人便可以名正言顺在一块了,也许从前为着一些理由不得不分开,两人都有难言的隐情,这个孩子就是拉近两人距离最好的机会,若是梁云川晓得,怕是要高兴疯了。
有了这个孩子,梁云川想再求娶岳莲,便不怕永康侯反对,有什么理由比得过子嗣呢?尤其是在梁家这样子嗣不丰的家族。
“这是天赐的缘分啊岳莲姐,你当要好生把握。”看来连老天爷都不想让两人分开。
程筠又看向不远处在挑选马匹的裴烬,抚了抚腹部,也许这也是他们的缘分。
每个孩子都会在恰好的时机到来,是上天的恩赐。
岳莲微微一笑,“我也觉着兴许是老天爷看我从前过的苦,这才降下好运吧。”
她的孩子,一直都在给她带来好运,先前的那对龙凤胎,让岳莲在梁家站稳了脚跟,脱离了奴籍,还给岳家翻案,让她得了县君之位,这其中,也是有世子爷的功劳。
如今这个孩子,又在她与世子爷和离之后,正好给了双方一个理由,能让她再度回到那一双孩子的身旁,与世子爷……
原本她还想着和离便和离吧,一个人过的也极好,如今瞧着,上天是不肯让她一个人了。
“我也是啊,从前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如今好运降临到了我们的身上,”程筠紧紧地握着岳莲的手,“岳莲姐,大抵人生便是如此,风水轮流转,谁又晓得明日会发生什么,永远也别气馁。”
程筠从未想过自个能找到亲人,更不敢相信能与殿下相亲,腹中还孕育着两人的孩子,可如今这一切都发生着。
“好,待我回去好生想想,希望我也能与你一样,有个敞亮的前程。”
两人正说着,裴瑜到了马场,瞧见程筠,跑的飞快,可眼看着到了跟前,却又不肯上前,望着程筠隆起的肚子,似乎不敢认,攥着小拳头,站在不远处,眼睛亮闪闪,遮掩不住的欣喜。
跟着裴瑜的是凝玉,她站在裴瑜身后,望着程筠面色激动,是主子,凝玉早听说信阳郡主与云莺长的一模一样,可也只是听闻,不曾见过,如今见到才晓得,哪里是长的一模一样,这分明就是云主子。
云主子还有了身孕,怪不得太子殿下这些日子时常不在东宫,可真好啊。
程筠瞧见裴瑜,笑意更深了,半年不见,裴瑜长高了不少,也结实了很多,小孩子就是如此,长的快,一个不小心就要比大人还高了。
不过她还记得在殿下跟前自个还装着失忆,往裴烬那边瞧了眼,见他在远处挑着马匹,不曾往这边看,才向裴瑜招了招手,“不认识我了吗?”
程筠晓得她迟早有一日会见到裴瑜,便在殿下提起裴瑜时仔细问询了一些,殿下那时大抵是为了让她更愿意亲近他,还特意将裴瑜说的与她十分亲厚,犹如亲生母子,如今与裴瑜亲近一些倒也无妨。
裴瑜站在原地不动,指甲掐进皮肉里泛白了,紧紧地咬着牙,一双眼睛像是野狼一般,盯着程筠,可始终不曾开口。
凝玉蹲下来,拍了拍裴瑜的后背,“小公子,那是你的娘亲啊,还不快过去。”
程筠瞧见裴瑜腰间系着的那枚眼熟的香囊,那不是端午她给他做的吗,都用旧了,居然还用着,顿时心头软的一塌糊涂,小瑜也是她在上京最为留恋的人之一。
虽说两人并非亲身母子,可小瑜却唤她娘亲,勾起了她心底作为母亲,最为柔软的一块地方。
“小瑜,我挺着肚子不方便,你过来给我瞧瞧好不好,是不是长高了?”程筠的语气更加温柔,当初一走了之,也不曾与他告别,想来这个孩子心里还怨恨着她呢。
凝玉眼眶热了,忙劝着裴瑜,“小公子,娘亲腹中怀着小弟弟呢,你快过去让她瞧瞧,你不是一直念叨着娘亲吗?”
裴瑜一点点的挪了过去,但在距离程筠一臂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让程筠想拉他又拉不着。
“小瑜是不是生我的气了?”程筠看他眼尾红红的,像是要哭出来了。
方才在远处时飞奔而来的喜悦,如今却是半点也瞧不见,只剩下委屈。
裴瑜扁着小嘴,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程筠,他不敢相信当真是娘亲,父王明明就说娘亲不要他了,不会再回来了。
“小瑜,你过来一点好不好,让娘亲摸摸你。”程筠嗓音柔和,她似乎最对不起的便是裴瑜,不告而别,可裴瑜当她为娘亲,娘亲不见了,裴瑜一定很难受。
见裴瑜不说话,又不动,程筠只好叹了口气,“小瑜,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你是不是不要娘亲了?”
这句话戳到了裴瑜的泪点,他猛地哭了起来,“是你不要我,父王说你不要我了。”
程筠看了凝玉一眼,凝玉将裴瑜推了过去,可算是让程筠拉到了他,“小瑜乖,我没有不要你。”
“郡主,小心您的肚子。”雪柳在一旁看着有些担忧,裴瑜看着便不像是寻常的小郎君,眼神像是狼一样,她看着都害怕,生怕裴瑜挣扎起来撞到程筠的肚子。
“没事,小瑜不会撞我的。”程筠搂着裴瑜,“小瑜乖,都是娘亲不好。”
裴瑜果然没挣扎,只是靠在程筠的身上哭着,呜咽呜咽,像是受伤的幼兽,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母亲,可不得哭出来寻求安慰。
“小瑜长高了好多啊,很快就要比娘亲高了,”裴瑜哭的程筠的鼻尖也酸了,“小瑜乖啊,别哭了,我回来了,往后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真的吗?”裴瑜打了个哭嗝,小手紧紧地攥着程筠的袖子不撒手,仿佛是再怕程筠不见了。
“真的,骗你是小狗。”程筠取出帕子给裴瑜擦着眼泪,“小瑜是小男子汉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快别哭了,要不然该笑话你了。”
裴瑜哭的一张脸都是红的,渐渐地抽噎着停了哭声,望着程筠还是不敢相信,“娘亲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是不是我不乖了?父王说你不要我们了,你可不可以别不要我。”
他从小就没有爹爹娘亲,直到遇到了程筠,他才有了娘亲,娘亲会给他做好吃的点心,会给他裁衣裳,会教他读书,也是因为娘亲,父王才与他更加亲近,程筠对于裴瑜来说,就是亲生娘亲,是他自从出生以来,感受到的全部温暖。
程筠抿了抿唇,摸着他的脑袋安慰着,“我去了找我的娘亲,我不是不要你,只是就像你想我一样,我也很想我的娘亲,我只是想找到我的娘亲,再回来找你。”
“你父王骗你的,我们的小瑜这么乖,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乖啊,别哭了。”
“那娘亲找到了娘亲吗?”裴瑜望着程筠的肚子,“为什么娘亲的肚子这么大?”
“找到了,因为娘亲肚子里有小瑜的弟弟妹妹啊,小瑜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啊?”
谁知裴瑜听到这句话又要哭了,噘着小嘴,“是因为弟弟妹妹所以娘亲才不要我的吗?”
“当然不是,小瑜,娘亲没有不要你,娘亲一直都很喜欢小瑜的,你别听你父王乱说话。”程筠叹了口气,殿下到底和裴瑜说了什么啊,弄得裴瑜犹如惊弓之鸟。
裴瑜眨了眨眼,长长的眼睫上还带着泪珠,听到这话,总算是放心了下来,“那我喜欢弟弟。”
程筠笑了笑,“为什么啊?妹妹不好吗?”
“我可以教弟弟武功,我现在可厉害了,我每天都练武,娘亲都不监督我,我还会写好多字。”裴瑜靠在程筠身侧,避开了她的肚子,闻着娘亲身上的气息,他不安了大半年的那颗心,终于又安定了下来。
“小瑜这么厉害呀,那一会回去小瑜写给我看好吗?”程筠看他总算不哭了,也放心了,从桌子拿了一块点心给他。
裴瑜推回给了程筠,“娘亲吃。”
“娘亲不饿,你吃吧。”
“谢谢娘亲。”裴瑜一只手接过,另一只手还是紧紧地攥着程筠的袖子。
岳莲看着裴瑜如此,又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孩子,神情有些低落,“也不知徽娘与浩哥儿可还记得我。”
“哪会有孩子不记得娘亲,一定记得的。”孩子与娘亲之间有不一样的感应,当初程筠第一眼见到原氏的时候,就觉得心潮起伏。
孩子与母亲,是割舍不断的宿命。
程筠的余光注意到裴烬要过来了,连忙将表情收了收,不可太过伤心。
裴烬挑好了马匹走了过来,瞧见裴瑜红红的眼眶,讥笑一声,“没出息,还哭呢。”
裴瑜瞪了一眼裴烬,都不开口喊他,只是黏着程筠更近了。
程筠轻轻地嗔了句,“殿下,你怎的还和一个孩子计较。”
裴烬摸了下鼻尖,“我才懒得与他计较,裴瑜,走,我教你骑马去。”
“不去。”裴瑜抱着程筠的胳膊,生怕程筠跑了。
“我可特意挑了匹温顺的马,你当真不去?黏着你娘亲做什么。”他还想黏着呢,皎皎虽忘记了过去之事,可对着裴瑜倒好,比对他好多了,看得裴烬眼热,那个臭小子倒是会哄人,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不去。”裴瑜从前是想学骑马,可是现下他只想黏着娘亲。
“罢了,小瑜不去就让他,殿下去吧,小瑜陪我去走走。”程筠扶着雪柳的手起身。
“我来扶你。”裴烬让雪柳往后退,接过了她的位置,扶着程筠。
程筠却摇了摇头,“不要,殿下去吧,我和岳莲姐说些女儿间的私话,你在这儿不方便。”
“那裴瑜在这也不方便,我带他走。”裴烬看了一眼黏着程筠那么紧的裴瑜,很是不痛快。
“小瑜还小,他也听不懂,就让他陪着吧。”
裴烬拗不过程筠,最终只能远远的跟在她们身后,看着裴瑜心里嫉妒的很,这都半个多月了,他还不曾与皎皎那样亲近,裴瑜一来便做到了,真让他不甘心,早知便不带裴瑜来了,给自个找不痛快。
还不是想着,裴瑜从前与皎皎关系亲密,兴许瞧见裴瑜,皎皎便能想起往事,可如今瞧着,那少去的岁月,半点也不曾阻挡皎皎对裴瑜的亲近,裴烬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程钰跑了几圈,可算是把憋了许久的气出了,神清气爽,骑着马回到程筠的跟前,瞧见裴瑜,“皎皎,这个小孩谁啊?”
方才还没瞧见。
“这是殿下的养子,小瑜,这是我的阿姐,你喊姨母。”
裴瑜乖乖地喊人,“姨母好。”
“哎,”程钰翻身下马,“殿下居然还有个养子,不曾听人说过。”
这样大的养子,不会是殿下的私生子吧?程钰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程筠忙解释道:“殿下说小瑜不常出门,也不曾上玉碟,旁人不晓得也是正常,殿下还说曾经小瑜喊我娘亲,与我十分亲近,方才见着我直哭,我不忍伤他的心。”程筠压低了声音,想着裴烬在不远处。
几句话便将两人的关系说了个清楚,程钰见皎皎挺在意他的,想来是她想岔了,脸色也好转了不少。
裴瑜被程筠说的脸红,害羞的低下了头。
“看他的身板不错,是个练武的料子。”程钰自幼习武,这点看人的能耐还是有的。
“听小瑜说他现下便在习武,”程筠拍了拍裴瑜的后背,“要不要姨母带你去跑几圈?”
裴瑜摇了摇头,“我想跟着娘亲。”
“好吧,阿姐去吧,我随意走走。”她挺着大肚子也不能骑马,随便走走散散心。
“行,我再跑几圈咱们就回去了。”
太阳快落山时,一行人回了京,一路上裴瑜拉着程筠的衣角不肯撒手,等到了信国公府门前,裴烬让他松开。
“你娘亲要回信国公府,你得回东宫,快松开,外边冷,别冻着了你娘亲。”这小子都黏着程筠一整个下午了,他还没亲近呢,居然还不撒手。
裴瑜不搭理裴烬,却委屈巴巴的望着程筠,“娘亲,我想跟着你。”
“你不想回东宫?”程筠看他这个模样,也有些心软,反正信国公府屋子多的是,可是想起她失忆了,与裴瑜不该这样亲近,便委婉的拒绝道:“要不然你明日再来可好?”
裴瑜摇了摇头,“不好,我想和娘亲一起住。”
“不行,”裴烬板起脸拒绝,“回东宫去,你还得练武,不许荒废了课业。”
他还没住到信国公府呢,凭什么裴瑜比他先住进去,裴烬绝不答应,
裴瑜倔强道:“我不回去,我会练武,我也会写字,不会荒废课业。”
裴烬也不废话,伸手要拉开裴瑜,裴瑜却死死地攥紧了程筠的袖子,不肯撒手。
程筠看裴瑜的手都红了,忍不住心疼,皱着眉头道:“要不然殿下就让小瑜跟我回去住吧,明日殿下再派小瑜的师傅来府里授课。”
“谢谢娘亲。”裴瑜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还是娘亲对他好,父王就是个大坏蛋,裴瑜略带挑衅似的眼神看了裴烬一眼,仿佛是在炫耀。
裴烬气的嘴都歪了,臭小子!
不得已,裴烬只得派人回东宫给裴瑜简单收拾了一些衣裳过来。
裴瑜跟着程筠进了信国公府,正好原氏与程辙武在厅堂,原氏瞧见迎上来,“我还想着你们怎的还不回,”原氏瞧见裴瑜,诧异道,“这个孩子是?”
程筠摸了摸裴瑜的脑袋,“娘亲,这是殿下的养子裴瑜,小瑜,这是外祖母,那是外祖父。”
“外祖母好,外祖父好。”裴瑜倒是很乖巧的喊人。
原氏愣了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好,乖孩子。”
程辙武看着裴瑜,倒是听说过裴瑜,但从未见过。
“爹爹娘亲,先用膳吧,我也有些饿了。”
原氏点了点头,不再纠结此事,“行,先去用膳,殿下也留下用晚膳吧。”
裴烬求之不得,当然要留下。
一行人去了膳厅,用过晚膳后裴瑜的东西也送过来了,程筠让雪柳带着裴瑜去洗漱一番,让裴烬与爹爹娘亲说说裴瑜之事。
裴烬简单说了说,并且保证道:“裴瑜绝不是我的私生子,只是捡回来的,从前这孩子便与皎皎十分亲厚,比我还亲近,他当皎皎不要他了,因而不肯走,倒是劳烦二老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二老也没再怀疑。
程筠让裴烬早些回东宫,裴烬却非得将人送回院子。
回到屋子,程筠坐了下来,“殿下快些回去吧,天色已晚,路上小心些。”
裴烬却一点也不急,而是坐了下来喝茶,“皎皎,裴瑜那臭小子闹腾,你怀着身子还是别让他待在身旁,免得闹着你。”
程筠哪不晓得他心里在想什么,摇了摇头,“我今日瞧着小瑜挺乖巧的,留在这里陪我解解闷也好。”
裴烬马上凑到程筠跟前,嬉皮笑脸道:“我陪你解闷岂不是更好,我也留下来可好?”
程筠一把推开他的脑袋,无情的拒绝,“想得倒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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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94 章
◎失忆被拆穿◎
“为何裴瑜可以, 我却不可以?皎皎不是忘过去之事,既是忘了我,合该也将裴瑜忘了才是。”
裴烬狭长双眸微微眯起, 总觉得皎皎待裴瑜有些过分亲近了, 若是没失忆的皎皎,倒也是正常,可若是皎皎失忆, 本该忘了裴瑜, 不该对他这样亲近才是。
程筠心里咯噔一下, 怕是在裴瑜这被他发现端倪了, 不过程筠也并不害怕便是,恢复了记忆, 怕的应当是裴烬, 他可在她跟前撒了不下百八十个谎了。
她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不是殿下说小瑜极爱与我亲近, 时常念叨我, 我虽说失忆, 可对于小瑜却天然的有些亲近,兴许这就是我们的母子缘分, 我也不想让孩子伤心,难不成殿下是盼着让小瑜伤心吗?”
殿下撒谎, 她也撒谎,两人可真是天生一对,都如此的爱撒谎。
“裴瑜伤心与否干我何事, 既然皎皎与裴瑜亲近, 也该与我更加亲近才是, 今日我也要留在这里住。”
裴烬一听到皎皎说与裴瑜天然的便有些亲近, 吃味的不得了, 怎的与他便没有天然的亲近呢,难不成裴瑜在她心中的地位比他还高?
“不行,小瑜是孩子,你是大人,殿下快些回去,不要在这耍无赖。”两人还没成亲呢,怎能住到一块,况且堂堂太子殿下,怎能住到臣子家中。
“我也不过只比裴瑜大个十几岁,怎的我便不算孩子吗?”裴烬还当真是不要这张脸了,连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气的程筠哭笑不得,捏了捏裴烬的脸,“我倒想看看殿下的脸皮有多厚,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你都是做爹爹的人了,还说自个是孩子。”
哪里有这样的人,连小瑜都晓得自个不是孩子了,裴烬倒好,还反过来生长了。
裴烬握住程筠的手,讨好道:“皎皎也怜惜我一二可好?让我也留下来吧。”
程筠想要抽回自个的手,依旧十分坚决,“不行,殿下若是再不走,我便要喊爹爹了,殿下也不想在爹爹跟前跌了印象吧?”
“别,我走,这就走。”裴烬无可奈何,他好不容易才在信国公跟前赚了点好印象,若是喊了信国公来,怕是明日连信国公府都进不来了。
程筠莞尔一笑,“殿下快些走吧。”
就晓得搬出爹爹来殿下便不敢放肆,果然还是爹爹厉害啊。
“亲一下便走。”裴烬凑过去。
程筠当真想揍他,每日都想着占她的便宜,可想着让他快些离开,程筠又不得不妥协,低头轻轻地在他面颊上印了下。
裴烬十分不满,转头在程筠唇上亲了下,才心满意足的起身,“好了,我走了。”
程筠微微鼓唇,待她将孩子生下,非得好生讨回来,仗着她行动不便罢了。
裴烬前脚离开,后脚裴瑜便进来了,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裳,跑了过来,“娘亲。”
程筠望着他,当真与殿下有些像,尤其是两人同穿玄色的衣裳,看着便像是父子,可至今她也不晓得裴瑜的身世。
她瞧见裴瑜腰间挂着的那个香囊,拿起看了一眼,边缘磨损严重,看着都要破了。
裴瑜低着头,可怜兮兮的说道:“娘亲,我不是故意要弄坏的,它自个坏的。”
裴瑜本就不是安静的性子,时常跳脱,这个香囊又一直随身带着,哪能不弄坏啊。
“无碍,这还是去年端午给你做的,别戴了,娘亲今年端午再给你做一个好不好?”
“好,谢谢娘亲。”裴瑜正笑着,却仰头瞧见了裴烬,笑意忽然便僵住了,“父王。”
程筠的眉心跳了跳,捏着香囊的指尖收拢,不敢相信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裴烬可不就去而复返,站在不远处,程筠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看裴烬的眼神,她方才的话,是不是被他听见了。
裴烬可不曾提起这个香囊,她也不该晓得这个香囊是端午时做的,她那话暴露了。
裴烬也不说话,也不动,就静静的站在哪儿,眼眸深邃的望着程筠,心口扑通扑通的跳着,皎皎恢复记忆了?还是说,她从来便没有失忆。
他便觉着今日皎皎待裴瑜有些过于亲近了,不似失忆的模样,方才走出去,越想越不得劲,这才去而复返,谁知却听见了那样的一句话,她连那个香囊都记得,又怎会不记得给他做的衣裳与香囊呢,再略微想一想,裴烬也不傻,自然便想明白了。
程筠晓得是瞒不住了,叹了口气,“小瑜,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去歇息吧,明日再写字给我看可好?”只得先把孩子支开再说。
能和娘亲住一块裴瑜已十分满足,因而乖巧的点了点头,“好,娘亲明日见。”
裴瑜有模有样的给程筠和裴烬行了礼才离开。
裴瑜一走,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裴烬抬脚走了过来,站在程筠不远处,“皎皎,你恢复记忆了?”
程筠瞅了他一眼,“我骗殿下的,我不曾失忆,从始至终那些事我都记得。”
虽说两人都撒谎了,但程筠做了亏心事,心里难免不自在,因而又提高了声调道:“殿下也骗了我,咱们扯平了,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程筠的手紧了紧,这个时候,自然得抢夺制高点,这才能占据上风,这是娘亲在和爹爹吵架时得出的经验,全部传授给她了。
娘亲说在外可以给夫君面子,多听夫君的,但在内,得让自个高于夫君,要制得住夫君,这才是夫妻相处之道。
裴烬倒没恼怒,更多的是庆幸,庆幸两人曾经的感情不必再来一遍,而他心口悬着的石头也放下了。
他半蹲在程筠跟前,开口第一句话竟是,“皎皎说扯平可是真的?你也不计较我骗了你之事?”
程筠撇了撇嘴,“殿下别忘了,你骗了我两次,在庄子上那次我可以不计较,可是你骗我说咱们是情投意合,说我自愿随你入京,这可扯不平。”
裴烬嘴角抽搐,敢情还是他的错,而程筠装失忆骗他却扯平了。
“那你要如何计较?莺莺,我很想你。”裴烬握住程筠的手,他当真很想很想,想到夜不能寐,皎皎也是莺莺,可她忘记了过去之事,让裴烬心里始终梗着。
虽说他也想过,皎皎忘记过去之事也好,两人可以重新开始,但说到底,那也算是一段美好的时光,无论酸甜还是苦辣,都是两人的心意滋长独一无二的时光,若是她没忘,对裴烬来说,才是更好的。
他愿意接受她的惩罚,只要她想起来了。
程筠心头一阵酸意,裴烬这样,倒叫她不好发作了。
“你骗人,你自个想想,这大半个月,你撒了多少谎,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程筠微微偏头,不去看裴烬的视线。
裴烬笑着,“都是我的错,你要如何罚我都好,你没忘了过去之事,真好。”
尤其是那一段在庄子上的日子,那是裴烬此生最愉快美好的时光,他舍不得皎皎忘记。
“你不是不愿我想起来吗?”从前两人的那段记忆,可算不得多美好,从一开始,两人的遇见便十分不堪,她是被迫回京,殿下使了手段逼她的。
但如今再回想,殿下带她回京,给她锦衣玉食,尊荣富贵,除去她总是胆战心惊之外,倒也没哪儿不好,她不回京,便也不会遇到岳莲姐,也不会出逃,不会遇到爹爹娘亲……
这些事,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老天爷早就安排的明明白白,非人力所能抵抗,在找到爹娘这事上,殿下也算是间接性的出力了。
若是她没回京,她也不晓得自个的下场会是什么,也许不被殿下逼迫,也会被旁人逼迫,谁又知道不遇到殿下,她会遇到谁呢?
“我原是想着你忘了也好,咱们重新开始,可我私心觉着,从前那段时光也并非一无是处,我待你,也并非处处不好,我是有做的不妥的地方,可我待你的心意,从来不曾改过。”
裴烬唯独在废太子时欺骗了她,除此之外,当真没再哪待她不好了。
“你起来吧,别蹲着了。”程筠扯了扯他,“过去之事,我并不想与你计较了。”
如今孩子都给他怀了,再计较过去之事,还有什么意义,再者她心中又的确是有裴烬的,计较那么多也是累人。
裴烬有些惊喜,“你当真不计较?我从前逼你回京之事也不再计较?”
程筠瞥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起来吧。”
裴烬精神抖擞的起身,还不等说什么,程筠便甩开他的手,“过去之事可以不计较,但当前之事不能不计较,你倒是说说,我何时不让你进房间,逼你睡书房了?”
她早就想说这个了,当时听裴烬说她都险些忍不住反问他。
“咳咳,”裴烬面色尴尬,视线悄悄地移开,完了,高兴的太早了,怕是这些日子他对皎皎撒的谎,她一个个都记着呢,就等现下报仇了,“我也是善意的谎言。”
“哦?多善意,殿下说来我听听。”程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若是殿下不曾对她撒谎,那她撒谎了,这事被戳穿,的确她便落了下乘,可殿下撒的谎却不少呢,她也不在怕的。
裴烬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不得不认下,点了点头,“的确是我的错,皎皎要如何罚我都成。”
罢了,他的确带了不少私心,果然人就不该做亏心事,迟早有一日会见着鬼的。
“我还当你有多善意,还不是为着私心。”程筠戳了戳他的胸膛,“殿下真是好生不要脸,你可说说,这些日子,你说了多少旁人的坏话,把你自个择了个干净。”
旁人都是烂泥污沼,就他自个,出淤泥而不染,好一朵大白莲啊。
“皎皎说的对极了。”裴烬一把握住程筠的手,“对着皎皎,脸面有何用处。”
“好了,天色已晚,你回去吧。”若是要比厚脸皮,她是比不过殿下了,他连“我也是个孩子”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皎皎,收留我一晚可好?既然咱们话都说开了,何必再分开。”
“不行,你自个说的,要如何罚你都成,如今却又不听我的话了,可见你惯会唬人,说的话都是假的。”程筠作势有些恼怒,不肯再看他。
“你的话,我自然是听的,”裴烬起身,不想她气恼,“好吧,天色已晚,你也要早些歇息,我便不打扰你了,我回了。”
“快些去吧。”
裴烬摸了摸程筠的腹部,转身离去。
看着裴烬离开,程筠才舒了口气,他如今倒是挺好说话,程筠看了一眼肚子,“小家伙,怕是也有你的功劳。”
被他发觉也好,免得说话还得注意着,如今便可以随意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反正连爹爹娘亲都原谅殿下了,裴烬如今进出信国公府犹如自家,不晓得还当是他入赘了呢。
程筠摇了摇头,罢了,不想了,她也有些累了,还是去洗漱歇息吧。
裴烬从信国公府出来,仰起头望了望天,上元佳节一过,街上的各色彩灯取下了,街道上暗了不少,不过却越发凸显的天边圆月明亮异常。
从八月十五至今,恰好是五个月,这五月来,心里压着的大石头可算是彻底放下,莺莺回来了,成为了信阳郡主,可以不必再顾忌门第之见成为他的太子妃,她也不曾失忆,不曾忘记过去之事,也原谅了他。
这一切,看起来都在往更好的方向演变,裴烬轻松了不少。
心情好便想去找人喝酒,再不必喝愁闷的酒了,而是心情愉悦之酒。
本想去找江浸月,但江浸月昨日受命离京,去办一桩案子了,而梁云川又才和离,怕是没个好心情,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裴沐最为合适。
“去宁王府。”裴烬上了马车,也有许久不曾与裴沐喝酒了。
可谁晓得,马车到了宁王府前,府门却紧闭,敲开门小厮瞧见裴烬,连忙行礼,“小人见过太子殿下。”
“宁王可歇下了?”
“回太子殿下,宁王他不在府中,出去了。”
裴烬疑惑,这个时辰了,还不在府中,“入宫了吗?”
“小人也不知,昨日宁王殿下便不曾回府,想来是有事耽搁了。”这半年,宁王殿下少在府中,他只是看门的小厮,自然不晓得主子的行踪。
裴烬皱了皱眉,“那孤下回再来。”
“恭送太子殿下。”
从宁王府的台阶下来,裴烬越发觉得不对劲,似乎这段时日的确很少见到裴沐,莺莺失踪,他只管找莺莺,哪里还顾得上旁人,如今细细回想,从前他在上京,裴沐十日有八日都跟在他身侧,怎的如今十日想见一面都难。
“玄凌,你去查查裴沐最近在做些什么。”
倒不是他多心,而是如今皎皎身怀有孕,出不得大事,有可疑之处,他都要留个心眼,免得追悔莫及。
“是,属下这便去。”
裴烬上了马车回宫,坐下来连盏茶都不曾喝完,便有内侍来传召去紫宸宫,裴烬放下茶盏,这个时辰,怕是有十分要紧之事。
便也没耽误,尽快赶到了紫宸宫。
“父皇,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嗤,”泰和帝瞥了他一眼,“我倒是想白日见你一面,可你在宫里吗?”
裴烬这个太子怕是大豫史上最自在的太子了,出入宫廷犹如王府,哪里还有半点忌讳,尤其是近日程家回来,裴烬怕是恨不得住到程家去。
裴烬面上有些不自在,“父皇说笑了,父皇若是有事,儿臣自然即刻赶回来。”
“是吗?我瞧着你是想住到程家去吧,可惜信国公不要你,身在曹营心在汉,没出息。”
裴烬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他似乎不久前才说过裴瑜没出息,果然啊,当儿子就要被老子训,裴烬清了清嗓子,“父皇,您有事说事,好端端的怎又提到程家。”
泰和帝眼一横,“我儿子成了旁人的儿子,我还不能唠叨几句了,你受了信国公那样多的气,也不见你反驳几句。”
程辙武可没少在他跟前念叨裴烬,这些日子裴烬总在程家,程辙武则常常在紫宸宫,两人也难得见一面,自然有数不清的话想说,尤其是裴烬提出的小都城一事,二人已商议过不下七八回了。
“儿臣不敢,那父皇先唠叨,儿臣洗耳恭听。”裴烬这些日子是到哪都碰壁,信国公跟前讨不着好,皎皎跟前讨不着好,连父皇跟前也得受奚落,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泰和帝哼了一声,“你想让我说,我还懒得说呢,来看看从西疆传回的折子。”泰和帝随手一扔,裴烬连忙伸手去接。
打开折子瞧了一眼,“巫濮格想来朝贡,可真是稀罕事啊,何时巫濮格这样乖巧懂事了。”
“自你回京,西疆便一直不太平,倒也没闹出多大的事来,此次巫濮格怕是来者不善。”
说起正事,泰和帝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西疆一直都是大豫这些年最不安稳的所在,直到赫冲一战才把巫濮国打的老实求和了,也是那一战,险些让裴烬丧命。
裴烬合拢折子,“父皇不必忧心,儿子的手下败将罢了,在西疆他尚且翻不起风浪,更何况在上京,他若是想来,尽管来便是。”
他虽回了京,可西疆派了心腹守着,风吹草动都在掌控之中,这半年来,巫濮格的确在加紧操练将士,招兵买马,但巫濮国与裴澄不同,裴澄私底下招兵买马是死罪,巫濮国作为一个国家,自然是有这个权力,可有权力不代表有能力。
巫濮国地域窄小,还不如西疆大呢,想要吞并西疆,无异于痴人说梦,反倒因此会劳财伤民,致使民不聊生,这几年巫濮国本就战乱不断,好不容易有了个缓和的时机,不晓得休养生息,反倒一直招兵买马,这样下去,怕是巫濮国的百姓都得反。
泰和帝点了点头,在私事上裴烬极其惹他烦心,不过在军务上倒是很拎得清,让他十分放心。
“倒不是怕他小小巫濮国,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他主动挑事,咱们也是不怕的,你想来不会再去西疆,合该挑个人选去镇守西疆,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裴烬垂眸想了想,“不瞒父皇,儿臣也一直在想此事,细数如今朝中重臣,文官居多,武官略少,若真要派遣一员大将,儿臣推荐梁寄。”
梁云川的路数他还算清楚,西疆又是他经营多年之地,自然是盼着能交到自个心腹的手上,这才不会糟蹋了多年经营,而梁云川正是合适的人选。
“梁寄也算是少年成材,永康侯府也算忠心耿耿,只是我听说梁寄与你一般,在儿女私情上不怎么拎得清啊。”
泰和帝稳坐龙椅,自然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梁寄那事在上京闹的也不小,泰和帝不想知道都难。
“父皇,所谓铁血柔情,不正是如此吗?人哪能没弱点,可这弱点无伤大雅,新平县君与信阳郡主是闺中密友,他日有新平县君在梁寄身旁时时提点,西疆与上京的心只会更近,岂不美哉?”
梁云川是他的好友,岳莲是程筠的好友,犹如程家在北漠让泰和帝放心,梁云川在西疆也会让裴烬安心。
如此一来,北漠与西疆便掌控在皇室手中了。
“说的倒也是,既然如此,那这事便交由你去办,你与梁寄商谈吧。”迟早这个江山是要交到裴烬手中的。
“是,儿臣遵命。”
说了半日话,泰和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一件事,“先太子嫔齐氏与大皇孙还不曾找到吗?”
裴烬摇了摇头,“并未查到,仿佛凭空消失在了上京,儿臣猜测,这两人怕是已凶多吉少。”裴澄说不曾动手脚,裴沐说不曾见到,还真是件怪事,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罢了,既然找不到就不必再找,反正大皇孙也非皇室血脉,待信阳郡主生下来的,那才是大皇孙。”原本只是想找到问个究竟,可找不着也就算了。
“是,儿臣明白。”
裴烬从紫宸宫出来,当真是月上中天,不免有些疲惫,回到东宫很快便沐浴歇下。
翌日用早膳时,玄凌前来回禀,“找到了宁王殿下的踪迹,宁王在城东置办了一座宅子,里边养了个女子还有一个孩子。”
“养了外室还有孩子了?”裴烬难以置信,裴沐向来是最为老实规矩的性子,怎会做出这样的事,他府中只有一侧妃一庶妃,位置还宽敞的很,何必需要在外边置办宅子养女眷,带回王府不就得了。
“这个属下不知,不过昨夜初晃一眼,那个女子有些眼熟,像是先太子嫔。”
“齐氏?那个孩子是大皇孙?”
当日是裴沐带人去的东宫,他说不曾见到齐氏与大皇孙,他信了,想不到裴沐对着他也会撒谎了。
“属下也不知,更深露重,不曾看清楚。”
“现下去瞧瞧吧。”裴烬也没这个心思用早膳了,起身离开东宫,若真是齐氏,那可就麻烦了。
裴沐那算是弟夺兄妾,传扬出去,难免遭人口舌。
裴烬来到宅子门前,从外边瞧着十分简朴,看不出来是裴沐的私宅,他不曾敲门,直接翻墙。
进去之后恰好瞧见裴沐牵着一个孩子在玩雪,不是大皇孙又是谁。
裴沐正震惊裴烬出现时,又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女子,正是齐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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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95 章
◎弟夺兄妾◎
齐明慈瞧见裴烬, 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往后退,想躲开, 可又瞧见大皇孙还在宁王身侧, 急忙跑到大皇孙旁边,警惕的护着大皇孙。
裴沐松开大皇孙的手,几步上前行礼, 惴惴不安, “三哥。”
“老六, 你还拿我当你三哥吗?”裴烬当真是没想到, 居然会是裴沐将人藏了起来,还养在外边, 瞧着犹如一家人, 裴沐还口口声声告诉他不曾见过两人。
裴沐神情尴尬, 瞧了一眼齐明慈与孩子, “对不起三哥。”
他已悄无声息地瞒了许久, 谁晓得竟会被裴烬发觉,还是人赃并获, 他连狡辩的资格也没有。
“不给我一个解释吗?”裴烬不信他会无缘无故的藏起齐氏与大皇孙。
“三哥里边请,”裴沐的心口扑通扑通的跳, 回头看向同样胆战心惊的齐明慈,“你们先回屋。”
“是。”齐明慈连忙抱着孩子退下了,脚步踉跄, 半年前死里逃生, 如今又要死一回了吗?
裴烬进了厅堂, 随意坐了下来, 外边看着质朴的宅子, 内里却大有乾坤,陈设十分精致考究,和宁王府有些像,看来齐氏在这的日子还不错。
“想不到平素被赞听话的老六也会做出私瞒兄妾之事,倒是我小瞧你了。”裴烬微微笑着,不亲眼见到他还不信呢,裴沐在他眼皮子底下瞒了半年,可当真是好算计。
裴沐被他说的一张脸由白转青,又红了,低着头,喏喏道:“对不起三哥,我并非有意瞒你。”
裴沐自幼就钦佩三哥,跟在三哥后头,三哥说什么都听,从不忤逆,这是头一次骗了三哥,瞒了三哥,他也是愧疚的。
“瞒了我半年还叫并非有意,若是你有意,岂不是要瞒我一辈子?父皇派人找了半年齐氏与大皇孙,你倒是瞒的一丝不漏,说说吧,你为何藏起他们?”
泰和帝对于裴澄的姬妾并未惩罚,得知她们的遭遇倒十分同情,各自安抚送回了家,唯独太子妃和裴澄一起被圈禁,自然了,如今这两人都被关在秦王府,泰和帝并不晓得。
裴沐好端端藏起齐氏与大皇孙又为了什么呢?
裴沐咬了咬牙,知道此事是瞒不住了,只得叹了口气,老老实实承认了,“三哥,大皇孙并非裴澄的子嗣。”
“这个我知晓,那又如何?”
“他是我的儿子。”
裴烬蹙起眉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裴沐,“你说什么?大皇孙是你的儿子?”
饶是裴烬经历的大风大浪颇多,听到这话也诧异不止,无法将齐氏与裴沐放在一块,更何况在裴澄的眼皮子底下,齐氏是如何生下裴沐的儿子?
裴沐点了点头,细细道来:“我与明慈很早便相识了……”
那是在一次庙会上,裴沐遇到了尚未出嫁的齐明慈,一眼万年,之后又多次阴差阳错的遇到,便相熟了,两人都晓得对方的身份,却还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爱河,那时齐明慈的身世做宁王妃也做得,裴沐便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向父皇提出赐婚,齐明慈亦答应了愿意嫁给裴沐。
可裴沐还没来得及向父皇开口,却被裴澄抢先一步,与齐家商议好了,要齐明慈做他的太子良媛,齐明慈不愿嫁给裴澄,与家中反抗,可家中却不会顾忌她的心意,自古以来女子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齐明慈哪里有反抗的机会。
她原本想将裴沐拉出来,成为宁王妃不比太子良媛好吗?想来家中会答应。
她得先问过裴沐的意思,想求裴沐去找圣上赐婚,才能抵抗家中。
但家中自晓得她不愿后,便不让她出门,她一直不曾找到机会,她便直接与家中说了,可家中却并不在意宁王妃之位,想来早就与太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任由齐明慈如何求情也无用。
直到圣上的赐婚圣旨来到齐家,册她为太子良媛,圣旨已下,一切都是板上钉钉,齐家终于让她出门了,可是一切都晚了。
裴沐得知旨意之后便去找了她,告诉她会去求父皇收回成命,再让父皇为两人赐婚,但齐明慈不想裴沐去冒险,圣旨都下了,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况且齐家上下百口人,不能因为被她拖累了,得罪了太子,齐家哪里还能存活得下去。
齐明慈也不想让裴沐得罪太子,毕竟太子的威势在上京众人皆知,裴沐在太子手中是讨不了好处的,便狠心与裴沐决裂,告诉裴沐她是心甘情愿嫁予太子的,让裴沐往后别来找她了。
“就是那段时候,常听你提起说有了心上人,之后我从西疆回来,却再没听你提起过。”裴烬回想了下,齐氏可不就是在那时嫁给的裴澄吗。
裴沐点了点头,“是,三哥你走后,明慈嫁给了裴澄,我消沉了很久,可你不在上京,自然不晓得。”
“那大皇孙为何是你的儿子?”既是断了,难不成入了东宫,还能与裴沐牵连?
“明慈大婚前,我不甘心,找到了她,想与她私奔。”
裴沐不信齐明慈当真是爱慕虚荣之人,也不信短短的时日就变心了,派人潜入齐府,趁着月黑风高,将人劫了出来。
“可明慈不愿与我私奔。”
齐明慈若是私奔,那便是抗旨不遵,不仅仅会让齐家得罪太子,更是会得罪圣上,齐明慈哪里敢呢,到底还是拒绝了他。
“之后呢?”裴烬倒是当成故事在听了,越发有了兴趣。
“之后……”裴沐有些不好意思说了,挠了挠头皮,“我那夜喝了酒,一时冲动,就……之后醒来,明慈已经离开了,我又不确定自个到底干了没干,也不敢再找她。”
很快齐明慈有孕,裴沐以为是裴澄的,也就死心了,两人就这样分开了几年,直到裴烬找到裴沐,说要撬开东宫一个口子,他才鼓起勇气,再度去找到明慈,裴澄谋反那夜才晓得原来大皇孙是他的儿子,不得已便将两人藏了起来。
裴烬听的连连摇头,指骨敲了敲桌面,“老六啊老六,你当真是越发能耐了,这样大的事你瞒着我便做了,你当时为何不肯与我说?再不济,你告诉贤母妃,贤母妃与我母妃那关系,我母妃自然也会替你想法子。”
若是几年前便说了,这两人何苦落到这样的境地呢?几年前分明是一对门当户对的璧人,可如今齐明慈已是裴澄的姬妾,即便裴澄被废,可齐氏在上京是人人晓得,毕竟生下了大皇孙,现下两人想要在一起,难如登天。
“也是你小子好命,裴澄不能人道,才能留下齐氏与孩子,要不然齐氏与孩子怕是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你即便是哭也没地哭。”哪个男人能忍受自个的女人生育别人的孩子,也是恰好裴澄不能人道,可又需要个子嗣撑门面,才留下了齐氏与孩子。
“那时三哥你不在上京,父皇的圣旨都下了,我又不敢和母妃说,再者明慈那时拒绝了我,我当真以为没了希望,我也不曾想到那个孩子竟是我的,我甚至不敢断言我们是否发生了关系。”
几年前裴沐也是初经人事,又喝了酒,懵懂无知,对裴澄又畏惧,还不受泰和帝的宠爱,自然是不敢说的。
“那你为何这半年都不与我说?私自瞒着,你还当我是你三哥吗?”亏得裴烬到处找人,裴沐也就看着他找,半句话都不说,他若是早些说,也能早点想个解决的法子。
“我不敢说。”裴沐自个也晓得是大错,况且这事还涉及皇家血脉,那时裴烬又在找云莺,他不想给裴烬添麻烦。
“哼,说你胆小你又做出这样的事,说你胆大,你又左也不敢右也不敢。”裴烬记得前世齐氏与大皇孙也是葬身火海,裴沐从未提起此事,想来前世裴沐至死也不晓得大皇孙是他的孩子吧。
“三哥,我知道自个犯了大错,可那孩子当真是我的子嗣,也是皇家血脉,求三哥给我指一条明路。”裴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如今能救明慈与孩子的只有三哥了。
裴烬叹了口气,扫了他一眼,“就这点出息,起来吧,容我想想。”
这不是小事,他与皎皎之事,倒有些异曲同工,可无论是莺莺还是皎皎都是他的人,只是换了身份,从始至终只跟了他一个人。
但齐氏这便涉及到了弟夺兄妾,涉及伦理道德,不免让某些人胡乱猜测,光是一个齐氏嫁给裴澄之前与人有私,便会让她被架在火上烤。
裴沐艰难起身,他也晓得这事不好处理,这才一直瞒着,想着索性一辈子瞒下去罢了。
裴烬想了一会,道:“你暂且先将两人藏好,待我想出法子再与你说。”
一时半会的,他还有些无法接受,哪里能这样快想出解决的法子。
“好,多谢三哥帮忙,还是三哥最疼我。”裴沐大大的舒了口气,有了三哥这句话,他可算是能放下心来了。
裴烬睨了他一眼,“往后再有这样的事瞒着我,倒也不用再来求我,你自个处理去吧。”
“好三哥,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次,我往后再也不敢了。”裴沐从来都是谨守本分之人,长这么大,也就干了这么一件出人意料的事。
裴烬摇着头,没再多说,离开了此处。
这件事倒也不算太差,好歹,大皇孙真是大皇孙,无论是裴澄的还是裴沐的,都是裴家的孩子,有了这个前提在,父皇想来不会多生气。
从宅子里出来,裴烬去了信国公府。
程筠正在看裴瑜写字,的确是写的有模有样了,可见这些日子是下了苦功夫的,有长进,她不免夸赞,“小瑜果真是长大了,越发懂事。”
“我也很懂事,皎皎也不夸夸我。”裴烬进了屋子,解开大氅递给身后的方定。
程筠扫了他一眼,“你穿的这样单薄,也不怕着凉。”
裴烬身上穿着的,正是程筠从前给他做的那件衣裳,那是夏衣,初一那日殿下便穿着在信国公府门前站了一日。
“你屋子里暖,冻不着。”裴烬走过去瞧了一眼裴瑜的字,嗤笑道:“写的太丑,似狗爬。”
这一句话成功让屋子的两人都瞪着他,裴瑜才被娘亲夸了觉着高兴,又被父王奚落,不满的鼓了鼓唇瓣,“父王讨厌。”
程筠也十分不赞同他这种育儿方式,“小瑜才学写字多久,又不是你,学了十几年,哪能这样奚落小瑜,小瑜还会进步。”
她算是发现了,裴烬最喜欢奚落裴瑜,身为一个父亲,却总是打击孩子的自信心,这多不合格。
裴烬看见程筠的眼神,有些委屈的坐到程筠身旁,“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便如此向着他,皎皎偏心也不能是这样偏的。”
裴瑜还不是她亲生的,这要是肚子里这个出来,往后家中还有他的地位吗?
“你是长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要我教,小孩子就得多鼓励,”程筠将他往旁边推,“别靠太近,热。”
小瑜还在这里呢,没点正经的样子。
“我冷。”裴烬不肯走,反而凑近了程筠,拉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
“冷就去穿衣裳。”程筠当真不想搭理他,小瑜还在这儿呢,坐没坐相,比小瑜还小孩子。
“皎皎抱抱我就不冷了。”裴烬可不在意裴瑜在不在,裴瑜在更好,宣示一下他的主权,让裴瑜识趣离的远点。
裴瑜放下笔,从榻上下来,快速往屋外去了。
程筠见状嗔了裴烬一眼,“你瞧瞧你,孩子都被你吓出去了。”
“算他识相,咱们相处,他在这碍手碍脚做什么。”裴烬得知程筠不曾失忆,亲近起来越发不成体统,这张老脸是彻底不要了,他得把两人分开的那半年时光找回来。
“你这个样子怎的做一个好父亲,”程筠摸了摸腹部,“这可是你自个说的,孩子在腹中也能听见外边的动静,若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听见你的德行,日后故意闹腾你,有你好受的。”
“那不可能,我教出的孩子都十分乖巧,你看裴瑜多懂事,晓得爹爹娘亲亲近,主动离去。”
裴烬的话才落下呢,正沾沾自喜,就见裴瑜又进来了,还抱着裴烬方才脱下的大氅,走到裴烬身前,“父王穿上就不冷了,娘亲要教我写字,父王别打扰娘亲。”
裴烬的脸霎时黑了下去:“……”
“哈哈哈,”程筠笑的不行,故意调侃的看向裴烬,“哎呦,殿下说的是,小瑜当真是乖巧的孩子,都晓得心疼父王了。”
才说完裴瑜懂事,裴瑜反手便打了他的脸,可不得让程筠笑话。
“不穿,拿出去。”裴烬黑黢黢的眸子冷厉的睇了裴瑜一眼,尽给他找事,只晓得偏心他娘亲,白养他这么多年了。
裴瑜却一点也不怕裴烬,还往前走了走,“父王穿嘛,穿上便不冷了。”
程筠捏着帕子推了下裴烬,“殿下穿上嘛,别辜负小瑜的一番心意啊。”
裴烬不满的看了一眼程筠,“你别瞎起哄,方定,把大氅拿出去。”
屋子里温暖如春,穿上大氅他不得憋出一身汗来。
方定连忙进来要拿走大氅,裴瑜却抱的很紧,不肯撒手,看着裴烬,好像非要他穿上。
裴烬也沉着脸看着他,“撒手,要不然我把你送回东宫。”
两人四目相对,都梗着脖子,似乎要打一架。
程筠一看两个都是倔性子,要不是知道裴瑜不是裴烬的儿子,外人当真会以为两人是亲父子,连衣裳都是一个色。
“好了,小瑜乖,你父王不冷,让方定叔叔拿出去吧,你快来写字,午膳之前要抄完这篇文章。”
程筠一开口,裴瑜马上就撒手了,把大氅还给方定,爬到榻上,跪坐着继续写字,看都没看裴烬一眼。
裴烬满脸的不可思议,“嘿,这个臭小子,我的话是半句也不听,嘴皮子磨破也不肯,你就这样轻飘飘的说一句他就听,我当真是白养他了。”
算起来,裴瑜与程筠相处了不过几个月,他可是养了裴瑜五年,怎的,这五年还抵不过几个月?真是没良心的臭小子。
程筠一巴掌拍在裴烬的胳膊上,瞪了他一眼,“好了,你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小瑜都退让一步了,你还追着人家说,有点爹爹的样子好吗?”
裴烬:“……”
得了,左右都是他的错,裴瑜清清白白,什么错都没呗。
就不曾见过像他活的这样憋屈的男人,偏偏他还反驳不得。
趁着程筠去端茶盏,他满是嫌弃的扫了一眼低头写字的裴瑜,可真是大孝子!
程筠回头,裴烬马上低下了头,不敢让她瞧见,皎皎身怀有孕,不能让她生气。
见裴烬如此听话,程筠的脸色好了点,“殿下喝茶,朝中就没点政务吗?你整日往这里来,圣上也会不高兴的。”
裴烬接过茶盏,“一会我便去忙正事,就是顺道来瞧瞧你,今日可请了平安脉,孩子可好?”
“一切都好,只是随着月份大了,腿脚有些酸软无力,怕是无需多久,便要让丫鬟夜间也待在屋子里守着了。”
程筠做好了有身孕便要吃苦的准备,可真经历起来,还是觉得难受,肚子大了,行动不便,如今还腿脚酸软,连沐浴都要人帮忙,起初还觉得羞耻,如今却是羞耻不过来了。
裴烬饮了一口茶,静静的听着,“我来想法子。”
“你有何法子?孕妇都是如此,殿下不必挂怀,待孩子生下来便好了。”程筠也算是得到了诸多的照拂,并不自怨自艾。
裴烬没开口,却在心里盘算着。
待了一会,裴烬有事得去忙,但离开信国公府之前先去找了一趟信国公。
“国公爷,想来你已晓得巫濮格不日要入京之事。”
程辙武本见到裴烬没个好脸色,但他说起正事,程辙武也就收起了对他的偏见,点了点头,“圣上已和我说了。”
“巫濮格虽在赫冲一战求和,与大豫签订了三十年和平协议,可他这人卑鄙无耻,谁知是否会违反约定,他入京势必来者不善,我得多加部署一番。”
整个上京最了解巫濮格之人便是裴烬,所以这件事不得不落在他的头上。
程辙武抚了抚胡子,有些欣慰道:“此事的确是要劳烦殿下,巫濮格这人弑兄篡位,诡计多端,怕是不讲仁义道德,多加防范自然是好的。”
程辙武虽在北漠,可是大豫边境之事他皆耳熟能详,巫濮国从前与大豫也是敦睦邦交,巫濮国王君巫濮鸣喜好中原文化,还娶了一位中原王后,两国商贸来往密切,可就在五年前,巫濮鸣的弟弟巫濮格弑君杀兄,谋朝篡位,抢了王位,之后西疆才开始动荡。
巫濮格是个野心家,十分好战,不仅仅想要西疆,还想要攻入中原,霸占大豫国土,享受万邦来朝的盛誉,裴烬在西疆那几年,挑起的大大小小的纷争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好在都被裴烬压制了下去。
“国公爷理解便好,因而这些日子我白日怕是不能时常登门照看皎皎,还得劳烦国公爷与夫人。”
“皎皎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费心照看她,用不着殿下来吩咐。”程辙武在圈椅上坐了下来。
“那是自然,”裴烬笑了笑,上前几步,“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国公爷能答应我。”
“何事?”程辙武端起茶盏。
裴烬斟酌了下,彬彬有礼拱手道:“我白日不得空登门,又想多多照顾皎皎一二,便想夜间住在皎皎的院子里,不知国公爷可否答应?”
茶盏才碰到嘴唇,程辙武听到这话,脸色登时就变了,重重的放下茶盏,毫不留情的拒绝道:“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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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第 196 章
◎同住◎
裴烬早已想到会被信国公拒绝, 一点也不着急,继续道:“国公爷倒也不必急着拒绝,还请听我把话说完。”
信国公看了他一眼, “你说。”
他倒要看看裴烬能说出什么花来。
“国公爷与夫人生了四个孩子, 想必一定十分恩爱吧?”裴烬不直接摆理由,却说起了其他事。
说到这个,信国公挺了挺胸膛, “那是自然。”
他与原氏少年夫妻, 如今已走过近三十载, 是再恩爱不过的了, 因而他才想要给子女细心挑选佳偶,希望他们都能过的如他与原氏这般。
“女子孕育子嗣是十分辛劳之事, 想来当初夫人有孕时, 国公爷也是细致体贴又周到, 才能让夫人接二连三的为国公爷诞育子嗣。”
“身为顶天立地的儿郎, 对自个的娘子哪能松懈, 在外要能效忠君王,立志报国, 在内要体贴娘子,照看子女, 这才是一个儿郎该做之事。”程辙武自认为在这方面做的也不差。
“想当初皎皎娘亲怀她时,夜里总是腿脚抽筋,我彻夜不眠的守着, 为她揉腿, 快生时双脚浮肿不能走路, 我待在她身旁, 要去哪我便亲自抱着她去。”
他与原氏, 也是有许许多多甜蜜美好的回忆,说起这个,脸色好看了许多。
“国公爷如此贴心,晚辈自该好生学习,如今皎皎已有六个月的身孕,肚子越大,越是不便,正如国公爷贴心夫人,我也想好生体贴一番皎皎,不想她受苦,虽然她身侧有丫鬟照顾,可哪个丫鬟能比得过我这个夫君亲自照顾更为细致,再者丫鬟的力气也不如我的大,万一摔着皎皎便不好了。”
“我晓得国公爷还想再考验考验我,可这不也是一个很好的考验吗?说到底我与皎皎之间,还是得皎皎点头,我若是能将皎皎照顾好,想来夫人也会更为放心,我亲眼看着皎皎为我生儿育女受了那些苦楚,我必定会更加心疼皎皎,会加倍疼爱她。”
“国公爷不愿皎皎大着肚子嫁入东宫,成亲是女子一生最美的时候,我也想等皎皎生下孩子,休养好之后再与我成亲,但如今与皎皎分离,我内心不安,我不曾亲手照顾皎皎,却白得了一个孩子,这不是太便宜我了,国公爷觉得呢?”
裴烬知道信国公疼爱皎皎,所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是当真想照顾皎皎,他不能代替皎皎生育,能为皎皎缓解一些痛苦也好,总不能让他这个爹爹太无能了。
程辙武听到裴烬说了这样多的话,句句说到他的心坎上,女子有孕的确是需要夫君在身侧,程意阑是两人的第一个孩子,那时原氏半点也离不开他,一时片刻便要找他,有他在身旁才觉得安心。
将心比心,想来皎皎也是盼着裴烬在身旁陪着她,亲人待她再好,可夫君这个角色是不同的,旁人无法替代。
想了一会,程辙武到底还是点了头,“可以,但不许从正门进出,你堂堂太子,岂能住到臣子府中,届时怕是会在朝中掀起风波,你若是要来,就从侧门悄悄地进吧,莫要大张旗鼓,惹人眼。”
裴烬心满意足,连忙拱手道谢,“多谢信国公,我一定好生照顾皎皎。”
程辙武哼了声,“最好如此,皎皎自幼漂泊,我对这个女儿最为心疼,他日皎皎若是在你身旁受了半点委屈,即便日后你成为了帝王,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接回家。”
“程家绝不会用女儿的幸福来换取利益,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以程家的门楣,做太子妃绰绰有余,成为皇后也无人敢置喙,可程辙武与原氏却从未想过要将女儿送入后宫,送入东宫,若非皎皎从前便与裴烬有了交集,又有了孩子,他们一定会为皎皎在北漠招得良人。
裴烬语气郑重道:“国公爷所言,晚辈字字谨记!”
“那便去吧,大国安才能小家宁,你是太子,还是得先处理好朝堂政务。”
事到如今,程辙武对裴烬算是初步满意,但人心都是会变的,往后他依旧会考察他,除非他死,无能为力,否则他的女儿即便出嫁,也还是他的掌上明珠,受了委屈依旧要为女儿出头。
有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在程辙武心中,这两个女儿都是原氏辛辛苦苦生育,从来都不是水,是天边最皎洁的月亮。
“是,晚辈先行告辞。”
裴烬离开信国公府,吩咐方定去东宫为他简单收拾行李,今日便可以住到程家,贴身照顾皎皎了,真好。
但他还没忘裴沐之事,还是得先去告知父皇一声。
果不其然,泰和帝得知这个消息,心中不比裴烬的诧异少,茶盏都放歪了,茶水滴到了龙案上。
“这个混账,我这是造什么孽,生出的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不听话,一个比一个行事混账。”
泰和帝要被这几个儿子气死了,先是裴澄谋反,东宫那些事被抖落了出来,被人传的沸沸扬扬,皇室的脸都丢尽了。
然后是裴烬为了找云莺又把上京闹了翻天覆地,再是裴濯算计裴烬,又把自个折了进去,闹出和苏敏敏的丑闻。
现在又多了个裴沐,和兄长的妾室有苟且,弟夺兄妾,兄长的子嗣实则是裴沐的子嗣,这要泰和帝如何不生气?
得亏他气量大,要不然非得被生生气死过去。
裴烬一听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视线移开,“父皇,您说裴沐就说裴沐,何必搭上儿臣,儿臣近日可老实的很。”
泰和帝一掌拍在龙案上,怒气冲冲,“你给我闭嘴,你还好意思说,裴濯之事没你的手笔?我不与你计较,你倒是喘上了,最不安生的就是你。”
裴烬最得他的看重,自然也就最伤他的心,闹出的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大事,如今还好意思撇的干净。
“是是,儿臣有罪,父皇也别太生气,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这也未必全是坏事,好歹大皇孙还是您的孙子,这也不亏嘛。”
要是大皇孙是别人的儿子,那才更丢脸。
“你说的什么话?”泰和帝气的脸都红了,“全天下都晓得大皇孙是裴澄的儿子,你要如何向天下解释是裴沐的儿子呢?”
“齐氏是裴澄的妾室,又如何能跟了裴沐呢?众人又不是瞎子。”
这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好不容易给你擦了屁股,又来一个裴沐,迟早有一日我会被你们这些混账气死。”
一个两个的,都是皇子里,锦衣玉食,金尊玉贵,还有什么不满,非得给他找点事?
“咳咳,父皇,您暂且别激动,儿臣已想好了解决的法子。”裴烬也有些心虚,最近的确是不太平,就是他也不想到连向来乖顺的裴沐能瞒住这样大的一个秘密。
泰和帝眉眼一横,“那你说说,如何解决?”
“大皇孙依旧是大皇孙,既然不好向天下承认是裴沐的儿子,那也不必承认,只需将大皇孙过继给裴沐便是,裴澄已被圈禁,父皇感念大皇孙乃是皇家血脉,不忍心他受苦,便过继给了裴沐照看,这也十分合理不是。”
过继给了裴沐,那便是裴沐的儿子,倒也不必在意是不是亲生的,自个知晓便是,倒是大皇孙是旁的男人的儿子,那才不好处理。
泰和帝皱着眉头,“这个法子倒也行,那齐氏呢?要不然将她送去寺庙罢了。”
他是不怎的宠爱裴沐,可到底是自个的儿子,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也会败坏裴沐的名声,为了皇室声誉,牺牲掉齐氏是最为妥帖的法子,裴沐不是裴烬,齐家也已倒台,比不上程家,泰和帝自然也不会为齐氏考虑这么多。
“父皇不可,”裴烬阻拦道:“齐氏好歹诞育了大皇孙,于皇室有功,我看裴沐对齐氏倒是有心,齐氏还年轻,若是送去寺庙,若不是糟蹋了。”
若是齐氏送去寺庙,怕是裴沐得疯,要不然裴沐也不会处心积虑将人藏在私宅不告知他,就是怕齐氏会受到惩罚。
齐氏婚前与人有私,生下了裴沐的儿子,裴澄倒台之后又与裴沐生活在一块,她这些事,随便哪一桩传出去,这世道都容不下她,只会逼她去死。
大豫即便民风开房,许女子二嫁,但在两个皇子之间周旋,这样的事必定会惹人攻讦,泰和帝也是为着大局考虑。
“那你打算如何做?”泰和帝靠在宝座上,“我看裴沐也是跟错了样子,还不都是跟你学的,你可当真是个好兄长。”
“是,一切都是儿臣的错,”裴烬笑着应承,谁让他现在是求人办事,无论父皇说什么,都得应下,不得反驳。
“儿臣想着,不如暂时让齐氏在外边住着,之后再给她伪造身份,送入宁王府为姬妾,给个庶妃侧妃的名头,也不打眼,这些年少出来走动便是,待过几年,谁还会记得太子嫔这人。”
想要齐氏做裴沐的王妃是绝无可能的,起码泰和帝如今不会答应,宁王妃需要各方交际,出入上京各个府邸,太过惹眼,妾室待在后院,只要府里的人不多嘴,外人自然也不会晓得,若想齐氏做宁王妃,恐怕还得过些年月,待这件事逐渐消弭下去,裴烬再想想法子。
“不行,”泰和帝的掌心拍了拍龙案,“前脚把大皇孙过继给了宁王,又将与大皇孙母妃齐氏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赐入宁王府,谁能猜不到其中关窍,你把旁人当傻子呢?”
“依我所见,要么送去寺庙,要么一辈子养在私宅,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本私养外室是极其丢脸之事,更何况是皇子,若被人得知,还不得笑掉大牙,可泰和帝也不想做的太绝情,这已是他能容忍的极限了。
裴烬并不满意这个结果,他既然答应了裴沐,就得将事办好,要不然裴沐那小子怕是会恨他一辈子。
再者他如今有了皎皎,也有孩子,设身处地的想想,能让他们一家团圆才是美事,若不然得一世遗憾。
“父皇,看在大皇孙的面上,还求父皇开恩,让他们二人团圆,养在私宅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对外可以说齐氏为保大皇孙身故,大皇孙思念母亲,特此寻找与齐氏极其相似之人,送去宁王府照看大皇孙,只要在齐氏脸上略动些手脚,与太子嫔有些许差距便好。”
“如此大费周章,你倒是很会给你老子找事做。”泰和帝现下看见裴烬便嫌弃的不得了,怎就会生了几个这般闹腾的儿子呢?没一个让他安心。
裴烬那边好歹是程家,他与程辙武关系好,倒也不嫌麻烦,可齐氏那,他委实不大愿意折腾。
“求父皇看来裴沐这些年一直温顺懂事的份上,就满足他这个心愿吧。”裴烬撩起袍子跪了下去,膝盖触到砖石,心想裴沐那小子倒是欠下他一个大人情了。
泰和帝叹了口气,看着裴烬这样,心里头烦躁的不行,挥了挥手,“行了,起来吧,先让他把大皇孙送回宫来,就送去贤妃那,至于齐氏之事,下半年再说。”
太过着急只会让众人生疑,泰和帝觉着自个这张老脸都要丢尽了,官员百姓还不晓得怎么议论他呢。
“多谢父皇。”裴烬磕了个头,才站了起来,泰和帝便让他走,“快些退下,瞧见你便头疼。”
裴烬低头笑了笑,“父皇,儿臣还有一件事要与您说。”
“闭嘴吧你,你再多说几句,我便要进棺材了。”泰和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好不容易才把火气压下去。
“儿臣说完便走,儿臣已和信国公商量好,这些日子住到程家去,父皇若是有急事,派人来程家找便是。”
泰和帝便晓得不是什么好事,脸拉的老长,嫌弃的不行,“知道了,反正我生的儿子个个心里都只有女人,哪里有我这个父皇。”
太子住到臣子家,开天辟地头一遭。
裴烬还说想说什么,泰和帝一把扔了本奏折下去,“别说了,快滚。”
裴烬飞快的躲开,“儿臣告退。”
走出紫宸宫,裴烬大大的松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最近的确是让父皇操心了,盼着往后日子能太平些,少让父皇操心。
不过想到巫濮格即将入京,怕是难得太平啊。
裴烬打算先回趟东宫,在路上遇到了出宫的裴濯。
“见过皇兄。”裴濯如今不过是郡王,见到太子哪敢不行礼。
“免礼,五弟这是从淑妃娘娘处出来?听闻你与苏姑娘的亲事已在操办中,可喜可贺,再有一个月,便能瞧见你大婚了。”
裴濯的大婚怕是大豫有史以来皇子大婚最为仓促的,正月赐婚,三月便成亲,原本皇子大婚少说要准备半年。
裴烬的大婚从去年礼部便在筹备,现下程筠是信阳郡主,大婚规格只会更高,因而还在筹备,他与皎皎的大婚,少说也得今年秋天才能举办。
裴濯的脸色十分难看,“还得多亏皇兄,我才能娶到苏家的姑娘,皇兄可真是老谋深算。”
裴濯确信裴烬是故意的,裴烬是怕他会娶一门强有力的助益,所以让他娶苏敏敏,苏家必定站在裴烬那边,即便将女儿嫁给他,也不可能支持他,他精心留下的王妃之位,落到了苏家手里,无异于废物一个,气得裴濯这些日子食不下咽,想想便气的要命,人都瘦了一大圈。
“哈哈哈,五弟不必客气,苏姑娘好歹也是上京第一闺秀,五弟能娶到她,也是你的福气不是。”看见裴濯吃瘪的表情,裴烬可算是高兴了点,方才被父皇训了,他不得出口气。
“哼,这样的福气,我可真是受不起。”敬王当真不想娶苏敏敏那个蠢货,没用的东西。
“受不受得起还不都是五弟亲手选的,可无人逼你。”裴烬还记着裴濯上信国公府求娶皎皎之事,可他原本没打算这么快找他算账,兴许到后边忙着忙着也就忘了,是裴濯非得一头撞上来,让他十分无奈,只好成全了他。
裴濯眼神阴狠的睇了裴烬一眼,咬紧了后槽牙,到底还是忍下了心里这口气,“告辞!”
“不送。”裴烬转身回了东宫。
裴濯出宫之后回了王府书房,锁好门窗,吩咐心腹在外边守着,不许旁人进入,转动墙角的花瓶,书架缓缓地移开,露出一个暗室入口,他进入了暗室。
走过长长的昏暗甬道,裴濯敲了敲门,很快门便开了,他走了出去。
“皇伯。”裴濯对着站在窗前的男子行了一礼。
那人转过身来,不是旁人,正是泰和帝的兄长,安王爷。
安王瞧了裴濯一眼,“坐吧,出了何事,大白天的过来我这。”
“皇伯,我想杀了苏敏敏,我着实不想娶她,苏家于我而言并无半分助力,娶她还不如随便娶个朝中官员之女,敬王妃之位可不能浪费了。”
想到方才裴烬对他的奚落,裴濯便气得不轻,谁不晓得苏敏敏一想要嫁给裴烬,裴烬不要,却要嫁给他,他来接裴烬的盘,怎能甘心。
安王摇了摇头,“不妥,你此时杀了苏敏敏,这是递了把柄在太子手中,别看现下苏家对苏敏敏好似并不在意,那是人活着,可要是人死了,他们势必会要追究到底,何必为了一个女人惹一身骚。”
“可是苏敏敏嫁入敬王府,当真对我并无半点助益,更是耻辱,我如何能忍?”
安王笑道:“稍安勿躁,谁说没有半点助益,你可知巫濮国会派遣使臣入京?”
“只是派遣使臣入京吗?我听闻是巫濮格亲自入京。”
“巫濮格堂堂一个君王,怎么可能亲自入京,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待巫濮使臣入京,你与苏敏敏的大婚便是最好的助益。”
裴濯一惊,从圈椅上站了起来,“皇伯是说……”
安王看着裴濯,轻轻地点头。
*
程筠坐在窗前榻上,看着方定搬着几个大箱子进来,还当是裴烬又从哪寻到了什么稀奇玩意儿要给她。
结果方定却说,“这些都是主子的行李,不知要放在哪,还请郡主示下。”
“行李?”
程筠惊得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殿下要到这儿住?我爹爹答应了?”
上午殿下不曾说这事,这才多久,他居然说服了爹爹。
方定也不知具体事宜,还得等裴烬来说。
程筠用过晚膳后一直等着,快要入睡了,裴烬才踏着月色回来了。
裴烬解下大氅递给丫鬟,进了屋子,瞧见程筠还坐在榻上,皱了皱眉,“这都什么时辰了,怎的还不睡?”
程筠扫了一眼地上的那几个大箱子,“等你给个解释,你当真要搬来这里住?你是如何说服我爹爹的?圣上也答应了?”
裴烬微微一笑,坐到程筠身侧,拉过她的柔荑把玩,“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要如何回答?”
“你一个个说,快些。”程筠好奇坏了,爹爹居然这样简单就松口了。
“是要搬来与你同住,你不是说行动不便,白日有丫鬟们,夜间我亲自照顾你,更为放心,信国公与父皇都答应了,你便不要操心这些了。”
程筠鼓了鼓香腮,“你是如何说服爹爹的?”
裴烬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那些话与信国公说一遍就挺难为情,更何况再与皎皎说一遍,还是不说了。
“好了,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你不睡,腹中的孩子还要睡呢。”裴烬站了起来,就要扶着皎皎回床榻。
程筠却坐着不动,拉了一把裴烬的衣袖,“殿下。”
“怎的了?”裴烬不明所以。
她莞尔一笑,“书房恭候您多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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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 书房】-
完-
◇ 第 197 章
◎同床共枕◎
“你让我去书房睡?”裴烬的眼睛直了, “不去。”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求得信国公让他住到程家来,却要去睡书房,绝无可能, 他如何也不答应。
“你瞧瞧, 又一个撒谎精,还说什么都听我的呢,你现下就不听话了, 唉, 果然啊, 男人的嘴不能信。”程筠摇着头, 看似十分无奈。
裴烬半蹲下来,眼神有些委屈道:“皎皎, 等你生下孩子, 让我睡书房我不拦着, 可如今你身怀六甲, 自然该由我贴身照顾你, 我怎能去书房睡。”
罢了,能拖一时是一时, 反正先拖过这段日子,裴烬与程筠半年不曾同房了, 这是第一日,自然不肯答应。
程筠撇了撇嘴,“那你还都是为了我好?”几时见他还会露出这副表情, 当真是有些可怜。
“不仅仅是为了你, 我自然也有私心, 想与你同床共枕, 皎皎, 你便瞧在我近日也算乖巧听话的份上,答应了我吧,好吗?”裴烬深邃双眸紧紧地盯着程筠,还有点撒娇的意味。
程筠瞥开视线,这样的裴烬,她很少见,心头不由软的一塌糊涂。
她撅了噘唇瓣,“算了,懒得与你计较,还不快扶我去歇息。”程筠伸出手。
裴烬连忙握住她的手,“好,走吧,可洗漱了吗?”
“洗过了。”
裴烬扶着程筠坐到架子床上,为了方便程筠,脚踏比一般的床榻高,裴烬单膝跪在脚踏上,为她褪去鞋袜,瞧见了她略微浮肿的双脚。
皱着眉头,“这才六个多月,就已经浮肿了吗?”
说到这个,程筠有些忧心,低下了头,“娘亲说是正常的,现下只是有一点点,并不影响行走坐卧。”
她从前可是扬州第一美人,身为女子,在容貌这方面,她从未输给谁,可如今有了身孕,双腿浮肿,身材走样,脸也圆润了不少,早已没了当初的风采,偶尔想想,自然也是会难受的,也不知生下孩子之后是否还能恢复从前的模样。
裴烬瞧见了她的神色,仰起头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皎皎,辛苦了,皎皎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
美人在骨不在皮,皎皎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即便有了身孕,丰润了不少,也是个丰润的美人,比起从前更有魅力。
他解开程筠的衣裳,只留下中衣,半抱着她进了床榻,想让她睡里边。
“我睡外边吧,”程筠扶着裴烬的肩头,抿了抿唇,“我会起夜,睡外边方便,睡里边会吵醒你。”
她如今一夜少说要起个三四次,其实裴烬住在这里还不如睡书房,能安静不少。
“不怕,我是来照顾你的,你要起夜便将我喊醒,我陪着你去。”裴烬仍旧将人放到了床榻的里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躺下,又掖好被角。
“你先睡,我去洗漱一番,一会就来。”裴烬坐在床沿上,弯腰亲了亲程筠的额心,温柔笑道:“睡吧。”
程筠眨了眨眼,看着裴烬离开,幔帐放下,她转了转脑袋,看向头顶幔帐的花卉纹路,两人还没成亲,就又住到了一块,他们当真是违背礼教的第一人,传出去还不知被旁人如何议论呢。
程筠抬起手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孩子乖乖巧巧的睡着,手心下似乎还有孩子的心跳声,耳边听着净室里头裴烬洗漱的动静,此刻莫名让人心安。
她弯了弯唇,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担忧后半辈子,才短短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让她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当时她哪能想到日后自个会是信阳郡主,还能成为太子妃,她这辈子也不曾做过这样不切实际的梦。
也不知义母如何了,她还不曾告诉义母找到生身父母,或许她该写封书信回扬州,好让义母晓得。
裴烬很快回来,掀开幔帐,瞧见程筠还睁着乌溜溜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的还不睡,还不困吗?”裴烬掀开被子上了床榻,放下幔帐,外边还有几盏灯不曾熄灭。
“你忘熄灯了。”程筠微微偏头,透过幔帐,还能隐隐约约瞧见外边的烛火。
“不必熄,你不是说要起夜,免得你起夜还要点灯,就这样睡吧。”裴烬将手从程筠的脖颈下穿过,“靠我怀里,待会要起夜便喊醒我。”
“可我兴许要起不少次,那你也不能好生睡觉。”程筠感受着独属于裴烬的气息逐渐包裹着她,那颗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你怀着孩子辛苦,我不能分担万分之一,夜间多照顾你是应该的,我本就觉少,睡一会就好。”裴烬另一只手搭在程筠的腹部轻轻地抚过,随后握住了程筠柔软的小手,“快睡吧,莫要胡思乱想。”
程筠点了点头,脑袋靠在他的肩上,裴烬身上似乎比她热不少,像是一个火炉,靠着裴烬心里头特别安定。
一个人睡久了好似也习惯了,可此刻与裴烬同床共枕,才晓得其实一直都不习惯,她始终是想念从前裴烬抱着她入睡的温暖,让人安心。
“怎的还不睡?”裴烬能察觉到她的呼吸声不对,睡着了的呼吸声轻而绵长。
程筠的指尖挠了挠裴烬的手心,“殿下快半年没有抱着我睡了。”
裴烬的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哼了哼道:“还不是你这个没良心的,敢瞒着我出逃,我该打断你的腿才是。”
在那段疯狂找她的日子里,他在心里想了千百种找到她后折磨她的法子,要将她关起来,拿锁链锁着,不许她离开屋子半步,可当她真出现在自个面前时,却一种也想不起来,满心腔都是劫后余生之感,庆幸她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只要她好好的,他可以瞬间投降,忘记那些寻找她时,摧心肝的痛苦。
程筠弯了弯唇,挑衅道:“那殿下打啊,殿下为何不打断我的腿?”
她如今是有恃无恐,才不怕他呢。
裴烬笑了笑,“你如今可宝贝的不得了,你打断我的腿还差不多。”
他确定,若是敢动皎皎一根汗毛,信国公能打断他的腿。
“哼,明日我便向爹爹告状,说你要打断我的腿,我倒要看看爹爹如何收拾你。”程筠鼓了鼓香腮,她如今可怀着裴烬的崽,他才不敢呢。
“好皎皎,我错了,可千万不能告诉信国公。”裴烬亲了亲她的耳廓,讨饶道,若是告诉信国公,他明日的腿当真是要断了。
“殿下先吓唬我的,我被吓着了。”程筠转了转脑袋。
“下不为例,好皎皎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次可好?你想打断我的腿随你,可不许告诉信国公,我只是与你开个玩笑。”
裴烬好话说了一箩筐。
程筠在他手心掐了一把,“我才不会告状呢。”
“皎皎真好,快些睡吧,再不睡肚子里的孩子该闹腾了。”裴烬靠近了她,却又注意着她的肚子。
“嗯,睡了,你别弄着了我的肚子。”
“好,睡吧。”
程筠闭上眼睛,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睡意来的很快,不一会便睡着了。
裴烬让程筠早些睡,可他却一直不曾睡着,待皎皎清浅的呼吸声传来,他还睁着眼睛望着床顶的幔帐,皎皎有孕在身,不曾佩戴香囊等物,可他还是在皎皎的身上闻到了三月桃花香。
皎皎说半年了,可在他心里,好似过去了一辈子那样漫长,他失去皎皎时,便在想,是不是无论他如何扭转局面,妄图改变这一世她的命运,还是无法更改两人前世的悲剧,注定不能在一起。
那时他当真是五脏六腑都要稀碎了,若是他挣扎了许久,还是不能改变两人的命运,又何必重来一回呢?他又何必再浪费这些时光。
他想了很久很久,想到最后麻木了,又被父皇说服,开始渐渐地将她埋藏在心底深处,想起了上辈子独自守着帝位的孤寂之感,大概那才是他最终的归宿吧。
可是除夕宫宴上,瞧见程筠时,他那颗即将枯萎死去的心,忽然又枯木逢春,再度生根发芽,跳跃了起来。
裴烬吻着程筠的面颊,轻柔地,细密地,一点点的吻过她,想要将她刻入骨髓,他多庆幸,这一世不曾白来,他真的改变了两人的结局,前世的孤寂,让它见鬼去吧,他要与皎皎共享江山。
裴烬不知他是否还有下一世,下一世的结局又会是如何的,他只能牢牢地把握住这一世,与皎皎携手同行。
不知过去多久,他心满意足的抱着皎皎睡去。
但他不敢睡太熟,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记得皎皎夜里要起夜,好在他也并非贪睡之人,皎皎起夜四次,都是她一有动静,裴烬便醒了。
好在屋子里暖和,即便不穿上衣裳起夜也不冷,最后一次起夜,天边已是雾蒙蒙,眼瞧着就要天亮了。
裴烬端来温水,外屋有炉子温着茶水,倒也十分方便。
“喝口水再睡。”裴烬看她的唇角起皮了。
程筠喝了半杯水,“谢谢。”
她其实不爱麻烦旁人,从前起夜自个能行从不喊人,但如今肚子大了,不得不要人搀扶,现下看着裴烬不厌其烦的照顾她,有些过意不去。
裴烬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和道:“皎皎,对我不必言谢,我照顾你理所当然,再睡会吧。”
程筠点了点头,忽然便发觉了有夫君的好处。
裴烬放下茶盏,扶着她躺下,照顾了她一夜,才晓得原来有身孕是这样累的事,当真是辛苦她了。
程筠躺下又睡了会,再醒来,已不见了裴烬的身影,掀开幔帐,光亮从窗户上透进来,怕是日上三竿了。
她拉动了铃铛,雪柳等人忙进来伺候,“看来郡主今日睡的舒服,方才夫人来过,得知郡主还在睡,吩咐奴婢们不许打扰。”
有裴烬贴身的照顾程筠,她们夜里便不用做什么,倒是轻松了她们。
程筠笑了笑,“有些饿,要不然还能再睡会。”
有裴烬在,的确是能睡的舒服不少,裴烬力气大,靠着他总是觉着安心。
程筠洗漱后在用早膳,原氏又来了,瞧见程筠笑道:“看来还是殿下厉害,能让你多睡会。”
程筠羞红了脸,娇嗔道:“娘亲。”
“哈哈,还害羞了,你与殿下的事,已是板上钉钉,我与你爹爹都不会阻拦,殿下对你也算是有心,我看你过的好,心里高兴着呢。”
原氏如今也算是去了一桩心头大事,可算是能安心一些,兴许这便是天意吧,皎皎从小受苦,可却又能成为太子妃,日后成为皇后,成为所有女子羡慕之人,谁又晓得从前那些苦是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呢?
程筠握住原氏的手,“娘亲,谢谢您与爹爹,有爹爹娘亲疼爱,我觉着自个是这个世上最幸福之人。”
“傻皎皎,爹爹娘亲疼爱孩子是理所当然之事,”原氏望着程筠隆起的腹部,“来日你也会如此疼爱你的孩子。”
一代又一代,这便是血脉传承。
程筠低头拍了拍肚子,“我要向娘亲学习,做个好娘亲。”
“会的,快用早膳吧,厨房炖着鱼汤,是殿下一早派人去城外渔夫手里买的,可新鲜了,一会给你端来,多喝鱼汤孩子聪明。”
程筠点了点头,“好。”
程筠用着早膳,原氏拿过她的针线盒子,瞧了瞧她即将绣好的虎头帽,母女俩说起了闲话。
*
长乐宫,苏皇后闲来无事喊了贤妃来打叶子牌,和兰叶霜叶一起正好。
玩了几轮,裴烬到了,身后还跟着裴沐与大皇孙。
“呦,稀客啊,我还当我儿子忘了长乐宫的大门往哪边开呢,竟然也晓得来看我了。”苏皇后看见裴烬便止不住的阴阳怪气调侃。
贤妃看了一眼裴烬身后的裴沐,也叹了口气,“唉,得亏咱们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子,成家立业之后,倒是把我们抛开在一边了,我似乎也是上元节见过沐儿了。”
二人这样说,裴烬和裴沐都十分不自在,连忙恭恭敬敬的行礼。
“免了,这又是闹哪一出,谁家的孩子啊?”苏皇后看向大皇孙,大皇孙是裴澄的孩子,苏皇后本就少见,又有半年不曾见过,一下子倒没认出来。
裴烬不急着回复,看了兰叶一眼,要她将人都带下去,兰叶忙吩咐人下去,合好门后守在门口。
苏皇后正色起来,看了一眼贤妃,贤妃也是一脸疑惑不解。
不过贤妃倒是先苏皇后一步认出了大皇孙,“这不是大皇孙吗?你们把他找着了?”
裴沐咳嗽了声,牵着大皇孙往前走了几步,“母妃,儿子今日是来认罪的,大皇孙其实是我与明慈的儿子。”
“你说什么?”贤妃与苏皇后异口同声的问道,贤妃手一抖,一整副的叶子牌掉在了桌上,她从圆凳上起身,“你再说一遍。”
裴沐低了低头,“大皇孙是我与明慈的孩子,不是二哥的儿子。”
贤妃震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看了一眼大皇孙,又回头看着同样惊讶不已的苏皇后,“我没听错吧?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吧?”
“贤母妃,大皇孙的确是您的孙儿,这是高兴事。”裴烬开了口,这事便不是裴沐逗她了。
“这到底是怎的一回事,还不快些说来,别卖关子了。”苏皇后心里头痒的很,太想晓得这是怎的一回事。
裴烬看向裴沐,裴沐微微叹了口气,“我来解释。”
裴沐又把对三哥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心里头也挺忐忑的,他已是第三次说这件事了,方才还和父皇说了一遍,父皇十分生气,险些揍他了,不知道母妃会如何。
贤妃与苏皇后听后都一脸的难以想象,贤妃抬手指着裴沐,气得不轻,“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当真是会惹事,你父皇晓得这事了吗?”
裴沐点了点头,“方才与父皇说了,父皇训斥了儿子一顿。”
“该,你父皇没揍你?”贤妃真的是想对裴沐翻个白眼,“这样大的事,你现在才说,你是打算瞒到几时啊?”
“自个的儿子喊旁人爹,你倒是厉害了。”
“还想敢将人藏起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贤妃往旁边瞧了瞧,想抄个顺手的东西揍裴沐一顿。
苏皇后哪会不晓得她的性子,连忙拦住,无奈的笑了笑,“罢了,你我生的孩子,哪个是省心的,烬儿还不是如此混账,看在孩子的面上,你便饶过沐儿一次吧。”
裴沐忙感激的对着苏皇后笑了下,又推搡着大皇孙过去,“快喊皇祖母与祖母。”
大皇孙走了出来,奶声奶气的喊人,“皇祖母好,祖母好。”
瞧见大皇孙这个白白胖胖的孙儿,贤妃有再大的气也消了,连忙将孩子抱了过来,眼眶瞬间便红了,“乖孙儿,都怪你那个不成器的父王,把你丢了这么久。”
竟然连自己有个儿子都不晓得,贤妃是好气又好笑。
想起从前大皇孙作为废太子唯一的子嗣,贤妃恨皇后时也恨过裴澄,对于这个孩子自然也不喜欢,谁能想到他竟然是自己的孙儿。
大皇孙伸出手摸了摸贤妃的眼睛,“祖母不哭。”
“好好,不哭,真乖。”大皇孙柔软的小手抚在贤妃的脸上,她哪还生得起气来,只余下满腔欢心了。
“烬儿你瞧瞧,你这个做哥哥的反倒落了下乘去了,沐儿的孩子都三四岁了,你的呢?”苏皇后瞧了裴烬一眼,满满的都是嫌弃。
裴烬挠了挠脖颈,“母后很快也有孙儿了,不正在皎皎腹中嘛,眼瞧着就有了。”
“信国公答应让你住到程家去了?听你父皇说,生了个别人家的儿子,干脆给你改姓程算了。”
“咳咳,母后,我这不也都是为了您的孙儿,皎皎一人辛苦,我也不能白得个儿子,还是得多加照顾她。”
“算你有点良心,晓得心疼娘子。”苏皇后对此倒没什么怨言,只是想打趣裴烬几句。
苏皇后看了一眼孩子,“那大皇孙日后如何是好?要对外公开是沐儿的孩子吗?”
裴烬将过继一事说了,“父皇已允准了这样办。”
苏皇后点了点头,“也好,沐儿也真是,往后有事可不好藏着掖着,有什么事早些说了,也免了你们受苦,我们还不就盼着你们几个孩子好。”
苏皇后与贤妃情同姐妹,对裴沐也是十分关照,整个皇宫,皇子公主不少,可苏皇后除去对自个的两个孩子放在心上,也只有对裴沐关心一二了,她与贤妃在后宫互相搀扶,与旁人斗了半辈子,可不就是盼着几个孩子平安顺遂。
裴沐忙拱手应下,“母后所言,儿臣谨记在心,往后绝不会再犯糊涂了。”
裴沐也不曾想到三哥会如此帮他,这件看起来颇为头疼之事,这样快便被解决了,他都不知该如何谢三哥。
贤妃与苏皇后本就嫌后宫无趣,便将大皇孙留下了,好在大皇孙也不哭闹,乖巧的很,为了裴沐与齐明慈的往后,齐明慈便不得不狠心与大皇孙分开一段时间了。
大皇孙之事办好,裴烬回到紫宸宫,回禀了最近上京的布防情况。
泰和帝递了个折子给他,“巫濮国使臣巫濮空不日到京,可才递上折子,说是想要求娶一位公主和亲。”
裴烬紧蹙眉头,“巫濮国弹丸之地,居然还敢肖想大豫的公主,白日做梦。”
他看了眼折子,递还给了内侍,“父皇,起初巫濮国说的是巫濮格亲临,临时反悔派了个使臣来也便罢了,还想和亲,绝不能答应。”
如今宫中适龄待出阁的公主只有明康与明乐,即便明康是废后之女,裴烬也不打算送她去和亲,若想要明乐,那就得看看巫濮格有没有这个胆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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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想要明乐,不仅是嫡女,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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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成是打算要明乐了 然后江浸月的火葬场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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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第 198 章
◎皎皎是我的极乐◎
裴烬从紫宸宫出来便遇到了明乐, 鬼鬼祟祟的,瞧见他连忙招手,小声道:“哥哥。”
“你找父皇?”裴烬走上前。
明乐却把他拉远了点, 到了宫墙角下, 神神秘秘道:“哥哥,我找你。”
“找我何事?”裴烬睇了她一眼,“又犯事了?”
方才瞧母后的样子倒不像是生气, 母后与贤母妃应当在逗弄大皇孙才是, 哪里有闲心来生气。
“没有, ”明乐鼓了鼓腮帮子, 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像是在措辞, “哥哥, 我听说巫濮国想要和亲, 求娶大豫公主是吗?”
裴烬点了点头, “是有此事, 不过你不必忧心,我不会让你去和亲, 把心放回肚子里便是。”
裴烬一直觉得让女子去和亲是一个国家颓势之初,一个女子, 好端端的嫁去千里之遥的异国他乡,还不知要受多少苦楚,若是可以, 谁又愿意呢, 自古以来, 怕是从未有哪个和亲公主是自愿的。
大豫还从未有过公主和亲的先例, 前朝在晚期倒是常常和亲公主, 可不仍旧被大豫吞噬了。
若是大豫式微,即便和亲十个八个公主也无法阻止旁人的狼子野心,若是大豫强大,即便不和亲,也无人敢冒犯。
别说只是小小的巫濮国,即便是回丹要公主和亲,他也不会答应,一个女子哪能维持什么百年和平,不过是白白付出罢了,他宁愿自个上战场拼杀,也不想用女子去换取安宁。
国家大事,怎能将压力都搁在女子身上。
谁知明乐听了却摇了摇头,“哥哥,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说来听听。”
“我想去和亲。”
“你说什么?”裴烬紧紧地蹙着眉心,“明乐,莫要胡闹!”
“巫濮格只是想要一个公主作为人质罢了,不是真心想用和亲换取和平,他若是真心,就该嫁一个公主过来,你是大豫嫡公主,也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你若是和亲,大豫将会十分被动,你别说傻话。”
若是明乐在巫濮格手中,来日即便裴烬手执刀枪去拼杀,可为了明乐,到底是束手束脚,怕伤了明乐,裴烬绝不会答应。
“哎呀,哥哥你别急,我不是真的想和亲,我只是想利用此事做个文章,”明乐也不卖关子了,“父皇一直都不答应我和江哥哥的亲事,江哥哥又一直不来提亲,我想若是我说要去和亲,父皇是不是就会答应我与江哥哥了,江哥哥也会来提亲。”
明乐又不傻,才不可能去和亲呢,更何况大豫也没到大厦倾颓,需要公主和亲的地步,她从母后那得知此事后想了一夜,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裴烬险些被她吓死,松了口气,一巴掌拍在明乐的后脑,“你这个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你还有没有点出息,江浸月不来提亲,你身为公主,难不成还求着提亲吗?”
明乐摸着脑袋,努了努唇,“我没求他啊,所以才想用计逼一逼他。”
“若是他当真不来求亲呢?你话都说出口了,难不成真要去巫濮国和亲?”裴烬眉心皱成川字,看着明乐对江浸月如此费心,忽然便明白了父皇母后为何对他如此恼怒了,自家的孩子都是心头宝,可是一腔心思都在别人身上,哪能不气啊。
怎的明乐好端端就会喜欢上江浸月那个冷血无情的人呢?明乐都跟在江浸月后边跑了多少年了,可是江浸月对她并无表示半点旁的情愫,这还不够明显吗?何必要再用自个的亲事去赌。
“怎么可能,他若当真不来,不是还有哥哥嘛。”明乐讨好似的抱着裴烬的胳膊撒娇道:“哥哥,你就帮帮我嘛。”
裴烬的脸拉的老长,委实不想帮她,“明乐,男女之间,女子太主动会吃苦的,你身为公主,要什么男人没有,何必在江浸月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明乐是大豫最为尊贵的嫡公主,别说是一个男人,就是开个后宫养几十个,父皇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江浸月到底哪就入了她的眼了。
“他不是歪脖子树,可我就是喜欢他啊,从小我就喜欢跟在他身旁,如今想让我撒手,我如何做得到啊。”明乐咬着唇瓣,“哥哥,倾慕一个人是无法控制的,你对嫂嫂不也是如此吗?”
哥哥遇到嫂嫂的时日还不如她遇到江浸月的时日长呢,都能闹出如此轰轰烈烈一场姻缘,她也绝不会轻易放手。
裴烬被她说的一噎,喉结上下滑动,劝着:“明乐,可我与你嫂嫂也是我先主动,在你与江浸月之中,你一直在主动,会很累的。”
当真是孽缘,明乐身为公主,在亲事上本是最随心所欲的,可偏偏却要遭此一劫。
“哥哥说的我都懂,可我就是喜欢嘛,”明乐仰起头哀求着,“哥哥就帮我这一次吧,若是这一次江哥哥还是不肯,那便算了,我也不缠着他了。”
心仪一个人,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也许她撞了南墙就回头了呢。
她已及笄,父皇母后都说想要为她挑选驸马,自然不会这么快就成亲,而是选定之后要吩咐驸马家中好生教导,别闹出了丑闻,例如通房丫头这样的事,寻常人家儿郎到了年纪便会有一两个通房,可是驸马却不能有,更别说妾室了,因而要早早的定下驸马人选。
驸马还要学习宫中礼仪规矩,顺带考量品行,培养感情,再过几年下嫁,未免挑出的驸马有差池,一般会同时挑好几个,最终选下最为合适的那个。
可是为着江浸月,明乐一次次的拒绝父皇母后,她当真是心仪他的。
裴烬看着明乐,满脸无奈,“罢了,那你可得答应我,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是金枝玉叶,何苦要上赶着,多的是好儿郎求娶你。”
“嗯,谢谢哥哥。”明乐心满意足,心中默默地盼着,江哥哥可得上道啊。
为着此事,裴烬不得不出宫去了趟荣宣伯府。
江浸月恰好要出门,瞧见裴烬不免诧异,“殿下这个时辰来访,还真是稀奇。”
果然如江浸月所想,裴烬也只有在进不去程家时才来他这,如今与信阳郡主和好如初,早已忘了他这个人了。
“进去说。”这件事不能让太多人晓得,要不然假的也会被传成真的。
两人来到厅堂,小厮上了茶后退下,整个荣宣伯府也没几个小厮随从,是整个上京最为安静的府邸。
“殿下近日不是在忙巫濮国使臣入京之事,怎有空来寒舍。”江浸月端起茶盏,微微撇开茶沫,正要入口。
裴烬扫了他一眼,“孤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巫濮国想求娶一位大豫公主和亲。”
江浸月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茶沫滴到了干净的衣裳上,一点嫩绿色,在白色的衣裳上十分突兀,不过霎时江浸月便恢复了原状,不紧不慢的放下茶盏,抽出帕子。
“殿下想来不会让公主去和亲,又何必为此烦恼。”江浸月低着头细致的擦着衣裳。
他了解裴烬,裴烬绝不会将女子推出去阻挡战火硝烟,更何况是自个的妹妹。
“孤原本是不想让公主去和亲,可明乐不知为何,却偏生说愿意去和亲,唉,孤也是为难啊。”
江浸月擦着衣裳的手顿了下,抬眸看了一眼裴烬,“殿下何出此言?明乐公主想去和亲?”
绝不可能,谁都晓得和亲不是个好去处,明乐好端端的怎会自讨苦吃。
“对啊,明乐方才与孤说,她作为公主,享受了荣华富贵,本该为大豫付出,理当为了大豫百姓安宁前往巫濮国和亲。”裴烬紧紧地皱着眉头,“孤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才烦忧啊。”
裴烬发觉自个真是谎话说的越发圆溜了,脸不红,心不跳,谎话张口就来,许是在皎皎跟前练出来了。
“殿下不答应就是了,巫濮国狼子野心,此次来朝贡没安好心,怎能将公主嫁去巫濮国。”
江浸月将帕子收进了袖子,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明乐在做什么呢,她不是……
“唉,江浸月,你不是不知道,明乐心仪你,可你又不心仪她,我晓得明乐给你造成困扰了,时常烦着你,若是明乐和亲,你也清静了,再无人扰你,多好的事。”
江浸月那张向来挂着温润笑容的面庞逐渐变得冷峻,“下官并不觉着公主烦,能得公主青睐,是下官之幸,殿下万万不可答应公主,来日大豫若与巫濮国开战,公主夹在中间,势必会受苦。”
裴烬摇了摇头,“孤已劝过,可也劝不了,明乐心意已定,连父皇也被气得不轻,她的性子本就执拗,若不然也不会一直缠着你,父皇早说要为她挑选驸马,可为了你,她一次次推拒,如今看着,怕是对你死心了,便想眼不见为净,离开大豫,便得安生。”
江浸月听着面色越发难看,即便在极力克制,可丝丝情绪还是外露了。
“那殿下当真要送公主去和亲吗?”江浸月不信。
“孤自然不想,这才来找你,盼着你劝一劝明乐,你的话,她大抵是会听的。”裴烬偏头看了一眼江浸月,相交多年,江浸月的神色瞒不过他。
有些人就是爱嘴硬。
“连殿下的话都不听,下官又有什么法子。”江浸月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那便罢了,”裴烬起身,“既然你我都没法子,那就让她嫁去吧。”
“殿下。”江浸月跟着起身,皱着眉心,“殿下不可如此,明乐公主不能嫁去巫濮国,西疆迟早再起战事,公主去了巫濮国性命危矣。”
“孤岂能不知,这话你与孤说无用,还得去和明乐说,孤还有事,先走一步。”裴烬摆了摆手,不欲多言,背着手离去。
江浸月站在厅堂,半晌都没回过神,明乐当真要去和亲吗?
*
裴烬半下午回到程家,瞧见程筠几个人在院子里晒太阳,摆了张大桌子,满桌子的东西。
“这是做什么?”
“殿下回来了,”程筠晃了晃手上的竹篾,“我们在做花神灯,后日就是花朝节了。”
扬州风俗,花朝节那日要做花神灯悬挂在院子里,亮至天明,会得花神娘娘庇佑,她也是待着无趣,便想到与大家一起做几盏花神灯。
“想要花灯买两个便是,怎的还自个动手做起来了,裴瑜呢?”裴烬拉着杌子坐到程筠身旁。
“小瑜去练武场练武了,爹爹在教他。”程家是习武世家,练武场可不小,她去瞧了一眼便回来了。
“花神灯要自个做的才有诚意,我在屋子里待的都要发霉了,出来晒晒太阳。”
裴烬拿起油纸瞧了眼,“是快到花朝节了,上京有花朝节吃百花糕的习俗。”
大豫的花朝节在每年的二月十五,天气转暖,大地回春,百花竞放,程筠的胎也满了七个月。
“想不想出去踏青?去城外走走,现下外边很是热闹。”裴烬看她也有段日子不曾出门了。
程筠手上的动作停了,偏头瞧了一眼裴烬,“想倒是想去,可如今有些不便,肚子大了,腿脚不方便。”
哪会不想出去啊,屋子里再好,院子再大,也不如外边一望无垠的天,只是身有负累,也只能想想。
“你若是想去,我来安排,去个平坦点的地方走走,出不了事,总是待在院子里你也不悦。”
“那好啊,殿下安排吧。”
裴烬点了点头,拿起狼毫笔,“想在灯上画个什么,我来试一试。”
程筠瞧了一眼桌上的花灯,“是个桃花灯,殿下画一枝桃花吧。”
“行。”裴烬挽起衣袖,弯腰干起了活。
花灯做到一半,程筠有些不适,又要起身走一走,裴烬搁下狼毫笔,搀着她在院子里走动,他的眉头紧拧,“今日太医请了平安脉吗?”
“晌午来过了,一切都好,让我多吃些瓜果,娘亲已吩咐人买去了。”
程筠走的很慢,身上大半的力气都倚靠在裴烬的身上,也就是裴烬力气大,她可以毫无畏惧的走动,雪柳她们的力气小,扶不住她,她走的小心翼翼,阿姐倒是能扶住,可阿姐也不能随时待在她身旁,有身孕当真是麻烦事。
“过几日岭南的贡品便到了,有不少果子,届时我派人搬到信国公府来。”裴烬一根弦紧绷着,扶着程筠走动时手臂上肌肉紧着,不敢松懈,生怕一个不小心摔着了她。
程筠笑着摇了摇头,“殿下有心带给我尝尝便是,倒也不用搬来,圣上晓得又要念叨殿下了。”
这些日子裴烬可没少向她诉苦,说什么圣上念叨他,嫌弃他,还想揍他,她看圣上也不是这样的人,鉴于裴烬对她撒谎次数过多,程筠半信半疑。
“给父皇的孙儿吃,他舍得。”
走了一会程筠又坐下来,继续做花神灯,在晚膳之前做好了,待到花朝节那日挂在院子里的树上,烛火燃烧一夜便好。
裴烬扶着程筠去膳厅用晚膳,天气转暖,她也愿意多走动,太医与周大夫都说不能总是坐着,要时不时走动些,这样更好生产。
程家早已习惯了裴烬出现在膳桌上,连程辙武用膳时都能与他唠几句朝堂政务,待裴烬的态度好了不少。
裴烬住到程家之事早已不是个秘密,整个上京都晓得了,之前程辙武还说让裴烬从侧门进出,免得被旁人发觉,可到了后边,大概是破罐子破摔,程辙武不多说,裴烬也就从正门进去了。
不过百官倒也不敢多说什么,起码在裴烬和程家人面前不敢多话,裴烬的威严越发盛了,而程家本就是军功卓著的士族,谁又敢多嘴。
再加上信阳郡主腹中的那个孩子,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晓得那是裴烬的子嗣,不少人还巴不得盼着信阳郡主平安,最好生下个皇孙,那太子就有嫡子了,江山基业稳固,只有大豫稳固,他们的官位才能稳固。
大多数朝臣还是盼着裴烬好的,不过总有那么一些爱主持正义礼法的,弹劾裴烬住在程家,对此泰和帝留中不发,只当没瞧见。
哪些弹劾过的朝臣晓得泰和帝的态度,索性连弹劾也懒得了,反正弹劾了也无用,还遭了圣上白眼,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如此一来,倒是所有人都当没这事了。
用过晚膳后裴烬扶着程筠回院子,程筠仰起头望着天上的星辰,“城内的星星好少。”
“的确不如庄子上璀璨,待你生下孩子,咱们再去庄子上住一段日子可好?”
程筠噘着小嘴笑了笑,“殿下还愿意去庄子上啊?我还当殿下会把庄子给拆了呢。”
裴烬低头亲了亲她微微噘起的樱桃唇,“我怎么舍得,我若是找不着你了,庄子便是留有最多你的气息之地,我恨不得将它珍藏起来。”
在庄子上那段日子不长,却同是两人最为怀念之所在。
“殿下越发会说甜言蜜语了,就是不晓得心里是如何想的。”程筠的耳朵尖红了,两人现如今似乎找回了当初在庄子上住的感觉。
裴烬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要不要剖开给你瞧瞧是如何想的?”
程筠的指尖微颤抖,嗔了他一眼,“莫要胡说。”
“行,不说了,日子久了,你便晓得是我如何想的了。”裴烬握住她的手指含吻了下。
两人回了屋子,裴烬将今日发生的趣事说与她听,免得她待在家中无聊,若是多听听趣事,想来可慰藉几分。
“殿下是觉得荣宣伯堪配明乐公主吗?”这也算是帮荣宣伯了。
程筠对荣宣伯不甚了解,也才有几面之缘,但她晓得明乐公主一直倾慕荣宣伯,听说荣宣伯十五岁便承袭了伯爵之位,是大豫史上最年轻的伯爵,也是少年英才了。
裴烬半蹲着身给程筠揉着小腿肚,这样可以减缓她夜间腿脚抽筋,“我即便不愿意两人在一起,可明乐性子与我一般执拗,父皇母后怕是拦不住,让她去撞一撞南墙也好,兴许头破血流之后便悔悟了。”
程筠端起牛乳茶抿了一口,“那殿下觉得我是南墙吗?”
裴烬仰起头笑道,“皎皎是我的西天。”
她不解,“此话何意?”
“人最终的归宿便是西方极乐,可我觉着皎皎才是我的极乐。”
程筠望着裴烬黑黢黢的双眸,眨了眨卷翘的睫毛,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殿下嘴上功夫越发了得。
“殿下过来一点。”程筠招了招手,她挺着肚子无法低头。
裴烬松开她的腿肚,撑起了身子,“何事?”
“啵……”程筠在裴烬的薄唇上重重的亲了一口,眉开眼笑,“奖励殿下的。”
裴烬莞尔,回亲了她一下,“感谢皎皎的。”
两人柔情似水,把日子过成蜜一般,可江浸月这几日却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仿佛回到了十五岁那年,闭上眼睛仿佛就能闻到血腥味。
距离巫濮国使臣入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可是往日时常来荣宣伯府的明乐却一直不曾到访,让他越发焦躁不安。
明乐当真要去和亲吗?为了与他置气,哪能付出自个的一生。
可她不来,江浸月连劝也无法劝,他又不便入宫,心里即便烦躁,却也无可奈何。
遂在这日早朝,泰和帝问起谁愿意去迎接巫濮国使臣,众人还在犹豫,巫濮国不过是个小国,裴烬连看都不愿看一眼,即便是巫濮格来了,也不会去亲迎,但江浸月却率先出列,在百官的惊讶中接下了这个差事。
二月二十,巫濮国使臣巫濮空入京,带了不少朝贡物品,由江浸月与鸿胪寺一干人等在城门口亲迎。
作者有话说:
本章掉落红包,这几天比较忙,所以会晚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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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第 199 章
◎我娶你(明乐X江浸月)◎
江浸月从驿馆出来脸色冷的难看, 巫濮空那副嘴脸便叫人作呕,还敢问他大豫明康公主与明乐公主哪一位公主更美,巫濮格说要求娶最美的公主为巫濮国的王后。
据江浸月所知, 巫濮格早就娶了王后, 只不过去年薨逝了,王后之位空置,可他已有嫡子嫡女, 还有数不清的庶出子女, 就这样的人, 竟还敢肖想大豫公主, 不自量力!
越是如此,一想到明乐说要嫁去巫濮格, 江浸月的心中便一抽一抽的痛, 好似有根绳子捆住了心头, 时不时抽动绳子, 半点也不能安生。
明乐绝不能嫁去巫濮国!
江浸月看着明乐长大, 她满月后两人便识得了,之后牙牙学语喊哥哥, 步履蹒跚的学走路,总角、豆蔻、再到如今长到了女子最娇嫩美好的年华, 即便不是他的亲妹妹,可在明乐的及笄之礼上,他也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明乐怎能去千里之遥的巫濮国和亲, 嫁给狼子野心的巫濮格, 江浸月不答应。
可他好似又没立场来反对, 裴烬好歹是明乐的兄长, 而他什么都不是, 顶多算是好友,他还是臣子,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拦着金枝玉叶的公主呢?
这个认知让江浸月十分的恼火,一张脸布满阴森,让随从都绷紧了自个的皮。
江浸月本想回府,可走到一半还是打算先入宫一趟,借着向圣上回禀的借口,死马当活马医,瞧瞧能否看见明乐。
明乐已许久不曾去荣宣伯府了,倒是听说去了几次信国公府,以往只要她能出宫,必定去荣宣伯府走一遭,哪怕他不在家中,也要待一会才走,如今也太反常了。
从前他还劝过明乐,身为公主,不好总是出入臣子府中,怕坏了她的声誉,可如今明乐听话了,当真不来了,他这一颗心却七上八下,抓心挠肺,仿佛被架在油锅上烤,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心口烧的几欲将他化为灰烬。
她可真是狠心,说断就断,纠缠他时不曾问过他的意思,离开时更没问过他,出现的突然,离开的更突然。
从紫宸宫出来,江浸月仰起头望了一眼四四方方的天,还是没瞧见明乐,他微微叹气,打算离去。
就在这时,他忽然瞧见一抹烟霞色的裙摆,转头望过去,不是明乐还能是谁。
明乐也看见了江浸月,愣了一下,转身就跑。
江浸月甚至来不及思考,下意识追了上去,“站住。”
明乐背对着他很想逃开,可被他一句话喊的,脚下似乎有千斤重,挪不开了,站在原地,一脸皱巴巴的,早知她就不来了,居然被他逮住了。
江浸月快步上前,望着她的背影,“公主,你跑什么?”
“哈哈,荣宣伯啊,好久不见哈。”明乐转身笑了起来,可是表情看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明乐笑着,江浸月却板着一张脸,眸子散着冷意,这让明乐也自觉没趣,笑不出来了,一张小脸垮了下来。
“荣宣伯入宫是找父皇吧,那我便不打扰你了,先走一步了。”
“公主,你在躲我?”江浸月眼神犀利的盯着明乐的眼睛,像是夜里觅食的豹子一般。
明乐悄悄地撇开视线,不去看江浸月,笑着摆了摆手,“没有,怎么可能呢,荣宣伯想多了。”
“公主从来不喊我荣宣伯,公主这是要与我生分了?”江浸月单手负于身后,明乐一直都喊他江哥哥,生起气来就喊江浸月,几时喊过他荣宣伯。
“哪有的事,只是我看从前喊你江哥哥,你好似不大高兴,母后说我如今大了,要懂规矩。”
“我几时不高兴了?”江浸月语气有些急,让明乐诧异的睁圆了眸子,“你今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看着好似很生气。”
江哥哥说话一直都很温柔,似个儒生,今日却有些急躁。
江浸月微微垂眸,他也意识到了自个的不对劲,攥了攥拳头,勉强恢复了语气,“今日我去接待了巫濮国来的使臣。”
“哦,我知道。”明乐点了点头,有些摸不着头脑,江浸月似乎有点不对劲。
“巫濮国想要求娶大豫公主。”江浸月看着明乐。
“这个我也晓得。”明乐努了努嘴,总算是发觉了今日的江浸月有何不对劲了,他在欲言又止,往日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今日却是一点点试探,就是不说明来意。
江浸月深吸口气,沉了沉声,“公主,我听太子殿下说你要去和亲,是真的吗?”
可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明乐都替他着急,她笑了笑,“对啊,我身为大豫公主,理当为了大豫而付出,自古以来,和亲就是公主的责任,若是能用我换来大豫西疆的安定,我觉着挺值的。”
明乐都等了他好久了,可他却迟迟不出现,都到了这个份上,也不见他来找她,或是让哥哥递封信,江浸月还真是能忍,可算是忍不住了。
江浸月再不来,明乐都要怀疑自个是不是真该放弃了,可如今瞧见他这副模样,明乐又觉着她还能再坚持坚持。
“公主,巫濮国并非真心想和亲,只是拖延之计,巫濮格一直在招兵买马,想要重振巫濮国,无需多久,巫濮国与西疆,迟早会再起战火,你若嫁过去,只会成为巫濮国手中的质子。”
江浸月从未劝过谁,该死之人是劝不住的,在刑部暗牢,他也很少开口,向来是动手,那些死刑犯身上的伤口越多,他越是兴奋,才懒得浪费口水。
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明乐去送死,她是大豫最为尊贵的小公主,往后该嫁个良人,平安顺遂,一生康健。
“不会的,”明乐摇了摇头,“巫濮国说了会和大豫永修百年之好,若我一人能换来大豫边疆百年安定,我很愿意的。”
“那只是巫濮国的谎言。”
“可你怎么知道呢?你又不是巫濮国的人。”明乐眨了眨眼,有些无辜的辩驳。
江浸月一噎,顿了顿继续道:“好,全当我不知,可是公主,巫濮格早已娶过王后,又有嫡出庶出子女一堆,你嫁过去,只会尴尬,你何苦如此呢?你本该可以挑一个大豫最好的儿郎,何必要去和亲呢?巫濮国只是弹丸小国,对大豫造不成威胁,你不必忧心,还有太子殿下在。”
明乐抿了抿唇角,双手背在身后绞着,明亮的眸子望着江浸月,“对我来说,你就是大豫最好的儿郎,可你不要我,我知道自己很不懂事,总是缠着你,闹着你,我很抱歉,如今我已长大,也是时候该成熟点啦,往后我便不再给你造成困扰,和亲挺好的,反正嫁过去就是王后,多高贵的身份啊,荣宣伯该为我高兴才是。”
“公主要我如何高兴得了?”江浸月的怒气脱口而出,“巫濮格妻妾子女无数,绝非良配,又远在异国他乡,你若和亲,即便被欺辱了,也无人知晓,你便要这样糟践自个吗?你要我如何高兴?”
明乐看着江浸月微微泛红的眼眸,心口扑通扑通的跳着,有些被他吓着了,指甲掐进了手心,咽了口口水,勉强稳住了神色。
她倔强的梗着脖子,“那又如何?这是我自个选的路,我不会怪任何人,正好你也不喜欢我,父皇母后也不想我嫁给你,我去和亲岂不是皆大欢喜,父皇母后不必再为难,你更不必再怕我缠着你,江浸月,你是我的谁?你没资格管我!”
“我……”江浸月的胸膛起伏着,险些被气死,明乐的性子为何就如此执拗呢?当真是气的他脑袋都是晕的。
上京权贵都说他冷血无情,即便父母自相残杀,死在他跟前他连眼泪也没掉一滴,这么多年,他何时管过别人,如今想要管一管,却被人告知没这个资格,他喉头腥甜,几欲要呕出一口血来。
明乐瞧见江浸月的脸色黑如锅底,眸子冷厉,心中打怵,她方才那话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她好像有点凶喔。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没收回来的道理,更何况她的目的也还不曾达到,自然也不能露怯,因而挺起小胸脯,直视了回去。
“荣宣伯,你常常说,我是公主,金尊玉贵,你是臣子,不能冒犯,既然如此,你便该谨守为人臣子的本分,不该管我的婚事,往后我也不会去打搅你了,祝你日后觅得良人。”
明乐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她对江浸月的心思,整个上京都晓得,苏敏敏对裴烬还是收敛着来,可她却是光明正大,对于那些妄图想靠近江浸月的女子,她都赶的远远的,不惜拿出公主的威压仗势欺人,谁都晓得荣宣伯是明乐公主看上的驸马。
可她都及笄了,还没能等到江浸月来提亲,她只是想试一试,他到底还有没有心。
江浸月眼看着明乐就要走远,仿佛就此一别,下次见就是送她出嫁和亲的仪仗,死死的攥紧拳头,不顾一切道:“明乐,别和亲,我娶你。”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啊宝贝们,最近春耕时节,家里很忙,今天暂时更三千,等隔壁现言这几天完结,补上六千,宝贝们记着哈,我会还债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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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00 章
◎下厨◎
明乐的脚步顿住, 藏在袖中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她方才听见了什么……江浸月说要娶她?她是不是听错了?
女孩的胸脯剧烈跳动着,面上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可算等到了, 她正想回头。
却又听到江浸月说,“微臣看着公主长大,不想看公主糟践自个, 既然公主喜欢微臣, 微臣愿意求娶公主, 只希望公主切莫去和亲, 别为了与我怄气,而断送一生的幸福。”
明乐的脑袋像是被一把大锤子砸了下, 嗡嗡嗡的响, 面上的明媚笑容也一点点褪去, 原来江哥哥不是因为心仪她而求娶她, 只是不想看着她去和亲, 于他而言,她就只有“看着长大”这几个字吗?江浸月心中当真没有她吗?
若是这样的求娶, 她要来有什么用?
她是想试一试江浸月对她到底有没有男女之情,而不是逼他娶她, 明乐年纪虽小,却也明白,感情是逼不来的, 尤其是男女之情, 有便是有, 无便是无。
没有的话, 即便强行在一块, 也只能是相敬如宾,可却不能做到像哥哥与嫂嫂,父皇与母后那般恩爱,她要的,从来不是屈从她公主的身份,而是希望江浸月也倾慕她,两人情投意合,做一对神仙眷侣。
嘴角从翘起到往下压,明乐扑通扑通跳跃着的心腔也渐渐地平息了,直到最后好似感受不到它的跃动,原来心仪一个人,当真是长在心口上的。
方才有多欣喜,如今便有多失望,明乐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她也没这么坏的,她不会像表姐一样,得不到哥哥还想强行得到他,毁掉他一生的幸福。
明乐背对着江浸月,语气艰涩,“江哥哥,你心仪我吗?”
江浸月薄唇微抿,对于这句话,他不知该如何回,心仪与否,那又如何,他原打算孤寂一生的,他这样冷血的人,本不该享受那些欢愉,连他母亲死之前都说他是世上最冷血之人,往后一定不会有人爱他。
母亲自诩是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可是母亲死时,他却只觉得死的好,毫无难受悲痛,也许母亲说对,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被爱。
明乐对他的心思他不是不知,只是明乐还小,她根本不懂情爱,过几年她便会明白自个喜欢的人是多么不值得喜欢。
可是如今江浸月更明白,若是他不回这个话,那明乐还是要去和亲,他不能让明乐去和亲。
江浸月正要开口,明乐却转身道,“不必说了,我明白了。”
有时,沉默便是回答,倾慕一个人是忍不住的,就像哥哥一样,倾慕嫂嫂,所以哪怕不要自个太子的脸面了,也要第一时间跑去找嫂嫂,像她,每次出宫哪怕时辰再紧张,她也要去见一面江浸月。
可他对此却从未回应,每次她盼着多在荣宣伯府待一会,可江浸月却总是催促她早些回宫,免得父皇母后担忧。
其实她早该明白答案,却非得自取其辱,明乐的心口疼的滴血。
“荣宣伯,本公主是大豫嫡公主,金枝玉叶,是你想求娶便可以求娶的吗?痴人说梦,本公主今日饶你冒犯之罪,往后还请伯爷谨言慎行,莫要再失言了,告辞。”
明乐说完便走,转身刹那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往下落,她却死死的忍住不用衣袖擦拭眼泪,就这样泪眼朦胧的越走越快,半步也不想停留。
江浸月,结束了。
“明乐……”江浸月想追上去,可是明乐走的很快,再往里走就是后宫了,他不能往里走了,硬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看着明乐渐行渐远,他的心口好似有一双手在撕扯,鲜血淋漓,疼的他弯下了腰,脖颈上青筋暴起,他闭着眼睛,他好似做了什么错事。
他强行忍住那种让骨髓颤抖的刺痛,缓了好一会脸色才好看起来,他重新挺直了胸膛,远远的望过去,哪里还有明乐的影子。
她必定是气恼了,他的反应一向是快,今日怎就慢了那么一步呢,怕是会激的明乐更想去和亲了。
江浸月闭了闭眼 ,如今该怎么办?难不成他真要眼睁睁看着明乐去和亲,嫁给巫濮格吗?
不行,江浸月猛然睁开眼,转身出宫,他得去找裴烬,如今也只有裴烬才能帮他了。
*
“殿下还不曾来吗?”程筠放下手中的书册,看的眼睛有些酸了,往常这个时辰,裴烬早就回了院子,今日倒是稀奇,还不曾回来,天色都晚了。
雪柳摇了摇头,“殿下今日许是有事耽搁了,要不然郡主先用晚膳吧?”
“罢了,还是再等等他吧,我也不饿。”
如今程筠一日吃八顿,少食多餐,厨房为着她十二个时辰都煨着火,她有次半夜三更突然被饿醒,想吃炭烤肘子,旁的都不想吃,就想吃这个,想吃到流口水,裴烬便吩咐小厮去喊厨房的人起身忙活起来。
这厨房一忙活,其余的人也跟着忙活,爹爹娘亲被她吵醒了,还当她哪儿不舒服,得知她是饿了,哭笑不得,她也自责的不行,觉得自个吵醒了大家。
好在娘亲安慰她这是正常的,有孕性子本就奇怪些,忽然想吃这个那个再正常不过了,之后便吩咐厨房十二个时辰都留着火,夜里也有人当值,她想吃什么都好。
她不久前才吃了一碗甜羹,如今半点也不饿,只是有一会不曾瞧见裴烬了,有些想念,算了算,也不过才分开几个时辰,可心里头就是想得紧,恨不得裴烬每时每刻都陪在她身旁。
自从裴烬住到程家,她心里头暖融融的,安心的很,夜里头醒来瞧见裴烬满足的不得了,两人虽未成婚,可实际上与成亲并无两样,她想,也许此生是离不开他了。
正想着呢,听见外边有动静,雪柳忙往外瞧了瞧,笑道:“郡主,是殿下回来了。”
程筠努了努唇,微微有些不自在,雪柳说的这么大声,要被裴烬听见了,弄得好像她多离不开裴烬似的,怪害羞的。
裴烬掀开帘子进屋,瞧见面色红润的程筠不自觉的弯了弯嘴角,笑道:“皎皎想我了?”
程筠撇开视线,矢口否认,“才没有呢。”
“是嘛?那我怎的听见有人在心里头想我呢。”裴烬放下手中提着的食盒。
程筠绞着手指,嘟了嘟嘴,“我是想用晚膳了,你还不回来,我都饿了。”
程筠说这话时还很别扭的瞧了一眼雪柳,雪柳忙会意的点了点头退了下去,她自然不会多嘴,有太子殿下在,她们连端茶倒水都用不着,还是不打扰二人了。
“饿了正好,我给你带了点心。”裴烬打开食盒。
程筠好奇的看过去,“哪买的点心?”
“不是买的,你尝尝看。”裴烬端出一小碟子点心。
程筠试探着拿了一块,是桃花样式的,不过做工有点……丑,程筠不太好说出来,难不成是谁做的?
“这是什么点心?是桃花糕吗?我现如今不能吃桃花。”有孕在身,许多入口的东西都要控制,桃花是不能吃的。
“不是桃花,是槐花糕,我问过太医,孕妇可以适量的吃一些,清热解毒,吃吧。”若是没保证她能吃,裴烬也不会端来她跟前。
程筠抿了抿唇瓣,张嘴咬了一小口,味道有些奇怪,算不得难吃,也算不得好吃,比起她平日里吃的,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她如今的膳食十分精致,娘亲就怕她吃不下,整个府里就她吃的最好。
“好吃吗?”裴烬有些期待的看着她,让程筠不忍说不好吃,只得点了点头。
“为何要吃槐花糕?”她好似还是第一次吃槐花。
“花朝节食百花糕,你不是想吃,但那日的百花糕都是些你不能食用的,我询问太医得知槐花你可以吃些,给你补上。”
程筠颔首,原来如此,“那这是谁做的吗?吃着味道有些怪。”
“哪怪了?是不是不好吃,若是不好吃便别吃了。”裴烬皱着眉头,面色苦恼,伸手要接过程筠手中的糕点。
程筠躲了下,有些疑惑的看着裴烬,“不是不好吃,只是我从未吃过槐花,也许是槐花的味道不适应,殿下看着似乎很紧张。”
他方才还笑着,她一说味道怪,表情就变了,难免让人多想。
“没有的事,”裴烬清了清嗓子,舒展了眉心,“怎么会呢,只是怕你吃了不适。”
程筠小幅度的咀嚼着嘴里的糕点,越看裴烬越觉着不对劲,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手里的槐花糕,又看了一眼裴烬,“殿下,这不会是你做的吧?”
“不是,”裴烬低头喝了口茶,眼神忽闪,“外边随便买的,我怎会做这东西。”
程筠微微眯起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裴烬,“殿下在撒谎。”
她入口的食物,裴烬怎可能随便买买,更何况这个口味的糕点,真有人做到来卖吗?怕是卖不出去,还要亏本吧。
看着便像是家常做的,且做这东西的人手生的很,要不然怎会连样式都有些歪斜,再看到裴烬的神色,程筠很难不确定这是出自裴烬之手。
裴烬何时学会下厨了?程筠都不晓得他竟然也会做点心。
“没有。”裴烬还是不承认,起身想往外走,“该传晚膳了吧,我去吩咐。”
程筠鼓了鼓香腮,幽幽道:“殿下,你说过不会对我撒谎了。”
裴烬走不动道了,微微叹气,回头看了一眼程筠,十分不自在道:“是我做的,初次下厨,不好吃就别吃了。”
他吃过觉得差不多才带过来的,谁晓得皎皎一口便尝出来了。
程筠笑逐颜开,含情脉脉的望着裴烬,“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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