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的糸师冴身上还带着缭绕的水汽,和长椅上大汗淋漓的U20等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爱空最先发现不对，把压住头发的毛巾往下扯：“你去哪里？”
糸师冴似乎有些疑惑：“这种比赛，你还想踢下去？”
以闪堂为代表的原U20队员脸色霎时暗了下来，爱空叹了口气,身高一米九的后卫站了起来,将出口挡得严严实实：“这种时候,可不能由着你任性……”
“破坏了我们教练的计划。”爱空笑笑, 指了指旁边的空位, “坐下来休息一下, 好吗？”
糸师冴看也没看那个空位,只是眉心微微蹙起：“她？什么计划？”
爱空一手想要往他身上肩上搭，糸师冴瞥了一眼出了点薄汗的爱空，淡定地往旁边撤了一步：“脏，别碰我。”
爱空情不自禁发问：“你在re·al也这样吗？”
别太离谱，一场球踢下来，谁不出点汗, 这都嫌弃的话, 您是完全不和队友贴贴庆祝吗？
糸师冴沉静抬眼：“别转移话题。”
爱空摊手后退了两步：“好吧，好吧。”他其实不太介意迁就队友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关于计划,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我猜，她应该是想要借这场比赛做些什么。”不然你也不会叫他回国了。
头顶一排明亮的白炽灯, 悠悠地荡在爱空的异色双眸中，这个时候的他显出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
“被利用了也能这么坦然地接受,你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话虽这么说,但他终归放弃了离开的打算，闭了闭眼,看向窝在一边不吭声的保守教练，“下半场我要换人。”
全然的命令式口吻。
“这场比赛目前为止实在太过无聊。”
“22号士道龙圣，该轮到他上场了。”
换谁不言而喻。
保守教练张了张嘴：“可是……”话才出了个音，被糸师冴冰冷的一眼看得吞了回去。
“好吧，听你的。”
枯坐许久的士道闻言睁开了半闭的眼睛，从座位上起身，抬起手活动了一番，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一阵响：“明智的选择。”
“我去热个身。”
士道撞开垂着头狠狠咬住后槽牙的闪堂，推开更衣室的门。
兔死狐悲， U20当家中锋就这么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外来人员抢走了球权，其他人心情难免低落。
爱空将各人神色收入眼底，他其实不太想管这堆烂摊子，但他更不想因为己方士气低靡，从而输掉比赛。
他拍了拍手，众人面露茫然地看过去：“我在意甲替补的时候，那些成名已久的前锋也会遇到进球荒这个特殊时期。”
闪堂愣住，面上的忿恨不满顿时褪去了许多。
“这个时候为了打破局面，更换球员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我们的纸面实力并不弱。”爱空笑着提醒大家，“诸位，别忘了上半场可是我们比分领先结束啊。”
U20后防线上的守护神，站在明亮的灯光下，却还不忘拉他们这些身处阴影中的人一把。
众人神色动容，闪堂灰暗无光的眼中重新泛起神彩，他咬了咬嘴唇，取下自己左臂上的队长袖标，走到爱空面前。
爱空看着递到跟前的袖标，和什么话也没说的闪堂，了然地接过袖标戴在了自己的左臂：“放心，场上还有我在。”
其他人全无异议。
这段时间爱空的表现深深折服了他们，同为11杰，糸师冴高傲不可及，要求严厉，而爱空则平易近人得多。
吊诡的点就在于此，爱空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他只需要他们听话，能够跟上他的指挥。
糸师冴虽*说冷淡，看所有人都像在看垃圾，但他的一些指点却是实打实的。
要爱空说，糸师冴这个人对足球真的是毫无保留的热爱，也就显出了另类的“心软”。
就像此刻，糸师冴非常清楚爱空这番话的目的，但他没有戳破，而是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面无表情的往脸上拍水。
在爱空凑过来拿起他的补水瓶瓶左看右看时，也没有制止。
“你应该很适合和凛在一队。”拍水拍着拍着，糸师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或许会和爱空相处的不错。
“啊？”爱空不明所以。
糸师冴没有更进一步解释的意思，热完身的士道正好回来，脸上、脖子、手臂蒙了一层晶亮的水光，浑身上下热气蒸腾，粉色的眼珠因为极度兴奋带出一股妖异。
他舔了舔发痒的犬齿：“我说你们，休息够了吧？”
“我可是，迫不及待了。”
糸师冴从衣柜中扯出干净的球服，柔软的衣物覆盖了最后一截劲韧的腰线，他拎起手套往外走，声线平静：“那就去大闹一场吧。”
*
无人机跟进了球员通道，蓝色监狱和U20泾渭分明，明明没有任何交谈，甚至最前方的糸师冴还在垂眼戴手套，气氛却无端变得剑拔弩张。
直播画面中，糸师冴的身影一出，弹幕便尖叫连连。
无他，糸师冴的超绝美貌统治力罢了。
浓郁的翠色眼眸被垂落的睫毛掩住大半，纤长的下睫透出一丝生人勿近的清冷，黑色的手套和白皙修长的双手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
：这足球可真手套啊，呃，我是说，这手真不错啊，咦？ ！
：你暴露了，但不丢人，毕竟谁能抗拒黑色手套和球服内衬中间露出的那一小截白得耀眼的手腕？我嘞个绝对领域啊！
：还有还有！黑手套下微微突起的指关节，涩疯了呜呜呜！要是这双手能掐住我的脖子（猫咪歪手若有所思.JPG）
：这里是评论区，不是无人区！道德在哪里？ ！法律在哪里？ ！冲刺到糸师冴床上的快速通道又在哪里？ ！
：你们真的是来看球的吗？
：我们当然是来看球的，一想到冴酱的强度，更兴奋了
本来大家都在快乐地欣赏糸师冴的美丽，忽然屏幕中央插出了一只手，宽大的手掌握住了镜头。
为了拍特写低空飞行的无人机：不知所措.jpg
：这谁啊？手那么黑？你挡住冴了！ ！
下一秒，经过短暂的震颤后，镜头中先是出现了一双绮丽异常的粉色眼瞳，浓密的金色睫毛被通道中泻下的一点天光照得熠熠生辉。
两侧金粉挑染的刘海和棕铜色的皮肤相得益彰。
他嘴角咧开的笑容硬生生从钢铁铸造的体育馆中透出冲天的野性，瞬间将人拉回闷热的、蛮荒的、危险的原始丛林。
“你在看，对吗？”
“等着吧，好戏即将登场。”
低音提琴般香醇的嗓音带着些许戏谑。
：嘶……谁教他这样和观众互动的？ ！ ！干得好！下次继续！
：嘶……我错了，是我没眼光，金发黑皮是好文明啊！
：辣疯了，安详闭目
而确实在看这一幕的你，无奈扶额。
另一边的凯撒也在看你，没来由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对话的就是你。
他低声用德语骂了句脏话。
“该死，你身边的猫猫狗狗未免也太多了吧。”
真是碍眼。
第132章
空中的电线宛如铺开的铁轨,上面站了一排鸟雀，随着一声尖利的哨响，群鸟飞向蓝天，拉开Blue Lock的反击序幕。
新换上的御影玲王体能充沛, 大脑明晰, 他不断根据冰织的行进方向调整位置。
冬日泛着凉意的空气被吸入灼热的胸膛,五脏六腑收缩、挤压,肾上腺素悄然分泌,为这具躯体更添一把燃料。
两年时间, 730天, 17520小时，1051200分钟，63072000秒。
御影玲王奔驰在球场上，但场边不再有你的身影。
这其实不太令人适应。
从他萌生踢球的念头，找到你开始，你便是他在足球上这条路上的领路人。
有些时候,或许是疯长的思念作祟,静谧的深夜，他做起了奇怪的梦。
阿尔卑斯雪山倒映出明丽灿烂的日光,你清亮的瞳孔深处涌动着不易察觉的缱绻情意。
“玲王, 我们交往吧。”
即使身在梦中，玲王依然觉得心脏像被凿了个不断往外溢出滋滋甜水的泉眼。
他催促着站在你面前的那个他答应下来,但是那个看模样更为年长成熟的他只是充满探究地看着你。
少年玲王的心沉了下去，很快, 画面被一只无形的手一点点抹去, 人和景都搅成光怪陆离的一团。
渐渐的，一片暗红如血的残阳中, 传来一阵吵闹不已的手机铃声，玲王头疼欲裂，瞥见手机上闪烁的Nagi，升高的眼压迫住神经，他揉了揉了眉心，余光看见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你。
他几乎顾不上自己身体的不适，立马想要拉你起来，总该做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那样的表情不该出现在你身上，该死的，快点做些什么啊！
然而这具身体却只是蹲下身，按掉来电，一句又一句，用语言诱哄你。
他想要阻止，无果。
只能徒劳地看着事情按照既定的轨道发生，陌生的情潮淹灭了他。
没有丝毫欢愉，嫉妒和悲伤撕扯着玲王的灵魂。
在你剜心裂骨的哭泣声中，画面缓缓暗下去，再次亮起时，是宾客满堂、觥筹交错的盛大婚礼。
玲王颤抖着为你戴上婚戒，俯身亲吻你，看见了洁白的头纱后，你含笑的眼角眉梢氤氲着点点哀伤。
他有些恍惚，其实，眼前的这个你，更接近他印象中的你。
总是从容不迫的，只在偶尔的时候，会流露出一点倦怠，游离在这个喧杂世界之外。
通常那个时候，你不会做任何表情，恹恹地靠在椅子上，不知道望着哪里出神，身上萦绕着浅淡的秋叶将败的物哀之美。
但你并非生来就是这样的。
玲王的呼吸变得急促，每一口涌进口鼻的空气都淬了慢性毒药。
尤其是婚礼过后，新房中不见新娘。
他看见自己毫无风度，没有任何冷静可言，就像一头发狂的双眼猩红的雄狮，不讲道理地闯入了凪的居所，揪住他的领口。
“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凪的平静越发激怒了他。
新仇，抑或旧怨？转眼，两人扭打在一起。
谁都没有留手，凪讨厌麻烦，但长年活跃在甲级联赛的运动员自然不是退役后忙于家族事业的玲王可比的。
他大概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平静，一拳狠狠砸在玲王脸上，被牙齿磕破的口腔内壁顿时涌出鲜血。
他自己身上落了多少伤，他也不在乎。
最后，他抓住玲王的衣领把他甩倒沙发边上，坚硬的手肘掼着玲王的咽喉，盯着那双充满疯狂和愤怒的眼睛，一字一句说：
“玲王，我想，我是真的很讨厌你。”
画面再次被浓稠的昏暗吞没。
这一次，双眼重新恢复视线，是漫天大雨，望不到尽头。
身穿阿森纳球服的他和身穿满城球服的凪遥遥相望。
迎着晚风，骑着单车奔向夕阳的白宝二人、新英雄大战，玲王·凪连线，惊艳世人的超级世界波，意气风发的英格兰组……就这样一点点被瓢泼大雨浇透，陈腐的霉菌张牙舞爪的将回忆侵蚀的面目全非。
玲王浑身冷汗的从梦中惊醒，一杯又一杯冷水灌下去，冰凉的水珠顺着领口一路蜿蜒而下，宛如滑腻冷血的蛇类。
他颓然地跌坐在床边，面上一片湿润。
曾经他漫不经心翻过的古典课本，此时利箭般正中心房。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从此，你和凪的话语便成了玲王最深的梦魇。
“玲王，我们交往吧。”
“玲王，我想，我是真的很讨厌你。”
梦中不知年，这又是多少个日日夜夜？
玲王没有联系你，对待凪也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在蓝色监狱，他主动提出了分开。
“凪，大家都变得更强了啊。”
“啊，嗯。”
拳头敲在凪的肩膀，玲王笑开：“我们也要加把劲才是，分开吧。”
“去寻找不同的人，碰撞出不一样的灵感。”
“终点见。”
凪城士郎深深看了他一眼，两人的ego火焰冲天而起，各分半壁江山，但也毫不相让。
“终点见，玲王。”
以玲王的聪慧，他早已明白梦境里的那些并非臆想，而是发生过的真实。
重生？平行世界？无论是什么，他可以肯定，你还记得一切，凪不清楚。
实在是太过惨烈的人生，友情、爱情、亲情，都一塌糊涂。
玲王拒绝那样的人生，他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一次，所有人都会有个好结局。
曾经征战英超的阿森纳得分王、助攻王，睁开了他的双眼。
青年的半透明身影奔驰在少年玲王身侧，玲王在风中哼笑：“虽然真的很讨厌你，但是球场经验勉强可以拿来一用。”
“你也想，为她献上胜利吧？”
沙哑的、仿佛在时光中沉寂已久的声音响起：“……当然。”
那道身影撞上玲王的身体，漫天光点散落，这是执念深重的玲王残影最后的回响。
这是只有玲王一人能看见的葬礼，看台上飘落的礼花，是飞舞的白绢，嘈杂的环境音，是对他的哀悼。
暗淡成黑白的世界，唯有进球的路径是浓烈的彩色。
玲王看了乌旅人一眼，食腐的乌鸦或许在这个场合和他更加心有灵犀，两柄穿堂利剑，刮起刀削寒风。
即将和糸师冴对位的冰织，果断将球传出，乌旅人脚侧轻磕停球， U20防守在爱空的指挥下堵上门来时，灵活的脚腕转动，漂亮的贴地快速短传已经完成。
玲王在场中搜寻着目标，十字准星划过糸师凛、蜂乐，最后堪堪停在那个银色脑袋背后。
外脚背搓球，摆腿画弧，一道美丽至极的曲线流星般翱翔过天际，自空中撕裂防守，所有人都在仰头看那道弧线。
玲王看见爱空已经横向跑动堵在了凪的进球路线上，可以说快把他逼到角球区前一块的位置。
观众的心纷纷揪了起来。
“天呐……”
“成败在此一举，不要辜负了这么美丽的传球啊。”
“爱空的嗅觉也太敏锐了，滴水不漏啊。”
“玲王怎么会往那个方向传？”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那个瞬间他的灵感就在凪身上啊，还因为，非常努力的洁，不是已经来到了抢二点的位置上吗？
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爱空强壮厚实的胸膛抵住了凪诚士郎的后背，不给他丝毫起跳的空间：“不打招呼就想偷偷进球？坏孩子是会被警官教训的哟。”
水墨画般的一串黑色光点荡开，露出了凪城士郎专注到可怕的眼睛，光线全部被那双眼睛吞没，他微微仰着头，感受着被爱空封堵的路径，脑海中飞快闪过几种射门方式，但是太快了，也可能是爱空太吵了，他没能捕捉到准确的画面。
他摇了摇脑袋，柔软的银色头发轻轻摆动：“算了，不管了。”
一切交给身体本能吧。
爱空顿时感到凪往他身上倒下的劲，两人身量相仿，兔子毛遮住了他的视线，淡淡的嗓音飘在耳边：“呐，我说，这位三流的警官先生。”
“我要射门了哦。”
“不要妨碍我。”
凪肩胛骨后推，大腿肌肉绷紧，精悍的腹部收紧核心，在爱空身上借力后，猛的一翻，两双眼睛一上一下交错。
“不然，我会生气的哦。”
啪。
弯起膝盖后抬，脚跟磕球，没有视线校准，只这么轻飘飘的一个蝎子摆尾便顺利将球停下！
然后——
凪双臂收紧，调整身体在空中的方向，浑身肌肉蓄势待发，旋身右腿屈膝重重挥下，狠狠击在皮质柔软的足球上！
潜龙在野，一朝腾渊。
风声猎猎，诸君，且听龙吟！
解说破裂的声音甚至有一瞬间使昂贵的麦克风发出了啸声。
“ GAOOOOL——”
“0角度爆射入门！！！”
“优雅至极的长传，奇迹般的进球！！”
“在射门路线全部被堵死的情况下，凪选手充满想象力的停球为他拉开了空档，为射入那一枚不可能的足球创造了机会！”
“震撼人心的世界波！！”
“难以想象的配合！”
出脚后失去重心的凪干脆利落的放任自己倒在爱空身上，拿对方当肉垫。
听见这叽里呱啦的一串，懵懵地抬起头，确定比分跳到1:1 ，在回过神的观众的满场震耳欲聋的掌声中，凪慢悠悠爬起来。
柔软的刘海的随风飘动，他长身而立。
队友欢呼着向他跑来。
他只是回头看着那个随意站在中圈，看不清脸，但可以肯定，嘴角一定向上勾起，潇洒的玲王。
两相对望，似乎有什么画面重合了。
世界你好，记住我们的名字吧。
凪诚士郎。
御影玲王。
第133章
花圃中,天鹅般垂着头的花苞，最外层的花瓣微微舒展开。
“我的梦想是，成为世界第一前锋！”
在其他同龄男孩穿着印有奥特曼的衣服，站在沙发上做出手势时,爱空在烈日炎炎的街头公园球场,和大孩子们一起踢球。
汗水不断地打湿衣服,摔跤时又混和了地上的尘土,灰扑扑地回到家的爱空,被母亲温柔地用湿毛巾擦着脸。
“膝盖, 手肘, 全都擦破皮了啊，爱空。”
灰扑扑的男孩子，却有一双钻石般闪耀的眼睛，将他整个人点亮：“没事的，妈妈，我不疼。”
“足球真的太有意思了！”
凭借混血儿优越的体格,从国小到国中,爱空一直是队内的主力前锋，他享受着赢球时观众们的欢呼。
男孩们都是他的朋友,喜欢簇拥着他跑去球场,肆无忌惮地消耗着旺盛的精力。
女孩们都是他的崇拜者，欲说还休的羞怯眼神,桌筒里安静躺着的情书，和着盛夏的蝉鸣,谱成一曲悠扬的歌。
那是一个世界杯年, 大街小巷的电视机里都传出解说激昂的声音。
爱空弯腰从冰箱里捞出一根棒冰，付了钱后,拆掉袋子，浓白的冷气溢出，他一边含着棒冰，一边看着电视里射门的球员身影。
球进的那一刻，他和素不相识的、胖胖的老板兴高采烈地抱在了一起。
爱空回过头，整条街，或欢呼、或怒骂，所有人的情绪都被那颗小小的足球牵动。
他年幼的内心，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我想要成为的，就是这样的人啊……
想要……去到这样的舞台！
爱空以为，在漫长的青春期，他需要抗争的是快速抽条带来的浑身骨骼的疼痛，和可能留在皮肤上的难看的生长纹。
但他没有想到，大人们的世界只是稍微冲他开了条细小的口子，他就快被源源不断涌出的淤泥淹没。
绽开一半的花苞，像被陡然抽走了所有的养分，一片片花瓣脱落、枯败。
只余满地残红。
被人当了肉垫的爱空，从地上爬起来，他的额角渗出了些许汗水：“喂，白毛小鬼。”
凪循声回头，指了指自己，一脸疑惑：“有什么指教吗？警官先生。”
爱空露出了一个……凪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的笑容。
大概是类似，初春第一抹吹开绿意的风，又或是凛冬的第一场雪，这种玄而又玄的氛围。
看得人浑身发毛。
“蓝色监狱……真的培养出了优秀的不得了的前锋啊。”
爱空拍了拍凪的肩膀，凪没有说话，他敏锐地觉察到那一拍蕴含了某种他不得而知的沉甸甸的情感。
“尽请去绽放吧。”
“去试着，努力击败我和糸师冴。”
——日本足球浴火新生的最后一堵高墙*
凪对上爱空的眼睛，异色眸在阳光的照射下，璀璨不可逼视，半晌，他撇开爱空的手往回走：“哈，这种事还不需要对手来提醒。”
爱空没有介意，他知道凪诚士郎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凪和伙伴汇拢，洁望了U20那边一眼，好奇地询问凪：“刚刚，爱空和你说了什么吗？”
其他人纷纷竖起耳朵。
“他不会是来挑衅的吧？因为你进了一球？”
凪被阳光晃得眯了眯眼睛，等视线重新恢复清楚后，他才慢吞吞地说：“没有。”
“擅作主张背负起什么，又自顾自把什么寄托在别人身上，真是麻烦死了。”
“有一种不得不打起精神的错觉。”
玲王狠狠地在凪背后拍了一巴掌：“说什么呢？！必须打起精神啊！”
踉跄一步的凪变成米菲兔嘴脸OxO
“知——道——了。”
凪悄悄摸了摸心脏跳动的位置，刚刚那一球，这里像过电了一般。
听完麻烦警官的话，这里也有什么萌发的枝芽想要破土而出。
足球……这就是足球吗？
他忽然叫了一声：“玲王。”
“嗯？”紫发的同伴回过头来。
“瞳离开后，你为什么选择和我一起踢球？”明明和冰织关系也很不错吧。
玲王怔愣了一瞬，回过神后低眉浅笑：“啊，大概是因为看你比较顺眼吧。”
“好巧哦，我也是这么想的。”凪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其他人也陆续回到中圈等待重新开球。
凪懒散的声音一如既往，但玲王知道，这次是不同的。
“一起去那里吧。”
“世界杯。”
玲王惊讶地睁大眼睛，他一直觉得奇怪，怕麻烦的米菲兔在你出国后居然还在坚持踢足球，虽然在梦境加持下，他大概明白原因了。
但是世界杯……可和俱乐部、和你一分钱关系都没有啊。
那是御影玲王的梦想。
玲王长出一口浊气，振奋地扬起笑脸：“好啊。”
“就从，赢下这场比赛开始吧！”
而另一侧的士道龙圣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我说，你们拖拖拉拉的，不会是故意拖延比赛时间吧？”
他试图举起手向裁判揭穿他们，被糸师冴凉凉地扫了一眼。
裁判都没催促，你现在上去，是要质疑裁判吗？
还没进球就先吃一记警告？
士道想要发作，但忍住了，这可是他期待已久的比赛，不能搞砸。
好在，很快裁判就重新吹哨，球权轮到U20一方。
士道已经跟关不住了的大型猛兽似的，身体前倾，脚尖用力踩在草地上，脚掌蹬地，威猛与轻巧并存，浑身的骨骼肌肉尽皆舒展开来，从一众球员中穿过，往蓝色监狱前场驰骋而去。
玲王和乙夜已经在排选路线，追上前补位防守。
没拿球的士道没什么可怕的，关键是糸师冴会从哪个方向、以何种方式将球传出。
如若此时从空中俯瞰，会发现球场态势呈一个两头尖、中间粗的流线型箭头。
跑在最前方的士道身上闪着代表二级危险的橙色光芒，而中央区的糸师冴则是代表一级危险的红到发紫的荧光。
蓝色监狱上前围堵的诸人，就像一朵朵试图扑灭大火的水花。
前有狼、后有虎，糸师冴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和他对位的洁世一，额头的汗珠冒了又冒，打湿了睫毛，不断刺激着眼眶。
糸师冴会选择怎么过掉他呢？
右？右边有乌旅人协防，从左突破，他最好的方式是以队友为中转站，帮忙暂时拿球，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糸师冴不会传球！
他不信任国家队的这些人。
左边？左边是体格更为强健、堪称体力怪物的时光青志，过去一点的边路更是虎视眈眈的独裁国王马狼照英。
糸师冴以精密至极的球风出名，他一定不会选择左边，那个位置已经进入了马狼的射程，对方一旦持球，就会造成比分威胁。
那就只剩下，相对而言较为薄弱的，他所在的中路了！
他……能拦住糸师冴吗？
大脑被超额的计算量逼得隐隐作痛，而得出来的答案是——
不能！
糸师冴不仅思路调整的快，反应到身体上的动作更快！他光是跟上对方的思路，就已经消耗了太多精力。
至少，目前的他，做不到单防糸师冴。
“Isagi。”
对面的人淡淡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刚刚在场所有人中，你最先看破了我的布局，不错。”
哈，哈。
那个一滴汗都没出，全身上下干爽得仿佛来踏青的11杰，是在夸奖他吗？
这样居高临下的口吻，哪怕是好脾气的他，也会觉得不爽啊。
快点做些什么啊，一边紧盯着糸师冴，一边不断思索对策的洁，下巴不断淌着汗珠。
既然拦不住他，那就只能施加障碍，不让他那么舒服的把球传出。
我可以做的……
我能够做的……
视野中的足球忽然动了，右脚轻磕，左脚轻带， 430克的黑白皮球在那双金白球鞋中腾挪，不是糸师冴在追逐足球，是足球如同遥控一般紧紧地跟着他。
一个没有任何花哨的、朴素至极的油炸丸子。
仿佛慢动作回放，洁世一看见自己缓缓伸出腿试图阻拦，但对方却不讲理地开了倍速，行云流水地从他身边越过。
“希望那不是巧合。”
糸师冴翠绿的眼睛在过他的瞬间，甚至都没有看球，也没有观察四周，而是在看他。
洁世一抹了把脸：“真是傲慢啊。”
他的手放下，飞走的无人机没能拍下他的眼神。
那是——计谋得逞的淋漓快意。
湛蓝的大海，就算看上去再风平浪静，也是处处隐藏着危险的啊。
“臭老哥。”
“你该不会以为，这片球场能任由你来去自如吧？”
如出一辙的翠绿双眸，两张相差无几的俊美面庞，同时出现在了镜头中。
弹幕、论坛、推特……瞬间爆炸。
：？ ？ ？
：他们日本真的有影分身吗？ ？
：啊……用忍术踢球的话，还能同时在两个队伍吗？这是允许的吗？
：你们的脑子是看漫画看坏了吗？这是现实世界啊！
：查到了！ ！ ！那个人是Sae的弟弟！亲弟弟！
：你们现在才注意到吗？他一上场我就发现他和Sae长的很像了
： Sae还有弟弟？怎么没来我们re·al ？
：你这话说的，就像问大因扎吉和小因扎吉为什么不在一个队伍踢球一样。
：哥哥珠玉在前，弟弟应该也不会差吧？毕竟，他现在抢的是自己那个年少成名的哥哥的球啊。
大批西甲乐子人涌入，全部在关注这对兄弟对抗的结果。
哥哥，还是，弟弟？
第134章
一蓝一白的身影, 在场中飞舞。
往往糸师冴的脚尖刚挪出一个细微的弧度，糸师凛就毫不留情地横插过来，封死那条路径。
“唔，难得一见的画面。”
“冴选手出乎意料地被缠住了,但是凛选手也迟迟未能抢下球来。”
球迷们忍不住在座位上探长身体,屁股左右来回地磨着板凳,现场气氛如同一锅已经沸腾的浓浆,咕嘟咕嘟冒着泡,却始终没有人来灭掉火堆。
它就只能这么沸腾着,不断积蓄热能,等待一场宇宙初开般的大爆炸。
漩涡中心的糸师凛看着眼前许久不见，还是那副可恨嘴脸的臭老哥。
那双平静的眼眸里没有他的存在，哪怕他现在正和他对位。
他的哥哥，在球场上拥有着满溢到不断喷薄而出的天赋，挥洒出的一星半点，已经是其他人难以触及的起点。
就像现在, 他要非常努力, 非常努力，才能不被他甩在身后。
他追赶着前方那道白色球服,三头身短胳膊短腿的糸师凛追赶着记忆中高大的身影。
被人抓着后领从草地上拎起来的团子糸师凛,两只小手还扒着球，仰起脸孺慕地看着哥哥,像新生的幼鹿。
“尼、酱。”
糸师冴看看球，再看看吃了一嘴草的弟弟,有些头疼。
“是让你踢球, 不是扑球。”
自从糸师凛意外在他比赛中途跑进场踢进那枚足球，糸师冴就开始正儿八经地教弟弟足球基本功。
糸师冴晃了晃手里的团子,又抖了抖，确定弄干净了，才把人放回球门前。
“凛，看着我。”
小小少年把球放好，斜45度助跑，特地放慢了动作，最后一步踩实、立足、击球，黑白的皮球就乖乖地投入球网的怀抱。
还不等他回过头再次强调动作要领，腿上一沉，低头一看，凛星星眼抱着他的腿：“哥哥好帅！”
糸师冴沉默两秒，最后无奈地摸了摸凛柔软的头发：“来试试吧。”
凛还太过年幼不能很好地掌控身体，糸师冴就一遍遍陪他练习。
“发力正确，意识也到位了，就是肢体还跟不上，凛，再来一次。”
哥俩儿一个不觉枯燥，一个不嫌麻烦。
直到太阳公公彻底落山，糸师冴才一手牵着凛，一手抱着足球，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长一短的影子倒映在地上。
“哥哥，我是不是很笨？”为什么哥哥咻地一下就能把球踢进球门，他却那么费劲？
“啊，是啊。”糸师冴随口答道，手上传来阻力，回头一看，小萝卜头瘪着嘴，眼泪在大眼睛里打转。
糸师冴半蹲下身，与凛的视线平行，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凛双手抱住脑袋。
“会产生那种想法，是挺笨的。”
“你是糸师冴的弟弟。”
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色平静，仿佛在说着再寻常不过的事的哥哥。
小小少年的齐刘海被风吹乱，嘴角弧度上翘，笃定地说道：
“我是世界第一，你就是世界第二。”
年幼的凛，脑海里并没有什么世界第一、第二的概念，他只是觉得，说出这样的话的哥哥，眼睛比身旁的大海还要宽广，比头顶的天空还要辽阔。
非常非常帅，比他最喜欢的灾难电影中的大反派怪兽还要帅！
他勾住哥哥的手指：“哥哥，世界第一，凛，世界第二！”
约定，就在这个不经意的黄昏、在那一大一小勾在一起的手下落成。
然而这幅画面从中央被人暴力洞开，碎成一地齑粉。
墨一般的黑黢黢的眼眶，幽绿的森然的零星光芒从微弱到大炽。
比起幼稚可笑的约定，他现在更想要摧毁糸师冴的梦想。
他想要，争夺属于糸师冴的目光。
弯弯曲曲、盘根错节的黑山羊的角在他身后隐隐乍现。
“啊！追上去了！凛选手再次逼近了冴选手！但是这个位置已经深入蓝色监狱半场，优势还是在U20一方。”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最了解糸师冴，那么只可能是他。
曾经这种了解，是他们球场上心有灵犀的默契；如今，也可以是刺向糸师冴的利刃。
饱满有力的大腿从旁插出，草地折出一道深深的印迹，宽阔的肩膀毫不相让地撞上糸师冴。
糸师凛喜欢贝克汉姆，因为糸师冴惯用的招式就是45度传中，圆月弯刀，球场上乍现的美丽一瞬。
他就算闭上眼，那道轨迹也牢牢地印刻在心中。
毕竟，他曾经无数次接过这样的传球。
“哥哥，这一球归我了。”
糸师凛足尖飞速从糸师冴脚下掠过，用力一勾带过球，糸师冴按照惯性不受控制地往前跑，糸师凛绊在地上，膝盖挫过草坪，火辣辣的一片疼，但他没有丝毫停顿，连忙起身，将球传出。
传给谁了？
当然是计划了这一切的洁世一。
不是只有糸师冴和爱空会那种二过一配合，极速纵贯球场。
这难道很难吗？
“wow，wow，wow！”解说惊叹三连，“球被抢断了！！！”
“凛和洁！是要复刻上半场冴和爱空的进球方式吗？”
“这可真是……”解说没有将话说完，弹幕却已补充完整。
：狂得可怕。
：这跟往Sae和爱空脸上甩巴掌有什么区别？
：你们刚刚怎么灌我球门的，原样奉还。
：雾草，好有性格，我喜欢
：……拜托，还没进球呢，看你们说的我还以为他打门成功了呢
恰在此时，解说一声高呼：“士道！”
“士道他回防了，No，No——”
只见洁世一将球回传给凛的时候，选择了高挑球避过路上的防守，而赶来的士道高高跃起，试图断下这球，他的手肘也因此在对抗中狠狠地撞上了糸师凛的鼻梁。
糸师凛晃了晃身体，但仍然顽强地用身体横挡住士道，右脚来不及卸去足球的力，只能勉强前传。
前方当然没有队友，但没关系，他知道，右边路的那头猎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与此同时，糸师凛甩开士道继续前插。
他不知道鼻骨是否在刚刚那一击下断裂，大脑仿佛屏蔽了痛觉，看台上观众们捂住嘴，解说的叽*叽喳喳，场上众人望过来的视线，就连举起黄牌预备吹哨的裁判，都被糸师凛抛在脑后。
他不得已将球传了出去，但就像洁也在前冲一样，只要有一丝机会，他就绝不会放弃射门的可能！
秉持着进攻有利原则，考虑到比赛的流畅，裁判没有选择吹哨，进攻仍在继续。
高度专注的糸师凛，视线无限凝实，舌头不自觉探出，滴滴答答滚落的不知道是涎水还是鼻腔溢出的鲜血。
千切轻盈上跳，用胸膛停球，在他身后是被他远远甩下的后防。
“真是狡猾啊，被利用了。”
牢牢把球固在脚下的千切，不断往禁区逼近，吸引来了爱空。
球门就在那里，无声地散发着蛊惑人心的气息。
千切可以赌一把，但是——
“仅此一次。”
贴地横传！
爱空同千切相对而立。
“传中？那个小子的哥哥就等在那里哦。”
千切竖起手指摇了摇：“回答错误。”
早在千切出脚的时候，糸师冴就察觉不对，身体略微向□□，果然！
千切传球的方向不是凛，而是策划了这场进攻的11号——洁世一！
爱空连忙挥手，让后防及时补上。
然而。
“洁选手和凛选手同时摆出了射门的姿势！！”
防谁？
就算是糸师冴，此时也不免犹疑。
所有人都在猜测，是谁射门，究竟是谁？
：无法计算啊根本
：传球和射门各50%吧？
：哈哈，这就是足球的魅力所在啊！如果一切都能计算，那么直接电脑模拟比赛好了，为什么还要球员下场呢？
：这已经和战术无关了吧？冴现在要赌的是人心啊。
而曾经踢过前锋位置的糸师冴，最终选择了相信前锋的利己本能。
你不会传球的，对吧？
隔空和那双蔚蓝眼眸对上的糸师冴沉下心。
洁世一会传球吗？
他不想。
感知中，各个方向都有人跑过来。
他看着离开凛身边的糸师冴，忽然踩住足球，轻轻笑了一下。
等到前中后三只脚冲着那双蓝黑色球鞋铲下的时候，他双臂展开，脚腕一拧，脚下一颠，如同雨后在空中盘旋的燕子，连带着足球一起腾飞在空中。
随后，高空盘旋的雨燕猛的向下俯冲——
半凌空抽传！
为了甩开糸师冴和爱空，大费周章的计策，这才画上了一个完整的闭环。
天时、地利。
以及，人心。
在凪1:1扳平比分的时候，蓝色监狱需要的是绝对的再克一分。
糸师凛听见了足球破空而来的声音，他正对着球门。
复仇抑或其他，都不重要了。
他的耳朵、他的眼睛、他的思维，此刻只能感知到那一枚极速飞来的足球！
千百次练习刻在骨血里的本能，蓄力、挥下。
足弓和球面相击。
“砰。”
轻不可闻。
震耳欲聋。
“ GOOOOAL——”
“蓝色监狱2:1领先！！！！”
足球入网的瞬间，糸师凛内心叫嚣的饥渴霎地被满足。
他抬手抹了一把，鲜血如同胭脂，在白皙的面颊划开一道。
整个世界是那么喧嚣，裁判及时吹停比赛，场边的医护人员一拥而上。
看台上更是热闹非凡，甚至还有人大喊着糸师凛的名字，想要翻过广告牌冲到场上。
糸师凛静静地站在那里，所有镜头悄然对准他。
被鲜血染湿的领口，在脖颈处擦出道道红痕，那双孔雀绿的眼眸还有着未消失的漩涡，但那些激荡而起的涟漪一点点归于平静。
他以外，人声鼎沸。
他以内，静如玉山。
凛冽的风经过他都要放慢脚步。
离得近的看台，受到感染渐渐安静下来。
虽说此时正值冬季，但稀薄的阳光依旧。
却有人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空，又摸了摸手臂。
“总感觉，刚刚有雪花轻轻拂过。”
第135章
任意球罚球, 由糸师凛主罚。
脸上的伤口被简单处理，他在被犯规的位置站定，U20排的人墙距离球9.5米远处。
一般来讲，是由门将指挥后卫排好人墙,但在U20,这个任务明显落到了爱空头上。
糸师凛所在方位离球门较远, 在禁区延长线上偏右的位置, 爱空思索片刻, 减少了人墙数量, 但是人墙的摆放位置他犯了难。
无他,爱空对糸师凛的射门习惯并不熟悉，他望向糸师冴。
糸师冴陷入短暂的沉默，刚刚那一枚进球足以让他意识到，凛的成长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
长久的分别和中断的沟通，他也不清楚凛如今的射术储备，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他是右利足,人墙排左边,门将靠右站。”
爱空得到信息，指挥好人墙站位, 留好防守人员, 士道被放在前方，方便发起反击。
随后爱空在糸师冴旁边站定,右手握住左手手腕自然垂落：“你觉得你弟弟待会儿会踢什么样的球？”
糸师冴望着10米开外的糸师凛，语气很淡：“如果是之前,大概是贝氏弧线,圆月弯刀。”
爱空眉梢轻扬：“那现在呢？”
糸师冴没有立即回答，他抬眼望着那个已经开始助跑的蓝色身影。
那个雪夜被他嘲笑射门路线太稚嫩的少年,不甘的面孔和远处那张凝着汗水、坚韧沉静的面孔重合。
“我猜还是那样，怎么样，要和我赌一把吗？”
瞳孔中的足球影子越来越大，爱空舌尖舔过上槽牙，哼笑：“好啊。”
于是所有人看到，糸师冴和爱空要比旁边两名球员的起跳时间稍快一些，恰恰好挡在了足球行进拐弯的路线上！
足球撞上糸师冴的左肩，那个瞬间，他的目光和远方的凛交错。
上一球，他输给了洁的细密筹谋，和凛无论如何也要进球的自我。
这一球，凛输给了他想要胜过他的执着，他赌赢了。
“士道，左前方三点位置。”没人会怀疑糸师冴的控球能力，哪怕留待防守的蓝色监狱众人听见了他指挥士道跑位。
但听得见，看得见，拦不住啊！
士道原本不想理会的，但是毕竟对方才是传球的那一个，他要是想拿球，最好忍一忍，听话一点。
然而直到他跑到那个位置，他才惊觉糸师冴给他指出的是怎样一条坦途！
讨厌的下睫毛小鬼和那个心思很多很能算的M刘海都压在中线靠右的位置，棘手的飞毛腿也在右边路。
冰织和玲王在身后，原本是等待抢二点的。
而傻逼国王和懒散白毛，倒是有可能横插一杠子。
但是嘛，不足为惧，这俩的技能点都在射门上，防守只能说看的过去。
无形的射灯齐齐打下，照亮那条畅通无阻的路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门，裂开一条缝隙。
鲜花飘落，掌声隐隐绰绰，无数的烟花礼炮升空，在门框上流转出五彩的光斑。
他双脚间那枚黑白皮球，正是通往那里的入场券。
粉色的瞳孔兴奋到竖起，癫狂战意自尾椎蓄积、攀升，又强势地顺着心脏大动脉输送往全身。
肌肉充血膨起，强健的腿部蜿蜒着粗壮的青筋，跨在草坪上的每一步，是卷起了惊涛，还是震撼了山脉，士道都不在意。
爆发。
唯有爆发！
才刚刚跨越半场，马狼和凪就拦上前来，士道几乎要大笑出声。
来得好，来得太好了！
没有背景板的衬托，他的进球该有多么乏味？
为什么在士道想要用脚横击糸师凛时，被电击当场，还关了禁闭？
因为士道的射门数据显示，他一脚的射门力量可达1300牛顿，相当于把264斤的大胖子生砸到身上。
此时，这一脚重击落在了足球中下部。
于是——
一支穿云利箭，缭绕暴焚炽焰，直指球门！
网花激荡，全场鸦雀无声。
暴力，凶悍，剧烈的感官刺激让观众们一时无话。
片刻，解说才哑着嗓子，拉过话筒：“重炮射门……当之无愧的重炮，士道选手……”
“此刻全场的寂静，就是对这脚射门的最佳褒奖。”
在这道话音落下后，在场的观众们才陆陆续续回过神来，机械地鼓着掌，直到大脑处理完毕那一球的信息，他们的眼中才重新亮起神采，用力地拍着手。
：……妈呀。
：那一球如果飞到我脸上，大概脑浆都能给我迸出来吧？
：日本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新人怪物？
：蓝色……监狱吧？
后台数据显示，蓝色监狱的搜索量达到最大峰值，你微微一笑。
会议的众人已经开始商讨起蓝色监狱共利计划，那是由绘心递上去的方案。
吸纳五大联赛豪门的顶级球员和青训小将，在休赛期来到蓝色监狱参加一场别开生面的——
新英雄大战。
一旦确定有利可图，资本便如秃鹫一般，蜂拥而至。
“史纳菲好像说赛季结束他打算休息一阵。”
“克里斯……”满城的主席想了想对内王牌平时的德性，料定他不会拒绝，“没有问题。”
“……洛基和夏尔去玩玩也不错。”
“哈哈，伊拉西奥前段时间还嚷嚷着巴查的孩子没有夏尔有趣。”
“诺阿，他和绘心曾经似乎是队友？”德拜主席笑得如同一只老狐狸，“应当不会拒绝。”
“凯撒，你也跟过去吧。”
“去和这些年轻人交流交流。”卡恩意有所指，希望借着蓝色监狱这个平台，为凯撒的名气添砖加瓦。
他有自信，什么蓝色监狱，在他们凯撒面前都是土鸡瓦狗。
冉冉升起的超巨，即使是在幼生期，也该星光熠熠。
凯撒显然思考的角度和他不同，但决定一致，他眼帘半垂，敛去眸光：“好。”
大体确定的差不多，才有人疑惑地发问：“新……英雄？”
总负责人绘心不在，只能由你代为解释。
你的眼风扫过屏幕上你争我夺，热火朝天的胶着战局，倒计时快截止了，比分仍是2:2平，双方力战到此时，没有一方甘心将最后的胜利拱手让人。
冰织为糸师凛传中，那个冷冽少年不知疲倦似的准备射门。
你撤回视线，转向会议众人。
糸师凛的球不在门将扑下的一边，但是撞上了横梁，反弹而出。
你的手指绕过胸前的头发，勾起唇角：“啊，这个……”
“比赛总会有胜负不是吗？”
场上的球员们都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枚弹开的足球，汗珠滚落，口舌僵硬。
“快——”
“二点——”
但足球就那么巧合的、如同命中注定一般落在了所有人未曾预料之处。
“不——”
奔抢和呼号皆是徒劳。
那个清瘦的身影已经条件反射般抬脚射门。
“哔——哔——”
象征着比赛结束的哨声响彻会议室，你笑容灿烂明媚：“赢下这场万众瞩目比赛的人，难道不足以称为英雄吗？”
“唔，不才，正是蓝色监狱呢。”
那道进球的身影分明穿着蓝色监狱的球服。
你愉悦地向众人介绍：
“Isagi Yoichi。”
“他的名字。”
第136章
你悠然起身, 整了整裙摆，在其他人的询问声中，嫣然一笑：“去哪？”
“当然是去迎接我的小英雄。”
你为会议画下句号。
“之后的事，绘心会和各位的助手联系。”
你只顾着为胜者送上鲜花和掌声,完全没注意凯撒狰狞一瞬的面目。
你满心都是小白菜初初长成的喜悦：看, 我养的, 水灵吧！
心情舒畅的你在走廊上遇见了回更衣室的两拨人, 他们纷纷驻足, 不约而同地看向你, 像是等待主人掏出猫薄荷的小猫。
在爱空和糸师冴的注视下,你扬着蜜一般甜的笑脸，声线柔和如春风，走向另一边：“辛苦了，很不容易的胜利呢。”
“接下来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你们会有一个短暂的假期。”
如果说最开始的夸赞，让这群男孩子面色微赧,别扭,但又夹杂着小小的得意。
那么假期的宣告，算是让被关在蓝色监狱许久的他们大喜过望。
他们高兴地互相拥抱, 嚎叫, 你就是在这时候被抱住的。
人扑过来的时候，你下意识张开了手, 是谁呢？当然是超爱撒娇且粘人的蜜蜂宝宝。
他抱着你左摇右晃，柔软的发梢堆在你的颈侧,脸颊被另一张充满胶原蛋白的青春面庞亲呢地蹭过：“好耶！”
“一起出去玩吧, 瞳～”
蜂乐迫不及待将满溢而出的快乐与你分享，思维跳跃的他东一句西一句：“你刚刚有在看,对吗对吗？”
“唉，好可惜，没能进球。”蜂乐嘟起嘴，但下一秒他就把自己哄好了，“但是洁最后超帅的啊！”
他苦思冥想，寻找适合的词句：“啊！”
“就像最终登场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
“那一球就这么落在他的脚边，啪、唰、 boom! Goal ！是颇具宿命感的电影镜头！”蜂乐点点头，肯定道。
分明是在被夸奖，洁世一却仿佛被公开处刑，他拼命拉住蜂乐的衣角，想让对方行行好，快住嘴吧！
蜂乐哈哈大笑，眼睛里闪过恶作剧成功的小小愉悦。
I人，E人的一款玩具，喵～
夸赞是真的，但忍不住爪子把线团薅得一团遭也是真的。
你心知肚明，轻轻拍了拍蜂乐的脑袋，蜂乐安静下来，乖乖挂在你身上。
“是哦，洁最后一球确实帅得有些超过了呢。”
洁世一脸爆红。
虽然但是，你也没有放过他。
蜂乐喷笑出声。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玲王和冰织原本试图把蜂乐从你身上撕下来，但他这么一捣乱，原本过于亲呢的氛围顿时变得其乐融融，他们也就不急着上手了。
嘛，蜂乐就是很喜欢肢体接触，这种热情他们已经习惯了。
“当然，大家也都很棒。”
不和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士道不耐烦地踹了旁边的逃生通道标牌一脚。
你眼珠微转，视线落到一旁钳制住士道的爱空身上，仅这一眼，你就肯定，爱空在拉齐奥不仅点亮了防守技能树，还精通了拳脚。
那块黄色的C袖标是如此醒目，你的目光停留几秒。
你带走了爱空，他没能被国家青年队征召，于是闪堂成为了这个世界的U20队长。
但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块袖标还是回到了爱空的臂膀上。
“爱空。”你叫了一声，他用力压住士道，然后抬起头看向你。
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才15岁。
下巴光洁，异色双瞳为那张俊秀的面孔平添了几分非人感，稚嫩中夹带着一丝阴郁。
四年过去，成熟的不只是肌体的发育，还有他越发开阔的心境。
异国他乡，白昼和黑夜交替，辛酸和艰难和着汗水一同浇灌枯萎的花朵。
“你的才能终于以另一种方式开出了旺盛蓬勃的花。”
“很高兴我见证了这一刻。”
士道明显感觉扼住自己的手臂在你话音落地时松了力气，看着温情脉脉的主仆二人（？），士道翻了个白眼。
“恶心。”
士道在球场上的表现让你对他有了些微的容忍度，仅限今日。
所以你当作没听见，只是冲站在一旁的糸师冴点了点头，比了个电联的手势，就带着蓝色监狱返回更衣室。
爱空等你走后，才甩开了士道，他好言相劝：“没有教养会被揍的。”
士道揉着手腕，斜过眼风：“哈？谁？你这条朝雾瞳的家犬吗？”
爱空情绪很稳定，根本没被激怒，而是镇定地反问：“你似乎很看不惯这些？”
异色眸闪烁着幽微的光，身上气息一凛，如同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完全没了之前男妈妈的作派：“是因为自己是条野狗吗？”
士道眉毛下压，粉色瞳孔缩成针尖，泻出一丝戾气：“滚。”
他一拳带着呼喝的风声，飞快朝爱空面上砸去，被爱空偏头避开。
糸师冴等得不耐烦：“走了。”
他的目光掠过爱空，心里嗤了一声，也只有你会把这群疯子当成孩子耐心呵护。
比起满嘴怪话的色/情/狂，他更看不惯时刻想要彰显自己归属的爱空。
除了球场，他不想和对方产生任何交集。
爱空和士道同时收了手，爱空是不欲在监控遍布的竞技场多生事端，士道……
他是缠上了糸师冴。
直觉告诉他，只要有这个人在，他会有吃不完的香喷喷的饼，他的灵光乍现会比往常多上许多。
进球，进球！
这次输了，下次他要把你手下的那群小绵羊撕得粉碎。
他需要糸师冴。
“你在re·al ？怎么才能和你成为队友？”士道行动力超强，勾上了糸师冴的肩膀。
被人冷冷瞟了一眼：“手拿开，脏。”
“至于队友，只要够强，re·al的球探自然会联系你。”
嫌弃，但依然指明了道路。
糸师冴讨厌卢纳，等他正式升入一线队，他可不想为对方传球。
但他又不能罔顾比赛，最好的方法……
糸师冴的视线落在士道身上。
无外乎，找个人取代他。
两个人各怀心思，但依然达成了一致。
*
绘心什八忙着新英雄大战的准备事宜，给男孩们复盘完，宣布了从明日起，就是他们为期5天的假日。
你当时也在，你还是很在意凛脸上的伤和千切的腿，不亲自检查，你不放心。
望着绘心来去匆匆的背影，你很是感叹。
“鞠躬尽瘁啊。”
旁边蜂乐伸过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你的肩膀上：“诶？”
他没听清，但也不在意，满心满眼都是Happy！
“出去玩～出去玩～”蜂乐在你耳边不断念叨，这下真成嗡嗡的小蜜蜂了。
你感到头顶一重，凪慢悠悠的声音响在天灵盖，这小子张开手臂把你和蜂乐一起抱住了，三个人像叠在一起的糯米糍：“还有我。”
“我进球了吧？”凪提醒你，“给我奖励。”
你感觉自己的身体承担不了两个男生压下来的重量，骨骼仿佛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都先下去！你们已经不是可以随便往人身上扑的年纪了，知道吗？”
蜂乐和凪同时瘪嘴，不甘不愿地松开你。
蜂乐往左一倒抱住洁，凪往右一歪靠在玲王身上，四只眼睛里分明写着：
看啦，怎么不可以扑了嘛？ ！
你屏蔽了他们的眼神光波，先是回答蜂乐：“好好好，出去玩，叫上大家一起吧，经费不够我报销。”
蜂乐振臂欢呼，好耶，可以和瞳瞳一起出去玩啦，还有大家！他喜欢热闹！
然后是凪：“你想要什么奖励呢？”
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回答，你贴心地让他想好了再来找你。
然后就把所有人轰去理疗室。
“赛后放松肌肉是必要的，快去快去。”
凪头顶亮起一个硕大的灯泡，啊，他想到了。
当晚，凪诚士郎敲开了你的门。
“winter cup。”
“我看了。”
你心中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但仍不动声色：“所以？”
“你的动作很专业，你也不会拿那样的比赛开玩笑。”
你发出一声气音：“嗯？”
银发少年面上一派纯良，诚恳地问你：“队医和理疗师的职责有重叠的部分，那你也可以帮我的吧，放松。”
你也很诚恳地拒绝了他：“下午你们的数据已经送了过来，凪，你强壮得像头牛，要相信专业人士。”
“你下午理疗后，身体已经在渐渐恢复，只是还有些难以消解的疲乏，回去睡一觉就好。”
你关上门。
凪在外面不死心地挠门。
“好吧，好吧。”他对着可视门铃，蔫哒哒地撒娇，“那我换一个奖励吧。”
“让我进去嘛，你陪我玩游戏，好吗？”
大门打开，凪在心里默默记笔记：
不合理的要求，不会被允许。
换一个正常点的，但本质也是渴望更多接触的要求，你就能接受了。
诶，天窗效应。
凪眨眨眼睛，把这一点标红，并尝试再度使用、验证。
门在他身后关上，同样是来找你的吉良凉介，面无表情的从走廊拐角处走出来。
望着禁闭的门扉，眸光缓缓沉了下去。
真是……讨人厌的白毛。
第137章
说是你陪凪玩游戏,实际上是你允许他在房间随便找个地方待着，你处理自己的事情。
一贯如此。
凪晃了晃脑袋，在沙发前坐下，按开手机,纷繁的音效和五彩的画面蹦出,他抿了抿唇,有些心不在焉。
你在房间内的响动, 被一点点捕捉。
卫生间的门打开又关上, 微弱的水流声若有似无, 还有些瓶瓶罐罐的响声。
凪没有回头,只是按着操纵杆左右移动人物的手指不自觉加大了力气，耳后有些热。
但他很快想到，你来开门的时候，已经换下了白天的裙装，身上是一套软绵绵的家居服。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你都不可能是在洗澡。
果然, 很快, 门又被打开。
脚步声越来越近，浅淡的护肤品香味自背后飘来,身旁的沙发略微陷下去一点,头顶投下一片阴影，你泛着凉意的发丝垂落在他颈间,却像是一簇簇火苗，舔舐着他的肌肤。
凪瑟缩了一下,手机中的勇者被怪物杀死。
你“噫”了一声, 有些诧异：“是我打扰你了吗？”
凪把手机放在腿上，抬起头：“没有。”
洒下的灯光给你勾了一圈毛绒绒的边,你弯起眼睛，给他看了看手里拿着的矮瓶子，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说：“那游戏暂停，我们来呵护一下脸蛋吧。”
你指腹沾了些许面霜，点在凪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和两侧的脸颊上，然后，小猫洗脸大法！
你快速地给他抹开，整个过程中，凪没有任何反抗，闭着眼睛任你施为，也没有嫌弃你狂野的手法。
最后，你把面霜罐子塞进他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平时也要用心护肤哦，不然在球场上风吹日晒雨淋，很快就会憔悴的。”
罐子被他重新塞回了你手里：“唔，不要，听上去很麻烦。”
“有你在的话，你帮我就好了吧？”
“啊，我忘记了。你找了冰织和蜂乐，邀请他们去你的俱乐部，但是没有邀请我。”
凪说这话的时候，和平时的声线一样，像是想到，就随口提起了。
“为什么呢？因为瞳觉得，我还不具备足够的价值吗？”
听上去很像兴师问罪，但他的神情偏偏没有丝毫怨怼。
“但我觉得我是璞玉哦。”凪回想着绘心的话，向你推销自己，“今天的比赛也能证明这一点吧？”
“带我走的话，应该是非常划算的一件事呢。”
你不好说，你其实是忘记了这回事，但面对他的毛遂自荐，你有点好奇：“你不会觉得踢球是很麻烦的事吗？”
凪面色平静：“麻烦。”
“但因为喜欢你，所以觉得可以忍受。”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没有半点前摇的动作。
“而且……”凪沉吟片刻，不是很确定地说，“现在的我，觉得足球很有意思，哪怕比赛之类的听上去很麻烦，也不想放弃的那种有趣。”
你直接忽略那句告白，欣慰地点头：“你终于对足球产生了渴望。”
“但我需要提醒你，如果你来我的球队，很可能会和玲王分开，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凪即答：“我们会是国家队队友。”
“俱乐部的话，玲王不在，我应该会觉得欣喜。”
你有些诧异。
凪从沙发上半跪起身，手机跌在地板上，他没有在意，只是看着你的眼睛，然后他伸出手，抵住你的肩膀，轻轻推了一下，你陷进松软的沙发。
“为什么要装作没有听见呢？瞳瞳。”
凪歪了歪头：“我喜欢你。”
“所以我不希望玲王出现在你的俱乐部。”
“这其实很好理解吧？”
你想要起身，但又被他话语中的信息量冲击得一愣：“玲王？和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对玲王是不同的，凪的第六感告诉他，在他们这群人中间，你唯独对玲王怀抱的感情是不同的。
虽然感觉不是喜欢，但不同，已经意味着很多了。
凪不想提醒你，于是他换了个说法：“因为玲王喜欢你。”
“你不知道吗？”
“手腕上总是套着的两根紫色发圈，喜欢走在你外围一侧，聚餐的时候选择的食物也都是你喜欢的。”
凪板着手指一项项数，最后落在你身上的视线带了些许探究。
“喜欢一个人就会不由自住地关注她，想要靠近她，我一直在看着你，所以发现了这些。”
“而被恋慕的当事人，却一无所知吗？”
“该不会是早就习以为常了吧。”
啊？哈？这说的还是中文吗？
哦不，凪说的是日语。
凪的话为你吹去了朦朦的薄雾，在此之前，你还真的不觉得你和玲王的相处有什么问题。
没有什么被戳穿的慌乱，你只是觉得有些棘手，关于如何处理玲王。
你并不想要再续前缘，你们都应该有新的选择，去体会截然不同的人生。
你在出神，自然没有发现越靠越近的凪，直到光线全部被他遮蔽，他坚硬的膝盖卡在你的双腿两侧，不受控制地俯下身来。
“……这么一说好像有点恶劣。”
“但那种事无所谓啦。”
他的手指落在你嘴角下方一点的位置，缓慢地在那一小块游移：“你喜欢薄荷的味道吗？”
“我问乙夜要了口气清新剂。”
“他说，虽然女孩子好像都更喜欢甜甜的味道诸如草莓之类的，但实践中还是薄荷更优。”
“清爽的，明明是可以让人头脑清醒的凉意，却在气息交缠中，意志不由自主向更深处沉沦。”
他的指腹轻轻按上了你的嘴唇：“要试试吗？”
你的脑子像被轰炸机狂轰滥炸了一通。
岁月无常，凪诚士郎青涩的勾引经过时光洗礼，居然变得像模像样了。
该死的乙夜，都教了他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用力地敲了下凪的脑门：“不试，赶紧让开。”
凪： OxO
他拉平声音：“不——要——”
“不能亲的话，那就抱一下好了。”
你神情宛如被萨摩耶跳到身上的生无可恋的主人，用力推搡他：“那你已经抱完了，下去。”
谁料，手腕被人抓住，压在沙发靠背上，你挣了一下，凪压得很紧。
然后跟川剧变脸似的，明明劲大的生龙活虎，偏偏柔若无骨般倒在你的身上，头倚在你的肩膀：“别动啦，让我靠一下吧。”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含混不清的鼻音：“我有点难受。”
你没再挣扎，闻言用手贴了贴他的额头，有点烫，再摸摸脸蛋，温度很高。
“乖，放开我，你好像有点烧起来了，我去拿体温计。”
凪把脸埋得更深，抱紧了你：“不用啦。”
“我没有生病。”
你刚想笑他几岁了，还谎称自己没有生病，是想逃避吃药吗？
就发现热热的喘息，连续不断地喷洒在颈窝。
最关键的是，……。
你委婉地提醒他：“凪，这样不太礼貌哦。”
凪“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眼神纯然：“那么，可以请你帮帮我吗？”
你：……
“不是加上请就算有礼貌了啊！”
凪显然并没有真的想让你那么做，他渗出薄汗的额头亲呢地贴着你，手指顺着你的耳廓缓慢而轻柔的摩挲。
他没再说话，室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你为他擦的面霜，香味和你的如出一辙，如今混杂着躁动的荷尔蒙重新扑来。
他的触碰让你产生了细微的颤栗，整个人如同浸泡在温泉中，身体被蒸得发热。
你在心中默念：他是你的球员，他是你的球员，他是你的球员。
顿感神清目明。
然后就被飞快地蹭了一下唇瓣：“所以还是亲一下吧。”
在你开口前，他先发制人：“一走就是那么久……我很想你。”
“从见到你就想说了。”
“我很想你。”
额头上、手心，都渗出汗了，呼吸也变得急促，你能感觉到他蠢蠢欲动地想要蹭你，但因为没得到允许所以克制住了。
凪天生皮肤白，上好的白釉下透出一层淡淡的绯红，但他的神情却远没有身体表现出来的那么躁动。
他只是不断诉说着想念。
你承认，那一刻你动摇了。
但很遗憾，他真挚的话语确实让你有所触动，但你更多地是被他克制住的清醒拨动了神经。
你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指尖向下，滑过喉结的时候，凪颤抖了一瞬，细白的指拽住了他的衣领。
“亲吻，可不是那样的。”
你浅淡的话语消失在交融的唇齿间。
你没有闭眼，他也没有。
位置不知道何时更换的，你跪坐在凪的腰腹两侧，拽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接受你的亲吻，他的手从你的衣服下钻了进去，沿着微微凹陷的背沟来回抚摸。
你感觉到他不断地想向上，想触碰你，但被你往下压住了肩膀* 。
你退开了些，形状姣好的唇肿了一些，你看着不断喘息的凪，稍微帮他顺了顺气：“要学会换气，就不会呼吸不上来了。”
“瞳……”他的声音完全哑了下去，凭直觉叫你的名字，看向你的目光带上了深切的渴望。
你拨开他汗湿的刘海，亲了亲他的额头，温和地拒绝了他：“不可以。”
“你要求的，只是亲吻。”
你看着他数度变换的神情，和因为忍耐到不住颤抖的身体，心满意足地松开了他。
“回去休息吧。”
你想，下次凪再来找你，应该会被你弄得乱七八糟。
但愿他及时止损。
第138章
那天过后, 蓝色监狱里的球员们陆陆续续收拾行囊，准备回家度过一个短暂的假期。
你在走廊上碰到了路过的凪和乙夜，蓝色监狱的设计……绝对没有偷工减料，但走廊通道要同时并肩走三个人还是有点勉强。
你微笑着点点头,简单地打了招呼,乙夜自然地侧身为你让出过道。
凪没有动作,仍然杵在道路中央,垂下目光看着你。
好过分啊。
你完全跟没事人一样,仿佛只有他被留在了那个夜晚,未曾得到满足的空虚和焦躁不断地折磨着他。
你轻唤一声：“凪？”
“教练, boss ，顾问。”凪慢吞吞地开口，胡乱地称呼你，他其实也不知道这时候拦住你有什么用，但他就是不想放过你，“我,身体不舒服。”
从凪不肯让开道路开始,乙夜狭长的眼睛里便有流光闪过，他单腿支起,靠在银白色的墙壁上,充满兴味地打量着你们。
听见凪诚士郎的话，你面带关切地询问了他的情况,然后，语气温柔地把他赶去了医疗室。
只是在将要离开时,你忽然顿住了脚步,乙夜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往你的方向倾斜，你叫出的名字却是：
“乙夜。”
“诶？”
你指了指他的口袋：“我记得蓝色监狱是要求上交一切私人物品的吧？”
“休假回来, 我会好好检查你上交的物品。”
“不要带多余的东西哦。”
深蓝色的口袋里，斜躺着一支口气清新剂。
谈不上警告，你再提醒过后，便离开了，而在分叉口，乙夜同凪告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往自己宿舍走。
宿舍内只剩下雪宫和乌旅人，不过他们也在收拾着包袱。
乌旅人扔过一枚枕头：“又跑去打电话了吗？轻浮忍者。”
“绘心不是说今天下午之前不走，就不用走了，留下来加训吗？”
雪宫只当作自己没有听到，他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他的常用物品仍然散落在柜子内，显然，他虽然没有到处乱跑，但也不怎么急着收拾。
乙夜敏捷地避过袭来的枕头，把不断蹦出消息的手机随意扔在被褥上，盘腿坐好：“有什么关系？”
“斋王还在这里，仆从们又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意味不明的一句话。
偏偏乙夜还笑着问雪宫：“对吧？”
雪宫：“这个制度早就衰落了吧。”就像忍者。
被刺了一句的乙夜面不改色，转过头来兴致盎然地对收拾行李的乌旅人说：“你准备回大阪吗？”
“一个人？”
“我以为你会和那只小羊一起回关西。”
乌旅人把毛巾卷好塞进行李箱的边边，扭头对乙夜假笑：“你想要打听什么呢？”
乙夜耸肩：“真敏锐啊。”
“我和凪刚刚在走廊上碰到了教练。”
明明绘心也是教练，但对他的称呼除了直呼其名，还有诸如四眼仔之类的爱称。
但提到教练，在蓝色监狱，只有一个人被这么称呼。
雪宫和乌旅人同时停下了手中的事，乙夜微笑。
乌旅人骂了他一声：“狡猾的忍者。”
“冰织不会回京都，但是她回来了，当然也不会让他就这样在蓝色监狱。”
乙夜咋舌：“嫡系啊，嫡系，特殊优待什么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乙夜也大方地分享了在走廊上的见闻。
“凪拦住了她，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呢。”
雪宫无语，身体不舒服，哈，昨天在食堂碰见不还生龙活虎的吗？
乌旅人想得更多：“他这两天是挺奇怪的。”
凪的懒惰深入人心，但这两天却自发地待在训练场和健身室，一度让人怀疑太阳是不是从出西边出来了。
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一个信奉生命在于静止的人突然热爱运动呢？
乌旅人和乙夜对视一眼，忽然道：“身·体·不舒服？”
乙夜打了个响指：“Bingo！不愧是分析师。”
“你说我要提醒一下冰织，他的好队友，身体不适这件事吗？”乙夜勾着自己的手机转圈，轻声说。
“对你有什么好处？”乌旅人盯着他闪烁不定的手机屏幕，“不用回信息？”
“大忙人啊，就别去添乱了。”
乙夜笑笑，他隐瞒了你最后对他的提醒。
不该带的东西，什么算不该带的东西呢？这个范围是如何界定的？
你又是怎么关注到他携带了什么，这样的小事的呢？
凪诚士郎，究竟拿着从他这里借走的东西去做了些什么？
乙夜翻了个身，双手枕在脑后：“不用回哦，骚扰信息而已。”
“本来就没开始过的关系，最终还是被打了一巴掌。”
“不管怎么想，一切都到此为止了吧？”
乌旅人锐评：“是人渣啊。”
乙夜轻飘飘地反驳：“错误。”
“只是跟从本心而已。”
*
你把不想回家的冰织和凛接回了家。
“不要和我说，你们在蓝色监狱呆出感情了。”
“放松一下吧，蜂乐不是约了一起出游吗？”
孩子太乖也是会有烦恼的，你制止了准备在家里一直打游戏/看恐怖电影到返程的二人。
冰织迟疑：“可是……”
你在家里哪里都没有去啊，他自然也不想出门。
凛没有吭声，比起一堆人进行无意义地玩耍，对他来说真的不如留在蓝色监狱加训，或是留在你身边讨论战术。
你不同意。
冰织举手：“那你呢？”
凛默默点头。
你大手一挥：“我当然也会出门啦！”
美好的误会。
蜂乐以为的一起出去玩，指的是你也会一起去。
冰织、凛以为的你会出门，指的是你会和他们一起赴约。
谁能想到，你的钱出场了。
但你的人，缺席了。
直到蜂乐上蹿下跳，甚至去翻凛和冰织的口袋，凛才忍无可忍地按住了他。
“你到底在找什么啊！”
蜂乐双手叉腰，一挺胸，理直气壮：“瞳瞳啊！”
“你们俩把她藏起来了吗？”
凛脸色很臭，冰织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她有事，工作上的事，早就约好了，所以没办法来。”
冰织拍了拍手缓和气氛：“或许她忙完了就会过来呢？不要辜负今天的好天气啊，其他人呢？”
蜂乐嘟起嘴，但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工作重要嘛，他可以体谅的啦：“还在路上……”
而你，确实在忙工作。
这一天，是你和糸师冴约定见面之日。
你想邀请他来你的俱乐部。
第139章
你坐在涩谷街头的甜品店,身边路过三三两两穿着靓丽、妆容精致的女孩，地点当然不是你定的，是糸师冴。
但是他迟到了。
你再一次低头看向腕表，怀疑它坏了。
你拿出手机,清晰无比的15点15明晃晃地告诉你,糸师冴迟到了,整整15分钟。
于是你知道, 他一定遇见麻烦了。
你首先拨通了他的电话,铃声响过几遍才被接通,伴随着一阵阵尖叫。
“Sae！！！”
“啊啊啊啊啊！”
“该死,我怎么没带球服出门？！请帮我签个名吧，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糸师冴的声音快要被淹没：“抱歉……我很快到。”
你觉得他还是太乐观了，但没多说什么，只是应道：“好啊。”
然后你从座位上起身，随意走进一家店，没多久你装扮一新,西装裙换成了轻便的休闲服,头戴一顶棒球帽，拎着购物袋出来,打开手机,键入糸师冴的名字，随便一划就能看见源源不断的现场repo 。
你不紧不慢地顺着实时播报往那个方向走去。
等你到地方的时候,糸师冴已经完全冷下脸来，看得出在努力克制,手下签名的动作出现了残影。
你判断了下, 以自己的能力大概是挤不进去包围圈的，你环顾四周, 盯上了一个发型像猫头鹰的高大男孩。
他穿着校服，满脸好奇地冲包围圈张望。
你拍了拍他的肩膀：“同学你好。”
他回过头，蓝色的领带敷衍地打了个结，银灰色的西装连着衬衫一起卷在小臂上，眼睛圆而亮。
“可以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吗？”
“好啊好啊！”
在你还没有发动钞能力时，他就热心地一口答应了下来。
你觉得不能用钱侮辱这么一个品德高尚的孩子，你记下了校服的款式，决定回头送一面「乐于助人」的锦旗去学校。
你请他带你挤进包围圈的前排，你说：“糸师冴是我非常喜欢的青年球员，但是马德里的机票过于昂贵，今天之后，我恐怕很难见他一面。”
“如果得不到签名，我一定会抱憾终身的。”
他脸色凝重，拍了拍胸脯：“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遗憾终身的！”
末了他小小声说：“真好啊。”
“我也想要这样热情的球迷。”
他一手帮你挡开周围拥挤的人群，护着你深入包围圈，你在他构筑出来的胸前小小一方天地，没有受到剧烈推搡。
糸师冴看见了你，也看见了你身边的男生， Itoshi的尾笔划出长长一道。
你冲他笑笑，然后小声对身旁的男生道谢。
糸师冴在签完手上的名后，就推开了其他递到面前的纸笔，想要往你的方向走来。
恰在此时，你忽然指向一处，声音惊恐：“你想要干什么？”
周围人不明所以，躁动起来，踮起脚往你指的方向探头。
你一把抓住糸师冴的手腕，带他往反方向跑去。
你身边的银发男生睁大了眼睛，很快反应过来，在少部分人发现糸师冴跑开的时候，大喝一声：“干什么？不许动！”
稍微拖延了大众的脚步，哪怕只有短短一瞬。
寒冬的风，从衣领袖口灌进，糸师冴望着你的背影，长长的发丝被风抛向空中，如同连绵的波浪，不然，他怎么会产生一种快要溺亡的错觉？
远处躲在云层后的太阳、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一张张诧异惊呼的路人的脸都浸在不规则的水晕中。
咕嘟咕嘟。
耳朵被水流覆盖。
于是，胸口擂鼓的心跳震耳欲聋。
你带他拐进了一条小巷，利落地从购物袋里掏出棒球帽往他头上一扣，还有一件宽大的飞行夹克。
你笑着调侃他：“冴未免也太低估自己的影响力了， U20的比赛还在重播呢。”
巷子外传来叫嚷声和一阵阵脚步声。
你扭过头看了一眼，转手拉住他，想要带他往另一边溜走。
没能拽动。
“冴？”
“不用。”
在人群即将纷涌而至的时候，你视野中的光线突然暗淡下去，清浅的气息将你笼住，腰上、颈后分别被有力的手掌扣住，糸师冴低下了头。
你垂在身侧的手指骤然收紧。
追逐的人们已至，他们只是随意地往巷子里瞥了一眼。
两栋高楼中的狭窄缝隙，透进的光如同细小的蜉蝣，浮浮沉沉。
一对年轻男女躲在这里亲呢，好似一对交颈鸳鸯。
穿着黑色飞行夹克的男生宽阔的肩背将女生遮了个严严实实。
“不在这里。”
脚步声又零零落落的远去。
糸师冴侧首埋在你细密的发丝间，从远处看，就像在亲吻。
人已经走了，小巷重归寂静。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放开你，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提醒他。
你感觉自己在下坠，下坠。
坚硬的水泥地面变成了流动的金沙，正如那些金子般珍贵的时光，斑驳的光辉映在眼底，晃花了眼睛。
直到女孩们的嬉闹声从巷口传来。
你们方才如梦初醒。
糸师冴松开了你，退开距离：“冒犯了。”
你抿紧嘴唇，手上不自觉地捋了捋耳后的头发。
“走吧。”
你没说去哪里，糸师冴点了点头，也没有在意去哪儿。
你们就这样走出小巷，漫无目的地走在热闹的街头，谁都没有说话。
人群来来往往，糸师冴走在你身旁两步的位置，你们中间是垂落的两只手，一修长，一秀气。
天气寒冷，谁也没有将手放进衣服口袋。
人流拥挤，谁也没有越雷池一步。
“你等我一下。”糸师冴清冷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将你留在原地，快步走到路边，那里是一个卖花的小女孩，身后不远处站着父母。
你看见糸师冴弯下腰说了什么，没多久他抱着一大束花向你走来。
棒球帽遮住了他大半面容，你只能看见他淡色的嘴唇，白皙的下颌，还有一大捧高高堆起的花，晶莹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
馥郁的香味飘来，糸师冴将花送到你怀里，他垂下眼眸，细心地帮你把被花束压住的头发拨到身后。
“谢谢你一直以来给我送的葵百合，今天，就让我为你送一回花吧。”
你抬头，撞进他的眼底。
你再一次看见了。
温柔沉静的翠湖。
你抱紧了怀中的花束，才发现，怀里抱着的是茉莉花。
茉莉，莫离。
寓意坚贞的爱。
命运的巧合，总是在不经意间敲响钟声，震得人心神恍惚。
“……谢谢。”
一直酝酿的，时刻准备说出口却迟迟未能开口的正事，再一次被咽回了肚子。
你们就这样一路走，糸师冴时不时买来一些小吃，还有一些谈不上昂贵但却很可爱的工艺品，很快他的胳膊就挂满了袋子。
许多年轻情侣挽着胳膊甜甜蜜蜜从你们身边经过，你不由回头。
“怎么了吗？”糸师冴停下脚步。
你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想说，我们就像他们一样？”糸师冴徇着你的目光望去。
“……这有点奇怪不是吗？其实……”
“奇怪吗？”他打断你。
糸师冴不觉得这很奇怪，如果说今天的安排有什么欠缺，那就是他疏忽了做好伪装这件事。
情侣间的约会行程。
是他在网上搜索出来的。
“那如果交往的话，就不会觉得奇怪了吧？”他向你伸出了手，眼神柔和下来，声音很轻，“刚刚就想说了，要牵手吗？”
那双手，你绝不陌生。
他曾经用那只手牵着你在海滨小镇散步；在你困倦的时候按着你靠在怀里，轻轻拍着背哄你入睡；还在情浓时不容抗拒地捂住你的嘴，迫使你将耍赖的话停留在唇齿间，只余断断续续的呜咽……
你动了动被风吹得发凉的手指。
日薄西山，夕阳的光束被大厦反射，你有些看不清糸师冴，微微抬了抬手想要遮挡。
温暖的带着薄茧的手掌牵住了你被风吹得发凉的手，轻轻一拽，将你揽进怀中，让你靠在他的胸膛，另一只手帮你遮住炫目的夕阳。
“令人生厌的光学污染。”
“好点了吗？”
你点点头，推推他：“……我们去旁边吧。”
糸师冴带着你往路边的树下走。
交缠的十指没再松开。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你们对面那条马路，站着一群男孩子。
神色诡异，面面相觑。
“我眼花了吗？”
“哇～”
“那个，不会是教练吧？”
“她身边的那个人……”
数道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神色恐怖的糸师凛身上。
“是，额……”
手中拿着的矿泉水瓶被捏爆了，淅淅沥沥的水流顺着指骨蜿蜒而下。
糸师凛死死盯着相拥的你们，从牙缝中挤出那个化成灰他都认得的人的名字。
“糸师冴。”
第140章
乙夜缓缓嚼了下口香糖, 就像一团毫无滋味的橡胶，在锋利的牙齿间备受折磨。
“工……作？”
这话一出，好几个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洁压住了蜂乐的肩膀：“等等！你要就这样过去吗？”
蜂乐低头看了眼肩膀上的手，齐刘海打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不可以吗？”
“这算什么工作呢？”
“为了凛的哥哥把我们所有人都拒绝了啊。”
洁一脸你快别说了的表情,旁边的凛看上去已经想要鲨人了,他们兄弟关系本来就不怎么样。
“难道说在瞳瞳心中,糸师冴比我们都要重要吗？”
洁压在蜂乐肩膀上的手松开了。
有些事情不能深究, 既不可能知道答案, 只会平添烦恼。
他的心情也谈不上好, 但比起能够大剌剌发泄自己不满的蜂乐, 他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不是吗？
乙夜眼风扫过众人，吹了个泡泡，又啪的一声碎裂：“啊啦啦，如果不是在约会的话。”
大家纷纷看向他，乙夜挑眉，话语中还含着笑音：“说不定她是想要买下对方,所以特地约出来商议呢？”
冰织从刚刚看到你和糸师冴起就变得苍白的面容,又少了几分血色。
如果说凛是讨厌自己的哥哥，觉得这个场景格外刺眼。
那么作为在中场这个位置上的球员,他的恐慌绝非其他人能够理解的。
“少说几句吧。”乌旅人狠狠拍了乙夜一巴掌,走到冰织身边安抚他：“这代表不了什么。”
冰织勉强应了一声，视线仍旧停留在马路对面的你们身上。
他的大脑很乱, 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痛，世界扭曲成凌乱的万花筒, 让他头晕目眩。
“羊, 辛苦了。”
波长不一的光线中，你的关切的话语带着回音,抬起手用毛巾帮他擦去脸上的汗水。
“瞳。”一道平淡的男声响起。
是谁？
是谁在说话？
是谁在打扰他和你的相处？
冰织眼中控制不住地浮现出戾气。
“啊，冴。”他看见你毫无留恋地抛下了他，走向糸师冴的方向。
心好像破了个大洞，寒风在里面肆虐，冰织抓住你的手腕，双目哀求：“别，别走。”
你却以一种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掰开了他的手：“不行哦，冴在等我。”
“比赛很辛苦的，羊也是知道的对吗？冴帮助球队了很多，我们不可以忽视他的需求啦。”
那就可以忽视他了吗？
好像就这样问了出来，不然他为什么会看见你露出了一个看见不懂事小猫的无奈笑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嘛，谁让冴是11杰呢，说不定未来还会成为世界第一中场。”
“价值越大的球员，才越值得被优待，对吗？”
……
“冰织，冰织？”乌旅人担忧地看着双眼虚焦，失魂落魄的冰织。
乙夜见状轻轻笑了起来，被乌狠狠地瞪了，他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在冰织回过神来，勉强说了句“我没事”后，他又慢悠悠地插嘴：“哎，我乱猜的啦。”
“说不定真的只是约会呢？”
乙夜目光远眺，落在你怀中抱着的那捧花上。
“糸师冴那么冷淡的性格，追求女生的时候，原来也会送花啊。”
“追求？”几道声音一同发问。
乙夜看着眉间一道竖纹的凛，先是讶异，然后又陷入沉思的蜂乐，还有瞳孔颤动的冰织。
这个反应不对吧？他斟酌着开口：“少男怀春，少女多情的年纪，喜欢、追求、约会之类的字眼有必要让你们这么大惊小怪吗？”
旁边一言不发的千切、玲王和凪，就显得正常多了，一看就是早早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嘶。”乙夜倒吸了口凉气，挪到乌旅人身边，以手掩唇小声说，“我好像说错话了。”
乌一脸：你才知道吗？知道了就赶紧闭嘴吧。
“我该不会点醒这群不开窍的了吧？”乙夜满脸懊悔，但他又觉得不应该，毕竟，这些人表现得真的很明显啊。
结果到头来，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吗？
噫，如果让这群人捷足先登，他会觉得畏缩不前的自己很无能、很可笑的。
唯一小嘴叭叭个不停的乙夜安静下来后，众人一时无话。
你和糸师冴已经走远。
没有人追上去。
如果你真的在工作，那么他们怎么好凑上去打扰？
而如果……你真的在约会，他们又有什么身份、什么资格去干涉你的私人行程。
名为嫉妒的毒液腐蚀了他们的心脏。
众人也没了心情继续游玩，直接原地散伙。
*
你和糸师冴坐在了环境清幽的饭店内。
直到你们必须分开落座，你才发现，你们一直处于十指紧扣的境地。
习惯真是害人。
你若无其事地在他对面坐下，撑着下巴看他点菜。
“……暂时就这些。”糸师冴把菜单合上，递给服务生，等人走远了，才开口问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冴，调查过我吗？”你随意拨弄了下桌上摆放的刀叉，和瓷盘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些，都是我喜欢的菜式啊……”
你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你不清楚。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会喜欢。”糸师冴的眸光荡漾出笑意，显然为这种意料之外的巧合感到心情愉悦。
“过段时间我就该回西班牙了。”他自顾自地开始向你说起自己未来的行程，“新赛季我应该还是一线队替补，但或许也会得到更多出场的机会。”
“中途会有休息日，如果那时你不忙碌的话，我可以飞过来。”
糸师冴是真的非常认真的想要经营这段感情。
你们一个在西甲，一个在英超，都有各自的事业，他不舍得让你在难得的休息日来回奔波，所以选择自己承受异地恋的艰辛。
“等你觉得合适的时候，我们就去填写婚姻届。”
事实上，糸师冴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冲动的人，但他反复思考过几遍，想要和你缔结婚姻的心始终强烈。
如果不是怕吓到你，求婚的戒指正安静地躺在他的口袋。
你没有回答。
空气随着你沉默时间的延长一点点变得沉重。
你动了动嘴唇，声音很低：“人不会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你垂下了眼帘，你竟然有些害怕那双绿色眼睛，害怕自己会头脑一热答应他。
悲剧总是比圆满让人记忆更加深刻，遗憾也会历久弥新。
但你不想以这种方式弥补。
“如果说冴喜欢我的话，那么会因为这个缘由来到我的球队吗？”
你看见他皱起眉心，就知道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你笑着对他说：“不会，因为re·al是你的梦想。”
“所以，我的答案也是拒绝。”
“因为我不愿意去利兹联？”糸师冴追问。
你摇摇头，轻声道：“不，因为我同样有我的事业，我永远不会回归家庭。”
“我们的感情注定没有结果。”说到这里你有些恍惚，二周目是系统对你做出Be的判定，但这一周目，却是你亲口宣判了你们的结局，“这也不符合你的预期。”
“但如果你想要从re·al离开的话，不妨考虑一下我们利兹联。”你没有在感情的话题上过多纠缠，可以说略带急切地转移了话题，“单从球队的角度出发，我是真的挺想买下你的。”
“没有结果？不是预期？”冰雪般凛冽的气息从他抬起的那对眼眸中散逸而出，“事业、观念，都不是阻碍。”
“我只需要你喜欢我。”
你怀疑自己吃菌子了。
你居然看见糸师冴在笑，虽然弧度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你愿意克服一下这个困难，剩下的事，我会解决。”
你试探地说：“如果我不愿意……？”
糸师冴看了你一眼，提起桌上的水壶帮你倒了一杯水，澄净的水液注满杯壁，恰如他清淡如水的声音：“时间很长，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 ”
“而我擅长等待。”
糸师冴一句话将你刚刚筑起的铜墙铁壁凿了个稀烂。
你唯独不想从他嘴里听见这句话。
你没再拒绝，食不知味的吃完一顿饭，糸师冴将你送回了家。
*
家里黑漆漆的一片。
明明时间还早，但却没有人活动的迹象。
如果是往常，你或许会去他们房间看看，关心一下。
但今天你实在是筋疲力尽，提不起劲，兀自回了房间，匆匆洗漱后，便钻进了厚厚的被窝。
你的大脑不断回放着今天和糸师冴相处的细节。
昏暗的宅邸前，亮着一盏微弱的路灯。
糸师冴把今天买的小物件和花递给你，他最后的话语消散于晃动的树影间。
“不要有负担，实在不愿意的话，就当作不知道吧。”
你都已经接过东西转身了，硬生生被他这句话停住了脚步。
以退为进的伎俩。
男人试图让你心软的小把戏。
刚刚饭桌上，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这么说，为什么偏偏选在分别的时候？
他是故意的。
但故意中未免没有真心。
毕竟，你是真的清楚，这个人在二周目很坦然地选择了放手，却又在你走之后，等过了漫长的光阴。
你转过身来面向他。
礼品、花束自手中跌落。
花瓣零落一地。
你揪住他的领口，在他诧异的眼神中，踮起脚亲了上去。
月光映出了你们交叠的身影。
半晌，你退开了一点，看着唇上一层水光的糸师冴，笑了笑：“如果我说，刚刚那个亲吻只是一时冲动的产物，你会怎么想？”
他的手揽在你的身后，低下头来蹭了蹭你的鼻尖。
“知道了。”
你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你完蛋了，糸师冴。”
“那就完蛋吧。”
以吻封箴。
今晚月色溶溶，风也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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